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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云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残夜玖思
卢清晓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只觉身边的孩子们作鸟兽状四散而逃,争先恐后的跑去学堂里,手忙脚乱的翻出三字经、弟子规然后装模作样的认真研读起来。
卢公子心里正纳闷儿呢,来者却先开了口:“好个玩忽职守的教书先生,你不带他们读书认字,也不教他们拳脚功夫。拿着一堆破鱼竿儿,是传的哪门子学问?”
这说话之人是个桃面杏眼的妙龄少女,十六七岁的光景,一头乌黑长发束于脑后,只挽一支银簪。她身穿朱红的窄袖胡服,腰间别一把透白短剑。正是绫记布坊的大小姐,绫不否。
不儿缓步走到卢清晓身前,脚尖儿一勾,把地上的鱼竿挑到手中把玩。她比卢清晓矮了一头还多,气势却是凌人,扬着下巴瞪着眼前这家伙,似乎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躲到屋子里的孩子们,都拿书挡着脸,偷偷往这边看,想知道自己的新师父,要怎么对付那凶起来堪比罗刹的不儿姐姐。
其实在卢清晓上任之前,青鸳跟他仔细交代过绫记布坊的规矩。说是规矩,也就只有两条,一是不要进流竹轩,那是绫影的书房。二是不要惹不儿姑娘,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都得过且过。
凭心而论,卢清晓活到现在,正正八经有过对话的女人,一只手估计都数的过来。所以面对不儿这嚣张的气焰和挑衅的神色,他磕磕巴巴的不知如何开口。
不儿盯他半晌,见他支支吾吾,左右为难的样子,突然忍俊不禁地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然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我听阿鸳说书院里来了个帮忙的童子军教头,还跟这帮顽劣小儿们混的风生水起,以为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呢!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让我给唬住啦?哈哈哈哈!”
俗话说女子之心就如那狐狸脸,说变就变,今日得见,真是名不虚传。
卢清晓吞了口口水,擦擦虚汗,微微退后一步,然后拱手道:“额,想必阁下便是不儿姑娘。额,清晓见过不儿姑娘。听青鸳说姑娘因为官道修葺,耽搁了回京的时日,没想到…”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没想到我一个小娘子,毫不避讳,初次见面就来找你茬儿?”
不儿这古灵怪的说话方式,卢清晓实在应付不来,只好一再重复:“不敢…不敢…”后面却是怎么也接不下去了。
好在不儿也只是觉得一个江湖剑客,跑来当孩子王甚是有趣,只想逗逗他,并不是真的恼了。所以见卢清晓被自己唬得有点找不着北,便了机灵,双手抱拳,微微一拜,朱唇轻挑,正色道:“绫家不儿,见过卢公子。听闻公子,不辞辛苦,不要酬劳,来书院里帮忙,甚是感激。不儿先代这帮顽童,谢过公子啦。”
卢清晓好像还没从刚才的场面转过来,只是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儿见他不接话也不在乎,转身往书堂走去,到了门口,却没进去,只是对着里面的童子们朗声道:“卢公子可是江湖正道,南山剑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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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传弟子。他愿意来教你们功夫,真是你们的好福气。一个个都给我好好学着点,两月之后,我来考试。凡是过不了十招的,罚。都听清楚没有?”
这不儿姐姐在孩子们看来,就如西山王母,神通广大,哪有敢不听话的,异口同声的答道:“听清楚啦!”
不儿满意的点点头,给卢清晓留了句回见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剩下一帮孩子,跑回院子里,围住卢清晓,一边吵着让师父教他们剑法,一边以异常钦慕的眼光盯着这位“江湖大侠”。卢清晓觉得,自己的清闲日子,算是到头儿了。
就在卢清晓被不儿戏弄的叫苦连连的时候,卢家大公子卢慕辰的正被卢植骂的狗血淋头。
他颤巍巍的跪在卢植的书房里,承受着盛怒之下的咆哮,衣服的后襟,都被冷汗浸湿了。卢家世代为商,卢植自从十八岁接管家中生意到今天,已在商场征战了三十余载,中间遇到过的大大小小的波折艰险自是不胜枚举。倘若有人一一记录成册,恐怕也算是一部鸿篇巨著了。
只是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过,以往的问题,伤得多是利,再怎么严重,只要是花钱,还是可以摆平。唯有这次,伤的是卢家香铺的名。商人虽然重利不假,但是做到生意做到卢家这么大,卢植自然明白名声是多么重要。更何况九层之台始于垒土,卢家改做香铺生意是从卢植这一代才开始,每一个客人,每一份赞誉,都是他亲手积累起来的。香铺的名誉就如他本人,是他的命,绝不容得一点诋毁。他把铺子交给长子打理也有几年时间了,期间基本就是□□。卢植觉得年轻人嘛,需要慢慢历练,所以也没太着急。没想到今天上午,卢家多年的老客人,朝里工部的尚书大人遣了贴身的管家前来拜访。
管家经门童引路到了别院书房,拜过卢植之后,也不多言语,只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他把帕子轻轻打开,里面包裹了两块两寸见方的香饼,饼面上印有一个篆写的卢字,一看便是购自卢家香铺。其中一块略微小些,看上去是已经用过了。
那两块是达官贵人最爱的名香之一,四合香。此香的方子异常金贵,是取沉、檀各一两,脑、麝各一钱,如法烧制而得。其中单是沉香一味,便有沉香一片值万金的说法,因此这四合香平常人家是用不起的。卢植见管家神神秘秘的拿出这么个东西给自己看,有点不明所以,就问管家如是为哪般。
管家撇撇嘴,压低了声音道:“卢老爷,我家老爷跟您也算是老交情了。我们宅里用的香,也大都是从您的铺子里购的,当然,也包括这两块。我家老爷说,这香,有问题。恐是次品。”
这次品二字从管家口中一出,仿若一把尖刀穿过卢植的耳朵直刺心头。卢植一把抓住管家的手,盯着管家的双眼咬牙问道:“老管家,烦你把话说清楚。这次品是什么个意思?”
管家拍拍卢植的手背,示意他先别着急,徐徐开口到:“昨日宅里来了贵客,尚书大人吩咐小的焚上这四合香迎客。可没想到,这香刚点上,老爷就觉得不对。您这的四合香,应是先开素馨,再闻沉檀,但是这一块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卢植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赶忙起身把书房里的香炉拿到长桌之上,取了香炭置入炉中点燃成灰,后盖上云母小片,又取了帕子里较小的那块四合香摆在云母片上。稍顷,一股翩然之气便从香炉中缓缓飘出。但是那味道,却不是自己熟悉的卢家四合香应有的雅致之味,却是一股子熏人的怪味。
卢植心想,这下坏了,出大事了。他撤了香炉,望向管家,刚想开口,却听管家说到:“卢老爷您先别心急,我家老爷知您心性。这以次充好,损人利己的不诚之事,您是万万不会做的。所以老爷才命我将这有问题的货品速速与您拿来。还望您早日查清此事,千万别毁了卢家的名声才是。”
卢植听出管家话外之音,明白此事虽大,但尚还可控,连忙千恩万谢,表示自己一定早日查明原委,并亲自去尚书那里拜谢大恩。管家点点头,说自己手上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就离开了。
送走老管家之后,卢植瘫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好久,才平复了心神。然后黑着一张脸,让下人把大公子叫到书房里来。
卢慕辰跟着小僮一路小跑到了书房,看见一向慈眉善目的爹爹脸阴的能拧出水来,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然后脑子里面转的飞快,想赶在爹爹开口前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卢植敲了敲桌面,让儿子看看桌上的香饼。
卢慕辰站起来,弓着身子走到桌前,拿起两块香饼里里外外瞧了半天,又拿到鼻尖嗅了嗅,没察出什么异样,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这是咱们铺子里的四合香吧。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卢植一掌拍在桌案上,腾的站起来,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自己家卖出去的货让人查出是次品,退了回来。你还问我有什么问题?你这个少东家是怎么当的?要把我气死不成?”说完老爷子一口气喘不上来,憋得满脸通红。
卢慕辰手足无措,赶紧蹿到父亲背后给他拍背顺气。“爹爹,爹爹您别着急,身体要紧!”他扶着老爷子坐下,赶忙又说道:“香有问题,我去查,我马上就去查。您先消消气,消消气。”
卢老爷喘了许久,喝了两口水,脸色才慢慢缓了下来。他瞥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问道:“你去查?你是得去查。你给老父说说,你要怎么查?”
这一问可真把卢慕辰给问住了。是啊,怎么查?这假的四合香自己也见到了,从色泽到质地再到香味,跟真品毫无二致,想必如若不是焚起来,完全发现不了。
虽然这四合香是贵重之物,每一块何时入库,经谁人之手,卖到了谁家都记录在案,但是他总不能挨家挨户的去把卖出去的货要回来,然后一一点了,以辨真伪吧?倘若真这么做了,那卢家的招牌,也就彻底完了。
卢慕辰的心事,卢植自然清楚,他看着儿子眉头紧锁,额上渗出虚汗,便知道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卢植长叹一口气,目光在书房里随意的一扫,停在了摆在墙边的梨木百宝阁上。阁架上放的都是老爷子平日里集的古玩瓷器,既有青釉贯耳瓶,又有牡丹折纹盘,不过他此时看的,却是一个不起眼的木雕小盒,就是绫影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个,放着拂手香的锦盒。
卢植扶着桌子站起来,踱步到架子前面拿起那个小盒,回头问卢慕辰:“辰儿,我问你。这假的四合香,你从外观,可看得出与真品有何分别?”
卢慕辰一脸惭愧,咬着牙摇了摇头。卢植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倒也没怪他,低头




归云守 分卷阅读9
打开了锦盒,传来一阵乌木的清香。“虽然你分不出来,但是这世上,想必还是有人能分出来的。”
次日,卯时刚过,卢清晓只听得屋门外咚咚咚咚一阵响声,紧接着就是大哥焦急的喊着:“清晓!开门!为兄有事找你!”
卢清晓心道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个骨碌翻身下床便把哥哥迎了进来,开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大哥你怎么如此慌张?”
卢慕辰阔步跨进屋里,一把拉过弟弟,急道:“你前些天,可是一直混在那个布店啊?”
卢二公子撇撇嘴,心想什么叫混啊,你会不会好好说话,但是还是点点头,然后听大哥又道:“我昨天派人去请那绫掌柜,但是店里人说他不在,可是真的?”
清晓点点头,说:“是吧。布店管家说他出门办事,但是不知道哪天回来。若是布店的人说还没回来,那就是没回来咯。大哥你找绫先生有事儿?”
卢慕辰摆摆手,说:“不是,我不找他。我找他妹妹。但是他不在,我又不好直接去见人家小娘子。”
听大哥这么一说,卢清晓反倒笑了:“大哥要找不儿姑娘?我陪你去便是了。”
卢慕辰一听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这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弟弟,还真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虽然卢清晓随着又表示,只是陪着去问问,但是人家姑娘肯不肯见还得另说,卢大公子觉得自己已经看见明日曙光了,两人相约半个时辰之后,一起出发。
第6章5真伪难辨
卢家兄弟一前一后走到绫记布坊的时候,铺子还没开张。
卢清晓敲了敲门,把青鸳引了出来,简单介绍之后,便把大哥要见不儿姑娘的事儿说了。但是等青鸳问到为何事求见的时候,卢慕辰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一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少东家,辨不出自己货品的真伪,还来求别人实在丢人,不过还一层原因是他总觉得这个布店从里到外都奇奇怪怪的,不可轻信。卢慕辰不肯说,青鸳自然就不会放他进去,看在卢清晓的面子上,好言好语的劝了几个来回,无奈卢大公子就是不开口说实话。青鸳也没什么办法,就这么僵持着。
卢清晓见大哥一副有求于人还兜兜绕绕的样子觉得甚是烦躁,他长臂一伸便以极快的手法把在哥哥怀中藏了一路的小包顺了出来,想也不想就交到青鸳手上,然后说道:“大管家,我家爹爹不知从哪弄来了两块假香,想劳烦不儿姑娘给辨别辨别。”
卢慕辰刚要抗议,青鸳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拿着东西转身回店里通报去了。卢慕辰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弟弟喝道:“清晓!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手交给外人!”
卢清晓一个白眼翻过去回他说:“哥,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难道还需要小弟教你不成?”
卢慕辰被弟弟一句话噎死,又不好当街发作,只得狠狠一甩袖子,不再看他。不一会儿的功夫,青鸳面带微笑走了出来,说大小姐请他们先去偏厅候着,自己即刻便来。
绫家的小院里,一东一西有两间大房。东侧是绫影的书房流竹轩,除了他自己和管家青鸳别人都不得进去。西边是个用来会客的偏厅,卢家兄弟正在这偏厅里,等着不儿。没过多久,不儿姑娘就带着丫鬟朱出现了。不儿今天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对襟复襦长裙,云鬓两侧缀上了几朵赤红的虞美人,衬得一张巴掌小脸更显娇媚。她面上敷了薄粉,眉心点了金贴,踩着纤纤细步,走到两位公子面前轻轻一福,算是打了招呼。
卢慕辰自小长在这东京繁华之地,深闺秀娥,朱阁青鬓那是见多了,也没觉得眼前这个小娘子有什么特别。卢清晓想着昨天那个横眉冷目的娇蛮少女,再看看眼前这个妙无双的大家闺秀,愣是没反应过来这是同一个人,只得干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卢慕辰看见弟弟那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的样子,以为他是看上人家了,假装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不要失礼。
不儿懒得与他们多做寒暄,绕过二人身边,径直坐在了长桌旁,然后从朱手中接过那锦帕裹着的香料,小心打开。
卢慕辰见不儿也不废话,直入正题,觉得正和自己心意,便迈步上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不儿解释一下,只是隐过了此香是客人退回的这一环。那锦帕之中,包裹了三块香料,多出的那一块,是卢植自己的四合香,他特意翻出来,让儿子带去,好方便不儿比对。
不儿把三块香料捏在指尖,翻来覆去的细细查看,然后差了朱去给两位公子看茶,顺便把自己制香的工具盒拿来。朱取来的那木制小盒里,除了香箸香勺以外,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不儿拿起小刀,小心翼翼的把三块四合香各切下一角,然后仔细查看断面。
卢慕辰和卢清晓都凑在桌子旁边,聚会神的看着不儿的每一个动作,这一刀下去,不仅不儿,这兄弟俩也看出眉目来了。那块真品的四合香,断面齐整,色泽黝黑,表里如一。剩下俩假的呢,外面虽然看不出来,里头却掺杂了好多杂质,从断面可以看到些许灰白小点。想必制香之时,有人偷工减料,取了什么廉价之物掺杂其中。不过这人也是做得极其小心,只替换了四合香内部的香料,所以从外面是一点看不出来。
真假既已分出,这辨香的差事算是大功告成。不儿好了工具,抬头冲着卢慕辰说:“卢公子,你也看到了。这真品假物,只消一刀下去,便可明晰。似乎并不需要你们二位一大清早的跑来找我帮忙啊?”言外之意就是,真的假的你们一刀砍下去不就知道了嘛,跑来找我干啥。
卢慕辰擦擦额上冷汗,尴尬的说道:“额,不儿姑娘说的极是。但是卢某是想问姑娘,有什么法子,能不动刀,不焚香,就能看出谁真谁假吗?”
不儿听完这话,吃吃一笑,手托香腮,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着卢慕辰反问道:“卢大公子的意思是,除了你们拿来的这两块。你家里还有一堆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四合香?沉香一两值千金,这四合香的贵重不儿是明白的。所以总不能为了找出假的,把真的也都一并砍烂了?”
听到这熟悉的挑衅的口气,卢清晓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好似出事儿的不是他们家一样。
卢慕辰可没他这闲心,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一脸尴尬的苦笑着回答:“不儿姑娘冰雪聪明。确实是这么个情况。还请姑娘看在老父亲的面子上,给想想办法。”
不儿见卢慕辰把卢植搬出来了,也就不好再揶揄他,眼珠子滴溜一转说到:“光靠观其外形,嗅之香气,即可辨出真伪。我是没这个本事。不过呢,我去给你们问问哥哥,他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归云守 分卷阅读10
听到哥哥二字,这两公子眼睛一亮,同时问道:“绫先生回来了?”
不儿见卢家兄弟异口同声问出同一句话,语气却大不一样,觉得甚是好笑。卢慕辰是恼,恼这人明明在京城,却叫下人推说不在,欺骗自己。卢清晓是喜,喜自己没有枉心机,总算有缘再见先生。
不儿自然懒得去猜他们的心事,只是随口答道:“嗯,昨天晚上到的。城门都关了,也不知怎么混进来的。总之你们二位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唤他过来。”
言毕,不儿好了工具盒让朱撤走,就起身离去。两人看着不儿缓走开,各怀心事。卢清晓莫名的觉得有点紧张,印象里绫影那个一袭白衣低眉浅笑的模样,像是烙在了脑袋里一般挥之不去,虽说自己不明缘由的,就是一直盼着能再见绫影,如今真要见到了,却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他摩挲着桌上的茶杯,拿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拿起来,一怀乱绪,自己也不了然。卢慕辰站在一旁,盯着书桌上的几块残香,双臂抱怀,眉头紧锁。他无暇顾及自家兄弟的小心思,只盼着这一向行事做派都有违常理的绫掌柜真能想出什么办法,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半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听廊下一阵脚步声传来。卢清晓撂下茶杯,蹿到门口向外张望,果见绫影带着不儿快步走来。他目光向上一扫,却见绫影也正淡淡的看着自己,不觉心头一热。绫影唇角微微一勾,算是跟清晓先打了个招呼。然后绫掌柜大步迈入偏厅,向着卢慕辰施了一礼道:“卢公子多日不见,可是别来无恙啊。”
卢慕辰赶忙抱拳答道:“还好还好。绫掌柜,慕辰今日冒昧来访,是有一事相求,此事干系重大,关乎我卢家在商场的名誉。还请绫掌柜一定要帮帮我啊!”说完一揖到底,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
绫影伸手将他扶起,随后说道:“大概的情况,不儿方才已是与我说了。只是不知卢公子既然想求绫某相助,又何故不把话说全呢?你如何得知,你所瞒下之事,不会是解题的关键呢?”
卢慕辰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他虽然早就听爹爹说过,绫影这人极善洞人心事。但是用到自己身上,还是觉得一阵恶心,对此人的厌恶又添了几分。不过谁让自己有求人家呢,卢大公子只好擦擦冷汗,重新缕了一下思路,将假香是怎么被工部尚书发现的,尚书大人如何差了管家来报信,管家又与卢植说了什么,卢植又是怎么吩咐的自己,一五一十的向绫影和盘托出。其中有些细节,卢清晓是不清楚的,他听哥哥这么详详细细的娓娓道来,才明白为什么两块假的四合香,能把卢慕辰急成如此这般。
绫影听完卢大公子的陈述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只是踱步到书桌旁,随手拿了一只挂在笔架上的毛笔在指尖把玩。
不儿知道这是哥哥陷入沉思的习惯性动作,便对着卢家两兄弟做了一个莫要扰他的手势。卢家兄弟看着绫影双目微翕,面沉如水,大气都不敢出。屋子里只能听到那只毛笔在绫影指尖转动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摩擦声。
一刻钟的功夫,绫影的脑子里所有的线索和掣肘纵横交错,几十条解决办法左右穿梭。想法一个个冒出来,又被自己一个个否定掉,最后,他双眉微蹙,把那毛笔往手心里一攥,似乎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绫影回身把毛笔挂回原处,然后转过头来对卢慕辰说:“公子去回卢公吧,你只需将所有有关四合香的账目给我,余下诸事无须多问。快则一至两月,慢也不过百天。老爷子便可高枕无忧了。”
听完这话,卢家兄弟两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虽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看绫影也不像信口开河的样子。绫掌柜看这俩人呆呆的样子觉得有趣,想逗逗他们,便挪了几步坐到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然后胳膊一甩,借力把宽宽的衣袖平摊在桌案之上。绫影所穿的中衣比外袍的袖子略微长出两寸,所以他这么一摆,使得两层衣袖都露了出来。随即他抬起头,看着卢慕辰问道:“敢问卢公子,绫某这两只袖子的白色,可有什么不同?”
卢慕辰长眉一挑,心说你逗我玩啊。你自己都说了是白色,若是他色还能分个深浅,白色能有什么区别?于是不太情愿的答道:“慕辰眼拙,看不出什么不同。”
绫影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兄弟二人所着之外袍,可有不同?”
卢慕辰不明白绫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有些烦躁,随口便说:“我这衣服是褐色,清晓那是蓝的。我又不瞎,还能看不出来?先生你有话还请直言!”
绫影也不恼,只是捏起自己的袖子,装模作样的说道:“在我看来,这两只白袖的不同,就如同公子眼中蓝褐之别一般大。此内袖乃新绸所制,白色的蚕丝,经纬相交,织出来绸子没有经过后续工序的处理,有些泛黄。这外袍却是由双层花罗裁出,上有叶状浮纹,尽显湛蓝之色。”说罢他移开袖子,拾起桌上香料晃了晃,又道:“这四合之香也是同理。既有我等非得将其焚之、断之才能看出差别的俗子,自然就有不必观其形,只需闻之味即可辨得雌雄的高人。”
不儿听得绫影此言一出,心下一惊,她飞快的向哥哥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绫影大方的冲妹妹点点头,说到:“去吧,给他写封信,让他来给我帮个小忙。”
“你真要他来?”不儿眉间一皱,有点不情不愿。
绫影摆摆手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不必多虑,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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