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山河[古代军队ABO]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尧商
果不其然,匆忙的脚步声随后由远及近地传入他的耳中,而后房门便被一人好不留情地推开,饶是淑泽早有准备,也受了一番惊吓,生怕行晟一掌过去,那房门便要一命呜呼了。
“淑泽!”
被念到名字的儿子下意识要从床榻上跳起,只不过才一动手指,便察觉自己父君不知何时就到了眼前,速度之快,堪比移形换影。
“你终于醒过来了,可好些了吗?”行晟挑亮了灯火,映得他自己紧张兮兮,“渴不渴?还是饿了?”
“不……”淑泽尝试着起身来,被行晟拦下,“不渴也不饿,就是有些累。”
“你且不要勉强,好生休息才是正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我看到一个人……就昏了过去……”
“是有人袭击听雪……眼下她已转危为安,来日多多休息,应该不会遗下什么病症。”行晟多有留意,特意不说惨状,生怕淑泽听了这些又有不适。
淑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对听雨姐姐……”
行晟身形一僵,一时间不动作也不说话,半响之后才低声言道:“于你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待得再过几年,你自然就明白了……”
“是有人痛恨逸景伯卿?所以要寻听雨姐姐以行报复?”
淑泽的一针见血却是令仲军大人不知所措,如今细想,他不过十三岁而已。
“就像当初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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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走我和淑雅……”
“你还记得那件事?”行晟心中狠狠一跳。
“我真的杀了人对不对?那个人死了,血流得到处都是……”
果然他终究无法忘怀当年,甚至一句点拨,就将孟千死前的挣扎看得历历在目。
他越是想对行晟诉说自己的煎熬,越是呼吸急促,他的身体甚至开始僵硬地蜷缩、扭动。行晟手忙脚乱地试图阻止他伤害自己,懊悔着如何又成了这般情形,继而听他继续说道:“我现在手上还带着他的血腥味,我把手都洗得脱皮都去不掉!”
“淑泽……”行晟被他这等神情恍惚的模样吓得六神无主,一时间居然也想不如该如何安慰儿子,当下一不留神,淑泽竟然挣开了他的双手,如被乱针所刺的野兽一般蓦然跳起,跃下床去,连桌带椅都摔翻在地。
行晟大惊失色地要起身扶他,不料他又出手将行晟推到一边,像是这屋里只有他一人面对漫天妖魔。
“手……我的手……”
淑泽声音颤抖地在屋内四下张望,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生怕身后飞来厉鬼索命,而这小小一间屋子居然也容得下他仓皇逃窜。
他最终将目光落在行晟的长剑上,而后豁然笑出声来,如同得了天启一般。
“我只要砍断这双手,那些血便再也不能纠缠我了!”
“不要伤害自己!淑泽!”
行晟脚下一点,扑身上前去,趁着淑泽高举长剑之时自空中跃过,伸手攥紧淑泽手腕,稍一用力便令淑泽吃痛惊呼,将长剑脱手甩出。
似乎这等专心刺骨的疼痛唤醒了淑泽该有的清醒,恍如一次轮回的的再度睁眼,得见行晟反手持长剑站在自己的面前,神色平静,却是掩盖不住眉宇之间的几多哀伤忧愁,像是一眼望尽秋日满地的萧瑟枯黄,落叶或可归根,而枝桠就只能孤零零地背负霜雪,度过最后的冬天。
春来发嫩芽,夏又可成阴,但是曾经凋落的再也无法重复。
淑泽看着行晟的眼睛,几欲落泪痛哭,为了行晟也为自己。
他试图开口告诉行晟,自己无事,可方才的疯狂一次次在他眼前闪过,他像是一个过客,看着自己丑陋的模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行晟伸手,轻轻摸了摸他渗出冷汗的额头,“只怕这事夜夜入你梦去,让你不得安生吧……”
“我……”淑泽不敢看行晟的眼睛,“我不知道如何去说,只要我想开口,就……”
“你们从未有人对我提及此事,连淑雅都没有……”
“他们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淑雅平时在我面前,连刀剑都好好着,甚至不愿意让我见到红色的物什,而这些旧梦……我早已习惯了……祖母卿和大军长寻了诸多安睡方法,可又不能让我就这样吃一辈子……”
行晟沉默许久,仍然是强打神,让淑泽好生安睡,借口自己还有他事,急急忙忙地夺门而出,恍惚之间抬头,才察觉,天际似有光亮。
他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同何人诉说。师父惨死的悲痛似乎卷土重来,就在他心口反滚沸腾,将他寸寸烫伤偏偏这时的辰盈与长铭远在千里之外。他决意即刻赶往令军侯府,即便见不着南荣俊聪与万山泉,有行朝陪伴也是好的,可才向着马厩走了两步,他就停下了脚步。
他恍然间察觉,他早已为人父君这么多年,他的孩子已是十三岁的模样。
不该再去寻一个可依靠的人。
他后退一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往宣武阁而去。
昼夜都该有人守卫的宣武阁眼下静静悄悄,他心思一动,伸手缓缓推开宣武阁的大门。
借着月光还未褪去的倦意,他看见眼前尘埃在轻轻飞舞,似乎不忍惊醒其中之人。
“是行晟吗?”逸景略有干哑的声音自昏暗中传来。
“正是下官”,行晟随口答应着,伸手取过火折子,才将将擦亮,就听得逸景道:“不要点灯。”
行晟一愣,挥手灭了火折子。
“你一夜都没有睡吗?见了何岁丰,便到了这宣武阁中?”
寂静之中,只有行晟的声音回响。
“可是出了什么事?”
逸景依旧没有回答。
行晟见此也不再说话,脚下一动,人却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逸景原本仰倒在大军长的主位上,猛然伸手,扣住了行晟的手腕,却是连眼神都未动。
“别心了……也不要管我。”
行晟徐徐回手,长叹道:“你需得休息,我会让你安心睡去,待有要事,重新唤醒你便是。”
一天一夜内的变故,令两人皆是疲态。
“我知你好意,但我无法入睡,也不愿入睡。”
逸景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在无限落寞中凝成了霜。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令你伤怀难受,那便说出来吧,能令你好受些。”行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该对逸景说还是该对自己说。
他分明自己遍体鳞伤,却是咬着牙给别人上药。
说不清是谁能救谁。
“行晟,你还想复仇吗?”
“你说什么?”行晟猛然瞪大了眼睛,心中苦海又起波澜。
“为师父与师兄复仇,向甘仪与甘标复仇,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那是我的师父!”行晟声调尖锐,像是一把尖刀直奔逸景双眼而去,只听得巨响一声,四周尘埃喧哗,主位面前的桌案竟然四下崩散,几乎化作齑粉。
“我知道大将军对你极好……可这件事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能报复甘家兄弟,难道还能再有些许释怀和满足吗?”逸景的声音不知为何带上了些许不易为人察觉的颤抖:“何岁丰何曾不是如此,可他如今又受了多少苦痛?他险些不辨是非不问来去,杀了自己的孩子!”
行晟并未应答,反而拂袖便走,恨不得将逸景远远甩在身后。
“行晟!”逸景的一声呼喊,竟带了哽咽,令行晟停下脚步。
“傅远平已然死了,可南荣行晟还活着!你有父母有卿子有孩子还有兄弟和朋友,这些都不够吗?令军侯对你视如己出也从未阻拦你报仇雪恨,那也只是因为他希望这样能让你好过而已!大将军有恩于他,所以他希望能替代大将军,作为一个长辈补偿你。可大将军又何曾愿意看着你被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折磨十五年!”
“胡言乱语些什么!”
行晟陡然转身,箭步上前便扣住了逸景的喉咙,双手力道昭示着他并未留情,只怕逸景一次挣动,这涧河谷就要改天换日了。
“我不知道你从何岁丰那处听说了什么样的真相,可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第162章第一百五十三章报应不爽
行晟:我答应他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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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为师徒,却连他的转世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寻。他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与我永别了啊!
“你不过是见了何岁丰一面,便成了这副窝囊模样,莫非你忘了,你仕途坎坷,是我师父帮着你护着你!不然你何以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余年!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咳……”逸景一时间喘不上气来,却没有伸手阻拦行晟,而是强撑着一口气,握住行晟的手腕:“再如此下去,怕是你会赔上自己亲人的性命啊……”
行晟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眼前又见到了淑泽那疯疯癫癫的模样,连手指何时松开也并未察觉。
他忆起当年不听南荣俊聪的劝告,执意要在黄泉森林暗杀曲璃萤,可事不成而患无穷甘仪与孟千谴了大队人马将黄泉森林团团围住,导致被囚禁多年的司福罗引火自焚,就此结束百年凄惨的命运,唯有忘熙和七越逃出生天……最后的结果,就是害得逸景同族相残,险些丧命,长铭不得不流浪在外,九死一生,他与辰盈南北两隔,而他的儿子,也因为错杀孟千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不由得想着,若是没有自己,若是自己早已死去……
何岁丰为复仇,害得自己子女落难……他又何尝不是。
“哈哈哈……”他笑出声来,将咸涩的泪水一并吞入肚中。
何岁丰失魂落魄之时,尚有自己可怜,如今自己心如刀绞,却是无人可诉。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就是我的报应吗!”他抓着逸景的胳膊,却用不上半分力气,“我为了师父落得如此报应,可甘仪如今还在高枕无忧!这世间为何偏有如此之多的造化弄人、报应不爽!”
“行晟,行晟你莫要如此……”逸景伸手要扶着他坐下,不料被他一掌挥开。
“你知道什么啊……”
行晟的声音已然混入了哭嚎,像是回到了古来秋惨死的那天夜晚,火海与杀声将他彻底埋葬在某一天的黄土中,只恨自己不能血泪洗面,让这天地同悲。
“如果他没有偶遇先帝,也就不必感念先帝大德,故作一个武夫说什么报效国家……他和我的师兄,本可不涉入这尘世纷争,安然千年……”
“你说什么……”逸景本该难以置信,可转念又想到了他与长铭那个本事通天的师兄南宫煜麒既然识得七越,那么至少在世间走过了上百年。如此一来,逸景便也镇定了许多“他……他难道……”
“他本想教我与他一般,抛却七情六欲……可我爱上了辰盈,实在无法舍弃……”
“那你的寿命岂不是……”逸景恍如置身梦中,可他又分明知道自己清醒。
“我只不过肉体凡胎,再有十余年,也是个行将就木之人……我对他说,我不愿同他一般羽化登仙,师徒缘分只有短短几十年,对他便如同白驹过隙一般。”
逸景终究扶不住行晟心中的沉重,只得陪着他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听他说那些或欣喜或伤心的过往。
“师父没有逼迫我,而是极力成全我与辰盈……他说只要我能过得开心,这辈子是长是短也无甚关系,即便我日后死去,他也会再寻我的转世,重新与我作一世师徒……”
行晟声音沙哑,像是早已流干了眼泪的木偶。
“可他因游走尘世,封印了自己灵力,终究不低孟千手下万人围攻,就这样离我而去……我答应他来世再为师徒,却连他的转世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寻。他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与我永别了啊!”
逸景从未见过行晟哭泣,他的眼泪,也将埋没在晨曦之前的黑夜里,再也无人能知晓,余下的,不过是泪水滴在他掌心的温度,还有肩膀上沉重的依靠。
“如果我能早些察觉,早些醒悟……或许你不必成了今天这样……”
“太迟了,我还活着,这些话便是迟了”,行晟眼角泪水未干,神情却似乎早已恢复了往日古井无波的模样,“你迟了十五年。”
“我何止迟了十五年……而是迟了二十余年。”
辰晓在终夜的煎熬之后来临,朝阳便足以令一切无所遁形。
行晟在不经意间回头去看逸景,立时愣在了原地。
大军长的衣裳尚且整齐,只是喉咙处还有着几个淡色的指印,而他的嘴角不知何时着了血迹,因为未及擦拭,这痕迹一路延伸到领口之内,时间风干的悲伤却停驻在脸颊,眼角晶莹的水光染上那双眼中的猩红,像是妖孽厉鬼一般。
“怎么会这样!”
行晟被这双眼睛吓得猛然跳起,随后又蹲下身去,仔细端详。
“你不到性命垂危之时,是不会出现这妖鬼的眼睛……难道整整一晚了?”
逸景并未回答,而是低下头去,言道:“你不必担忧,我尚且清醒,也无性命之危,再过些时候,这也该褪去了……”
“如何会如此?何岁丰同你说了什么?”
逸景看他一眼,反而苦笑道:“我整夜都呆在此处,直到你方才说起因果报应,我才相信确实如此……我当年不假思索便认定是好友叛变,也未曾好生安慰听雪与听雨,更不曾劝你远走他乡,莫要再回这朝堂纷争……活该有此结果。”
“你是说……”行晟似有所觉,但也不愿意相信这其中的真相如何,“何岁丰难道含冤莫白?”
“顾小舞早已察觉到,苏盛意力排众议,让绛元入朝,便是意图挑起绛元与兴主之间的纷争,好让那个和生皇帝坐渔利,稳定江山。所以她当初放手一搏,在疫病之时,令‘兴主不政’的谣言四起,果然引得皇帝勃然大怒……为王为帝者,代代皆兴主,突然出现了一个和生,谁可容忍?”
逸景回想起顾小舞那日面对自己质问却只是莫名感慨和几天几晚的夜不能寐,仿佛得知这个真相,还是前生的经历。可行晟仍是不懂其中深意,只好等待逸景继续说下去。
“宁武的前任大军长原本在政变之后,不满和生为帝,却因为同苏盛意往来密切,而被轻易劝抚……”
“是苏盛意杀了那三万大军!为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得知此中真相的行晟,亦是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同逸景一同跌坐在地,虽无风过,却有冷意。
皇帝如何能容忍曾有反心的大军长?然彼时宁武大军最为强盛,前任大军长更是可谓呼风唤雨,不可轻易除之,故而苏盛意借着拦路黄沙,胡莽尖刀,将宁武屠杀殆尽。
“三万人……那可是三万人!”行晟垂首一看,便见自己右手颤抖不休,在青石地板上留下暗黑的血迹,就像是他试图求一处支撑,却苦寻不得,他几次想要抽手以伤及自己,可手脚愈发不听使唤。
清晨的寂静中,似乎有千万英魂即将归于十殿阎罗,只得在消散前一诉昔年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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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景的喘息亦是急促了几分,双眼猩红更胜从前。
行晟定了定心神,逞强着将逸景扶起,一步步往主位而去,不过短短几步路程,像是经历了千山万水一般的长久。
“如今该当如何?”行晟问逸景,可答案,也是彼此心知肚明,他似乎心有不忍,便在逸景开口前继续道:“我去吧,你不要再见他了,后续事宜,皆由我安排就好。”
说着,他转身便要出宁武阁。
逸景慌忙起身,试图拦下逸景,可甫一动作便觉眼前发黑,只来得及勉强抓上行晟袖口,被行晟随手一带,便极为狼狈地摔倒在地。
“大军长!”行晟连忙回头扶他。
“只能这样吗……他是我的营长,是宁武大军第五营的营长,是我的故交,是我儿子的亲生父君啊……”逸景反握住行晟手腕,满心不甘地问道。
“宁武大军第五营,早已因他废除了名号……你是大军长,应该比我更清楚何岁丰价值究竟如何。”行晟的言语剥夺了逸景掌心最后的温度,“只要他能重返胡莽,作为内应,即便今后两国开战,我们也能减少更多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可我该如何对他们父子交代呢?”逸景神色黯然道,“如果将此间真相告诉听雪和听雨,难道我要将他们久别重逢的父君重新送上断头台吗?”
行晟拍了拍逸景的手背:“可是这件事的真相永远不能为人所知……你要如何去说二十几年前的往事?况且皇帝亦牵涉其中,一旦真相大白,必定天下动荡,万一邻国趁虚而入,后果哪堪设想!”
“我知道这件事不能说……”逸景终于绝望地垂下手腕,像是逝去的老者,“可你不懂我的心情……就像是我亲手将当年挚友活活埋葬……他永远留在暗无天日的泥土中,在惶惶不安里等待着窒息那一刻的到来,他想要挣扎……我却给他的棺材钉上了牢不可动的铁钉……只怕今后,夜夜都有孤魂野鬼入梦来。”
“你什么都不要管”,行晟勉强挤出一个安慰的笑意,“什么也都别问,我会处置好这一切的。”
那场更改了多人命运的战役似乎在二十余年之后方能落下帷幕。宁武大军全军覆没令□□战局失利,不得不将谦则公主远嫁胡莽以求和平,从此留下孤苦一生的花大军长与德昭王卿。幸存者如逸景,一跃成为宁武新一任大军长,而何岁丰也就此沉没在千夫所指的史料记载中。
旭日东升,又一次等到了阳光普照的时候,行晟拾了宣武阁内散落在地的文书,终究还是出门去了。
ps:关于逸景怎么知道苏盛意故意挑起兴主与绛元之争,在前文就有过暗示了,顾小舞对逸景说,以为自己是下棋人,没想到还是成了别人的棋子,在那之后逸景也得知了顾小舞这话的意思,几天晚上没睡好(从八十四章开始,逸景回朝之后与顾小舞的对话)。
第163章第一百五十四章百身莫代
逸景:他不愿我太过愧疚,才将这些强迫说成自愿。
何岁丰听得牢门外脚步声远远传来,却是没有急于起身相迎,而是慢慢坐起身来,掸了掸衣上尘埃,才下了床榻,到了牢门前,见了来人倒是颇为诧异。
“我原以为是逸景来了。”
行晟摇摇头:“他过度劳累,被我打晕了。”
“他这人向来武艺不济,从在我营下之时便是如此,我也不是第一次怀疑他是不是兴主了……”何岁丰苦笑一声,眼神由平和又转为凌厉,“所以你此来,便是逸景有所决断了?大军长怕是已经亲自下令,先将听雪兄妹关押起来扣作人质,再将我送往胡莽,为今后战事再起做好万全准备……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你必须回到胡莽去,但他不会拿自己的子女作为威胁你的人质”,行晟长长地叹息,“本官已下令于密探,只不过是将乌哈提秘密押送至王城,而你则返回胡莽……你怎么想都无关紧要,本官原也就是铁石心肠的人。”
“看来当年之事,再也不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行晟本是打理好自己一身装束,可听了何岁丰这一声认命,仍旧是双眼发酸,他一时说不清为何自己也会动容,可再一细想,若有一天自己成了何岁丰这般,定也是不愿接受如此结局。
当年惨案,兜兜转转,终于到了该结局的时候再也不会有历史为一个含冤多年的人书写二十余年的苦痛。
何岁丰比行晟要冷静许多,他开口道:“让逸景来吧,临走之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行晟本是不忍让逸景面对这样的的事情,可他也难以回绝何岁丰的恳求,故而逸景还是到了这牢狱中。
“我决意回胡莽去了。”
逸景低着头,没有应答何岁丰。
“如果你能答应我,将我的儿子乌哈提毫发无伤地接回中原安置,那我就此返回胡莽,作为内应……一旦开战,你们总是需要我。”
“你说什么?”逸景猛然抬头。
“如果你能答应我,将乌哈提接回中原安置,我便返回胡莽,作为内应。”何岁丰坦然一笑。
逸景已是说不出话来,抬起头定定看着何岁丰,恍然发觉岁月早已无声走过,只留下两鬓斑白时间当真过去了太久太久……
“其实我已经下令……”逸景颤抖着嘴唇开口。
“别说了”,何岁丰依旧勉强维持着笑意,“什么都别说了。”
逸景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却是再也不敢正眼去看何岁丰。
“临走之前,再见听雪和听雨一面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
“还是不要见了”,何岁丰决然摇头,“我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或许对一个叛徒的埋怨能让他们好受一些,就让他们作为大军长的孩子活下去吧……逸景啊,那年你我初见,也是在这国试武举后的春日啊……”
夜凉如水,四野寂寥。
逸景坐在自家庭院门前,倚门回看屋内几人的剪影兀自出神。
有人伸手,拿一壶温酒碰他脸颊,令他立时回神。
“你怎么来了?”
行晟将酒壶往前一送:“给你送酒。”
“我还有不少军务,饮酒误事”,虽然这么说着,逸景还是伸手接过酒壶,饮下一口,一时半刻的沉默竟然令他几欲沉醉。
行晟一撩衣摆,同他席地而坐。
“军务自有我,到了明天你还是得乖乖坐到宣武阁去”,说罢,他回头看一眼静悄悄的房屋,“我以为何岁丰不愿意再见听雪和听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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