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施阳子
第十七章结因
水镜宫内,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宫主水离城,排在第二位的却不是北斗七星,而是“妖魔鬼怪”四大名医。
妖医华一山最拿手的是针灸,喜欢研究各种疑难杂症;魔医华重山痴迷于药物研究,一生致力于配置能治百病的万能丹;鬼医王七星通各种巫蛊之术,曾有过“医鬼不医人”的传说;怪医王九天最擅长手术,最喜欢把动物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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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拼起来。
“妖魔鬼怪”四医每个人都有一个弟子,妖医华一山的弟子是舒桐,魔医华重山的弟子就是古玲,鬼医王七星的弟子叫余柿,怪医王九天的弟子是刘璎,也就是之前跟在水镜花身边的小姑娘阿璎。
除这四人之外,水镜宫还有将近百来个医学弟子,都住在“方圆山庄”里,由古玲等四人轮流授课。“妖魔鬼怪”四医偶有兴致,也会去讲几堂课。这些学生们最想见到的自然是水离城,但水离城自水镜花三岁后便再不弟子了。
而北斗七星,相当于水镜宫的护卫,负责保护宫里所有人的安全。北斗七星七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以天枢为首。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弟子,分别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武曲、破军,这七人就是日后的北斗七星。
水镜宫上上下下,一共百来号人,自然是有专门的厨子的。但水镜宫内做饭最好吃的却是舒桐,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古玲那个吃货。但舒桐的手艺虽好,做鱼的功夫却比不上水镜花。
水镜月喜欢吃鱼,最喜欢吃水镜花做的鱼。小时候吃过几次,每次吃鱼的时候都念着。
水镜花做了三条鱼,一条煎的,一条蒸的,一条煮的,一起摆在水镜月面前。
水镜月是真的饿了,一条鱼很快就没了,汤汁都拿来拌饭了,只剩下骨架子留在盘子里。
水镜花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道:“别光吃鱼,青菜也要吃。”
水镜月一边点头一边送了块鱼到她碗里,道:“阿姐也吃啊,看我吃可填不饱肚子。”
一桌子的菜都被吃完了,自然大多都是水镜月吃的。水镜月趴在桌子上揉着肚子,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偏头对水镜花道:“阿姐,你知道灵隐山最高的地方是哪儿吗?”
水镜花道:“北高峰。”
水镜月点头:“你一定没去过吧?我带你上去看月亮,不比西湖木兰船上的月色差。”
水镜花愣了愣,有些犹豫。
水镜月起身,拉着她往外走,道:“放心啦,我跟天枢叔叔说过了,我们姐妹这么多年没见了,今晚随便我们怎么玩儿都行,没人来打扰。”
水镜宫建在灵隐山南麓,水镜花自出生便从未离开水镜宫,去得最远的地方也不过花前月下楼,就连在西湖游船,对她而言都是奢望。至于灵隐山的另一边是什么模样,她永远都只能想象。
北高峰虽是灵隐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但其实也高不了多少。不过,八年前,水镜月十岁那年,乌炎从闲云岛抓来了个马脸秃头的老头,在这座山上建了一座高楼,取名望月楼。这座楼比南边的雷峰塔还要高出二十丈,站在楼顶,可以俯瞰整座杭州城。
水镜花站在楼顶上往下看,有些害怕,扶着水镜月坐下,仍旧拉着她的手不敢放开。水镜月陪着她一起坐下,从腰间解下酒壶,晃了晃,道:“要不要喝点酒,壮壮胆?”
水镜花瞪了她一眼,不过,极无威慑力。
水镜月笑了,道:“幸好爹爹不让你出门,你这么一瞪眼,杭州城的少年见了估计都得晕乎乎的跳西湖。”
水镜花苦笑。水镜月的重瞳比西湖的月亮还要漂亮,却是整个水镜宫的禁忌。可她的白瞳呢?她是水镜宫的大小姐,也是宫主的继承人,水镜宫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很尊敬。可是,每个人看到她那双眼睛,除了怜悯,就是恐惧,跟恐惧重瞳不一样,那是带着嫌弃与恶心的恐惧。
她从未怪过他们,连她自己照镜子,也会被吓着。也只有水镜月,会说她的眼睛好看,说它们像南疆最纯正的羊脂白玉一般温润晶莹。
水离城说水镜月欠了她的,可她觉得其实是她欠了水镜月的。有时候她会觉得,或许前世她们就彼此亏欠,所以此生她们才会成为孪生姐妹。
这两姐妹的感情从小就很好,这点让水镜宫所有人都觉得很奇怪,水镜花喜欢水镜月他们还可以理解,可是水镜月呢,对那个会夺走自己眼睛的人,不恨也就罢了,为何还会如此亲近?
水镜花指着远方的重重山峦,问道:“阿月,那里就是你住的地方吗?”
水镜月点头,“嗯,师父的狐狸洞,我的老鼠洞。”
北高峰的西边有座高峰,名叫美人峰,因为像睡卧的美人而得名。美人峰的山下有座茅草屋,就是水镜月住了十年的地方。茅草屋旁边有一颗高大的无患子,后面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拨开灌木丛,会看到一个半尺高的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从这个入口进去,就能到达水镜宫练功的地方。
水镜宫三岁的时候被扔进到这个茅草屋,偶然间发现了这个洞穴,好奇之下走了进去。当时她若知道这洞口通往的是个地下迷宫,她再怎么好奇都不会进去。但是,她若知道她进去之后会遇到她师父,就算里面是龙潭虎穴,她也是会闯进去的。
水镜月听灵隐寺的明心方丈说,这里原本是没有这么多洞穴的,是她师父来了之后挖的,曲曲折折连起来大概足够绕西湖四五圈的了。后来她在闲云岛见到了类似的洞穴,比这里的规模要大得多,也见到了那对“鬼鬼祟祟”的鬼兄弟,才知道原来这洞不是师父挖的。但小时候脑海里想象的师父如老鼠般在这山上打洞的形象却是根深蒂固了,每每想起,她都能独自偷乐许久。
乌炎把这里叫做狐狸洞,她却把这里叫做老鼠洞。乌炎听她讲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笑话她,警告她以后千万别给小辈取名字。
她每天天微微亮就进洞,等到天黑了就出来。可不就跟老鼠似的么?她自认为取得名字比师父的“狐狸洞”要贴切多了。
水镜花偏头看她,道:“阿月,我能去那儿看看吗?”
水镜月摇头,“现在不行,过几天吧。”
水镜花不解,“为什么?”
水镜月没有回答。为什么呢?因为知道你见了之后肯定会流泪的。现在这个时间,她不能让她觉得她很可怜。
水镜花见她眼神微黯,抓着她的手指紧了紧,道:“我只是担心过几天我就出不来了。”
第十八章重瞳
水镜月起身,往前走几步,站在楼顶狭窄的飞角之上,背对着水镜花,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说:“阿姐,我今天去找过九天爷爷了。他跟我说,要正常参加五天后的继承仪式,最迟明天就要开始手术了。明天早上,我先去检查身体,你……等到巳时再过去吧。你不用担心,九天爷爷说了,有他们四个在一旁协助,会有八成的把握。”
水镜花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之后,感觉有些冷。她也是大夫,“妖魔鬼怪”四医也是教过她的。她自然知道,那所谓“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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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把握”是怎么回事。若是保证她们两个人最后都平安无事,五成的把握已经是最乐观的情况了;可若是只保一个人,成功的机会就有八成。
保哪一个,舍哪一个,自是再明显不过的。
“那你呢?你怎么办?”水镜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哽咽。
水镜月回头,似乎笑了笑,道:“阿姐,不用担心我。我们练武之人,看东西不是用眼睛去看的,而是用这里。”她伸手在自己胸口点了点,“心眼看到的,可比眼睛看到的多得多,也真实得多。”
她的眼神很认真,却是在一本正经的瞎扯。哪有什么心眼啊?不过,若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生活了十年,看不看得见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水镜月背对着月光,水镜花看不清她眉眼间的表情,可她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很平静,就好像,那双眼睛于她而言,真的是无伤大雅的存在一般。
泪水从脸颊划过,水镜花仰头看她:“可是阿月,我不想要你的眼睛啊。”
从始至终,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爹爹自行安排了这场交易,说这是水镜月的罪孽。他们只想过水镜月愿不愿意给,却从未想过,或许她根本就不想要。
水镜月站在凌空虚度的屋角,从西湖吹来的东风吹得她的发丝飞扬,如同月下的灵在起舞。她伸出左手,将那把缠满了黑布条的长刀平举在胸前,问道:“阿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水镜花擦了擦眼泪,看向那把刀,有些不确定,“是月下?”
水镜月点头,“五年前,我行走江湖的时候,把它还给了爹爹。如今,我又把它拿回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阿姐,那把‘花前’,你带在身边了吧?”
水镜花点头,从衣袖里摸出一个暗红色的木头盒子,长不过五寸,宽仅一寸,盒子上刻着百花齐放的纹样。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把小巧的刀,长三四寸,宽不足半寸,刀口前段更是如同粗些的银针一般。这把刀通体黑色,薄如蝉翼,刀柄的位置刻着两个字“花前。”
水镜月伸手解开手中那把长刀的布条,露出黑色的剑鞘,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剑鞘上刻着星月神话的图样。水镜月左手拇指微动,那把刀往上移动,露出了刀身上的“月下”二字。
“花前月下无影刀,杏林春暖水镜宫。”
这两把刀之所以叫无影刀,是因为它们的的确确是没有影子的。据说这两把刀的材料是来自天外的陨石,这种石头很特别,质地半分像金属,半分像玉石。在月华星光下,它如乌金石一般内敛沉稳,在烈日炎阳下,它却如同水晶石一般温润莹洁。
关于这两把刀,水镜宫有个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江湖中有一对情侣,女子名为花零,是个不世出的神医,男子月缺,是个行侠仗义的刀客。他们袖手天下,行走江湖,女子悬壶济世,男子为她保驾护航,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有一次,这对情侣前往南海的一座孤岛拜访好友,行船的路上遇上大风,巨大的海浪几次差点将船掀翻。但是,就在他们抓着桅杆透过重重水幕看向夜空之时,却发现夜空中的星星都落了下来,下了一场流星雨,绚烂夺目,如同一场盛世烟花。
然而,就在他们痴痴地仰望星空之时,突然响起一声巨响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他们的船上,将船砸出了一个大洞,海水正汩汩的往上冒,没一会儿便积到甲板上。
船翻了,他们以为要葬身鱼腹之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们的友人来接他们了。那人将两人救起,还特地在大风大浪中下海将那块砸翻了他们的船的石头给捡了回来。
两人在岛上住了大半年,等到离开的时候,他们的那位友人送给他们两把刀,说是用当时那块天外飞石打造的,刀上刻了他送他们的祝福。
那两把刀就是如今水镜宫的无影刀,“花前月下”是说只要对方在的地方,即便花残月落,也是笙歌醉眠处。
这是个很美好很浪漫的故事,即使听来有些虚幻,却让人愿意相信它是真实的故事。
月光下,水镜月站得笔直,手中的刀举至头顶,清冷的声音如同珠玉碎地
“从今以后,你在‘花前’普救含灵之苦,我在‘月下’替你斩尽百鬼众魅。”
“从今以后,我是藏在你身后的利刃,你就是我的眼睛。”
***
听澜苑。
月微明,风轻吟,竹影摇。
幽篁深处孤弄影,凤箫声断寄相思。
一曲终了,黑色的身影从竹枝上翩飞而下,落在竹亭中的吹箫人身边,径自取了酒壶来饮,“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吹箫人清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低沉的声音如同箫声般暗哑,“你怎么来了?”
“徒弟有难,做师父的怎么好作壁上观?”那人轻笑一声,“听玉衡说,你接到阿月的求助之后,只说了句自作自受?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去的早,她可能真的会死?”
“她是我女儿。”
黑衣人眼神一凛,捏碎了手中的杯盏,“你,有帮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吗?”
吹箫人眼中仍旧波澜不惊,“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不该回来。”
“我后悔了!”黑衣人蓦然起身,“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徒弟。我乌炎,若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被人欺负,岂不是白活了这把年岁?”
吹箫人看了他一眼,“当年阿月出生的时候,东方神相的预言,你也是听见了的。”
“重瞳乱世?”黑衣人笑得嘲讽,“离城,我最看不起你的一点,就是你太相信东方老鬼的老天爷。那老鬼若是真神仙,为何弄得自身含冤而死,东方家族存亡断绝?”
“她是我的女儿,两个都是。”吹箫人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光泽,“我不是相信东方,只是……输不起。自阿澜去了之后,我就不是从前那个水离城了。我可以不在乎伏尸遍野血流成河,但我不敢拿她们的性命去跟老天爷赌,我输不起,冥亡见总比珠沉玉碎好得多。乌炎,你来告诉我,若你是我,你怎么选?”
黑衣人沉默良久,道:“我不是你,你也不是阿月。”黑衣人仰头看了眼夜空中的明月,缓步离开。
“乌炎,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告诉你,阿月有难的?”他说的是水镜月在江城的事,乌炎这次来中原,并没有回水镜宫,而是直接去了江城百草堂。
“信鸽,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
第十九章故人
水镜月将水镜花送回了水镜宫,却没有回自己的老鼠洞,也没有回她那个狗窝,而是去了灵隐寺。
水镜月在灵隐寺东北角方丈楼的楼顶站了一个时辰,也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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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着,听着夜风中的声声木鱼,似是想要洗净一身的红尘杂念。
水镜月八岁那年,乌炎带她来到这座院里,把她往前一推,道“大和尚,我给你带来了个学生。”
她仰头就看见一个圆脸大耳的灰袍和尚,心想,这人长得真像天王殿里的弥勒佛。
大和尚温和的目光看着她,半晌道“穿了男儿装也是个女孩,灵隐寺不女弟子。”
乌炎抬手就扔了个石子过去“你想我还不给呢,我是让你教她读书认字。”
大和尚眨眨眼“你怎么不自己教?和尚很忙的。”
乌炎瞥了他一眼“忙着去见佛祖么?”
大和尚很识时务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讲普度众生,传道授业也是一种功德,老和尚应了。”
乌炎拍拍她的脑袋“磕头就了,老师还是要叫一声的。”
她仰头看着那对她笑出两个包子脸的大和尚,偏了偏头,眨着眼睛似是十分困惑“和尚不是都吃素的吗?为什么长这么胖?”
乌炎大笑“不愧是我徒弟。”
大和尚也笑“不愧是乌炎的弟子。”然后用那只肉肉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脑门“这叫做心宽体胖。”
她恍然,认认真真的点了头。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她这个传道授业的老师,刚见面就误人子弟的欺负她不通文墨,以至于她现在还容易把“心宽体胖”的那个“胖”字念错。
此后,她就多了个老师了。只是,这个和尚老师没教她“五蕴皆空”,没教她“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反倒一本正经的给她解释什么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叫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讲得面不改色,她听着愈发觉得这个大肚子和尚定然是见不到佛祖的。
很多事,水镜月不好问乌炎,因为问了也白问,她这个师父武功高是真高,脑子却比常人少几道弯,有些不靠谱。她虽难得才来一趟这方丈楼,但既认了明心这个老师,自然是要物尽其用,有什么困惑都会问他。
乌炎走后的那一年里,她来这里的次数比之前四年的时间加起来都多。她问他“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会离开我呢?”他敲着木鱼“你看到念尘了吗?他是和尚的第九个弟子,人乖巧也有灵性,和尚挺喜欢他的。可是,在这之前的那八个弟子,和尚也一样喜欢。他们最后却都离开了,有的是吃不惯这寺里的斋饭,有的是跟从前未了的情缘走了,有的是嫌和尚没本事不配当他们的师父……就是这个念尘,以后说不定也还是会走的。可是,即便知道他日后要走,和尚现今还是要好好待他不是?日后说不定还会来一个念慈或者念文?阿月呀,人生就是这样的,就像是一场旅行,你要经过很多地方,路上会遇到很多人,他们会陪你走一段路,却也有自己要走的路。若你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消沉一辈子,可就错过了很多原本会陪你走一段路的人。”
明心每次解惑都有些嗦,不过至少不会跟她打佛语,更不会拿哄孩子的话哄她,所以,她还是很信任他的。
那晚,她听了他那一段话之后,就去找了天枢,说想要出去旅行。最后她走得时候,去给明心辞行。明心听说她要走,问为什么。水镜月就说“不是你说的吗?人生就像一场旅行。”明心听了差点把手中的木鱼都敲碎了。
今夜她来到这里,自是心中有惑。只是,这一次,她却不知该如何诉说。
耳边的木鱼声蓦地停了。
水镜月的思绪回转,却见山下有两个人影走过,去的方向,正是她的老鼠洞。她从楼顶一跃而下,踩着树梢下了山,待走进些看清来人之后,她惊喜的叫出声来:“千殇哥哥!”
墨千殇听见这个声音,止了脚步,抬眼就看见一个黑影如燕子般从云层上落下,不由笑了笑,“阿月。”眼前这个已经长成的少女,除了身量长高了些,似是一点都没有变。
水镜月问道:“你在边关还好吗?怎么回来了?”
墨千殇道:“我就是回来看看,过几天就走的。”
水镜月了然,点点头,“是了,三月初三,阿姐继任宫主之位,你定是会观礼的。你早回了几天可正巧,若是再晚几个时辰,我可就看不到你啦。”
墨千殇听她说这话,竟一点都听不出难过,心下反倒更加难受,“阿月,你跟我去边关吧。”
水镜月淡笑着摇头,“千殇哥哥,若是愿意,五年前我就留在雁门关了。”水镜月看见墨千殇身边的那人,问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吗?看着不像是军人。”
墨千殇这才想起为两人引荐,道:“这是我义弟,萧凌云,他是云国人。凌云,她就是阿月。”
“月姑娘。”萧凌云拱手,笑得纯良无害,“想不到天下闻名的月姑娘,竟是水镜宫的二小姐。”
萧凌云长着一双剑眉,眉骨凸出,眼窝也很深,有一点鹰钩鼻,跟中原人不大像。他穿着一身黑衣,领口和袖口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价值不菲。
水镜月眉头微皱,打量他良久,回礼道:“我也想不到,云国的人竟也听过我的名字。”
萧凌云似是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敌意一般,笑嘻嘻的说道:“黑衣、蒙面、轻功卓绝,在下还常听人说,月姑娘长了一双世间最灵动的眼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他停顿了会儿,挑了挑眉,“却不曾想,月姑娘竟是重瞳子。”
听了这话,不仅是水镜月,就是墨千殇也吃了一惊,问道:“凌云是如何看出来的?”
水镜月行走江湖五年,人人都只知道她一双眼睛很特别,却没有人认出她是重瞳。一个原因是重瞳子稀有,见过的人少之又少;还有一个原因是,“妖魔鬼怪”中的鬼医王七星一直都对水镜月的重瞳十分感兴趣,巴巴的教了她不少瞳术,她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眼睛了,如今,她的眼睛看起来只是眼珠子稍大了点儿,颜色更深沉了点儿。
萧凌云耸了耸肩,道:“我有个叔叔就是重瞳子,不过他老早就死了。”他说着眨眨眼,看水镜月的目光带着点儿泫然欲泣的味道,“所以,一看到月姑娘这双眼睛,在下就觉得莫名的亲切。月姑娘,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水镜月的眉毛跳了跳,面巾下的嘴角挑起,朝萧凌云走近了几步,一双眼睛带着吟吟笑意,声音似是夜风般轻灵,“萧公子不如近些看,有没有觉得更亲切?”
萧凌云脸上的笑容似是凝固了一般,只觉得眼前似乎有无数个瞳仁在不停的转动,他看着那些眼珠似是自己也在跟着转一般……
“凌云!”墨千殇见萧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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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一晃,立马过去扶他,一看,才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十分,似是在笑,又似是带着几分嫌弃。
墨千殇有些无奈。水镜月很少动用瞳术,所以这次他也完全没有防备。只是,他原以为这两人能成为朋友的,没想到刚见面就闹成这般情形。
水镜月见他叹气,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千殇哥哥,对不起。”
墨千殇摇了摇头,道:“是我不好,不该带他来的。”
水镜月皱眉,道:“我看他不顺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墨千殇将萧凌云背在背上,问道:“我正觉得奇怪,阿月为何讨厌他?”虽然萧凌云言语间有些冒犯,但水镜月一向是个豁达的人,不会为了这种事计较。
水镜月道:“你们是结拜兄弟,我本不该说他坏话。不过,千殇哥哥,我看他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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