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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其实,当日赵玖决定以他为刑部,便是看重他清厉作风? 外加摆出用人不拘一格的姿态。但谁成想? 这任命刚传达过去不久? 却冒出来一个政治敏感性极强的三大案呢?
此人此时出列? 怕是要不留情面之余,还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
而果然,马伸随着赵官家微微颔首? 即刻点出了关键:“回禀官家,据臣所知,三案之中,其实各有一些要害,大理寺未免有些疏忽,居然没做提及……如预售国债案中,案犯王博曾招供,他本是为自己表叔,也就是潘贵妃亲叔潘永思做帮闲,并非自家私自为之……换言之,此案本身简单,却主犯不明!是潘永思犯案还是王博犯案,不可轻忽!”
堂中一时有些躁动,大理寺卿卢益更是直接深深低头……谁都知道,潘贵妃亲叔叔的含义与一个不同姓的夹层表弟之间,有多大差距。
何况,潘永思其实也不只是个外戚,他也是朝廷命官,而且是有大功的,当年替还是康王的赵构将元祐太后迎到南京(商丘)的,算是有一点拥立之功……后来虽然因为外戚身份被撵出去,却也因此功勋安了阁门祗候的职衔,时常出入宫禁。
那么完全可以想象,一旦案犯被定为潘永思而非王博,将会在天下舆论之中产生何等搅扰?
届时说句极端点的话,贵妃亲叔叔这么贪,谁知道官家在后宫是不是装的?
更何况,发国债也好,重启青苗贷也罢,包括交子务,这三者本身就是三位一体的,本身就是朝廷为了筹措军费搞出来的一揽子财政改革,在老百姓眼里都是一样的事情……而如果亲贵可以靠这种事情发财的话,那敢问南方加的赋税也真都到了军营之中?
实际上,这才是本案能与那两个御营大案并列的关键……此案其实还是指到了官家和御营之上!
或者说,在真正的明白人眼里,三大案的本质,或者说这三个案子的严肃性,正是在于官家与御营——官家以御营为根本,御营以官家为核心,两者中间是八九位帅臣与几十位统制官,大家相互联系牵扯,最终形成了一个整体。
没有御营二十万大军的存在与各路帅臣、统制官直接依附,哪来的赵官家安稳如山,视二圣如草芥?
没有御营大军收纳河北流民中军事存在,镇压南方农民起义,哪来的国家存身之基?
兵强马壮者为王,有些事情就是那个意思,没必要说破的。
同样的道理,如果没有御营一次次顶住北虏,没有御营一次次反扑收复失地,哪来的赵官家恣意妄为,推开一个又一个既得利益集团,摒弃一个又一个从五代时便承袭的复杂制度,强行在中原与关西军屯授地?
以至于后来在绍兴强行驱逐官吏,在朝中强行推行原学?
便是眼下堂中所谓诸多官家心腹、官家一党,如果没有御营一次次军事胜利做底子的话,又怎么会团结在赵官家身边,成为官家心腹和一党呢?
“潘永思。”赵玖闻言微微一怔,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些事情,但他还是即刻在御座中呼喊了马伸提到的人名。
“臣在。”一人从一侧近臣行列中闪出,恭敬相对。
“你听到了?”
“回禀官家。”潘永思昂然相对。“臣听到了,但大理寺日前早已移文着臣自辩此事,臣也早已有自辩文书交与大理寺卿,具言臣教导不严,以至于孽侄王博肆意攀咬无辜……”
赵玖沉默不语,马伸也微微一怔。
“陛下,臣虽处嫌疑,但仍要弹劾刑部尚书马伸因私废公。”
也就是这一怔的功夫,潘永思居然反身一击。“马尚书固然为刑部主官,但才入京十日,连刑部上下官吏都未认全,如何便寻得在大理寺主审的三案要害?若是嫌犯为脱罪责,今日攀咬一个,明日攀咬一个,皆算是要害,岂不是到处都是要害?何况大理寺又没有因为臣有品级便有所枉法,乃是正经移文翰林学士院经值日学士之手,着臣自辩……哪里就要马尚书于文德大殿当面诘问?还不是因为马尚书道学名家,素来不喜臣精研原学,还屡屡资助太学中原学子弟?故以门户之见横生枝节?”
马伸怔怔听完,此时方才怒目:“若是以此来论,道学出身的人便做不得朝廷重臣了?否则与谁瞠目皆是门户之见,皆是因私废公?”
“马尚书也知道自己是朝廷重臣,不是在做御史了?”潘永思丝毫不惧。“刑部尚书之任,何其之重?一言而使人破家灭门,无过此任!而马尚书入京十日,无凭无据,便在文德殿上迫不及待毁人清誉,内中含沙射影,更要绝人性命,是私是公,人心自有评断!”
这话其实有几分道理,但马伸是何等人物,如何会怕一个外戚:“此言何其荒唐?老夫又不是在勾绝你性命,只是提醒官家,小心此事内中关节,本意乃是对大理寺卿行事粗疏而来的,至于足下区区一个外戚,需要老夫诚心对付吗?便是陛下,又何曾在意过你们?!”
“外戚的清誉便不是清誉了吗?外戚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
潘永思依然不惧,甚至声音更大了起来,而有意思的是,文德殿上,不知为何,或许是犹疑于三大案的一体性,或许是潘永思其实说的有些道理,诸多重臣居然也都放任一名外戚在此叫嚣。“此等视他人如草芥之辈,如何能做刑部重任?!况且刑部若对大理寺审理结果有所疑虑,自当移文大理寺质问,如何便要在文德殿上点污他人?!”
马伸终于冷笑:“怕只怕有些人连结成网,沆瀣一气,使官家不能闻正论……老夫何尝不知道接手刑部十日,太过急促,可若是过了此番文德殿大朝,说不得这三案便要稀里糊涂过去了,到时候才是有负重托!”
殿中气氛愈发怪异起来,少数几名原本蠢蠢欲动的御史此时也都愤然回列,至于潘永思,想了一想,也只是一笑,继而拂袖肃立,好像是怂下来的样子。
“官家。”马伸见状不以为意,只是继续拱手以对。“臣还有两个案子的要害要说给官家听……”
“说来。”赵玖不喜不怒。
“回禀官家。”马伸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打精神。“另外两案要害……如杨政案中,也有一处律法上的嫌疑,乃是说关西文武上下,对他杀妾剥皮之举知之者甚多,尤其是御营后军内中,早有流传,却多有知情不报之事!”
赵玖面色不变,微微颔首:“还有呢?”
“还有张宗颜案……”马伸愈发严肃。“诚如大理寺所言,此事牵扯军中,寻常刑律难做凭据,得先让御营右军处给个交代,可恕臣冒昧请问官家,一师之发,真能瞒过一军都统?若御营右军都统张俊回文说不知,算不算张俊无能?若张俊回文说误许张宗颜临机决断之权,此番无辜死在商河的千把将士、民夫,是不是就算是白死了?”
赵玖沉默以对。
“官家。”马伸拱手而言。“臣知道今日让官家为难了,但臣也非是潘永思口中妄言之人,否则真要是以台谏之风论事,今日韩世忠、张俊、吴玠早被臣一一弹劾了……臣既为刑部尚书,今日便只以刑部之身,请官家在一些律法论断上给个确切答复!毕竟,天子口出成宪,有些事情,陛下不给个清楚条文,天下人始终混沌。”
“什么言语?”
“御营功高,人尽皆知,如帅臣之辈,皆自诩有中兴辅弼之功,平乱安邦之举,以至于屡屡有跃然于律法之上、制度之上的举止……”马伸昂然俱笏板以对。“敢问官家,要不要给他们这个权限,是不是刑不上统制,责不举于帅臣?”
赵玖依然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马伸却只是拱手俯身,静待回复。非只如此,殿中其他宰执重臣,居然也无一个说话的。
场面居然一时僵硬了下来。
这幅场景,对于初次立足与殿上的一些人而言,未免可怕,譬如自诩是个有能之人的新任直学士梅栎,此时早已经脑子如浆糊一般混乱,什么聪明、条理,都没了用处,只是发愣而已。
当然了,大家虽然都不言语,却不是人人都如梅舍人这般糊涂的,如几位宰执,又如就在马伸旁边站着的户部尚书林景默,却是对局面了如指掌。
小林学士一开始就醒悟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做出反应,不是因为想的太慢来不及动弹,而是和其他重臣一样,陷入到了立场困境之中。
之前就说了,三大案本质一体,且指向了官家与御营。
杨政案提醒了所有人,官家所倚重的御营大军里,依然有着大量旧式军官存在,那些武人的平均道德素质,依然是普遍性低于士大夫,乃至于低于寻常百姓,不是换个御营皮就能焕然一新的。
国债预售案,也清楚的表明,不管是新的权贵还是旧的权贵,不管是任何人,在名利位前面,该堕落就会堕落。
至于张宗颜的案子,比前两者加起来还要严重,前两者还能归咎于个人无德,此事却清楚的表明,御营大军在革除了往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弊端之后,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们居然可以自行其是了。
自行其是倒也罢了,却居然大败而归,更是让天下人同时怀疑起了御营的战斗力,让西夏那么堂皇的胜利影响也随之大打折扣。
这三个案子猝然堆积到一起,立即让南方在野的反对派们有了攻击执政者们的口实!道学家们先前请放开报禁,马伸此时近乎于逼宫的举止,便隐约有些呼应之态了。
而堂中大臣们选择沉默,原因也再简单不过……他们虽然是官家一党,虽然与马伸那些人不是一路,但也不是御营体系内的武臣……他们是传统的士大夫!
御营和官家一体,他们也跟官家一体,但他们却跟御营不是一体!
所以,当马伸问出这个问题时,便是作为官家心腹的小林学士都忍不住想听一听官家的答案。
当然了,这些心思看似百转,却只是一瞬间而已。
大堂内,这种对峙只持续了片刻而已,赵官家便果断开口了:“朕知道马尚书想听什么,也知道今日殿上诸位为何这般安静,而朕其实对此事也早有思量……况且,朕又是个不愿遮掩的,也不愿意遮掩……你们要言语,朕给你们言语便是……那就是在朕这里,帅臣与宰执同列,统制官与秘阁重臣同列,文武并重!若国家从未因某罪杀宰执,便也不会因某罪杀帅臣;而若秘阁重臣也杀妾剥皮,朕也一定砍了了事。”
堂中一时哗然,很久才渐渐安静下来……这个答案,其实在很多人预料之中,但依然让在场诸多官员有些心酸。
然而,待场下安静下来,马伸未及多言,赵官家居然又黑着脸继续说了下去:
“非只如此,朕觉得,为人为官皆要有底线,若是宰执、帅臣也杀妾剥皮,朕恐怕也是不能忍的,那到时候怎么办?为了国家脸面,朕大概会将他诱到宫中,亲手剁了他,沉鱼塘做肥料!然后对外人说,某位相公、某位节度,自己滑了一跤,淹死了!”
堂中终于稍微响起微小哄笑之声……坦诚说,他们都觉得这种事情怕是只能发生在武臣身上,真要是有士大夫这般做了还能位列宰执,那国家便已经不成样子了。
“还有呢。”赵玖继续肃然以对。“朕还是不愿意瞒你们……朕不是飞鸟尽,良弓藏的那种人,眼下国家要打仗且不提,终有一日太平了,有一两个帅臣有本事有资历,转为一任枢相,怕是也属寻常,而若是哪位进士出身的会打仗,去做一任御营某军都统,朕觉得也无妨……你们到时候不要大惊小怪。”
堂中登时又安静下来。
“臣明白了。”眼见着堂中气氛愈发凝固,隐约有些后悔的马伸沉默了一下后,依旧还是倔着性子拱手发问。“还有一言……御营上下,自成体系,相互包庇,臣敢问官家,国家律法,到底能不能约束军务?”
“当然能约束。”赵玖似乎是打开了什么闸门一般,继续喟然以对。“但军人本身特殊,却不能拿刑统来约束军务,否则战场杀人岂不是也要杀头?须有一个完整军律……刑部可以跟枢密院就此事制定一个妥当军律出来,以后枢密院与御营总务专审。”
“请官家明言,大约什么事归刑统,什么事归军律?”
“如杨政杀妾便归刑统,以刑统为本,参照军律,其军中上司下属知情不报,也属刑统。而如张宗颜军事擅动,便属军律,其上下知否,参与否,皆以军律为本,参照刑统。”赵玖脱口而对,显然是早有准备。“刑部可满意了吗?”
“官家说笑,制定法律,维护纲纪,乃是让天下人满意的事情,臣满不满意又算什么呢?”马伸依然不惧。“不过,官家有问必答,臣也着实无话可说。”
“你无话了,朕还有话。”赵玖长呼了一口气。“其实,朕从未想过什么长治久安,也没指望过什么人人皆尧舜……人性如此,发生这三件案子,朕其实一点都不奇怪,但这么快就来这么多案子,还这么集中,也是朕疏忽在前……”
这倒是无话可说,赵鼎等宰执们终于出列,躬身请罪,堂中气氛也随之稍缓。
但就在这时,赵官家忽然又喊了一个人名:“潘永思!”
“臣在!”
“你刚才与刑部之争辩,单论道理,其实是在你这一边的,哪怕日后真查出来这案子是你做的,朕也会这般说的。”赵玖微笑以对。“不能因为你是外戚便肆意折辱。”
“官家能如此公允,臣感激涕零。”潘永思忍不住得意看了眼马伸。
而马伸虽然气急,却终究无奈,以至于御史中丞李光一时有些恼火,准备出列进谏。
但很快,赵官家下一句话,就让堂中凉快了下来:“可是潘永思,此案主犯到底是不是你?大庭广众之下,你若是当众招供,朕可以给你一个从轻处置,便是刑部也不好为难你的。”
潘永思怔了一怔,旋即摇头肃然:“官家小瞧臣下了!不是臣做的就不是臣做的!”
赵玖微微颔首,复又看向另外一人:“大理寺!卢卿!”
“臣在!”大理寺卿卢益吓了一个激灵。
“上月十五日,你家中去宋嫂鱼羹订了三盒外卖,结果外卖送到之后,门外忽然有人跟来,又将一盒外卖送到……有这回事吗?”赵玖好奇追问。
卢益愕然当场,片刻之后,却是远处潘永思先直接跪倒在地,然后在地上连连叩首不停。
继而卢益反应过来,也是不顾身份,直接跪倒在地,然后免冠以对:“臣有罪!臣本以为官家会为贵妃体面轻轻放过此事,才贸然收了潘舍人一盒珍珠……”
“朕为何要轻轻放过此事?”赵玖终于在御座上彻底大怒。“朕的御营,朕得新政,朕的根本就在这些事上面……便是就事论事,国债也是朕亲手签字画押的东西,卖的是朕的信誉!结果被他空口白牙,靠着隔空许出份额来平白收钱……你说朕为何要轻轻放过此事?!朕给贵妃体面,谁给朕体面?拿言语逼迫了朕大半日的马尚书吗?他给我体面了吗?!”
刚要出列称赞官家气度的马伸登时气急不语,直舍人梅栎与晁公武更是再度怔住。
而御座中的赵官家也懒得理会,竟然是直接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案子移交给刑部,明日起,朕要去巡视河防,视察御营部队,防患于未然……尔等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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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第三章 劝说(2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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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开篇的大朝会弄得满地鸡毛,位列秘阁九卿之一,而且很可能是九卿中实际权责最重的那位直接从堂上主审变成了同案罪犯,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而这个时候,赵官家却又在发怒之后拂袖而去,直接动身离京巡查河防去了。
对此,有人以为,这是官家刻意避开案件审理工作,躲开贵妃的求情,以减少不必要麻烦的意思,但也有人说,这是官家暗示刑部放开手脚从严从速处置的意思,还有人对皇城司与外卖的问题有些纠结……但不管如何了,赵官家离京巡视河防的姿态却是毫无折扣,甚至堪称果断的。
当日说了,第二日就走,根本不做商量。
须知道,前几日断断续续下了点雪,虽然没有积雪,但也有些泥泞,早晚还会结冰,这就使得路况颇为糟糕……但赵官家依然上路了。
非只如此,此行这位官家也根本没多带人,兵马一千,四五个随员,便直接出发了。
一千兵马,五百是御前班直、五百是岳台大营中的骑兵。
随员中,地位最高的是兵部侍郎兼都水监刘洪道,其下依次有翰林学士范宗尹、刚刚晋升直学士的吕本中,外加阁门祗候仁保忠,以及起居郎领军事统计司的虞允文。
真就是不顾一切,说走就走了。
而这一行人,出岳台后一路顺汴河向西北而去,却是先抵达了河上重镇河阴……此地既是汴口所在,又是御营水军的造船厂所在,只能说巡视河防从此处开始倒也没差。
转回眼前,临到河阴,御营水军都统张荣早早来迎,赵官家倒也一如既往的讲义气,放下架子直接与之携手入了造船场。待进了场,官家很是装模作样视察了一番在建轮船,然后方才出了干船坞去了军营。
这里多扯一句,早在神宗朝时期,干船坞技术便通过在金明池成功维修一艘巨大楼船而闻名天下,继而得到了全面推广。
至于造船技术本身? 无论是海船还是内河船只,大宋基本上都算是世界领先水平了。毕竟,另一个时空中? 钟相杨么的起义持续了五六年? 打到后期? 连洞庭湖叛军都能开始大规模制作各种规模的轮船,可见相关技术的成熟度。
那么到了眼前这个局势,一开始就烧了小吴埽? 控制住河防的宋军当然没理由放弃这些优秀的水面技术。
不过根据军情汇报? 女真人在吃过几次亏以后,也跟之前扶持青州海盗一般,在河北搜罗相关工匠? 隐约是要利用黄河旧道建立自己的船坞、船队的意思。
当然? 此时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赵官家出得船坞? 转入与造船场一体的军营? 免不了要中午临时加餐? 乃是拿从南边郑州买来的猪羊做赏? 从御营正卒到造船厂的工匠、民夫,包括赵官家自己,人人一碗肉,半盏酒。
下午时分,这位官家又亲自去看了早在上月发下的御营水军相关冬日布料? 转了好大一圈? 细细查看了一个多时辰? 这才趁着下午冬日暖阳? 转向河上,然后亲自登上了大堤,复又查看起了堤防、工事、河情。
只能说? 官家做久了,装模作样的功夫也算是练到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赵玖真就懂这些呢。
“张都统,本官查阅兵部文档,说是有谍报隐约提到些话语,似乎女真人在大名府也有了干船坞?而且也要造轮船?”问话的是兵部侍郎兼都水监刘洪道。
且说,身为资历大员,刘洪道此番入京相较于其他封疆大吏明显有些矮了的,甚至有空置的嫌疑,而他本人一开始也有些悻悻之态,只是想着能入中枢,还能加个秘阁身份,再加上离刚刚收复没多久的老家近些,这才忍耐下来。
但此番跟着赵官家至此,想着自己身上两个职务,刘洪道如何不晓得,官家明显是对自己有些特定安排的,兵部侍郎与都水监这两个职责凑在一起,未必不能建功,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赵官家在为将来的北伐做一些统筹安排。
故此,离开岳台后,这位刘侍郎就是日见着上了心,很多庶务都是他沿途主动出面处置的,弄得范宗尹、吕本中、仁保忠这三位内臣如吃了什么一般……吕本中干脆沦为了每日给官家读邸报的角色。
“是有这事。”
张荣披着一件上月才入手的御赐棉袍,闻言束手立在那里,张口便哈出一道白气。“女真狗吃一堑长一智,将船坞摆到在大名府后边去了,着实不好处置。不过,要俺……要我直着讲,女真人用心去造轮船反而是件好事。”
“哦?”刘洪道愈发认真起来。
“道理是这样的。”张荣皱着眉头解释了一下。“刘侍郎想着,北面便是有轮船出来,哪里就能凑出来咱们这般利索的水战好手?一样的弓手,在陆上射的准,在船上却不是这回事。还有大小轮船的操弄,大轮船动辄几十号、上百号踩轮子的力夫,怎么左右调度,怎么行进一致,大船小船,船退船进,都是说法……新成的水军,断不是俺们的对手!”
“若是女真人船多呢?本官是青州人,自幼听人说,海上水匪交战,水手再熟,也比不过船多些、船大些……”刘洪道依然认真。
“刘侍郎放宽心。”张荣闻也依旧回答利索。“你说的那个道理是极对的,但那是海上,这里却是黄河,海上无边无沿,风浪也大,在那种地方人要是没了船做凭借,哪里能存身?可不是船多胜船少,船大胜船小吗?但黄河呢,刘侍郎你亲眼看看,就这么宽,那边的旧道河口还不及这么宽,这般局面,便是女真人囤了一窝子轮船出来,俺也有把握靠着御营水军替官家在河上给他吃下来。”
刘洪道望着金光闪闪的河面,早早醒悟,连带着周围人一起颔首不及。
倒是赵玖,同样是望了望午后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颔首之余却又继续正色闻讯不停:“此事不论,除此之外呢?张都统可还有什么疑难之处?朕此番出来,就是想抛开表皮,从各方面都弄清楚一些军中的事端……有些事情,此时看起来不会影响战事,但一年两载,三年五载呢?张卿心里只要有想法,无论是什么,都尽管说来。”
“不瞒官家,俺……臣其实真有一些个念头,比如说,哪怕是习惯了,俺还是觉得沿河老百姓冬日捣冰辛苦的利害。”张荣认真听完,便赶紧笼着袖子恳切相对,可大概是觉得姿势有些尴尬,说了两句话,居然又放了下来。“几百里上千里,都要捣,而且一般是日日捣,结果捣了许多日后,指不定哪天一冷,一夜冻上,女真人想来骚扰还是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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