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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平心而论,第一条大家都还是懂得,无外乎是通过扶持金富轼,大力惩罚高丽的意思,就高丽那小国寡民的,再加上西京开京素来全方位对立,一下子直接分开,怕是要成国中之国的,与直接分裂几乎无异的。
当然,金富轼本人也已经打定主意,咬牙接下来,等自己死了再交还给王楷便是……总比让岳飞从辽阳那边随便选个武人来干这事强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那回事。
而第二条更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是,第三条是个什么鬼?听起来就让人胆战心惊好不好?
“陛下……”
果然,金富轼满头大汗,勉力来问。“敢问何为三敕约?”
“你不必忧虑。”赵玖从容相对。“前两条条是对高丽与你的处置,而三敕约本是今日菊花岛的根本事宜,都要参与的,不是针对高丽的……现在女真人还没处置好,等他们来了,一并宣布。”
金富轼微微释然,却又忍不住继续讲了一个要害之事:“陛下,其余出兵所得土地倒也罢了,保州本是高丽旧土,……”
“此事属于《北疆联防敕约》,此敕约中一大条,正是要划定疆界,不使再生战端之意。”赵玖脱口而对。“至于所谓保州,等此敕约公布,到时候你想说再说……还有吗?”
“陛下。”金富轼闭口不语,金仁存则尽最后努力。“公爵之事,高丽国中素无成例……”
“以后就有了。”赵玖依然平静。“此事属《中国政治、文化一体敕约》,不光是高丽,各邦国部众都要统一爵位、联通官职品级的……而且,三敕约之事,不许任何邦国反对,朕所指而胆敢不受约者,是敌非友,朕宁可再种十年桑、养十年鱼,也要清除害群之马,还天下以太平。”
金仁存呼吸数次,却又不敢多言。
“唤女真人上来吧!”
赵玖见状,目光扫过左右上下,终于挥手将高丽人暂且屏退,进入今日正餐。
众人不敢怠慢,各自归坐肃然,然后一起看向寺庙院门方向,而果然,须臾之后,便有甲士蜂拥,带着一群人涌了进来,而其中,最受人瞩目的,当然是三个宛如汉家儿的年轻人。
至于刘豫、傅亮等人,早早在陆地上就被转而押送往燕京去了。
回到眼前,院中原本肃然,但随着这三名‘汉家儿’一般的女真贵族子弟入院,立即便引得所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乃至于嗤笑睥睨者无数。
其中两个少年,早已经面色发红。
但是,另外一人,非但面色不变,反而在来到御前之后,直接阔步向前,就在之前金富轼下跪之地从容跪地,再三叩首,抬起头后,更是语出惊人:
“儿臣完颜亮,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饶是座中坐满了北地英豪,自诩见多识广,此时也都目瞪口呆,继而全场失声,而他身后两名半大少年,也全都失措。
半晌之后,居然是赵官家怀中宜佑公主睁大眼睛打破了沉默:“父皇……我何时多了一个哥哥?”
众人强忍笑意,而自称完颜亮的少年,闻言虽然眼皮一抖,却依然昂首不动。
到此为止,赵官家到底是见多识广,终于当场大笑,笑完之后,才以手点向对方身后二人:
“你们二人,真是无礼……事到如今,甚至不愿喊朕一声父皇吗?!”
后面二人终于支撑不住,一起上前下拜,口称‘父皇万岁’。
赵玖再度大笑,这才点头示意:“且报姓名。”
“儿臣完颜雍!”最小的那个俯首相对,依然面色发红。
“儿臣纥石烈良弼。”另外一个也做汇报。
三人不约而同,皆用了汉家姓名,而赵玖稍一思索,便与之前得到资料中的三人相互映照了起来——大太子完颜斡本的遗孤,三太子完颜讹里朵的遗孤,纥石烈部的少主、完颜希尹的学生。
对上以后,赵玖揽着自家女儿,继续感慨:“认真来说,朕听说希尹死了以后,一度是想让岳元帅直接打到会宁府的,因为希尹既死,朕实不知道女真还有没有汉化可能,自然有斩草除根之念……但见到你们三人,朕倒是松了口气。”
“好让父皇知道,儿臣自幼读书习文,颇通诗文,不敢与父皇千古名家手段相提并论,却足以承教化之德。”完颜亮又迫不及待起来,很显然,失去了父亲和大部分家人的他迫切需要这个女真国主之位来自保,兼为日后报复。“父皇扫荡天下,威声赫赫,儿臣正有一诗奉与父皇,稍显父皇之志。”
“哦?”
赵玖是真来兴趣了。
“儿臣请父皇开恩,许儿臣起身吟诵。”
“好。”
一番对答,完颜亮第一个站了起来,然后环顾左右,果然踱步越过身侧二人,面东而诵出一首诗来:
“万里车书一混同,燕云岂有别疆封?
提兵百万黄河上,立马太行第一峰!”
赵玖心中愣了一下,终于醒悟这厮是哪位了,但面上却没有半点迟疑,只是连连颔首:
“好诗、好诗!”
“不足以道父皇武功万一。”完颜亮回过头来,恳切以对。
“与我儿赐座。”赵玖直接伸手,指着对方而言。
众人当即岳飞与诸王之后添加几案座位,而完颜亮更是大喜过望,谢恩之后,堂而皇之坐了过去。
然后,赵玖复又看向了剩下两个跪着的‘儿臣’:“你二人文学又如何?”
剩下二人面面相觑,半晌,还是完颜雍小心低头开口:“好让父皇知道,儿臣是三人中文学最差的……良弼兄是国中神童,希尹相公生前最信重的嫡传子弟,甚至早早在燕京开儒学教导他人……儿臣却只是随着通读过儒家经典而已。”
赵玖点头,立即看向另一人。
纥石烈良弼会意,赶紧在地上做答,勉力维持从容模样:“好让父皇知道……儿臣不擅诗词,但能稍作文章。”
“无妨,各有千秋嘛。”赵玖不以为意道。“那咱们就不说诗词文学了……良弼,若让你做女真国主,为政国家,可有什么必做之事?”
良弼微微一愣,继而想起希尹生前在潢水畔的那番谈话,却是认真作答:“回禀父皇,若儿臣秉国政,首在兴宋制、立儒学、习汉话。”
赵玖若有所思,却又看向了完颜雍。
完颜雍也会意,立即紧张作答:“儿臣首在休养生息,不使上下再生事端,至于兴宋制、立儒学,本是理所当然之事。”
“父皇。”已经坐到座中的完颜亮也赶紧出言。“诚如我弟所言,行宋制、立儒学,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赵玖点头,继而沉默思索起来。
满座人士,自岳飞以下,都知道这位官家的轻佻脾气,怕是要当场决断出来,所以各自屏气凝神,准备见证女真战败后第一任国主的诞生。
而这一任国主一旦产生,那就意味着女真的彻底降服,也意味着这场绵延十余载的全面战争哪怕从程序上也要落下帷幕了。
但赵玖也着实有些犹豫了起来。
完颜亮做的一手好湿,但明显是个惹事的性子,再加上他父母家人在潢水畔的死亡,可以想见,此人刻意讽刺与着力表现背后,乃是隐忍与骚动,怕是一等执政就内外生事。
赵玖当然不怕这厮生事,甚至,依照眼下大局,无论这厮是对内对外生事,最终都是要女真来买单的。
所以如果想要进一步挑起女真内乱,那首选此人也是无妨的。
相对来说,完颜雍的身份和这个性格,似乎是女真就此安稳和复兴的一个重要保证。
而纥石烈良弼则不上不下,他的出身使得他注定难以彻底稳定内部,但他的言语和表现似乎又能保证他不生事,跟完颜兄弟相比,的确落了一点下风。
不过,这个姓氏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诱惑。
当然了,今日的关键是这三个人跑过来让他赵官家来选本身这件事情,具体选谁,反而有些无所谓……唯独也正是因为无所谓,赵玖才一时犹豫起来。
这就是中国天子,这就是那位落雕获鹿的赵宋官家!须臾一语可定一国之君!
一片沉默之中,完颜亮表面从容自得,内心却已经粗气连连了,虽然他一再强行压制自己那个可笑的想法,却还是难以抑制——彼可取而代之!
报仇之外,我完颜亮也想成为这种人物,立下一番不朽之功业!
“官家。”
就在所有人心思各异之时,忽然间,一个轻轻的声音,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打破了这片沉默,也打断了赵官家的思索。
众人抬头去看,许多人来不及认得,但也有许多人知道那是谁——辽阳郡王、御前班直统制官、赵官家亲信中的亲信,前赤心骑首领刘晏。
不过,最了解刘晏的反而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这人平素绝不会恃宠而骄,认不清自己位置的,此时出言,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刘晏真就开了口,而且是当着所有人面开了口:“官家……还记得‘东风夜放花千树’时的誓言吗?”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合不勒这种塞外部族大老粗当然是一片茫然,所谓糊涂加糊里,但其余人却瞬间明白过来刘晏所说的这句词背后的指代——宗泽宗忠武。
赵官家与宗忠武有什么誓言!刘晏很可能就是为这事专门回来做提醒的!
有的人稍有醒悟和联想,很多人还是不懂。
可都无所谓了,赵玖明显懂了,刘晏的意思是,更移女真国统,那么大金国才算是彻头彻尾的,名副其实的,毫无死角的‘殄灭’。
赵玖也才算是彻头彻尾的完成了当年的誓言。
反正选哪个都无所谓,那就选一个让自己心里再无负担的便是。
一念至此,这位官家微微颔首,然后随意以手指向了纥石烈良弼:
“此子有王气,可赐姓为赵,为女真国主。其余二人也赐姓为赵,往东京入太学,中进士后再归会宁府。”
良弼愕然抬头,一时间居然不敢相信,半晌方才仓促谢恩。
完颜雍毕竟年纪稍小,一时也只是胡乱叩首。倒是完颜亮,一时面色大变。但很快,他还是立即变回脸色,并且仓促起身。
因为此时,满院北地豪杰,所谓诸王、使臣、首领、文武一起出列,在魏王领元帅岳飞的带领下当众称贺:
“臣等贺喜官家,女真之祸自此平矣!靖康之耻,自此雪矣!”
“这话对了一半。”
赵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抬起制止众人。“靖康耻,稍可雪,但女真之祸,未必尽平,因为此乃一时之兵威,非长久之策……不过,朕这里还有三份敕约,若能尽行,不指望能借此换个千秋万代,但求百年平安还是可以的!尔等且归座,听此敕约!”
众人之前已经在高丽事端时便已经记着此事,此时会意,便再度俯首,然后各自归列,便是新鲜出炉的赵良弼与赵雍也得了一个位子。
随即,随着赵官家再一摆手,吕本中、刘晏纷纷将早有准备的文约摆到了一些人座前……除去魏王岳飞身前有一份外,其余人等,不过是西辽、大理、越南、日本使者,以及契丹、奚、渤海、蒙古、高丽诸国主、元帅、首领、使者身前稍有一份而已。
当然,赵良弼与赵雍赵亮面前都是有一份的。
这些人,有的识字习文,立即迫不及待翻开去看,有些人,具体来说是那些除去脱里的蒙古人,则大眼瞪小眼,对身前文告畏惧到不知所措。
而赵玖居然主动解释了起来:
“第一个敕约唤做《中国政治、文化一体之敕约》,内容大概是定名分,通官职、爵位、文化的意思……譬如说这第一条里,说朕是中国天子、大宋皇帝,诸邦皆中国之邦属,所以朕的位格高于诸国国主,而大宋之国格也高于诸邦国之国格,再细细举例,就是朕是皇帝,封了朕的元帅做亲王,与你们诸国国主一般届是王爵,而宋金是父子之国,宋与高丽、东西蒙古、大理、越南是君臣之分,国王更续,须得中国天子敕封……明白吗?”
“这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除了西辽使者与日本使者一时没有吭声外,其余诸国王、使臣,反而有些意兴阑珊之下的茫然之态,金仁存更是主动开口附和。“陛下便是不言,我等邦国也当谨守君臣之格。”
倒是金富轼,作为座中少有的政治家兼外交家兼历史学家,一时若有所思。
“不言和言是有区别的,何况是落字为约呢?”
赵玖嗤之以鼻。“就是要敕约才行……一则敕,以正法统,二则约,若有违逆者,自是背主弃信,天下共讨之!”
众人不敢怠慢,即刻应声。
而西辽使者同样不敢怠慢,主动出言:“陛下,我大辽如何?契丹自治路又是何等规制?”
“大辽灭亡,遂有两分,西辽为其正统,更兼半数国土出中国九州之界,特许与宋为兄弟之国,称皇帝,国格高于其余邦国……但西辽虽为皇帝,却只据有中国之西域,与中国天子无份,也无权干涉中国诸邦国。”赵玖当然早有准备。“中国天子,只能是大宋皇帝,也只有中国天子,可调理中国诸邦。”
西辽使者连连颔首,只要赵官家没有趁此大胜更改金河之盟,强迫西辽降低国格的意思就好。
“至于契丹自治路。”赵玖复又以手指向耶律余睹。“乃是大宋属下一路,只是念在宋辽之谊,将昔日大辽遗族契丹、奚诸部妥善安置于此,特许耶律将军郡王之格,许在敕约之封内,内政自理……但无外交、军事之自主。”
西辽使者一时犹疑,但很快,随着耶律余睹便主动率诸契丹部族首领与奚族五萧首领一起起身,向赵官家行礼谢恩,这位也姓耶律的使者终究只能沉默。
而赵玖复又看向了早就有些不安的平忠盛,后者在自己儿子平清盛与昔日同僚源为义的翻译下,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赵官家依然冷静且克制:“平卿放心,朕知道日本独居海外,有自己的特殊国情,也没有逼迫日本接受的意思……这敕约你们三人也只是看看,做到心里有谱便可,唯独第二条通商航海敕约,可以大略参详,待此番事罢,回日本时做个汇报便是。”
平忠盛还在茫然,平清盛与源为义便匆匆叩首谢恩了。
赵官家特别说明了两个特例后,吕本中立即站出来,开始给合不勒那几个人做文本的解释。
原来,这个敕约中,不仅明确了国家位格,还定下了爵位、官职品级的通行……譬如王爵中亲王与国王相等,郡王与国王世子相等,郡王之下还有周代公侯伯子男之分。
诸缔约之国内部、相互之间,与大宋之间,如何连通身份,待遇一致云云。
而说到爵位相通时,吕本中复又掏出来一个补充文本,这时候众人终于又自以为意识到了一些更关键的东西——敢情赵官家这里,除了给诸国国王做出指定外,还直接指定了一些公爵、伯爵。
金富轼的公爵是一个,女真六大部首领皆有公爵传袭,契丹自治路那里,契丹几大部与奚人五族萧氏,皆得伯爵传袭。
比较复杂的是蒙古。
比如说,东蒙古合不勒汗自然是王爵,其弟、掌握了泰赤乌部的俺巴孩,以及蔑儿乞部首领获得了公爵传袭,而更小的几部,则是伯爵传袭。
至于渤海人,则得到了一个选择……他们如果愿意向北在长白山北部到兴凯湖之间建立一个自治路的话,几个大的氏族可以得到伯爵传袭,并且可以选一个公爵,但若是留在辽东腹地,便只有伯爵以指部族了。
坦诚说,赵玖一度犹豫过要不要立即搞这个敏感的定爵补充文本,但有意思的是,他还是低估了眼下北疆地区松散的统治模式,并高估了这些人对政治制度的理解程度。
不是没有争议,比如几个蒙古部族都在努力尝试证明自己可以做个‘公爵’,而不是伯爵。就连合不勒自己都有些不安起来,因为蒙古一直有兀鲁思这个概念,倚靠着传统部落联盟的那种原始民主思维,他就认为给仇敌蔑儿乞部公爵是没有问题的,但札答阑部如今虽然不够强盛,却也源远流长,应该也给公爵。
对这些,赵玖当然是从善如流。
而闹哄哄的爵位补充文本议题过去,随着吕本中的讲解,进入到明确国家首都、按照品级建立国家使馆之后,又是合不勒略显尴尬的提出来,他们东蒙古不像西蒙古有一座辽国修筑的大城池,大家还是游牧,逐水草而居。
对此,赵玖依然随和,表示要派战俘替东蒙古在腹心位置援建一座差不多的城池。
简直大方到了极点。
总而言之,第一个敕约,上下大约十条,基本上就是要明确一个超出了大宋范畴,同时囊括了西辽所领西域在内,包括大宋、高丽、越南、大理、蒙古、女真在内的中国之概念,定下一个通行的基本政治框架……而因为中国自古就有一个天朝上国的朝贡体系存在,所以这个框架并没有引起多少反对和不解。
很多人一直到现在都只是以为赵官家要借此大胜,重立自古以来的朝贡体系呢。
不过有意思的是,仅仅就第一个敕约来看,却并没有直接提及朝贡这个体系最基本的东西,反而着力强调大家都属于中国,大宋皇帝同时还是中国天子这些东西。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个定爵位的补充文本,似乎有趁势削弱部分国家,加以制衡的意思,但偏偏高丽、女真都不敢反抗,契丹自治路那里耶律余睹更是无话可说,在蒙古人看来,这玩意反而有加强集权的意思。
至于说定汉话为通用语言、定汉字为通用官方文字,推崇儒释道,以原学进士这些空泛之论,在大部分人看来,就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
这年头,难道还能让大家学英语不成?便是原学,也不过是赵官家对儒学的自用罢了。
当然了,还是有聪明人的,金富轼就对这个中国天子有权力管辖诸国这个政治概念有些敏感……作为这个时代难得的民族历史学家,他一直在尝试理清高丽国统传续,试图用隋唐时的三国动乱(高句丽、新罗、百济)给高丽一个国家与民族上的概念指定……此时当然有些惴惴与惶恐。
唯独还是那句话,赵官家如今威势赫赫,玩弄乾坤,他连三选一选女真国主的事都能干出来,岳飞的军队就在辽阳,将高丽的主力部队给看的死死的,谁还能反对不成?
要反对,先反对自己的高丽西京公爵啊?!
于是乎,一番扰乱之后,第一个敕约大差不差的被一致讨论通过,而第二个敕约也正式出现——这是大宋与诸邦的《友好通商航海敕约》。
前后三十条,全都是一些让在座诸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什么国家保持友好啊,商业自由啊,旅行者、移居者在对方那里经商要受到保护和认可啊。
三十条,每一条甚至还有三四条小条,文本是第一个敕约的十倍之多,里面详细甚至累赘到细细说明了本国人在对方国家死了,财产继承怎么办这种破事。
莫说合不勒这类人几乎放弃,连金富轼这种人都觉得头皮再度发麻起来。
而且看来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让金富轼这些人感到震惊的是,这真的是一个平等的条约……所有条款都是相互承诺的,跟上一个敕约中什么父子之国,君臣国格,什么我家秦王、魏王跟你们国王是一个等级的完全不同……金富轼甚至找不到一个以大宋为单独主语的句子。
平等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当然了,金富轼真不愧是这个时代的一国之精英所在,其人扔下敕约,想起之前大宋官方往高丽倾销瓷器那档子事,似乎又有了一丝醒悟。
“陛下。”金富轼小心翼翼朝抱着女儿的赵官家询问。“此敕约只约定相互关税必然为诸国最低,却没有定下两国之间关税必然相通平等之论吧?”
“不错。”赵玖一下子便晓得对方是在想什么,当即笑对。“金元帅且放心,没有强买强卖,没有逼迫免税……一切就是公平交易,你们觉得瓷器太多了,不想买,那就不买。”
上来就被堵住嘴,连金富轼都有些恍惚,只觉得赵官家太大方。
“这个敕约的本意在于,朕不要朝贡、赏赐,只要民间公平商贸,诸国流通如一便可。”赵玖继续开口解释了下去。“此所谓大同之道也,也是朕之夙愿所在!更是战后反思所在!想当年,若女真人能自由发卖东珠、海东青,不受契丹压迫,何至于起兵反辽?”
赵官家抱着女儿在上面言之凿凿,下面众人却只如金富轼一般觉得恍惚。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大金国被眼前这位官家给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赵亮几乎要信了对方的鬼。
但是,真的很懂汉字的赵亮低头再去看,翻来覆去的看,也只能从字缝中看出来公平这两个字!
公平!公平!
还是公平!
真就见了鬼了!
“若无异议,除日本外,包括西辽,诸邦国皆要与大宋定此敕约!”赵玖干脆拍案。“和上个敕约一样,北疆诸国诸部现在就签,大理、越南拿回去签。”
满座北地豪杰,面面相觑,委实想不到拒绝理由,但还是忍不住满心疑虑与惶恐。
最后,还是金富轼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陛下,若是本国奴仆逃到宋国,是不是就不能以奴仆视之了?”
“是。”
赵玖对答如流。“你们看第二十六条第三小条的补充,已经在说此事了……遇到罪犯入境,双方合律,以对方国中法律为本……譬如高丽蓄奴,本国将来两年便准备明令废奴,届时有逃奴入境,一旦入境,便视为良民,断不会抓捕!你们想要抓捕,只能在本国境内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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