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之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haiwuya
李寰宇沉默了,半晌,缓缓抬起头来:“你是想……”。
“落叶归根!我觉得是时候回去了。”李翔宇异常地冷静,“妈妈本来就想回去,但是医生说如果熬一熬,可能能够熬过明年六月。妈这是想等你高考完再走啊。可现在看来,要想熬到明年六月,可能有些难了。”
李寰宇阴沉着脸,没有回话。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妈妈这样熬着,不知道算不算活受罪?是不是该让妈痛痛快快地去了,才算解脱?有个名词叫做‘安乐死’,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想,这个词语既然被发明,就应该有它生长的土壤吧。”
“离过年还有多久?”如同他哥哥一样,李寰宇的神情沉着而冷静。
“还有二十三天,”我翻了翻日历,回答着。
“如果现在回去,妈妈能不能熬过农历年?”
我和李翔宇都沉默了,我们不是医生,也不是上帝,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呢?
“医生说,不作治疗,任癌细胞扩散的话,长则一月,短则十数日。”
“那就再熬些日子吧!年前肯定要把妈妈转回去的。落叶总要归根,不能等人凉了后才往家里拉,人走魂没走,那怎么行?妈那么信佛道,肯定会信人有魂魄,我们还是按着她的意愿来吧。”
是的,他妈大抵是信迷信的,不然就不会说出临死要抓新钱,不想在阴司受苦受累这番话。
虽然李翔宇比我小,虽然李寰宇更小,可我总觉得他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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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成熟,遇事比我冷静,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本该如花绽放的年纪,他们却早早地结成了苦涩的枳。造化弄人,幸或不幸?
只是,这个家真的是他们说了算吗?
第七十五章 借据
是的,这个家,他们说了不错!不然李翔宇的爸爸就不会说出那句“我还没有死”!
对的,他还没有死,所以轮不到李翔宇做主。
事情是这样的。
那晚,童童和李寰宇换回翔宇爸和姨,在医院值夜。我因为肚子有点不舒服,便没有前去事实上,李翔宇也并不希望我去医院看他妈,况且李翔宇也没去,我自然是想粘着他了。
我们在卧房里画着素描,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便是李翔宇爸爸那粗犷的嗓门:“老张,我们聊一聊!”
那语气中缺乏几分谦和,多了几分生硬。我和李翔宇顿觉不妙,打开门房,透过门缝,偷偷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只见李翔宇爸、童童妈坐在我爸的正对面,他们的面前搁着一张长长的清单。这应该就是我今天看见的那张。
“这账单怎么回事?我今天去结账,医院说已经每天按日结清了。来这边就已经够麻烦你们了,还怎么好意思让你来结账。我刚看了下总账单,居然有十一万多,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李翔宇爸爸面有难色,愠而不怒,可能是有些伤了自尊,但却又不能拂了对方的一番好意吧。
“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我从没把翔宇当过外人他就是我的儿子!我儿子的妈妈有病,我尽点心意,那是应该的。”爸爸一脸和气。显然,他并不知道他触犯了翔宇爸爸的忌讳。
“我们从没想过卖儿子,”他打开皮包,拿出一沓现金,又把我之前给童童爸的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这里是二万五千块现金,这卡里有六万块,你先拿着。不够的部分我再凑,凑不到的话,我就打借条。”
爸爸的脸色终于变了,敛声屏气,思索良久,了银行卡,退回现金:“老李,我也从没想过要买你们家的儿子!谁家的孩子都金贵,肯定是买不起的。我知道,你家肯定是不同意两个孩子在一起的,这一点,我家儿子也很清楚。我去湖南找你们之前就问过我儿子,我问他,明知道不能在一起,你还希望我去吗?他说,他希望我去。他说,就算他不能和翔宇在一起,也希望我把翔宇当成是我的亲儿子不是因为他跟你家翔宇在一起了,翔宇才是我的儿子;而是因为他的名字叫李翔宇,他就是我的儿子!”
爸爸说得颇为动人,感人肺腑,连我都为之感动,泪水湿了眼眶。
李翔宇环住我的脖子,深情地望着我,吻了上来,吻完还舔舔嘴唇,压低声音说:“宝贝,谢谢你这么爱我,不管未来如何,我定会此生不忘的。亲人也好,爱人也罢,不管是何种身份,我都想陪你这一生。”
“永不相问,永不相忘!”望着他,我笑了。
李翔宇的爸爸愣了,他没想到别人的父亲居然有这么博大的胸怀,他甚至开始有些自责,自责自己的“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他咬了咬嘴唇:“亲兄弟,明算账。这样糊里糊涂是不好的。是的,你们是一番好意,你们可能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可是对于接受者的我们来说,会心有不安。把关系变成施予者与接受者,这对于两个孩子并不公平。”
“没能考虑到你们的立场,是我思虑欠周了。那就这样吧,就当我借给你们的,等你们有钱了再还。这卡,你也先拿回去,”爸爸把卡推到李翔宇爸的面前,“嫂夫人还在医院,花钱的地方还多。这以后我也不帮你们结账了,有什么困难,你再让翔宇或阿鸿和我说声就行。咱不是亲家,胜似亲家,谁叫翔宇是咱两家的儿子呢!你放心,我绝不是嘴上说说,我怎么待阿鸿的,就一定会怎么待翔宇。”
“能这么看得起我儿子,我真是感激涕零。口说无凭,我还是立张字据吧。”
“立什么字据呀,这就太见外了!”
“要的,要的!”李翔宇爸和童童妈异口同声地回着。
“我来立吧!”就在这时,李翔宇冲了出去,“这借条,我来打吧!”
见李翔宇突然冲出来,嚷着要写借条,李翔宇的爸爸火了,拍案而起:“你爸我还没有死,这个家还是我当家凭什么你来立?你是怕我还不起吗?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就小看你爸爸了吗?”
爸爸见李翔宇的爸爸雷庭大怒,甚是吃惊,半天才缓过劲来,见李翔宇挨骂,忙劝道:“老李,别生气,别生气!小孩子一片好心,无心冒犯,无心冒犯!这个家自然还是你当家,你立吧,你立!阿鸿,拿纸笔出来。”
李翔宇从没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不禁呆若木鸡。
我拿了纸笔出去,李翔宇爸接过纸笔便开始写借据了,写到数额的时候,他看了看账单,“是114328元,你看对不对?”说着又把账单递给父亲过目。
父亲看了一下总计,点了点头:“没错,是114328元。”
李翔宇爸爸正欲下笔时,李翔宇却朝那张“中国银行止“努了努嘴:“那张银行卡也是爸爸给的,里面有六万。”
李翔宇爸爸愣了,止住了笔,甚是疑惑:“不是说是向刘磊他爸借的吗?”
李翔宇低下了头,抿着嘴:“怕你不肯要,才撒谎的。这事,姨妈知道的。”说完,怯生生地望了一眼姨妈。
李翔宇爸望向童童妈,童童妈点了点头。
李翔宇爸低着头,小声地说着:“加上那六万,就是174328元。”
李翔宇的爸爸正欲写时,我爸一听这话不对,马上抢过他的笔,说:“老李,账不是这样算的。这卡我是给翔宇的零花钱,怎么能算在里面?借归借,给归给,这个要分清楚。”
“零花钱?”
“是呀!”我怕李翔宇爸爸不信,忙跑进房里,拿出我的钱包,抽出四五张银行卡,放在桌上,“爸爸平时给零花钱,都是往卡里打钱的,很少给我们现金。爸给了我们好几张卡,翔宇都没肯要,就了这一张。”
李翔宇爸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也开始抖了。他抓起那张银行卡,朝李翔宇脸上丢了过去:“你个崽子,爸爸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天天教你什么叫‘人穷志不穷’,你倒是听到哪里去了?”
爸爸怕李翔宇他爸会抽他,忙把他拉到身后,正色说道:“老李,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虽然翔宇他不姓张,但他好歹也是我儿子。既然我认了他,他也愿意认我,我就得把这个爸爸当好。莫说是六万,如果他有能力,想继承我的事业,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将来就算是婚配了,媳妇若是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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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叫我一声‘公公’,我也会尽到一个做公公的本分。”
许久,李翔宇爸叹了口气:“再说下去,反倒显得我小气了。这子小,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能遇上你这样好的爸爸,我这个亲爸都觉得羞愧了。我没什么能力,他跟着我,从小就受苦。若是受你提携,他能长点出息,也不枉你一片好心。别的我不敢说,阿鸿要是来我那里,我也一定会把当儿子看,不会比翔宇看轻半分。只是我那穷山恶水,怕是委屈孩子了。”
“说的哪里话。我别的都不奢求,就希望孩子开心、快乐。不怕你笑话,我是离异再婚,也没照顾好孩子,所以孩子才会这样叛逆。还是你教子有方,把翔宇和寰宇都教得那么出色,不愧是做老师的。阿鸿若是能在你那里受点熏陶,学点东西,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雨过天晴,两人开始互相吹捧起来!最终,李翔宇他爸立下了字据,金额为114328。
李翔宇起了那张银行卡,可是没过几天,医院一做放化疗,卡里的钱迅速少了一半。他这时才明白,放化疗就如同吸血鬼一般,吸着你的骨髓。
腊月十八,在李寰宇、李翔宇的坚持下,李家终于决定让李翔宇的妈妈出院了。他们想再陪她过最后一个年,然后安安静静地送走她。这人世间的苦痛,她已经经受得太多了。
爸爸让我跟着李翔宇一起回李家。他说,既然翔宇爸认了我这个儿子,那就有必要去做一个孝顺的孩子。我知道,他其实大抵怕是我担心难过,希望我能在李翔宇最困难的时候陪伴着他。
父亲默默地给我们装着行礼,又把昨天给我们新买的一套羽绒服塞进行李箱,反复叮嘱:“那边天冷,不够穿就再买点,别省钱。钱不是省出来的,钱是赚出来的!”
寒冷的夜风吹得小妈的鼻子通红,她擤了擤鼻子,把颈上的围巾卸下来,围在李翔宇的脖子上,轻轻地拥着他:“孩子,尽人事,听天命。还记那天庙里的大和尚说的话吗?看开点,如同花开花落,草枯草荣一样,人也总得走完这一生的。这一辈子完了,就开始下一辈子。天道循环,生生不息。”
“老张,路上开慢点,孩子他妈身子骨不好,别颠着了。钱你放心,回头我双倍奉上。一路上,就有劳你了!”李翔宇妈的下肢已经严重浮肿,坐车已经有些困难,只好租了个面包车,把里面打平,铺上厚厚的褥子,当作是床,让她平躺着。我和翔宇坐前头,翔宇爸、童童妈则在后头照顾。
车子太小,坐不下那么多人,只好让李寰宇、童童搭大巴回家。至于梁燕,因为家里催促,她已经于一周前回到了老家。
第七十六章 她走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车终于开进了山里。开到水泥路的尽头,便到了李翔宇家屋后的小山坡。虽然道路也挺宽敞,但一看是泥路,又刚下过雨,司机怕路滑,上不来,就再也不肯下去了。我们只好从这里下了车。
“妈,我来背你!”李翔宇蹲下身子。妈妈犹豫了下,还是趴上了翔宇的背。时间不多了能这样趴在儿子背上的时间不多了能这样享受儿子温情的时间不多了。
她从没想过她的生命会终止在五十几吧,如果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去早点检查身体,就不会固执地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了。此刻,她望着故里的山水,一定会为当初没有顾惜身子而悔恨吧?
当初刘磊妈妈患癌的时候,她光听到说要从那女人身上切掉些东西,光想想就不寒而栗,而她,上苍却连“切”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刘磊妈妈的病,让原本富裕的家庭一下子陷入困境,那积攒十数载的积蓄不到数月全数散尽,她是知道的;她也曾想过这种事,可是为了能苟延残喘,看着儿子进入大学,她还是违心的去住院了。可是,老天却为何不成全她?
她是否隐隐觉得,自己等不到寰宇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了?
李翔宇背着母亲,颤颤巍巍地走在泥地里,爸爸和姨妈则在一旁搀扶,一旦李翔宇有个失足,便可马上补救。几人紧张之态,由此可知。
我拎着我和李翔宇沉重的行礼,背着我的吉它,缓缓地跟在后面。
回到家,妈妈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第一天居然吃了一碗米饭,而且还能靠着墙壁晒太阳。
乡邻听说妈妈回来了,都带着白糖和鸡蛋前来探病,总不了说些鼓励的话。妈妈见了老乡,心情似乎顺畅多了,还能和四邻乡野说几句俏皮话。
见到我,乡邻总不要问上几句,爸爸这时总会应道:“李翔宇的大学同学我的干儿子。这次去广州治病,多亏了我这干儿子和他爸爸。”言语之间,颇有几分自豪,却也有几分无奈。
每当这个时候,妈妈总会眯着眼睛看我,盈盈一笑。
李寰宇和童童比我们先到,在县城住了一晚,待我们回家后,他们才从县城赶了回来。
腊月二十三日,趁着赶集,爸爸、翔宇和我三人去购置了包皮,给妈妈买了七件新衣,以作装殓之用。想及妈妈之前说过的临死要抓新钱,我便商量着和李翔宇去了银行,从卡里取了两千块,全部兑成崭新的钱,各种币值均有。
腊月二十四是小年,梁燕从县城过来了,妈妈十分开心。还让她为自己梳了头,结了辫子,画了新眉。
腊月二十五,天空突然下起了雪粒子。生平第一次,我看到了雪粒,本该开心,却碍于妈妈的缘故,不敢喜形于色。
李翔宇曾说过要陪我去看雪的,可那一天,他居然把这事给忘了。但更遗憾的是,雪粒子下了几刻,就变成蒙蒙细雨了。雪,终究未曾下过。
腊月二十六,李翔宇从卡里取出了四千,开始置办年货。四千大洋,一天不到,就悉数消散,只换回一些猪肉、鸭肉、牛肉以及各式水果。过年的消耗可真大,光那几筒花炮和几盘鞭炮,就花了七八百元。李翔宇原本不想买的,可我却想看烟花绽放,他只好咬着牙买了。
古代的穷人总把过年称为“年关”,此刻,我终于有点明白了。
妈妈倒下了,爸爸又素来不入厨房,于是这重任只能做在李翔宇身上了。平日做做饭还好,可是要准备年货,就真有点难为他了。粉蒸肉他还能凑合着做,但什么扣肉、腌鱼,他一概不会。好在乡邻四舍念着他家有难处,女人们都过来帮衬。于是,豆腐乳入了坛子;豆腐油炸好,里面塞上了剁椒;猪肉腌了盐,就着桔子皮和秕谷熏了起来……
腊月二十八,该发面了。可是从未揉过面的李翔宇却犯了愁,我给他出了个鬼主意,干脆买些包子、饺子回来,搁冰箱里冻着,到年三十的时候也能将就着凑合。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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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这个,我让乡邻听了笑话。乡里的二大妈听说李翔宇还没和面,忙过来帮忙把面和了。
腊月二十九,童童妈过来了,帮着李翔宇做兰花根、猪耳朵、油枣等油货,以备正月待客。
终于迎来了年三十,一家人喜气洋洋,准备过大年。可这时,妈妈却好像不行了,总是喘不上气儿。请了乡卫生所的医生,却只是摇头,不敢下药,最后只好挂了瓶生理盐水,不了了之。
爸爸马上翻出皇历,看了时辰,说:“孩子妈,晚上两点是吉时,可以走!你先忍忍,陪孩子跨完这个年吧。”
妈妈的意识还很清醒,眼角含泪,点了点头。
下午,梁艳过来了,手上提着一条鱼、一只鸡。不知道是李翔宇打电话叫她过来的,还是她自己刚好想送“年礼”,赶上了。妈妈见到她,气色好了点,努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此时却已经不能说话。
众人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扶着她坐了起来。
妈妈努力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将梁艳的手挪到了李翔宇的手上。双手覆在一起,意味深长。我不忍观之,退之屋外,嘤嘤啜泣。为什么我不是一个女孩儿呢?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儿,此刻,我是不是就可以紧紧地握着李翔宇的手了呢?
李寰宇从屋里出来了,递给我一块湿巾:“哭吧,想哭就哭吧!”
我没有哭,也没敢哭。
李寰宇把我的吉它拿出来,递到我眼前:“从没认真地听你弹过吉它,弹一次给我听吧。拿着!这可是一万多的吉它,我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砸了,你可别怪我哟!”
接过吉它,迎着寒冷的风,拨弄着琴弦,我弹着熊天平的《火柴天堂》。
天空开始飘雨,淅淅沥沥地落着,落在我那冰冷的心上。
李寰宇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进去了。
家里好像乱了,完全没有了年三十的年味。
爸爸把新买的那七套衣服拿了出来,摆在床沿边。
李翔宇把每个屋里的灯都拉亮了,连炉子里的火都烧得旺旺的。
李寰宇把老祖宗的牌位拿下来了,焚香祭拜。
李翔宇想到了什么,让我把之前兑换好的新钱拿出来,分别塞在妈妈的袜子里、口袋里、手上也攥了几张。
午饭,没有人吃不,没有人记得。
下午三点,梁燕的爸爸来电话了,催她回去过年守岁,但是,她没有走。
妈妈的意识时断时续,醒了又昏睡过去,如此反复再三。
到了晚上,大家终于记起来要吃饭了。梁燕下了厨,做了一桌菜,先祭了灶神,再祭祖宗,之后才是一家人随便胡乱扒了几口饭。
这祭祖宗的饭都是外人张罗的,不知道这李家的烈祖烈宗如果有灵,会有何感想。
晚上七点,妈妈突然咽了气,但爸爸掐了掐她的人中,她又突然醒转过来。
童童妈听到消息,一家人赶了过来。见大伙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又是大过年的,便和梁燕张罗着做饺子。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李翔宇在羊城常做的那一个梦:在年三十那晚,刘磊的妈妈和李翔宇的妈妈在厨房和着面,做着饺子,而李翔宇的爷爷和奶奶则坐在客厅里,相互偎依着,看着电视。想到这,我忙跑到客厅,把电视打开。
我瞅了眼客厅的沙发,暗想:爷爷,奶奶,你们是否就坐在这儿?你们是否等着儿媳和你们一起团圆,过个好年?这么贤惠的媳妇,你们大抵是舍不得,想要带走吧,却为何不体谅体谅儿子和两个可怜的孙子呢?
晚上十一点,我们准备吃饺子,李家三父子却一直守在卧房,寸步不离。在这里,这被称之为“守终”。
我端了一碗水饺,送到卧房,妈妈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睁得大大的,好像想吃一般,仅一霎那,光芒黯淡下去。
十五分钟后,妈妈突然闭了眼,嘴巴微张着,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到底,她终究还是没有熬过旧历年的最后一天,迎来新年的第一缕晨曦。
李寰宇和童童开始哭了起来,爸爸却不让他们哭,说妈妈还没有走。他将一本旧皇历塞到妈妈的枕头下,让李翔宇拿来一个大炭盆,开始在床前烧纸钱了,并大声地叫着妈妈的名字。
爸爸让我们一直烧着纸钱,不要停。每隔十分钟叫一次妈妈,让她别走。这大概就是农村的迷信吧。生前,她就百般叮嘱,若时辰不好,请一定记得叫她。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那么,她真的能够在阴司庇佑这个家庭么?
爸爸每隔十分钟去摸一次,看看有没有体温,虽然手脚已经冰凉。但腋下、胸部却依旧温暖如故。爸爸又多加了一床被子,以便保温。
“姐夫,要不先叫人来开锣,请圣水,穿了七重纱吧。这身体要是凉了,很难穿衣的。”童童爸小声地问着。
“不急,还有气,人还没走。”爸爸将两筒烟花摆放在院中,坐在卧房里等着。
十二点过后,新年的钟声响起,这个山村里到处都响起迎接新年的鞭炮声。
第七十七章 原来他们有过婚约
两点的时候,李翔宇点亮了挂在栅栏上的鞭炮,爸爸点燃了那两筒烟花。从小生长在城里,我从没见过烟花,除了电视上。没想到夜间的烟花是那么美丽,一炮又一炮冲上了黑色的夜幕,绽放出各式的花。
那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烟火。那两筒烟花接二连三的迸射出,足足射了有七八分钟,把整个天空渲染得绚烂无比。一百二十响,三百多元,平均二元多一响,可确实美丽,着实灿烂!
在祖宗面前焚了香,烧了纸,宰了鸡,全家人从大门出来走一遭,这就算完成了新年的“出行”。据说在吉时出行,能保一年好运,真是这样么?几人并排站着,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妈妈就站在我们身边。她笑盈盈地望着天,慢慢朝黑色的夜幕中走去。
这是出行,也是送行!
回到卧房,爸爸朝妈妈的耳边叫了声:“孩子妈,你可以走了。”
一行眼泪从左眼角滚了出来我一直以为她已经咽了气,没想到此刻居然还能流泪。
爸爸抹去妈妈眼角的泪,大声地喊着:“走吧,不要哭,孩子们都会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地,不要想家了!”
然后,爸爸开始哭了起来,接着李翔宇、李寰宇、童童相继哭了起来。再接着就是童童妈的号啕大哭。她一边用手拍着床沿,一边数着妈妈生前经历的种种苦难。那哭声凄厉而哀婉。
爸爸把那些新钱又从袜子里、口袋里、手上拿下来,还给我。我一直以为这些钱得带进棺材,却原来并不是这么回事。据他们说,人死了只抓走钱的影子,那样就能在阴司用了。这大抵也不过是一种迷信吧。活人尚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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