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麟潜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数道响箭从山谷密林中飞出,拖着无比刺耳的尾音爆射而来,响箭的巨响惊了马,一时战马长嘶,马蹄混乱踏地,敌暗我明,一时乱作一团,几个小兵当即要害中箭落马,血流满地。
这一路援军并没有副将压阵,没有料到援军会在入口遭到埋伏,一时群龙无首,领队和传令兵更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乔鸿影尽力冷静下来,学着钟离牧的样子,把话教给身旁的传令兵,“下马伏身靠近,对方是响箭阵,我们近战才会有优势,靠近时堵住耳朵。”
传令兵像突然有了主心骨,吓丢了的魂又咽回肚子里,举着令旗奔跑传令:
下马靠近!近战阵容!堵住耳朵!
天威兵训练有素,之前被打乱的阵型很快重新摆正,听令下马,抄出腰间匕首在漫天震响的箭雨中匍匐接近,乔鸿影双手持桀刺,双腿猛然发力,在后脚的岩石上猛地一蹬,整个人骤然跃起到一个难以置信的高度,在山谷峭壁上借力,整个人像一头张开前爪扑食的狼,急速落进埋伏的响箭阵前端。
两个西允弓箭手惨叫一声,头颅被洞穿,血溅在乔鸿影身上脸上,乔鸿影眼睛通红,浑身的杀气外放,几丈外就能感受到这少年身上的压迫气势。
乔鸿影突然出现在箭阵里,彻底乱了西允埋伏兵的阵脚,靠近的西允弓箭手扔了弓箭,抽出挂在后腰弯刀围攻过来,举刀就砍,乔鸿影双手桀刺翻飞,转瞬间便割断了两人喉管,顺势翻身跃起,在空中侧身平衡,右腿带着凛冽疾风踢过去,迎面一人的颈骨应声爆碎,颈脉破裂,血浆几乎在一刹那喷了出来。
天威兵趁机摸过来,匕首近战,遭遇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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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的西允弓箭手完全失去优势,被天威兵压制得喘不过气。
响箭阵后方的西允弓箭手焦急地问领头,“一个非常厉害的少年在天威营援军里,能以一当十,接下来怎么办。”
领头已经盯着乔鸿影看了很久了,这少年气劲极强,而且仿佛正是这趟天威援军的领队,下马近战的命令就是他下的。他反应太快,以至于让天威援兵恢复阵型的速度比预想中快了一倍,直接导致西允弓箭手没有全歼天威援军,甚至偷袭失败。
领头狠狠捏了一把地上土,举起弓箭,起身对准乔鸿影,三星连珠,三道响箭拖着极其刺耳的尾音冲向乔鸿影。
乔鸿影正被十多个西允弯刀手围攻,听到巨响离自己越来越近,眼角余光瞥见来向,突然跃起,身体横空双腿猛然踢出,两道响箭应声震碎,正在乔鸿影的右腿即将触到第三支箭时,一个弯刀手突然偷袭乔鸿影下三路,乔鸿影迅疾回身,右腿横扫,那弯刀手的锁骨直接断开,整条左臂飞了出去。
正是因为那一瞬间,那第三道响箭擦着乔鸿影的右耳飞了过去,刺耳的尖鸣在耳边炸响。
“啊”乔鸿影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吼,脑海里一瞬间空白,紧接着是铺天盖地让人发疯的嗡鸣,右耳洞里当即流出一股温热血液。
乔鸿影一手捂住汩汩流血的右耳,乔未欢对儿子长期极其艰苦无情的磨炼在此时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乔鸿影在一瞬间稳定了心神,甩开所有围攻的西允弯刀手,直冲向队伍最后那个领头,横扫的右腿不容躲避,直接碎掉了那人后脑的头颅。
西允弓箭手见领头已经毙命,立即了弓箭仓皇撤退,乔鸿影抓住旁边的传令兵,“加速赶路,有埋伏在拖延时间阻止回援,将军那形势危急。”
传令兵狂奔着把命令传达到队伍里。
天威兵重新整队行进,因为乔鸿影反应快,援军并未受到重创,死了六人,十九人轻伤。
经此一役,天威兵再没敢低看乔鸿影一眼。
钟离将军眼光够毒,这哪是个漂亮的小相好,分明是养了一头狼,这么个狠角色放被窝里能放心吗?!
乔鸿影捂着流血的耳朵,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战火狼烟弥漫的山头,仿佛已经看见一身银甲红袍,在众敌围攻下浴血拼杀的钟离将军。
耳朵里很疼,但哭不出来。只有阿哥在的时候乔鸿影才会变得无比脆弱。
那时候乔鸿影还说不好汉语,多年以后再忆起,或许当时想说的是:
我不能像你一样力挽狂澜,挽江山于既倒,救边境苍生于水火,我只能拿我身家性命赌给你一个忠诚。
第二十九章前线(二)
乔鸿影没上过战场,没见过眼前的人间炼狱。
傍晚黄昏残阳,满地狼藉,流血漂橹,整个葛鲁山堆满了尸体,乞尔山脉白雪皑皑,唯有葛鲁山红得刺眼,乔鸿影愣愣站着,一腔热血涌上喉头再被生生咽下。
一个活人也没有。
领队指挥后续队伍清点己方战士遗体,每个人脸色都沉重不堪,另一小队去寻找失踪的天威军队前锋营。
地上还有不少披着战甲的死狼,正是西允狼兵的遗体。
乔鸿影目光在每一个银甲的天威兵上逡巡,一片死寂的空地里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就快要跳出来了。
乔鸿影木然站着,扯着旁边传令兵的衣角,讷讷地问,“阿哥在哪么…他怎么不在这么…”
钟离牧的人正隐蔽在一处山口石缝里。
西允也存了歼灭天威营的心思,一旦天威营再次战败,大承必然一蹶不振,那就是西允想要的,蚕食边境扩充疆域,最后吞并大承,西允王勃勃野心已见端倪,此次倾巢出动,大抵也是背水一战了。
钟离牧料到这会是一场艰苦漫长的战斗,一连半个月,天威营都隐蔽在葛鲁山的众多石缝里,并且不断变换位置,西允的狼兵确实厉害,不仅极具杀伤力,而且能够嗅出生人气味,很难摆脱。
反观天威营,因为战术需要,未尾大不掉,弊端很明显,不够灵活。
那些西允奸细在天威营里潜藏了太久,把汉人军队的弱点接连传回部落,并针对弱点组建了西允狼兵,一举重创天威前锋营。
众人在石缝中休息,每个人都疲惫地互相靠着,半个月的不断转移隐蔽实在太耗心力,不知道带着补充物资的后援部队什么时候才找到他们。
钟离牧小腹上裹满了药布,靠在崎岖不平的寒冷石壁上,鲜血再一次泅湿了雪白的药布,渗透出刺目的红色。被西允狼兵的野狼狠狠咬了一口,生生从腹上撕下一块肉。
这是钟离牧意料之中的战局,以西允的狂躁性格来看,此次战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能耗得住,翻身仗会在后头。
对钟离牧来说,战局永远不会脱离掌控,惨烈一点也没有关系。钟离牧上过许多次战场,打的最长的一仗花了两年时间,一次又一次的拉锯耗得对方人尽粮绝。
钟离牧觉得自己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手中把玩着一枚银镯,银镯上花纹繁复致,钟离牧冷硬着一张脸,连闭目休息的时候眉头都是皱着的,手指反复摩挲掌心的银镯,眼前浮现一张致好看的脸,眼窝深邃,大眼睛忽闪忽闪,乖极了。
钟离牧用力捏得银镯微微变形,眼前人变成了一副光裸的模样,身上裹着一点暗红的衣裳,细长有力的腿朝着自己分开,又乖又温顺地叫“阿哥”。
呼吸变得粗重,下身鼓胀顶起衣裳和银甲,钟离牧咬着牙掀开盔甲,把胀痛粗热的东西掏出来,拿满是老茧的手上下搓弄。
钟离牧又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耐心,见到那个小孩以后就想立刻把他攥在手里,什么循序渐进欲擒故纵的战术,全都忘了,变得愚蠢不可理喻,从前出入花楼金院半丝欲望也生不出,现在不过才半个月,就快要按捺不住了。
粗重的一声低叹,钟离牧踢了些土渣掩掉地上的一滩热液,继续冷着一张冰块似的脸闭目靠着,一闭上眼就忍不住想,小乔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趴在床上光着小脚丫子乖乖地读书呢。
乖极了,一想起来就想把那小孩抱起来亲。
还想当个小公主,怎么这么乖啊。
钟离牧微不可查地笑起来,轻轻哼的一声。
简直把旁边看着的小兵们给吓着了。从一开始这帮小兵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将军在自己解决生理需求,这会儿又做梦给笑醒了,这啥情况,是不是鬼魂附身了。
看着一个万年不变的大冰山暗地里表情这么丰富,有点害怕。
钟离牧算了算时间,缓缓起身,重新披上银甲,提起戳在旁边石壁上的长歌,擦了擦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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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锐利剑尖在地上画了个六角星,淡淡道,“走了。”
副将传令:钟离将军命令,整军出发,摆六合阵!
前锋营表面上受重创,其实并不到严重的程度,只是物资耗损多些,需要后援部队补给。
一声凄厉鹰啸划过空中,钟离牧随手拿过一张弓,举箭搭弦对准半空,狭长锐利的眼睛微眯,半晌,钟离牧突然扔了弓箭,一直胸有成竹的表情突然崩溃,眼睛里闪过疑惑慌张担忧和怒气
怎么会是这头桀鹰?!
桀鹰翅翼带血,已经飞行不稳,明显是经过了一场恶斗,钟离牧胸口起伏,迅速在脑海里思考所有可能性。
齐副将看着自家将军表情变幻莫测,担忧地问,“将军,您还好吧。”
钟离牧缓缓抽剑出鞘,后牙咬得咯咯直响,强硬的语气下命令,“这次是最后一次隐蔽,给我全歼西允狼兵,一个活口都别留。”
齐副将被一股寒气冻得打了个寒颤,将军还从来没下过这么详细的命令呢,从来都是说几个字,抛给属下自行领会,今天将军各种反常,简直莫名其妙。
上千天威兵把捆着铁钩的草绳甩上峭壁,顺着高耸的岩石攀登,钟离牧踏着石壁的凸起三两下登上悬崖,眼前的一幕令人气血上涌,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数百西允狼兵和身穿麒麟战衣的天威援兵厮杀缠斗,包围圈里最中心的一个少年,长发束成马尾在血雨腥风里飘扬,一身绣着麒麟的暗红战衣在青灰的西允狼兵包围下格外刺眼。
乔鸿影右手持桀刺,左肩膀的衣裳被豁开了一道口子,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血淋淋地刻在左肩上,已经几近绝望的苍白的脸上被血污沾染,双眼没有一丝生气,有的只是一片死寂和视死如归不要命的仇恨。
那是日思夜想的小乔啊。
西允狼兵看到了突然出现在断崖的天威前锋营,此时腹背受敌,辗转追逐截杀数日,本以为前锋营节节败退只能终日躲藏退守,本以为胜利在望可以计日程功,现在竟然被前锋营和后援军堵在了悬崖。
战局突然扭转,一下子从敌寡我众来了个大反转。
乔鸿影双眼通红,长时间紧握着桀刺,那桀刺就像长在了手里,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僵硬,嘶哑的喉咙里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都去给阿哥偿命…”
不行了,已经到极限了。
乔鸿影双腿在打颤,不停地杀人已经让他身心俱疲,整个人看不见一丝生气,就像心已经死了,只是在本能地重复杀人的动作。
其实他也不想活了,已经没意义了。
“小乔,你醒醒。”
“听得到我说话么。”
“你别怕,我在这,和你在一起。”
乔鸿影好像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脑海外温柔叫着自己名字。
太累了。
对不起阿哥,我尽力了。
我好想你。
乔鸿影口中吐出一口郁结已久的淤血,手中桀刺落地,整个人渐渐倒下去,像魂魄被抽走一样,眼睛里没有半丝光亮。
钟离牧接住慢慢倒下来的乔鸿影,像羽毛一样轻的瘦小的身子落进怀里,呼吸微弱,半睁的双眼呆滞不动,手里死死攥着一片有些褪色的甲片,钟离牧想起来,这是从前的旧盔甲上掉的那片,他竟然当成宝贝一直藏着。
钟离牧搂着乔鸿影,感受着怀里人的生命渐渐流逝,自己的一颗心也在渐渐破碎,绝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划过下巴落在地上。
“我真心想娶你回府,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第三十章同心(一)
天威前锋营和西允狼兵顿时缠斗在一起,钟离牧单膝跪地俯身抱着乔鸿影,面无表情,泪痕干涸在脸上,天威兵围成一个半圆,把两人隔绝在杀戮喧嚣之外。
乔鸿影就那么半睁着一双浑浊的眼,也不眨,像死了一样僵硬,倒在钟离牧怀里,动也不动。
钟离牧扫视乔鸿影身上的伤痕,左肩一道伤,两条腿上已经血肉模糊,右耳被污血堵住,显然是受了重伤,大概是被响箭震破了耳膜,之前握着桀刺的手满是刀口,左手里紧紧攥着甲片,甲片的边缘已经深深割进手里。
天威援军的传令兵跑过来,同样的一头一脸血污尘土,跪倒在钟离牧面前,满脸愧悔泪痕,“将军,他…他领我们从入口哨塔一直走到现在,反攻了埋伏偷袭的西允响箭手,我们在寻找前锋部队时遇到六百狼兵阻拦,他凭一人之力独斗上百西允狼兵,全部歼灭……”
“别说了。”钟离牧嗓音沙哑,不想再听。
战功留着你男人去挣,你好好活着不行吗。
钟离牧不停地摩挲乔鸿影的后背,温柔握着已经半僵的纤细的手,反复亲吻怀里人残留着血污的额头,眼睑。
阿哥,阿哥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
这话谁说的,小乔你怎么能说谎,怎么能骗阿哥呢。
钟离牧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乔鸿影,泪光在眼眶里转了一会,忍了回去,倒回心里,把碎得千疮百孔的心重新再煎熬一次。
乔鸿影的眼睛慢慢合上了,睫毛安静地垂着,左手垂落到地上,染血褪色的甲片落到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啊。”
“啊、啊”
钟离牧喉咙里梗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低低吼出嘶哑的声音,滚烫热泪滴在手背上。
战场上已经混战成一团,传令兵被副将派过来问,“将军,现在摆六合阵吗?”
许久,钟离牧抱着乔鸿影跪在满是血污沙尘的土地上,额头上青筋爆出,后牙咬得咯咯直响,低低说了一句,“摆屠戮阵。”
传令兵脸色铁青,吓得打了个寒颤,“那…那若是有投降兵…”
钟离牧眉角的疤抬了抬,漠然抛出比平常冰冷百倍的一句,
“投降?晚了。”
传令兵举着令旗奔跑传令,令旗在半空划了个圈,中间划了个十字:
钟离将军有令,摆屠戮阵。
分散在各处的传令兵看见这个信号时都愣了一下,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信号,这才开始分散传令:
屠戮阵!
钟离牧身边站着四十九个传令兵。钟离牧调进天威营时,没带从前手边的得力干将,而是带来了一百个传令兵,每一个都熟知钟离牧任何一句简短的命令。
钟离牧的声音冷得骇人,“一五六东南北盾阵,一三七北东西盾阵,压住了,一个也别放出去。”
两个传令兵点头迅速跑开,分别向两组队伍传令:
一组五队六队在东南北三方向布刺盾阵!
一组三队七队在北东西三方向布刺盾阵!
天威营前锋营和后援营共分了一百队,每一队每一个人都在钟离牧脑海中。
钟离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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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眯起眼睛,混乱的战场渐渐印在脑海里,形成立体清晰的影像,每个人的位置都在钟离牧掌控之中。
“二十六个狼兵在东南角五十步突围,去干掉。”钟离牧甚至不用眼睛看任何地方,就能感知到整个战场的极其细微的变化。
“是!”两个传令兵又带着钟离牧的命令飞奔向战场角落,又跑过来四个传令兵,把钟离牧身边的传令兵数量始终维持在四十九个。
钟离牧紧紧握着乔鸿影冰凉的手,漠然下命令,四十九道命令下完,钟离牧已经浑身被汗湿透,体力消耗极大。
寻常将军身边是用不着这么多传令兵的。
钟离牧师从阵法鼻祖虬冥子,虬冥子通奇门遁甲,阵法妙冠绝天下,但凡落进虬冥阵中,不论是绝世高手还是百万军队,皆化作鬼骨骷髅,无一例外。
虬冥子在世人眼里是传说,并无人知道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他在什么地方。
这人却正是钟离牧的师父,钟离牧自出生便在虬冥子身边,四岁修行,十年苦修,十四岁回府出山上战场,一闭眼就能掌控整个战局,首战告捷,惊艳整个大承,至今十三年过去,无一败绩。
卫落是钟离牧的学生,是他提拔上来的心腹。
虬冥子有一招绝杀,直到钟离牧出山的最后一日才传授,便是天绝地灭的屠戮阵,战场有规矩,降兵不可杀,屠戮阵却是片甲不留。
包围圈越来越小,如血残阳下传来野狼的惨嚎,一个又一个狼兵倒下,尸骨堆积如山,屠戮阵密不透风,以一个碾压的阵势逐渐缩小,屠戮阵一旦合围成圆,里面的人就再也出不来了。
盾阵在最内圈,弓箭手弩箭手在外圈,包裹着羊油棉花的羽箭点了火,不断朝阵中被围的狼兵扫射,一时火光冲天,刺耳的杀声听得人耳朵都要麻木。
狼兵的首领在阵中指挥着仅剩的狼兵负隅顽抗,钟离牧拿过旁边的一把硬弓,把乔鸿影交给旁边的传令兵抱着,九支羽箭搭上弓弦,冷漠的眼睛微眯,问那狼兵首领,
“你能让他活过来么。”
身边的一个传令兵用西允语翻译,喊给那首领听。
狼兵首领已经浑身浴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问话,不屑地吼道,“死得好!这是天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钟离牧眼神黯然,指间一松,九星连珠破空飞去,洞穿狼兵首领头颅,四肢,心肺。狼兵首领当即毙命。
“那就都去陪葬吧。”钟离牧漠然道。
一场残杀渐渐随着夜幕降临而结束。
钟离牧头也不回地抱着乔鸿影走了。
西允狼兵先锋被全歼,暂时不可能再有力追杀围攻了,天威营分散撤进山谷里扎好的营地,补给物资,休整队伍。
营帐里,三个军医手忙脚乱地围在乔鸿影身边,清洗,包扎伤口,熬参汤,拿这边库存仅有的名贵的药材续命,翻眼皮看眼珠,再检查右耳的伤势。
钟离牧在一边坐着,冷冷看着三个军医忙得脚不沾地,军医手里忙着,被钟离将军盯着简直如芒在背,手都在发抖。
钟离牧坐在旁边的主座上,一直沉默着,偶尔说一句,“你们轻点,他很怕疼,会哭的。”
语气温柔得吓人。
军医们不敢说,这小孩说不定醒不过来了,哪还能感觉到疼。
钟离牧捂住脸,用力搓了搓,每次动用全局感知总会消耗极大的体力和力,更何况是在这种即将神崩溃的边缘。
援军传令兵被叫到主帐问话,钟离牧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听着传令兵汇报。
传令兵看着将军的脸色极差,半点不敢隐瞒,照实说了当时的情况。
“他…半个月里总共睡了不到两天,夜里一有风吹草动就惊醒,一路护着我们整个队伍,我们兄弟只阵亡了十个…没有他,我们走不到这,前锋营会断粮断补给,我们必败无疑。”
“…若是在大承…他的战功已经抵得上一位将军了。”
“他那天问我,阿哥是不是不要他了,我不知道他阿哥是谁,不过我安慰他说没有,他就特别高兴,掏出个甲片来每天都擦擦看看,感觉那时候神已经不大好了。”
“这孩子比谁都坚强,若是个将门之后,肯定早就扬名四海了。”
钟离牧深吸了口气,声音有点闷,带着鼻音,“是啊,没我的时候他一直这样。”
“只有我在的时候他才能安心,结果我不在。他痛苦难过受伤的时候我从来都不在。”
传令兵愕然,“将军…”
钟离牧用力把手里的军令筒砸在地上,“我连他都保不住,我保什么家卫什么国!”
我…有辱师门,负了他痴心。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在这时候触将军霉头。
乔鸿影一直没醒,但那口气儿也一直没断。
营帐是临时搭在葛鲁山避风口的,许多设施不全,只能将就着。
半夜,钟离牧就在临时铺出来的褥床边侧身躺着,握着乔鸿影的骨节分明的手,把冰凉的手捂进自己怀里。
一连三天寸步不离,以口渡药渡水,彻夜陪伴着。
直到第四天,钟离牧掀起帐帘,军医端着药碗颤巍巍地走进来。
乔鸿影正抱着腿缩成一团,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脚尖。
钟离牧惊喜交加,快步走过去,把乔鸿影揽进怀里,“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我叫人给你做爱吃的…”
乔鸿影无动于衷,就像感觉不到似的,仍旧呆呆地望着自己脚尖。
钟离牧表情凝固在脸上,轻轻摩挲乔鸿影的后背,疑惑地望向军医。
老军医走过来,翻开乔鸿影的眼皮察看,又把了把脉,许久才道,“神受创非常严重,疲惫超过身体极限,还须再养。”
钟离牧眉头紧皱,“他这是,不记得我了?”
老军医摇摇头,“非也非也,他现在还感觉不到您,我们站在这,他注意不到。”
“老朽先试试。”老军医从针袋里取出一根银针,拿起乔鸿影左手,从指尖扎进去。
乔鸿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手也不缩,眼神仍然是呆滞的。钟离牧冷冷看着老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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