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残夜玖思
星若强压了一心焦虑,走到不儿身边,陪她坐下,柔声道:“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不儿狠狠的捶了两下廊柱,咬牙道:“差点叫卢清晓气死…人是救回来了,可是旧伤复发…每日睡着,比醒着时间还长…浑浑噩噩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我是快要急死了…”她说完之后,扭头看向星若。见星若两眼红的冒火,却稳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儿有些担心,她推了推星若,道:“怎么不说话…”
星若瘪着嘴,苦涩道:“他终还是…爱那呆瓜…”
“呆瓜…?”不儿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倒是传神…”
星若叹了口气,问道:“现在呢…?”
不儿想了想卢清晓近日神情举止,无奈道:“终是踏实了…一个卧床不起,迷迷糊糊,一个日夜照料,兢兢业业。若是早能通了心意,何苦闹到这般田地。”
星若站起身来,走到花园里,随手掐下两片叶子,在指尖转着,苦笑道:“你还是不懂他…他是个特别胆小的人…他越是在意,就越是怕…前顾后瞻,游移不定。非得有了万全的把握,才敢踏出一步。”
说着,他捏起一片叶子,沿着叶脉轻轻撕扯,将叶片都剥了去,只留下光秃秃的经脉,然后向不儿又道:“你想帮他,非得连皮带肉的,将他重重遮掩,层层侥幸,悉数剥去,只留下一颗鲜血淋漓的心。再把这心扔到呆瓜身上,看他接是不接。”
不儿傻傻看着星若,愣道:“你与卢清晓…说什么了?”
星若轻轻一笑,道:“我只是将云翳瞒他的事儿,都倒在他头上,看他作何应策。若不如此,依着云翳的性子,他到死都摸不到那人的真心。”
不儿盯着星若,看他唇边依然带着笑,音色也是如常,唯有晶莹的泪珠,悄然溜出眼眶,顺着玉面淌落。
不儿深深叹了口气,取出锦帕,走到他身前,给他擦擦脸,然后感叹道:“相知只能相望,相恋却难相守…这人呐…活的真是艰难…”
星若别过了不儿,敛去一怀愁思,站在了望岫居的门口。这望岫居,曾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承载了他最珍贵的回忆。
他自益州,把重伤在身,黄土埋到胸口的绫影千里迢迢的拖回来,在这望岫居里,不知守了他多少日夜。绫影醒转过来之后,满心愧疚,除了他,谁也不见。星若每日料理他饮食起居,好似又回到了那飞阁流丹的朱楼里。
他白日里,依着绫影的吩咐,在谷里飞上蹿下的摸竹筒,偷条子,玩的不亦乐乎。到了晚上,便红着脸等他沐浴更衣之后,给他整理好床铺,待他睡下,自己则偷偷缩在一边,痴痴的看着他。虽然绫影待他,不再像锦阁里那般亲昵,他也不在乎,毕竟一别数年,想再熟络回来,终是多需些时日。不过星若,一直很小心。他从不提雀楼之事,还特意取了细布条,将手臂细细包好,生怕叫绫影看见。绫影偶然问起,他也只向绫影说些虹门趣事。看到绫影僵硬的唇角,勾起一笑,星若便觉得一天,都是开心的。
直到有一天,星若想借着绫影午睡的间隙,将换下来的衣物涤净晾好。就在他哼着小曲儿,抱着一桶湿衣,挽着袖子,欠着脚,在院子里干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忽然觉得背后有人。他猛然回头,见绫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星若起初也没觉出有异,只是笑道:“这么会儿就醒了?你等我片刻,我这就去给你把药端来。”说完,他见绫影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突然回过味儿来,忙把左臂,背在身后。绫影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他,将他拖回屋里,然后把他的腕子扭到身前。
绫影将那袖子褪到肩上,只觉雪肌之上溃烂的灼痕,触目惊心。他死死扼着星若,悲痛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
星若用力推开他,把袖子拉下来,将伤痕藏好,瘪着嘴道:“早就不疼了…现在确实…没什么大碍啊…”他看着绫影身形不稳,赶紧冲上去将他扶住,然后搀到床上坐好。绫影任他百般劝慰,只是抱着自己的头,一言不发。星若见他喝药的时辰到了,实在没了办法,将他一人留在房里,自己去给他取药。
自那以后,绫影看他的眼神,便渐渐的有些不一样。星若冰雪聪明,颖悟绝伦怎会不知那深邃的眸子了藏了什么心思。不过他决定,做人,还是糊涂些好。他由着绫影待他千依百顺,越来越好,看到那眼眸之中的彷徨,他便有意无意的捏捏袖子,这招,可是屡试不爽。终在一月明之夜,他爬到绫影床上,轻轻的抚摸那苍白的面颊,初生的华发。
绫影睁开眼睛,直直看着他眼中的秋波,蹙眉问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星若俏皮的问道:“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绫影想都不想,轻轻嗯了一声。
星若娇媚一笑,道:“那我要你。”
说完之后,他死死盯着绫影,看他眉头深锁,双眸之中闪过阵阵犹疑。但是最终,他还是闭上了眼睛,按下星若的头,吻在他樱唇之间。
星若开心极了,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这个人,并发誓无论最后怎样,他都永远守在这人身边。
往事随风而走,痴心不减,旧诺不散。星若自嘲的笑笑,踏步上前,叩了叩望岫居的大门。他等了片刻,大门缓缓拉开,走出一青衣人。卢清晓见到来者是他,愣了一愣,闪身出来,小心合上门,问道:“你怎么来了?”
星若白他一眼,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听说你这几日,可没少干好事。现在怎么着?后悔了?踏实了?”
卢清晓把他拽远了两步,苦涩道:“只是觉得,自己太蠢…才把他害成这样…”
星若点头如捣蒜,道:“对对对,就是蠢!你蠢,他比你还蠢!”
卢清晓气结,狠狠剐他一眼。
星若哼道:“瞪我干嘛?难道不是吗?”
清晓有口难辩,只得重重躲了躲脚。
星若摆摆手道:“得啦,我也不是来与你吵架的。眼下唯一紧要的,还是要去找那心经。前些日子,展宣来了消息,说在天台边上的雪山里,寻到些端倪。我寻思着,得去探探,可是不知云翳…有什么想法?”
卢清晓往屋里扫了一眼,道:“刚刚醒过来,一道去问他吧。”
星若略作犹豫,拉过卢清晓,低声道:“还有件事,你知道便好。雷震去过布店了,打伤了青鸳,将谱子抢走了…”说完他看卢清晓似要惊呼,一把捂住他的嘴,怒道:“闭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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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晓拉开他的手,低喝道:“我没要说话!伤的可厉害?”
星若撇嘴道:“看着不轻,不过不儿找辙在救他…望老天保佑了吧…”
卢清晓觉得自己出来的有些久,忙催着星若一起进了屋。绫影半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喝着苦药汤,眼眸让蒸腾的热气,熏起一阵氤氲。他看这俩人竟然和和气气的一道走进来,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星若走到他床边一屁股坐下,瞪着他道:“还不谢我?”
绫影苦涩笑道:“谢你…谢你…就是这一棒子,敲得实在太疼…”
星若哼道:“不疼,你醒的了吗?”
绫影缩缩脖子,表示自己可惹不起这小祖宗,乖乖埋头喝药。星若看他神还不错,扫了眼卢清晓。卢清晓冲他点点头。于是星若开口又道:“说些正事吧…不儿让那些拗口的诗句,搅得脑袋疼,你可有什么想法?”
绫影异常艰难的灌下药汤,又干了两碗水,才咧着嘴道:“幽兰说岷山藏宝,芙蓉说梧桐有门,紫桐说什么尚不知晓,但是寒松,我却猜了一二。”
清晓上前接过他的水碗,问道:“猜的什么?”
绫影反问道:“寒月月弯,是什么时候?”
“冬至?”二人异口同声道。
绫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星若算算日子,道:“即是如此,尚有不少时日…你给我乖乖休息休息,我去让不儿给大哥飞个筒子,看看展宣那边进展如何了。”他终是心里难过,也不敢久留。说完这些话,他又嘱咐绫影两句,便赶忙逃走了。卢清晓把他送出去,回头见绫影一副神伤模样,也不想扰他,就留在了外堂。让绫影一个人静静的,沉淀自己的愁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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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4长夜漫漫
梓州上空,暗墨无光,明明是爽朗的秋夜,却无星无月,朦朦胧胧,阴阴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万钧少主,端坐在华威堂里,捏着狼毫,小心的誊抄着庄主雷震刚刚带回来的古琴谱。
屋里一灯如豆,影影绰绰,雷重秋被他爹爹高大阴冷的身影笼罩着,腕子不住的抖,下笔也是哆哆嗦嗦。雷震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圈,看儿子这不争气的样子,不耐烦道:“你还有完没完!先把诗句给我摘出来,要哭,滚出去哭!”
雷重秋愤愤的看了爹爹两眼,敢怒不敢言,只好吸吸鼻子,先把心思,放在眼前的琴谱里面。他本不擅丝竹,不过好在博闻强识,脑子也够快。早先,便是依着雷震不知从何处带回来的口诀,自幽兰操和紫桐吟里面,各寻出一行诗句。眼下这两本谱子,粗略扫过之后,隐约能看出一本炙热浓烈,一本风轻云淡,倒是让他不禁想起,千里之外的两个人。
他先是拿过芙蓉游,细细研读。读着读着,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银装素裹的布帛铺里,那一抹嫣红。他赶忙把那人偷偷藏好,继续往下看谱子。谱子越看越深,他的心让那人越装越满,耳畔已能听到她银铃笑语,好似回过身去,便能看到那星眸笑颜。忽然,雷重秋觉得自己的思绪,叫旁生的枯枝给折断了。他心下升疑,蘸上新墨,将读不通的地方画出来,然后依着口诀圈圈改改,捡出十几个字,再将这些字重新梳理一番,果然得到一句诗词。他另取新纸,将诗句誊抄至上,确认无误之后,才起身将条子恭恭敬敬的呈给雷震。雷震一把抄过,拧着眉头,扫了一遍,嗯了一声算是答复,复又催他后面的。重秋赶紧回到书桌前,恋恋不舍的起芙蓉游,拿过了松弦弄。
他先是深吸口气,清理一怀相思乱绪,觉得自己缓过来了,才打开这本古旧的琴谱。琴谱一开,一阵松木清香扑面而来。雷重秋小心翼翼的活了这么些年,从不奢望有人能懂他一二。他知道自己在父亲眼中,就是废物一个,幼年丧母,也没能从新晋的雷夫人那里,寻得片丝温情。至于弟弟敬春,他只能一笑奈何。好在庄中旧人待他还算不薄。可那些人,皆是因为雷震才聚在庄子里,谁会愿意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呢。他觉得自己上次逃出庄子,远赴东京,是活到现在,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他根本就不在乎,那温润和缓的布店先生,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寓意为何。他只知道那人,真的能看到自己深埋心底的,一点柔光。若不是沈欢从中阻挡,将他拉回这个魔窟,他真的想留在东京,随便找个营生,就为了能去布店坐坐,与那同样孤寂的灵魂,说上两句话。重秋亦是心思细腻的人,他能从绫影闪烁的目光,浮华的言辞中,看出他亦有心伤。他再看看眼前这谱子,自嘲的笑笑,暗道:这一问一答,说的简直,就是我与绫先生。他蹙着眉头看下去,渐渐的,就找到了不对地方。他又花了些功夫,将文字摘抄出来,加以整理,然后也誊写到新纸上,小心的呈给雷震。雷震将两张薄纸都拿在手里,略微点头,道:“下去吧。”
雷重秋却没走。他沉吟半晌,忐忑道:“爹爹…路大哥的尸身…现在何处?”
雷震不快的扫他一眼,问道:“问这个作甚?”
重秋吞了吞口水,小心道:“他在万钧庄待了这么久…如今客死他乡…重秋想…将他带回故土,好生安葬…”
雷震皱着眉头,摆摆手道:“这些琐事先放放,待我将圣人遗物,寻回来再说。”
雷重秋听完,觉得有点急,申辩道:“爹爹,这好似放不得啊…眼下琴谱已然聚齐,寻那圣人遗物,已如探囊取物。您将大致的方位说与我,我去将他带回来…若是拖得久了,不了又如肖伯伯那般…失了踪迹…”
雷震听他提到肖海,顷刻间勃然大怒。他重拍案几,喝道:“混账!!肖兄自前些年去了益州便断了联络,生死不明,难道我不着急吗!?寻他不到,又有何办法!?眼下我要先将神兵取出!还我多年夙愿!其余的事,我再慢慢算!”
雷重秋也动了气,向着爹爹喊道:“神兵…神兵…你脑袋里只有这个!其余诸事,你都不闻不问!那什么神兵,真就这么重要吗!?比你身边这些人的性命还重要吗!?”
雷震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对着儿子冷冷道:“秋儿,什么叫做身边的人?庄子里这些人吗?我告诉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们有利可图,才聚在我身边!你真以为,他们用心待我!?”
雷重秋争辩道:“路大哥,沈大哥,陪你这么久!文夫人为你生了敬春!难道都不用心吗!?”
雷震笑道:“不过假象云烟罢了。你若想他人用心待你,你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强到令人望而生畏,便再没有人,敢轻视你,敢嘲笑你,敢在你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雷重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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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头雾水,满目疑惑的看着爹爹。雷震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冷冷一哼,拂袖而去。将重秋一人,留在肃穆的华威堂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傻傻发呆。
翌日一早,雷震便将手下众人皆喊到华威堂里。雷重秋畏畏缩缩的坐在那,脑袋里还不住想着爹爹昨夜的言语。雷敬春陪在哥哥身边,看他这静思凝神的样子觉得有趣,便一直盯着。沈欢沉着脸坐在二人对面,不发一言。魏熙依旧笑吟吟的,等着雷震发话。雷震把四张写着诗句的薄纸逐一摊在桌上,对众人道:“不枉我花了这么多时日,谱子终是齐了。眼下便是要去那冻雪高峰上,将东西寻出来。你们四个皆要与我同去。”
魏熙笑道:“哎呀呀,咱们庄主英明神武,不需这些外物亦可名贯九州,问鼎江湖,如今能寻到圣人至宝,更是如虎添翼。只是…”
雷震瞪他一眼,低喝道:“有话就说!”
魏熙嘿嘿一乐,接着道:“只是这千里岷山,巍峨绵长,庄主只凭这只言片语,寥寥几句,便只身涉险,前去寻宝似乎有些危险…”
身边的沈欢侧目扫他一眼,问道:“哦?那魏兄有什么高见?”
魏熙挠挠头,说道:“倒不如,先让老魏与沈兄带上几个人,前去探探?待探明了方位,再来报庄主啊。”
沈欢哼道:“魏兄这话,听着挺有道理。只是恐怕,等探明了藏宝的方位,沈欢这颗项上人头,也就不保了吧?”
魏熙眉毛一蹙,一脸嫌弃道:“诶诶诶,怎么说话呢?我是哪种见利忘义的人嘛?”
沈欢倒是笑了,冷冷道:“所谓见利忘义,也得是心中有义。据老沈对魏兄的了解,怕是你压根就没学过这义字怎么写吧?”
魏熙闻言火冒三丈,横眉道:“我说沈欢!我没得罪过你吧?你我共事多年,同为庄主分忧,也至于这般讥讽于我!?”
万钧庄主拍案怒道:“够了!都闭嘴!!”雷震喝停了二人,但心里头却觉得魏熙说的有些道理。依着手上的诗句,虽能看出圣人至宝是隐在岷山雪巅,梧桐树下,但贸然去找,确实有些唐突。不过沈欢的担心也对,魏熙这个人,本就是肖海失踪之后,才投靠过来的,雷震自己对他的心思,也拿不太准。沈欢身手不敌他,若把这二人放出去,恐怕一个也回不来。这时候,他反倒有些想念路钦良了。路狼虽是痴情,倒也衷心,身手也不赖,就这般叫人索了命去,雷震多少有些扼腕。他扫了眼始终不发一言的大儿子,问道:“重秋,你有什么想法?”
雷重秋没想到爹爹会点到自己头上,他愣了半晌,才道:“重秋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圣人将藏宝之处隐在四本谱子里,又将谱子四散,应是不想让人轻易寻得才对…但这琴谱中的诗句却首尾相扣,隐隐的又有些关联…感觉有些说不通…”
雷震轻轻敲敲桌面,沉吟道:“是隐在谱子里,却不是四散…只是其中有的,传着传着传丢了而已…”他见面前众人都一脸莫名的看着自己,忙清清嗓子,又道:“就别管谱子的事儿了,想想如何探宝。”
雷重秋起身走到爹爹旁边,凝眉看着桌上的诗句。这四句诗皆是他解出来的,是以雷震也不避讳他。重秋暗自默念道:曦光漫罩岷峰巅,雪映蓉花醉心间。长河渐落晓星沉,凤栖之处幽门开。虎卧龙吟尊天地,犹念青松酌凌光。岁寒身冷难抒意,只待开卷嗅兰香。他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如果只是雪峰有洞,洞中藏宝,这似乎无用的言词有些多…”
雷震颔首道:“我也这么觉得…”
魏熙揣着手在旁边想了想,道:“庄主,咱们不是还有张破琴么?可是有用?”
雷震灵光一闪,忙挥挥手让他去将旧琴取来。待魏熙把琴拿来,他便吩咐重秋前去看看。
雷重秋将那古琴仔细端详一番,看到琴背池上刻的字,忙取了张纸誊写下来,然后也拿到雷震的书桌上,与其他诗句放在一起。雷震见儿子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光亮,便问道:“可看出什么蹊跷?”
雷重秋轻轻点了点诗文,道:“月份与时辰。”
雷震依着他所点的方向看去,沉思片晌,明了个大概,缓缓道:“岁寒月弯日,星沉破晓时?”
雷重秋点点头,说:“估计非得到那个时候,幽门才会开吧?”
雷震一拍桌案,展颜道:“好!这离寒月,尚且有些时日。还能容我妥善计划一番…”他扫了扫面前众人,道:“你们先下去吧,待我备了万全之策,再唤你们来。”
众人见庄主发话,便一一告辞,躬身退下。魏熙最后一个离去,走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他转过身来,便看见沈欢狠狠瞪着他。魏熙撇撇嘴,白他一眼,甩头离去。
雷重秋出了华威堂,埋头疾行,一路跑向后山。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蹙眉道:“你怎么又跟着我!”
雷敬春从旁边蹿出来,嬉笑道:“看你心情不好,想陪你待一会嘛。”
雷重秋劝了两句也甩不掉他,只得由着他黏着自己。敬春跟着哥哥一直走到了后山石桥。他知雷重秋喜欢坐在桥上,看山涧潺潺,便与他并肩而坐。他盯了哥哥一会儿,担忧道:“看你这脸色还是不太好…是不是胸口还疼?”
雷重秋苦苦一笑道:“我这身子铁打不坏,吃上两记奔雷掌又有什么大碍…只是没想到卧床几日…身边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雷敬春自从听说路钦良死了,便知他这心肠柔软的哥哥,定会伤怀。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靠在哥哥肩上,然后安慰他道:“尉狸死了以后,路狼就一直不太对劲,如今也算是去九泉之下相见了。你就别太伤心了。”
雷重秋把他脑袋推开,往边上挪了挪,怅然道:“情深刻骨…难能同生…唯有共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雷敬春又蹭到他身边,将他胳膊一挽,轻声道:“幸与不幸的,也只有他二人知晓。你就别操心了。我问你,爹爹真的,快找到那什么神兵利剑了?”
雷重秋挣脱开弟弟的手臂,道:“是啊…依着那些琴谱诗句,等到寒月冬至,应该就能把东西取出来了。”
敬春明媚一笑,道:“等帮他把那些东西找到了,我们就走吧?他处心积虑找了这么多年,我们助他达成所愿,也算能报他养育之恩了。”
雷重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即便弟弟不说,他也早就动了远走的心思,可临到眼前,他又不太放心。他原本是想,自己独自逃开,留下敬春照看爹娘,他若是不听话,还有路钦良和沈欢守着。可依着如今的形势看来,自己非但走不了,还被锁的更严实了。
重秋长长的叹了口气,往身边的石桥柱上一靠,实在不知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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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雷敬春倒是看的开,他两腿一盘,往地上一坐,就开始畅想出了庄子以后的生活。“哥,”敬春娇娇一笑道:“你倒是说说,你想去哪里啊?”
雷重秋动动眼皮,低声道:“去东京…”
雷敬春点点头说:“好似是不错,你上次从东京城里带回来的那些小东西,我都留着呐,确是巧可爱。那我们冬至一过,便离庄东去,说不定,还能赶在汴梁城里过个年!话说你去年元夕便是在汴京过得吧?可是热闹?”
雷重秋突然想到,其实弟弟也与自己一样,在这清清冷冷的万钧庄中长大,何曾真的尝过世间温情。也正因如此,他才总对自己抱有这异常怪异的感情和期许。他心头一软,琢磨片刻,便将自己上次在东京城里游的园,观的舞,赏的花,遇的人慢慢的说与弟弟。他看弟弟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忍不住走过去,揉揉他的头道:“人间仙境,名不虚传。等放下爹爹的事,我便带你去看看吧。”
敬春自是开颜,一把搂住哥哥。雷重秋死命把他推开,怒道:“别闹!”
敬春哪肯听他的,一股脑的往他身上蹿,吓得雷重秋拔腿就跑。敬春一面笑着,一面追他而去。
是夜,万钧庄里逐渐暗了下来,佛堂之中烛灯摇曳,一华服妇人双掌合十,跪在蒲团上,喃喃念诵着什么。文夫人听到身后传来叩门之声,便缓缓起身,走到门前,推门一看,见是万钧少主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向她微微一笑。文夫人对雷重秋没有太多的感情,既无关怀,也无责骂,名为母子一场,不过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她轻声问询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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