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冉尔
“不是怀疑。”司无正把他吃剩的馒头塞进嘴里,“是不得不防。”
“嫂嫂,这次的事很可能关乎二月二的祭祀,到时候圣驾前来出了意外,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又替司无正拿了个馒头,忧心忡忡:“若真是这样,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所以就算是住持……我们也不能毫无防备。”司无正仰起头把碗里的粥全喝了,“与他无关最好,倘若有关联,那一定会出大事。”
“但愿无关吧……”
司无正吃饱以后带着清未去了后山的放生池,因为淹死过人的缘故,池边安安静静得一个人都没有,倒是风里还飘着烧焦的经幡。他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上去,山间的风拂面,他虽察觉不出冷意,但摸司无正的手觉得凉,想必风也是冷的。
人心更是冷的。
池边不乏用以阻挡人落水的石块,但几天前孩童落水时是游人如织的时刻,小孩子定是因为拥挤才不幸失足落下池塘的,再加上人多嘈杂,没有及时发现,才酿成了今日的惨剧。清未暗自叹息,蹲在池边掬了捧清澈的池水,而司无正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凝望着平静的水面,似乎又陷在了纷乱的思绪中。
落水的孩子和鬼影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联系,清未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司无正一口否认了这个想法:“我觉得这两件事其实并没有联系。”
“你是说鬼影并不是失足落水的孩子?”
“首先裴之远已经将那个孩子送去投胎了,其次……还记得早上住在我们隔壁的那对夫妻的话吗?”司无正握住他沾满冰凉河水的手指,“他们看见的是长尾巴的鬼影。”
“如果他们看见孩子的影子定然会说,毕竟成人和孩童的身量差距还是很大的,他们不至于只注意到尾巴,而注意不到身高。”
清未细想片刻,深觉有理。
“所以孩子的事只是意外,我比较在意的是鬼影。”司无正蹙眉道,“我总觉得这件事和几日后的祭祀有关,不管这个夜间出没的生物到底是人是鬼,他的目的应该都是陛下。”
他闻言吓了一跳:“此话可不能胡说。”
“所以总要亲眼看看才好。”司无正耸了耸肩,“嫂嫂还有哪儿想去吗?”
清未被司无正的话惊得无心游玩,就拉着对方在禅房里枯坐了一整个下午。司无正倒是无所谓,将头靠在他肩头打瞌睡,一只手臂虚虚地环在清未腰间,要多亲密有多亲密,而清未本身就不需要睡眠,翻了好几本经书,心绪倒是平静不少,等夜色降临,迫不及待地推了推司无正的肩膀。
“怎么了?”司无正翻了个身,刚刚好把大半个身子钻到清未怀里。
“快起来。”他无奈地捏住司无正的一缕发梢扯了扯,“天黑了。”
司无正像是还没醒,抱着清未的腰乱蹭了好几下,等他快要发怒才慢吞吞地仰起头,装模作样地揉着眼睛,嘀咕道:“这就天黑了?”
窗外还有一丝夕阳的余韵,颓然地在山间燃烧,清未走到窗边瞧了片刻,等天彻底黑下来,就顺势点燃了窗边的烛台。暮鼓声余音绕梁,漆黑的禅院里逐渐升起温暖的火光,想来是住人的院子都掌灯了,司无正在他身后地走动,也不知在干些什么,总归肯定是在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清未趴在窗框上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里还有未被风吹散的檀香。
“走吧。”司无正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手里拿着几个火折子,“回卧房。”
“卧房?”
“既然昨天鬼影出现在卧房附近,我们就去守株待兔。”司无正的语气很是雀跃,甚至略有些兴奋的意味,“我倒要看看这个长尾巴的鬼影到底是何方神圣。”
清未听得暗自发笑,总觉得司无正偶尔会有点孩子心性,也不知是不是家中幺儿的缘故,相处起来很有意思。
他们顺着来时的山路回到卧房,司无正没有用火折子,而是拎了沙弥用的白色灯笼,惨白的光映照着布满青苔的山路,即使身处佛寺,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寒意,加之耳畔又是呼啸的寒风,连清未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都忍不住攥紧了司无正的衣袖。隔壁的房间已经没有了人声,想来是新婚的夫妻被夜里的鬼影吓住,白日里下了山,如此一来偌大的禅房就剩司无正和清未还在留宿。
“嫂嫂觉得鬼影会出现在何处?”司无正放低了声音,把灯笼放在院中的水井旁,“是我们的卧房,还是隔壁的?”
“这我如何知道?”清未犹豫道,“但我总觉得……若我们就站在这里,鬼影是不会出现的。”
“我们当然不能站在这里。”司无正闻言忽而笑起来。
他困惑地望过去,只见司无正眼里闪烁着月光,似乎有些狡黠的光点在眸子里流动。
“我们得躲在一个鬼影发现不了的地方……”司无正故意卖起关子,“嫂嫂知道是何处吗?”
清未扭头打量空荡荡的院落,目光在水井和夜色中模糊不清的草堆上打转,最后还是没有搞明白司无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司无正见状,忍笑指了指天空。
他立刻抬头望去,不知是不是身处山上的缘故,连月亮都比清未在城中看到得清晰。
“嫂嫂还没想明白吗?”司无正得意地俯身,伸手环住他的腰,在清未愣神的瞬间提气跳上了屋顶。
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瞬,风声骤响,等想起挣扎时,脚已经踩在了落满灰尘的砖瓦上。
“鬼影总不会从屋顶上爬下来吧?”司无正洋洋得意地坐在屋脊上,“嫂嫂,我想的法子好不好?”
清未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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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摆摇摇晃晃地挪到司无正身侧,心跳如鼓,生怕稍有不慎就跌下去。其实他早已死了,就算摔下去怕也不会更糟,只是清未偏头往下望了一眼便浑身紧绷,情不自禁地靠近司无正,然后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明月高悬,晚风徐徐,若是没有随时可能会出现的鬼影,此情此景倒有几分旖旎的意味。司无正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竟旧事重提,搂着清未的腰问他自己是否重要。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吗?”清未不明白司无正执着的意义,“就算你再重要,我当初嫁的都不是你。”言语虽然残酷,却是不可分辨的事实。
司无正沉默许久,才哑着嗓子回答:“重要。”
“为何重要?”
“嫂嫂是不会明白的。”司无正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声线也出现了一丝颤抖,“你不知道我见你第一眼时的感受,亦不知我得知你死讯的悲伤。”
清未从不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听了这话不笑话司无正年纪小:“你多大了?都是考取功名的人了,怎么能为了我……”他说这话颇为难为情,“为了自己的嫂嫂难过。”
“不行吗?”司无正的嗓音又低沉了几分。
“行。”清未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轻声叹息,“但你该知道难过有一个限度,而不是现在这般,把我当做……”
“可嫂嫂在我眼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司无正平静地打断他,“嫂嫂可会觉得害怕,或是恶心?”
第十八章鬼影(5)
实话实说,此事若不发生在清未自己身上,他定是觉得恶心,毕竟叔嫂乱伦的事难以启齿,可对象是司无正时,他竟半分怪异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满心都是无奈的纵容。
是因为他名不副实的婚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清未想不明白,也不愿意细想,他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
他和司无正说:“给我点时间。”
“好。”司无正如释重负,伸手揽着清未的肩,“只要你……愿意去想就好。”
他们说话间乌云遮住了月光,遥遥的忽然传来磨牙般的拖拽声,很轻,几乎被夜风掩盖,但司无正听见了,他猛地匍匐在屋檐边,循声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清未想要靠过去,司无正立刻抬起一条胳膊阻止他靠近,于是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像野兽捕猎前的喘息,清未听得心口发寒,背上沁出一层冷汗,眼睛也在声源现身的刹那瞪大了。
那是个人,可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他的尾巴似乎很沉,每走一步都劲全身的力气。
“呵……”司无正没由来地轻笑,继而飞身跃下屋顶,直逼“鬼影”面门。
“鬼影”反应倒快,司无正刚一有所行动,他就怪叫着后退进夜色,那条沉重的尾巴狠狠刮过地面,仿佛是某种石头,震得清未在屋顶上差点坐不稳。不过司无正身手矫捷,不过电光火石间就一头扎进了浓稠的夜色,黑暗中的静谧最让人崩溃,他踉踉跄跄地在屋檐上走了两步,心急如焚,然而就在清未最焦急的时刻,凄厉的惨叫声突然自山路上传来,须臾又是一声极为遥远的重物坠落的闷响。
“司无正!”他再也忍不住,竟自己从屋檐上跳下来,继而顾不上脚踝传来的针扎般的刺痛,疯了一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
好在黑暗中探出一双手。
“嫂嫂。”司无正在他扑到山路边前将他抱在了怀里,“我没事。”
“司无正?”清未一把扯住司无正的衣袖,借着遥远的灯火看不大清对方的神情,干脆伸着手胡乱摸,硬是把司无正的脸和脖颈摸了个遍才缓过神。
心口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他始觉得脚踝剧痛,忍不住跌进司无正的怀里轻声呻吟。
司无正还以为他犯病了,乐呵呵地把人抱住亲了亲,亲到额角的冷汗,猛地怔住:“嫂嫂?”
“脚……”他痛得浑身发抖。
“脚?”司无正连忙把清未打横抱起,飞奔回卧房,“嫂嫂可是自己从屋檐上跳下来了?”
烛火温暖了冰冷的禅房,司无正举着烛台查看他的脚踝,细细摸了半晌:“还好还好,并未伤到骨头,只是扭伤。”
继而蹙眉道:“嫂嫂怎可自己跳下来?”
他把半张脸藏在枕头里:“我听声音不对,还以为……”
“嫂嫂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如何听不出来,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清未懒得解释,也是难为情的缘故,嘴唇蠕动,最后憋出一句:“疼。”
司无正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替他脱了外袍,暗自抱怨山上什么药膏都没有,又说明日一早就下山。
“刚刚那鬼影呢?”清未倒是想起了正事。
“什么鬼影啊?”司无正不屑地轻哼,“就是个人。”
“拖着长条形石块的人,也不知为何要半夜搬运,见我吓破了胆,直接连人带石一起跌到山崖下了。”司无正越说神情越是阴郁,“怪事,若是寻常东西,为什么不能白日搬运,又为何见人就躲?”
他听得胆战心惊,翻身坐起:“摔……摔下去了?”
“嫂嫂安心。”司无正把他抱在怀里,“是他自己心里有鬼,要不然也不会散播寺庙闹鬼的谎言把香客都吓走。”
清未也知道司无正说得有理,只是鬼影的事虽然解开了真相,他却更觉得不安。如果是鬼,起码不能真的害到人,但现在已经确认作祟的是人,那慈宁寺的背后就有更大的阴谋。
司无正又按了按清未受伤的脚踝,神情颇为自责,倒是他没把脚伤当回事,扶着司无正的肩思索案情,既然现在已经确定是人为,那么暗夜里搬运的东西就值得深究了。
“我没看清。”司无正叹了口气,“但感觉是石头之类的重物。”言罢从口袋里掏出些碎石块,“我只拾到这些。”
司无正掌心的碎石块呈暗棕色,清未看不大清,举起烛台凑近观察,隐隐约约觉得有金粉在闪。
“金粉?”司无正用指尖沾了些细看,“倒像是……金箔。”
“是石头上本来就有的,还是刚刚沾上的?”
“应该是本来就有的。”司无正思考片刻,笃定道,“我记得这周围并没有染上金箔的建筑。”
清未闻言不疑惑:“寺庙里哪里会有金箔呢?”他顿了顿,“不用告诉住持吗?”
“告诉自然还是要告诉的。”司无正微微挑眉,沾上金粉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但刚刚那叫声太凄惨,就算我不说,也必定惊动了住持。”
果不其然,很快屋外就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司无正起身走到窗边悄悄推开一条缝隙,只见山道上漫延着一条由灯笼组成的长龙,看来寺庙里大半沙弥都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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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清未迟疑地问,“要说刚刚的事吗?”
“说。”司无正放下窗户,示意他别再说话,然后自己走出了门。
屋外起先还很寂静,后来便传来人声,一开始自然是住持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继而是司无正装作困顿地回答似乎有人从山路上跌了下去。
“我也是听见叫声才出来的。”司无正不耐烦地抱怨,“出来什么也没看见,但我听见了落地声。”
“所以才觉得有人摔下去了。”司无正说及此,话锋一转,“住持,你们寺里半夜还有人搬东西吗?”
“司大人此言何意?”
“随便问问。”司无正淡淡道,“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住持不必放在心上,若是真有人半夜运送东西,还请住持派人下山查看,若是没有……那就要仔细检查检查寺庙里有没有丢东西了。”
继而撂下这句话直接回了屋,把清未往床上一按:“娘子,睡觉。”
“谁是你娘子?”他气得抬腿就踢,倒还记得用没受伤的腿,“司无正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
司无正“哎呦”一声捉住清未的脚踝,哭笑不得地凑近他的耳朵:“嫂嫂,我是说给屋外的人听呢。”
昏暗的卧房内床帐被烛光映出一片萧瑟的阴影,清未忍住继续踢的欲望,压低声音反驳:“谁会听这个?”
“住持肯定一直怀疑我是朝廷派来的人。”司无正轻声叹息,“毕竟再过几天就要开坛祭祀了,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又敏感,所以我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
清未想问司无正到底想问些什么出来,但话到嘴边又改口:“他们会去山崖下搜索吗?”
司无正没有回答,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
后半夜的时候起风了,清未合眼躺久了有了些睡意,枕着司无正的胳膊闭目养神,风里竟又夹杂了熟悉的拖拽声,还不只一个人。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掀开床帐往窗外望,然而黑漆漆的夜色里什么都没有,他越是想仔细看,越是看不清,最后只得把司无正摇醒。
“嫂嫂?”司无正晚上向来睡得沉,迷迷瞪瞪睁眼恍惚了好久才竖起耳朵听,“这是……”
“又有人在拖东西。”
“坏了。”司无正闭目思索片刻,起身穿衣,“定是之前我的出现打乱了这些人的计划。”
清未连忙替司无正系腰间的衣带:“那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不知,但我知道只要找出石块的来源,就能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然而当司无正追出门去时,一切都太迟了,几只寒鸦从山崖边飞起,满地都是他们先前发现的石头碎片。
“明早就下山。”司无正蹲在地上,神情阴郁。
清未也知道他们在山上找不到更多的线索,第二天一早就拾东西和司无正一道下山,回到城中,还没进家门呢,就听见里面竟然传来了人声。
裴之远和荀大义俩孤魂野鬼正在院子里的夹竹桃树的树叉上坐而论道。
“人固有一死……”裴之远神神道道地摸不存在的胡子。
荀大义也给面子,双手搁在膝盖上洗耳恭听。
清未绷不住笑起来,司无正却黑了脸,拎着竹竿作势要把两个无所事事的鬼魂挑下来,不过刚一靠近,荀大义忽然皱眉飘远了些。
“这儿是我家。”司无正拄着竹竿冷笑,“你们倒是……清未?”
清未拽住司无正的手腕忍笑摇头,用口型劝他:“罢了。”
两缕无处可去的幽魂在这世间也只能与他们说说话,怪可怜的。很可惜司无正并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直接踹门进了卧房。
裴之远飘飘悠悠晃到清未身边,试探道:“你们可是吵了架?”
他连忙摆手,将慈宁寺发生的事大体说了一遍,两只鬼听得兴趣盎然,大有上山探索一番的意愿,倒是荀大义听完不仅好奇,还在蹙眉思索什么事情。
“你说的石头具体是什么样的?”
清未掏了掏口袋,歉意地说石子不在自己这儿:“我去司无正那里要些来。”
“不必了。”荀大义摇了摇头,“你拿来我也不一定认得,只是刚刚司大人刚进院时,我感受到了压迫感,与靠近寺庙时的感受很像,想必是石子在作祟吧?”
“我为何没有感觉?”裴之远大惊失色。
“我是厉鬼。”荀大义难为情地挠了挠鼻子,腼腆地解释,“对佛寺里的东西感应得更敏感些。”
第十九章鬼影(6)
说来也是,厉鬼自然会对佛寺里带出来的东西敏感些,如此说来司无正寻到的石子果然与慈宁寺有关。
他正这般思索,司无正又换了朝服风风火火地从卧室出来:“我去趟大理寺。”满怀心事,行色匆匆。
荀大义飘得更远,神情疑惑,裴大人则巴巴地靠过去,试图感应出一丝一毫的压迫感。
倒还真的让他觉察出来些异样。
“似乎是有。”裴之远犹疑不定。
清未心里并不相信,因为裴大人已算是半个鬼差,与寻常鬼大不相同,带有驱赶意味的符咒已经对他无甚效果,但他仍旧柔声道谢:“那必定是寺庙中的石子的缘故了。”
此时飘远的荀大义蹲在墙头轻轻咦了一声:“司大人没有去大理寺。”
清未心里一惊,已然有了推断,仍旧抱有最后一丝希冀:“可是路上行人多,他换了路走?”
“并非如此。”荀大义扒拉着夹竹桃的树叉,又往外墙角挪了挪,“这条路……是进宫的路啊!”
原来如此。
他苦笑着摇摇头,没有继续让荀大义蹲在墙头,反而默不作声地转身进了屋。慈宁寺出了事,司无正作为大理寺卿自然要进宫拜见皇上汇报此事,只是清未心里盘亘了丝丝灼热的怒火。
去便去吧,为何瞒他?
清未越想越是恼火,下手便重了些,把桌上的镇纸摔掉了一角。这镇纸是青玉的,纹了只惟妙惟肖的蟾蜍,口吞钱币脚踩元宝,招财进宝,也不知缺了一条腿还有没有效果。
管他有没有,清未如今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绷着脸把青玉摆正,又把屋内都打扫了一遍,视线滑过被褥时,心生一计。
司无正回家的时候已经很迟了,裴之远和荀大义都坐在树叉上聊没了话说,肩并肩望天上的月亮。
“我内人歇下了?”
荀大义唯唯诺诺地答话:“早几个时辰就睡了。”
裴之远也压低声音应和。
司无正闻言很是满意,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隐隐约约瞧见模糊的身影,脱了衣服就是抱,然后始觉察出异样,猛地掀开被褥,只见床上“躺”得根本不是人,而是两条枕头。
“嫂嫂?”司无正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就要出门。
嗔怨 分卷阅读26
昏暗的烛火忽而自床后腾起,清未举着刚点燃的烛台慢慢走出来,清秀的面容在烛火里面无表情,眼底的情绪也被火焰掩盖了。司无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头站在门前顾左右而言他:“嫂嫂这是做什么?”
“是在等我吗?”
“……有点急事耽误了。”
清未依旧不说话,端着烛台的手渐渐握紧。司无正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声不吭,心虚地攥紧了衣摆。
他将视线从司无正身上慢吞吞地移开,转而去看窗外朦胧的月色,司无正也寻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忽然福至心灵:“是他们告的密?”
说完瞬间黑了脸,卷起衣袖作势要出门。
“不是他们。”清未终于开了口,靠在墙上盯着司无正,“告什么密?你说给我听听。”
司无正被噎了一下,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嫂嫂你这是……”
“我怎么了?”他勾起唇角,走过去捏了捏司无正的衣袖,“你难道有事瞒着我?”言罢懒洋洋地举起烛台,将摇曳的火光逼近司无正的脸。
司无正嘴唇蠕动,最后败下阵来:“嫂嫂,我错了。”
凄凉的寒鸦在屋外叫个不停,司无正比它们更凄惨,拽着清未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摇晃,绞尽脑汁挤出一句:“我怕你怪我。”
他登时冷笑出声:“倒是我的错了?”
“上回进宫你就……”司无正说了一半,赶忙改口,“对不起。”
清未从鼻子里挤出声回应。
“嫂嫂,这事儿肯定要告诉皇上,但是不能大张旗鼓地递折子,要不然慈宁寺里的贼人提前得到消息,我们就更被动了。”
说来说去都是大道理,清未不是不理解,但他生气的缘由始终被司无正避开。
他问你为什么骗我。
“你说过从不骗我。”他揪着司无正的衣领,指尖发颤,“你不记得了吗!”
“可我怕……”
“怕我吃了你不成?”清未狠狠撒手,将司无正往门前一推,“如今能瞒着我进宫,日后说不准还能瞒别的什么事,司无正你……”
“嫂嫂。”司无正慌张地握住他的手腕,“不会的,以后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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