枯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篁/墨竹
还好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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垫着厚厚的毯子,他仰天倒下也没有任何的磕碰。
“郡王,其实我是只约了我哥哥,想要和他说说悄悄话的,不过你刚才这么凶,我一个女儿家,就不好意思说不让你跟着。”月留衣掩住了嘴:“我也没有食言,反正都你来了,就在这里赏一会儿月,等会我再请你喝杯酒啊!”
慕容极身子麻了,但神智却极为清醒。
其实从这个月留衣出现开始,他便提高了警觉,连呼吸都调整到了最绵长的状态,准备稍有异动便出手拿人。没想到她居然先同意自己上船然后再下药,又或者她早就已经下了药,只是自己根本毫无察觉……
晏海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月留衣笑着又说了声抱歉。
“这位慕容郡王瞧着好生吓人。”月留衣在说。
“他只是投鼠忌器,又不知这世上的药物有些并非需要呼吸碰触,所以才会为你所制。”
“哥哥这是在夸我吗?”
两句话后,谈话声渐渐被乐声所掩盖。
那扇门在自己面前重新关上,慕容极睁着的眼睛刚好能望见天上明月。
他脑子里盘桓着晏海曾经说过的话。
如此防不胜防,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个月留衣。
月留衣和晏海已经走进了那一片华丽的金色之中。
晏海脚步略停顿。
“哥哥可是记起来了?”月留衣今夜一直在笑:“当年,也是在碧波湖上,这样的一艘画舫里,歌舞声乐,哥哥就坐在那个位置……”
舞女们如潮水一般向两旁退开,露出了最后面那张舒适的金色软榻。
“当时哥哥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我就想,这是个机会啊!”月留衣轻声地说:“哥哥你这样厉害的人,可能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机会了,所以我就忍不住……”
“你这是要提醒我,当年我是怎么被你暗算的?”晏海摸了摸自己右手小指的指根。“不是喝酒赏月,是来算旧账的吗?”
这是他当年想要动手杀人之前惯有的动作,通常他一摸完就要拔剑了。
月留衣呼吸一窒,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第86章
但随即月留衣就意识到,其实这个人并没有剑也没有办法动武,而那个和他形影不离的西蛮高手也不在左近。
只是看到她的眼里,晏海就算面无表情也像是在嘲讽她,让她几乎无法维持脸上的笑容。
她心中对“月翠微”的畏惧太过深刻……但是眼前这个人,真的已经不是月翠微了。
“当然是来喝酒赏月的啊!”她轻轻的拍了拍手。
头顶的帷帐被拉开,露出了明月与星空,中央摆上了一桌二椅,那些舞女乐者鱼贯而出,连灯火都熄了大半,清冷月色与湖上轻风一经而过,将奢靡之气吹散得干干净净。
晏海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月留衣执壶斟酒,将酒杯放到了他的面前。
“其实听到哥哥并没有死的消息,我是多么的害怕又多么的开心啊!”她坐在对面,盯着晏海疑惑的问:“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你没有死呢!就算是哥哥你,我用阴蝶和阳蝶的粉加上血涎草混在一起抹到刀上,然后我划了那么深的一刀,一被碰到血你就一定会死啦!可是你现在好端端的,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秘法吗?”
“我当年损了你大半经脉,你侥幸能活应该也是苟延残喘,可现在居然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这不是也很奇怪吗?”
“方法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后来我想,那个方法肯定损耗了你所有的功力。”月留衣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说:“其实这样也不错,起码我能这么和心平气和的跟哥哥说上话,不用担心一见面就被砍掉了脑袋。”
“别那么喊我了行吗?”
“那我该喊你什么?如今也没有千莲宫了,我们兄妹俩称呼君啊什么的,显得多生分啊!”月留衣歪着头问道:“难道你更希望我喊你……姐姐吗?”
晏海又习惯性的去摸尾指。
“我开个玩笑,你就别吓唬我了。哥哥,你就让我喊你哥哥吧!虽然母亲不愿意认我,你也很讨厌我,但是我们两个人的身上,毕竟还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呢!”这回月留衣再也没有觉得心悸恐惧,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而且哥哥你伸手把我从无尽渊里拉上来,这份情我还是记着的呢!所以当初殷九把哥哥的行踪告诉了我,我还是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过来把哥哥杀掉的,说到底,我只是想要在哥哥你后悔之前,让你不能后悔罢了!”
“我把你带出岛,也不过是我娘死的时候,说了你一句可怜,但是我也和你说过,我们从来不是什么兄妹,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晏海也端起了酒杯,他看着映在杯底的明月繁星,突然就想起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那些晚上。“我的确很后悔,要是你和殷九跟月倾碧一起掉进无尽渊里去,我不知少了多少烦心的事。”
“哥哥这么说,很伤我的心啊!”月留衣撑着下巴:“我不恨母亲的,我知道她恨我是应该的,我只是不喜欢你。要是没有你,母亲可能会对我更好一点,因为在岛上她只能依靠我了!就因为哥哥你特别聪明特别厉害,我怎么都比不上你,所以你就特别讨厌呢!”
“好了,尽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你是不是应该开始对我说,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了?”
“我能想你的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月留衣又倒了一杯酒:“哥哥你何必跟我装傻呢!我们都是一样的,除了月凌寒那个小崽子可能还没有开始,我们两个人都已经开始了吧!”
“什么开不开始的。”晏海喝下了杯中的酒:“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哥哥,你把海图拿出来吧!我们一起回去啊!我想过了,肯定是因为神珠的缘故,只要我们……”
“闭嘴!”晏海冷冷的打断了她:“出来的时候,我发过誓不会再让任何人回去那个地方,海图我已经烧了,你就省点力气吧!”
月留衣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迫他半趴在桌子上,然后拉开了自己的外衫。
月白色的薄绸滑下的肩头,露出了她的半个后背,一道道暗紫色的纹路,从胸衣边沿蔓延而出,在她雪白的肩胛之上宛若生长的枝叶一般蜿蜒盘踞,乍一看异常美丽,但再看却觉得诡异万分。
“哥哥,你也是这样的吧!不!”她的面目有些狰狞:“你比我年长,应该比我更严重!你长到哪里了?”
“放手。”晏海动了动手腕。
月留衣伸手拉开了晏海的衣衫。
但是触目所及,他的胸前后背俱是一片光滑,苍白的皮肤上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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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路也不曾有。
“这不可能……”月留衣惊诧之下松开了手。
晏海整理好衣衫,看到她依然一脸呆滞撑在桌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月留衣怔怔地看着他,慢慢地伸手拉好了自己的衣服。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晏海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果你当年和月倾碧一起落下无尽渊死了,这些年岁不都是偷来的,又何必在这里恋恋不舍,人都是要死的,三十岁和一百岁能有什么区别?”
“不!我一定要拿到神珠!”月留衣喃喃地说道:“我不想……我不能变成蝶奴那样的怪物……”
“在变成那样之前,先自我了断,然后让人把你烧干净就没事了。”这种生死之事,在晏海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说到蝶奴,你告诉我,是谁在偷偷制造那些没有神智的污浊之物,是不是你?”
月留衣依然沉浸在他居然没有产生异变这件事上面,直觉的摇了摇头。
“那么,慕容瑜是被谁带走的?还有那些带走红玉楼那个名妓的人?他们是同一批人,对不对?”
“是谢家……谢芝兰的人……”
晏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管她失不失魂落不落魄,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月留衣突然起身,她五指箕张,直往晏海肩头扣去。
晏海回过身来,手中爆出一点寒芒。
月留衣猝不及防,连忙势回缩,只是为时太晚,一道血痕自下而上,刹那间划破了她的掌心。
若是她再慢一瞬,这只手恐怕已经被一分为二了。
但是她无暇庆幸,也无暇止血,只能任由垂落的手掌不断的滴出鲜血,那些鲜血转眼就染红了地上的大片织锦。
“哥哥。”她想要放柔声音,却无法抑制的微微发颤:“我好痛啊!你这是做什么啊?”
一把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短剑被晏海反握在手,剑锋则架到了月留衣的脖子上。
“别动。”晏海的眼中映出的光芒,比这把剑还要冷上几分:“脖子断了的话,可是接不回去的。”
第87章
“你、你的武功根本就没有……”阵阵的寒意从颈边传递到月留衣的心里。
方才的这一剑,力道角度妙到毫巅,在一瞬间伤了她又将她制住,绝不是空有架势就能做到的。
“谁告诉你的,说我武功尽失了?”晏海轻轻挪动那把锋利至极的袖剑,在她脖子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殷九吗?你怎么这么蠢?他说的话你也敢信?”
月留衣屏住了呼吸,生怕他转眼会说讨厌呼吸声太重,就要划破自己的咽喉。
月翠微……本来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性情。
她心中无比懊恼,只恨自己一时心急,没有万全的把握,就以为胜券在握得意忘形。
月翠微假装武功全失,定然是有什么原因的,如今他在这里撕破了伪装,定会将自己杀了灭口……
“哥哥……”
“你喊我什么?”
“翠微君!”她慌张的说道:“你不要杀我,我也是不得已的,你也看到了,我身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仗着一点微末伎俩,就觉得自己满身本领。”晏海慢慢把剑了回来。
月留衣双腿一软,撑着一旁的桌子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相比于身体上微不足道的伤口,月翠微居然武功尚在这件事,才是让她吓得魂飞魄散的真正原因。
“其实我想想,留着你有什么用呢?”还没等她喘完一口气,那把剑又架到了她的颈边:“我要是现在不杀了你,转眼你又会给我添乱,还不如现在就一劳永逸了。”
“等等!你等等!”月留衣额头的冷汗落到眼中,她也不敢去擦,高声的喊道:“我还有一样东西,你看过了再决定要不要杀我!”
“有意思。”晏海笑了一声:“你还留着什么后手不成?”
月留衣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样事物来,递到了他的眼前。
“哦?”晏海挑起了眉毛。
翠羽与金线,缀着明珠……
“翠微君,这翠羽是母亲,不!是你娘留给你的吧!”月留衣很小心的说:“那个孩子长得好生可爱,和你小时候还有几分相似呢!我看他不过十岁上下,我就想会不会他是你的儿……”
晏海手腕略翻,剑锋一转,将她的话逼回了喉中。
他将翠羽明拿在手里略作摩挲,然后放回了自己怀中。
月留衣犹不死心:“既然你把这么重要的翠羽都给了他,那肯定和他关系……”
“我的确认识那个孩子,也把翠羽给了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是不是准备说,如果我不饮剑自尽,你就要把那孩子杀了?”晏海叹了口气:“月留衣,你是不是被血毒侵蚀了脑子,变糊涂了?”
月留衣面色惨白一片。
“翠微君,这都是殷九的主意,他对我说,如果不先动手,被你知道了当年我们碧波湖上暗算你的事情,我们肯定没有活路了。”她恨恨的说,试图为自己辩解一番:“我就知道他这个贱人,当年害了月倾碧,如今又要来害我们两个自相残杀,谁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啊!”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不准备杀你。”晏海直接袖剑丢到了地上。
虽然铺了织锦,但是铁坠地,依然发出了锵然之音。
月留衣一口气正要喘匀,眼前一花,已经被捉住了脸颊。
她反应不及,被塞了一个带着淡淡腥味的东西进了嘴里,那东西滑不溜丢,一路顺着她的喉咙直下胸腹。
晏海确定她咽下去之后,才放开了她,扯了一块布帛擦手。
月留衣运功反吐未果,又躬着身用手抠挖喉咙,试图将吞下去的不明之物给吐出来。
她抬起头,目中露出凶光,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自下而上角度刁钻的直插晏海咽喉。
晏海冷哼了一声,在那把匕首距离自己不过几寸之处,抓住了月留衣的手。这一下正好抓在方才的剑伤之处,月留衣忍不住痛呼一声,再也抓握不住,匕首便落到了地上。
“你的武功竟然退步如此之多。”晏海手中略微用力,月留衣承受不住,只能跪倒在地上:“看来当年那一战之后,你也不是毫发无损嘛!”
“你给我吃了什么?”月留衣此刻倒是不装可怜柔弱了,她的追云髻散乱了大半,金步摇也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凌乱覆面的黑发之后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晏海。
“你当年那么尽心机,我自觉受之有愧,只好找个机会投桃报李。”晏海蹲下身来,用手中的布帛替她缠好掌心的伤口,一边缠一边说:“你也没有什么好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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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反正这世上也没有比你身上的血毒,更可怕的东西了,不是吗?”
“月翠微!”月留衣声嘶力竭的喊道:“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能够克制血毒的好东西,虽然维持的时间不太长,但总比遥不可及的千莲岛更实在对不对?”晏海看到她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情显然不错,甚至还用手指帮她理了理头“你看!其实还有别的办法的,你整天吵着海图海图的,和我这么兵刃相见,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答案让月留衣彻底愣住了。
她怔怔地跪坐在地上,看着晏海转过身,绕过屏风,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可能的……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东西能够克制得了……他一定是给我吃了毒|药,他一定是在骗我……”月留衣喃喃自语,脑海之中乱作了一团。
但她终究没敢追上去,再和晏海动手。
慕容极虽然全身无法动弹,但是神智却始终清醒。
门关上之后,他就被不知道哪来的黑衣人抬到了甲板的春凳上。
他就这么张着眼睛看着天空,直到晏海的脸庞出现在视线里。
晏海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玉铃,看样子就是方才月留衣拿着的那个。
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慕容极觉得自己的手脚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
“我果然不会玩这个。”晏海叹了口气,然后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碎裂之声,明显就是他把那个玉铃给摔碎了。
那种一直控制着他的麻痹感突然就和出现之时一样,迅速的消退了。
慕容极翻身坐起,伸手就要去抓晏海。
但是出乎意料的,晏海略略侧身就闪开了。
慕容极的手落到了空处,才意识到晏海这个闪避的动作并不寻常……
“郡王。”晏海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虽然月色美妙,但水冷风凉,若是已经尽兴,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慕容极正要问话,但见他对自己微微摇头,心知必有缘故,便咽下了疑问,跟着他走到了船舷处。
那个黑衣人已经倒在了一旁,驳船还是系在那里。
慕容极正待将晏海带下驳船,但他却先一步跳了下去。
那动作轻盈优美,和月留衣姿态之间还有几分相似,显然是一门高绝的轻功。
慕容极满腹疑惑的跟着跃下驳船,又回头看了一眼画舫的二层。
月留衣已经站在那里,衣衫凌乱长发披散,目光凶狠,面上也无半点笑容。
若说她方才上船之时还像个仙子,如今倒像是女鬼一般。
“多谢款待,那么我们先告辞了。”慕容极听得晏海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他举着竹篙一点,驳船就与画舫分离开来,径直往码头方向去了。
“慕容瑜的事,她可对你透露了什么?”在离开画舫有一段距离之后,慕容极忍不住问。
“郡王还请放心。”晏海站在船尾撑着竹篙:“郡主应当并无性命之忧。”
“那到底……”他正待回头再问详细一些,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郡王莫要妄动。”晏海的声音很低:“转眼或者还有风浪,小心莫要让船翻了。”
整个碧波镇仿佛从睡梦之中醒转,明显喧闹了起来。
冒疆和黑狼正在码头候着,身后还站了不少装扮各异之人,显然是之前潜伏于镇上的下属们。
慕容极猜想,一切的恢复如常,可能是晏海摔碎那个玉铃的缘故。
眼前热闹的小镇和身后那艘诡异的画舫,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驳船靠岸的时候,慕容极往后面看去,发现方才还是一片清明的湖面,忽然有浓厚的雾气蔓延开来,别说画舫,就连身后那些游船也变得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郡王!”冒疆扬声问道:“您可还好?”
同时他身边有人抛出绳索套在船头,将驳船往码头拉了过去。
即将靠岸之时,慕容极先跳上了岸边的台阶。
“无事。”
“王爷,他受伤了。”黑狼突然说。
慕容极想到了闻到的那阵血腥,连忙回头看去。
晏海依然站在船尾,岸边树影遮蔽了他的面容。
在慕容极的注视之下,晏海缓步走到船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就在一脚踏足岸上之时,他脚步一滞,猛地朝前倒了下来。
第88章
车窗已经破了,月光从破损处照了进来。
晏海并未昏睡,而是半闭着眼睛靠坐在那里。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在昏暗之中,浸染血渍的手指抑制不住的微微发颤。
面对着月留衣的时候,有那么的一个瞬间,他仿佛变回了从前的自己。
能够把一切掌握在手里的感觉,真的是很不错……他笑了一声,呛了不少的鲜血出来。
一枝箭擦着他的手背飞过,“咄”的一声插进木制的车壁,车窗破损的地方更多了。
他闭起眼睛,能够闻到盘桓于四周的,鲜血与利刃的气味。
这种气味,熟悉又陌生。
他曾经万分熟悉,现在却有些陌生。
这些年安逸的生活,终究还是让他改变了。
就好比如今的他正躺在一架快被射成蜂窝的马车上,被一个半大的孩子护着逃命,这在曾经的月翠微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甚至更危急的时候也有过。
不说在岛上的那些年,就说被百里孤飞连着手下的飞雪十二剑困在剑阵之中的那数个昼夜,他也从来没有如同此刻这样斗志全无,满心疲惫……
又一枝箭穿透车窗,这一回他没有那么幸运,这枝箭直直的穿透了他肩头,将他钉在了身后的车壁上。
黑狼一个人驾着车,奔驰在回上京的路上。
那些弓箭手们骑着马在后头追赶他,还不时的朝他发着冷箭。
其实他心里压根不愿意独自上路,想着要留下来帮郡王和统领抵挡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但是郡王下了命令,由不得他不遵从。
不过突围出来之后没有多久,这些骑着马的弓箭手就缠了上来,他只能一边加速一边顾着马儿,也顾不太到车上的那位。
毕竟……不说这辆马车乃是用上好的木材所制,对弓箭总能抵挡一些,就看吐了那么多的血,应该也是坚持不到上京的。
有一件事,黑狼并没有和人说过,就连他平日里最信任的统领也没有提过。
这个“晏公子”闻起来有一股气味,尤其是现在加上了那种带着奇怪香气的血腥味,他闻上去简直可怕至极。
其实……如果这个人能够死掉的话,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
黑狼咬了咬牙,又用马鞭打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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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射向马儿的利箭。
他虽然这么想,但是郡王说了让他把人送回上京交给卫大夫,他也答应了郡王,就会竭尽所能去做到。
天色实在太暗,就算黑狼五感再灵敏,也不可能在飞驰之中看清楚地上的绊索。
等他意识到时,两匹马儿的前蹄已经被绳索绊倒。
他心中大叫一声糟糕,当即就将连接马儿和车辕之间的套索流环全数斩断,防止连马带车都摔下去,并把自己当做阻挡,一脚撑着地,运功想要将车子停下。
此时赶上来的弓箭手瞅准时机,将他的左腿射了个对穿。
疼痛激起了黑狼的凶性,他仰天长嚎一声,硬生生将车子停下了。
车停下之后,他也不管腿上的箭,一手撑着车辕,一手拔出背后的刀。
拉车的马儿们就地打滚之后又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了,那些骑着马的弓箭手没有立刻靠上来,而是谨慎的将他们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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