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与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根号三/排骨吃阿西
顾母第一眼看到照片就反手给了顾谌岭一耳光。
照片上光线昏暗,尽管模糊不堪,可那两道身影她再熟悉不过。赶来的路上她只以为儿子犯了错误被请家长,直到班主任把照片递到他手上:“牛老师手里也有一张,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俩的名字,作为老师,我觉得很有必要通知您一声。”
顾母看了又看,拿着照片的手都在颤抖。她看到了什么?她的儿子在亲吻一个男孩,巧的是那个男孩是她一直当成自家孩子养着的人。
她望着顾谌岭,眼里是愤怒,是失望,是不可思议:“你给我说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顾谌岭的脸火辣辣地疼,他不能辩解什么,也无法辩解,事实就是如此。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层关系公之于众,而是莫祁知道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用了几近乞求的语气,说:“妈,待会儿莫祁来了,你别这样打他,行不行?”
顾母一直强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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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莫祁的一瞬间就哭了。
她抬手把眼泪抹干净,举起照片到他眼前,说出话来哽咽又难过:“祁祁…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啊…”
而一直被顾谌岭死死盯着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这个人也就是莫祁,在看清了照片内容时嘴唇就没了血色。他脸色惨白,身形微晃,若不是撑着办公桌,仿佛下一秒就要倾身倒下。
第20章
顾母摆回家长的姿态,对着两位班主任说了句“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然后把两个人带了回去。
车厢里空气似乎已经凝结,若不是人就在旁边,顾谌岭几乎就要感觉不到莫祁的存在。一路上姿势没怎么变过,低头垂眸,安安静静地定坐。
顾母让司机先送莫祁回家。车停下时僵坐着的人才动了动,低声说了句“阿姨再见”,直到关上车门,女人都没有正眼瞧过他。
莫祁不敢再多看,刻意不去回应另一道频频投过来的视线,转身,拿钥匙开门,再关门。机械地做完这些事,才后知后觉似的涌上一股绝望。他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捂着脸,蜷缩着身体,哭了。
顾母到底是个女人,从得知事实真相开始,她的认知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进家门心里的防线再也忍不住全盘崩碎,坐在沙发上不停掉眼泪。
顾谌岭心里也不好受,在旁边坐下,伸手抱住这个一向端庄风华此刻却失了颜色的母亲:“妈,不要哭了。”
顾母转头,认真地看着儿子,哽咽道:“小岭,妈什么都不问了,你只答应我,明天你们就分开好吗?还像以前那样,你们是同学是朋友都可以。”
顾谌岭呼吸窒了窒,闭眼,声音如溺在海洋,于漩涡中拼命挣扎着:“我喜欢他。”
“你还要不要脸了啊,”顾母情绪有些失控,捶打他的背脊,哭吼道:“他是男的,是男的啊!”
“可我喜欢他,妈,我只喜欢他。”
顾父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的妻子抱着儿子痛哭,嘴里不停地说着“你这是不对的”“你们不能在一起”……
走过去把顾母扶起来,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头也不回,冷静地说:“去书房等我。”
他接到电话,那头说出大事了让他赶回来,后面是带着断断续续的哭腔,他只听清一句“喜欢男人”,自然就猜到了事情原委。
安顿好顾母后来到书房,顾谌岭正垂眸坐在那里,毫无生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顾父在他对面坐下。
顾谌岭抬头,似是迷惑不解:“爸,你不是早就知道……”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莫祁的了。或许是第一眼就有了好感,这种好感可以称作为一见钟情,也或许是相处中想更靠近一点,这种靠近可以称为日久生情。不管是哪一种,在意识到自己的喜欢时,就已经被顾父看了出来。
“我是问你们什么时候挑明关系在一起的?”顾父打断他。
顾谌岭顿了顿:“一年前,我的生日哪天。”
“嗯。”顾父沉吟片刻,郑重地问:“你真的想好要走这条路了?”
“爸,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的。”顾谌岭说。
“说出来的都好听。”顾父哼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深眸里的回忆无光无色,语气寥寥:“今年清明,是该去看看他了。”
平淡的一句话恍惚如隔世,顾谌岭立刻就反应过来顾父口中的“他”是谁。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几年前,同样的也是在这间书房,顾谌岭问父亲是怎么看出来他喜欢莫祁的,又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对待?
那时候的顾父说,还没认识他母亲之前,有一个发小,住在一个院坝的那种。大学喜欢上一个男人,被家人极力反对,那个年代对于同性的接受度还比不得现在,恋人在亲人和爱人之间选择了亲人,听了父母的话和发小分手,发小出了柜却等来这个结果,躺在浴缸割脉自杀了,被发现时浴缸里的水染成了红色,整个浴室弥漫着血腥味儿,人也没了气息。
顾父说,他冲进去的那一刻,闻到了世上最难闻的味道。
他问,之后呢?发小的恋人呢?
顾父沉沉地笑了,辨不了悲喜,说不知道,没打听过,人死了就消失了,上哪儿去找。如果有爱,恋人或许会心如死灰,带着愧疚孤独一生;如果只是风花雪月里的一场,被风吹了就散了。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依旧会好好活着。
旧事一去二十几年,顾父望着他:“儿子,你要勇敢一点。”
顾谌岭被扇巴掌的时候没哭,被莫祁一遍遍忽视的时候没哭,看着为了他声嘶力竭的母亲也没哭,此刻听见这话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说:“好。”
他比那个发小幸运多了。
只不过顾谌岭从来都是勇敢的,不敢勇敢的那个,是莫祁啊。
晚上他给莫祁打了个电话,不等莫祁开口便抢先安慰说:“不要想太多,我会和我爸一起说服我妈,她那么疼你,就是心理上一时难以接受,我先安抚她的情绪,最迟两天就来找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他记得莫祁说过要和他手牵着手一起翻山越岭,可是电话那头再熟悉不过的沉默让他慌了神,沙哑道:“我想听听你的声音,莫祁。”
顾谌岭从未把他的名字叫成这样,两个字轻如尘埃。
莫祁正在吃晚饭,一碗清汤面才从沸腾的水里捞出来,除了面条,油盐酱醋都没有,他却吃得津津有味,烫得舌头都麻了也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吸。耳边举着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听筒里传来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突然被来不及吞下的面条呛住了喉咙,他咳了几声连忙挂掉电话,碗里还剩一大半,莫祁吃不下了,站起身时听见桌上“啪嗒”一响,愣了一会儿才惊觉那从他脸上滑下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哭了?是那句“你这么好的孩子啊”中深含的失望?还是因为顾谌岭那么悲伤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头脑空白,什么都理不清。他只知道当顾母踏进这个门的那一刻起,他就真的什么都要失去。
莫祁请辞了工作,高考前最后一个假期计划好好复习。一个小时能做完的试卷他花了一上午,找到原因并且归咎于昨晚睡得不好,以至于从早上脑袋就昏昏沉沉的,本不该是做作业的状态。
舌头还有些涩涩地疼,大冬天满不在乎地灌了杯冷水,冰凉的感觉让他觉得好了些。
顾母就是在这个时候敲的门。
莫祁在看清来人后,眼眸瑟缩了一下。
……
双手捧着一杯温水放在顾母面前,他看见女人的眼睛红肿,可想而知该有多难过。
莫祁不知道是该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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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坐下,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感到很拘束。
“祁祁,”顾母一开口眼中就有了泪:“阿姨今天来只有一件事,和小岭分开吧,算阿姨求你了。”
“你们好好学习,等上了大学,接触的人多了,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都有。你们小,不懂感情是什么,这和同吃同住是不一样的。”
“阿姨不怪你,你们都是好孩子,没到不可挽回的余地。小岭他平时看着听话,脾气一起来就倔得很,他不答应,我就来问你,听阿姨的话,分开好吗?”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仪态温柔,只不过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直戳莫祁心口,听到顾谌岭不答应的态度,莫祁心头泛起一阵钝痛,张了张嘴,“我……”
仿佛无形中被一双手抓住了喉咙,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想起顾谌岭说的等等他。
等等么?
顾母看着他的沉默,本着作为人母最后的坚强:“阿姨自认没有亏待过你,你就看在我和你顾叔叔把你当成自家孩子的份上,看在你爸爸的墓地是阿姨帮忙找的面子上,也答应阿姨好吗?”
一句话就把莫祁推入了冰窖,从头顶凉到心里,再蔓延至整个血管,全身都是冰冷的,只有脸上是火辣辣的。
他当然知道这家人对他有多好,不止墓地,小到日常的一汤一匙,大至温暖庭院。他们比莫占全,比那个生了他又抛弃他的漂亮母亲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他一边诚惶诚恐地贪婪,把顾家对他的好吃得干干净净,又一边矛盾地想要远离他们,告诉自己不要侥幸地享受。
因为凡事太过侥幸,都是要遭报应的。
他不听自己的话,所以现在报应来了。
他想说,阿姨,你骂我打我,都比以这么低微无奈地语气求着我要让人好过的多。
莫祁上前,脸色惨白,嘴角却带着笑意,眉眼温和:“阿姨,我想抱抱您。”
没等顾母反应便轻轻弯了腰,一把拥住这个善良知性的女人:“谢谢阿姨,我好喜欢您啊。”
这是从他嘴里讲过的最真情流露的话,说出来的时候莫祁鼻头突然有些发酸。这一刻他有了一种真真正正欠了顾谌岭很多很多的感觉。
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一年,就连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他也从未对顾谌岭说过。
他的声音比雪花轻,比寒风凉,他说:“我错了,阿姨,是我的错,我答应您。”
他想,他再也没有资格得到顾谌岭了。
送走了顾母,莫祁坐在屋檐,直到黄昏雪停之际,才又听见敲门声。
他麻木地打开门,来人高高大大,穿着黑色呢绒大衣,沉着叫了一声。
“莫祁。”
……
岁月浅,情分短,那年所有事情,都一并结束在高三的冬天。
莫祁打开了门,这个家便再也不曾回来过。
第21章
xx大学。
“莫祁,等等我!”秦文宇在后面喊,几步走到莫祁身边,一个劲儿夸:“刚才做实验你也太厉害了吧,那么短的时间你都能提前完成,佩服佩服!”
莫祁笑了笑,没说话,跟着他一起出了校门。
秦文宇是他高中转校班上的同学,阳光开朗,后来考进同一所大学,就走得比较近。
“对了,你明天要回家了吧?”秦文宇问。
就在刚才他们进行了最后一堂实验课考试,结束了漫长而新奇的大一生涯。
“嗯。”
“你妈妈的病……”秦文宇欲言又止。
“老样子。”
莫祁提着行李到家的时候余香兰坐在客厅看电视,气色还算红润,从他一进门就笑意盈盈的:“回来了,你妹妹才问过你呢。”
正说着一个小女孩就从楼上急急忙忙跑下来,兴许是听见了开门声,到了莫祁面前又硬生生停下。她这个哥哥话少,对谁都不亲近,但她又喜欢得紧,不敢任性地张开手扑到他怀里,只甜甜地叫了声:“哥。”
如果仔细看,就可以发现莫祁和小女孩长得其实有几分神似,说是兄妹也不假。
小女孩叫沈子衿,今年刚好读初三,扎个马尾,长睫毛大眼睛,乖巧伶俐,是余香兰与后一个丈夫生的孩子,比他小几岁。据说余香兰那几年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一直怀不上,看了许多医生,又烧香拜佛的,才求来了这一个,十分宝贝。
这一家三口对莫祁都还不错,没有刻意把他和沈子衿区别对待,比新闻里那些恶毒的后爸后妈要强得多,只是到底不是亲生的,沈父就算不摆脸色,对他也不温不火。
沈父就是当初到学校找他的那个男人,告诉他余香兰得了乳腺癌,仅有几年时间活命,毕竟是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的,去看看也是他母亲所想。他拒绝了一次,却没能拒绝得了第二次。
高考完那个暑假余香兰动了一次手术,切了右边乳腺。整个人被病痛折磨得憔悴苍老,黑发中夹杂几缕银丝,风尘满面,让他有些想不起那张照片上的漂亮女人原本的模样。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也不知是回答余香兰还是沈子衿,“我先上去拾一下。”
莫祁住校,有一次余香兰在病中给他打电话,说希望他能多回来陪陪她,于是很多时候他都回这里住。也不是真的对余香兰有了什么感情,就是求人办事,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寒暑假他仍然会找兼职打发时间,以前的积蓄一部分用来缴学,一部分当生活了。那时候余香兰在病中,沈父的心思又在沈子衿身上,只给了些钱给他,其余都没人过问,所有开学手续都是他一个人完成。
余香兰嫁了个好丈夫,至少家境不用愁,刚开始要往他账上打钱的时候他没要,余香兰听了眼泪说来就来,念叨着什么“你还是怪我”。
有一天晚上沈子衿悄悄进了他的房间,说:“妈妈欠你这么多,你花点她的钱怎么了,再说你不要她心里就一直愧疚着,对身体也不好。”
莫祁反问:“她怎么欠我了?”
沈子衿摸着下巴皱着小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纠结地说:“让你从小没有母爱算吗?”
然后莫祁就不再推辞那些钱财,当然也留着没动。
围在一桌吃饭时余香兰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让他趁放假带着妹妹出去玩几天。他在沈子衿亮晶晶的眼神下摇了摇头,说:“没有。”
能去哪里呢?
他可以上班,可以看书,只有忙碌起来,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对于他一有时间就做兼职,沈家人一开始不理解,只当他苦惯了。余香兰心疼,拉着他的手让他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把手抽回来,淡淡回答:“习惯了。”
“习惯?”不明不白的还有秦文宇。
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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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完那个暑假也是这样,当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毕业旅行筹划、兴奋,只有莫祁找了个兼职不为所动地做了起来。
于是半年前,也就是在大一上学期的寒假,他晃悠悠到店里找莫祁消遣,心血来潮问他紧扒着工作不放干什么,莫祁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他就更凌乱了:“那么拼命平时也没怎么看见你用钱,就算再不舍得也把你那手机换了吧,不是我说,你修它的钱几次加起来都可以新买一个了,我说是你以前情人送的吧,你又嘴硬说不是,宝贝成这样了还能有差?”
莫祁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不说话了。
直到有一天不小心将它掉进洗手池,那个陪了他几年的手机,彻底报废了。
莫祁跑了一家又一家修理店,每个师傅都说机身老化,就算可以修理也没有零部件替换,凭谁都没那个本事再修好了。
他呆呆坐在那里,手指一遍又一遍摁着开机键,无论多少次,屏幕上依然漆黑一片,毫无反应。
秦文宇不忍心,说:“换个手机吧,莫祁。”
这是秦文宇第一次看见莫祁这么失魂落魄,他以为一个手机不过是新旧交替的事,莫祁的模样让他觉得很陌生。
他认识莫祁是在高三最后一学期。开学第一天班级来了个转学生,听说以前是读文科的,转到理科班无疑是想垫底。就连老师也不看好的转学生,却在模拟考拿了年级第一,引得所有人刮目相看。
沉默不语,干净,成绩好,这是秦文宇认知里的莫祁。
但是看着眼前的人,他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真的是这样吗?
算起来,他不过也才和这个人认识一年而已,又能了解到哪里去。
莫祁突然抬头问他手机里的信息和照片能不能找回。
肯定是不能的,他说。
然后他看到莫祁低下了头,把手机紧紧捂在胸口,就好像那真的是什么稀世珍奇。
再然后呢?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到莫祁在哭,不吭声地哭,就是安安静静坐着掉眼泪。白净的脸上全是湿痕,一道道的惊得他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
……
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顾谌岭发了一条动态,莫祁看得眼睛都泛疼了,仍然死死盯着屏幕,转不开眼。
那是两张图片。
一张是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对着窗外鹅毛大雪拍下来的,色调黑白。
那人曾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一张是那天早晨起来用雪堆的有手有脚有尾巴的兔娃娃,在他手机里也有类似的一张,色调也被调成了黑白,哪是鼻子哪是眼变得很模糊。
那人曾说,你看这个像不像你,又白又可爱。
图片上面配有文案,仅仅三个字
结束了。
他想,明明那时候他们才刚开始,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就成了结束。
如果手机里仅有这个也就罢了,可是那些照片,那些很多很多没有删掉的聊天记录,还有那个黄昏他们最后一次通话时他偷偷录下的音……都是他唯一能留住的关于那个人的东西。
是回忆,是证明那几年确实存在过的证据,是……可以用来思念的工具。
却被他弄丢了。
这件事让他此后很多年都有了阴影。他得了教训,但凡遇上一点重要的,都要备上双份,仔细稳妥了,才能安心。
大一下学期,莫祁换了个新手机,原来的社交账号因为找不回来,又重新注册了一个。
新账号的好友里加了秦文宇,加了沈子衿,加了班上的同学,加了店里的老板与同事。
他继续认真地上班,认真地学习,认真地笑,认真地和余香兰说每一句话。
日子没变,但秦文宇就是觉得,莫祁哪里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空泛而不自知。
第22章
顾谌岭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他和莫祁在雨夜牵着手奔向那辆开往神圣自由的汽车,他们奔跑,亲吻,相视一笑,然后同时转头,紧接着汽车一晃地面一震,身前就变成了悬崖。
他下意识伸手挡住旁边的人。却看见莫祁在对着他笑,面目狰狞扭曲,嘴巴一张一合,毫无预兆地对他说出了这个世界最温柔、最恐怖的话。
顾谌岭,我们分开吧。
醒来已是满头大汗,顾谌岭拿过时钟一看,清晨六点。
起床换好衣服出门跑步。回来冲了个澡,吃完早饭后便开始拾衣物,暑期已经结束,今天是他去学校报到的日子。
登机前顾母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到学校记得向家里报平安,顾谌岭倾身抱了抱她,说:“知道了,妈,回去吧。”
朝顾父点点头,转身进了登机口。
顾母看着儿子挺拔坚实的背影在视线中远去,眼底忽然有了泪:“总觉得儿子变了许多,是我的错。”
“长大了而已,别想太多,走吧。”
莫祁接到沈父电话时快到中午,他刚上完毛概课走出教室。
夏日炎炎,天气闷热得厉害,响了几声轰隆隆的干雷,眼看是要下雨的节奏。电话那头语气焦急,说余香兰病情恶化,情况不太理想,让他赶去医院一趟。
走出校门口便感觉到有大颗大颗的雨点子落下,到招呼出租车的路口不过几步路,莫祁的头发和衣服就湿了一大片。
开车师傅心善,递给他几张纸让他擦擦水,莫祁接过来揉了揉发梢,道了声谢。
雨下得越来越大,街道上没及时排出下水道的雨水很快流积起来。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摆动频率加到最大,仍然被一股股水流模糊了前方视线,司机不得不降低行驶速度,缓慢前行。
到医院的时候余香兰已经从手术室推出来,转至普通病房休养。沈父说病情已经稳定,只不过……
剩下的话,即使不说大家也心照不宣。
沈父打量他身上被淋湿的单薄短袖,想必是接了电话就匆忙赶过来,难得问了几句关心的话:“贴在身上不舒服,这里又没换洗的衣物,你先回去吧,我照看着就行。”
莫祁知道他公司忙,顿了顿说:“我晚上回。”
晚上一回去莫祁就生病了,半夜发烧,身体热得难受又不停打寒颤,脑子里昏昏涨涨,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家里除了沈子衿就只有阿姨,这个时候也不想麻烦人家,起身到杯热水喝了就迷迷糊糊躲进被窝缩成一团,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没吃饭就出了门,到学校附近的诊所开了几副药,他此时已经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只记得路过小卖部时走进去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莫祁,你又啃面包喝冷水,就算是神仙的胃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秦文宇看见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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