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麟潜
炽热的暖和气透过湿冷的衣服传到身体里,冻僵的手脚才恢复了些知觉,乔鸿影舒服地嗯一声,忽然又惊慌地抽回手,把系带系好,小声嘀咕,“你把我当什么了呢…我不是小孩了。你们汉人身子弱,好好穿着么,不用管我,我一直也是这么冻着的。”
心里还是忍不住美滋滋的。
钟离牧忍不住去猜想他在自己家里是不是也受了不少苦。
只休息了半盏茶的工夫,乔鸿影扶着钟离牧的腿站起来,朝钟离牧伸出手,“走了…我带你们出去。”
钟离牧挑眉看了一眼乔鸿影,握住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轻轻借力站起来。身上几处可能已经伤到了骨头,轻轻动一下也会疼得钻心,虽然在钟离牧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乔鸿影一手轻扶着暗暗绞痛的胃,跑到前面四处望了望,指了西边的一处高地,“这边走,没水。”
钟离牧默默跟上,看着乔鸿影在崎岖山谷里轻车熟路地穿行,心里莫名生出几分骄傲。
乔鸿影灵巧跳过一处低矮的水沟,时不时回头看看钟离牧跟上了没,偶尔小声抱怨,“找向导找我就好了么…我总不会让你们好多人淹水的…”
钟离牧一直不言不语,这时忽然接了一句,“那我雇你作向导,你要多少报酬。”
乔鸿影还颇认真的掰着指头算了算,“不要钱的么…带路好容易的。”
“你肚子疼?”钟离牧皱眉看着乔鸿影一直扶在腹上的手。
乔鸿影揉了揉绞痛难忍的胃,勉强笑笑,“没事,饿了,我想吃阿哥给我的小馍馍。”
钟离牧冷峻表情温和了些,“那叫糕点,我帐里还有。”
临近西角高地时,渐渐能听到不远处喧闹的人声,乔鸿影仔细听了听,应该是汉语。
正当两人加快脚步往人声靠近时,一声震耳的兽吼炸响在耳边。
“快!围住它!”一声命令似的呐喊清晰地传来,紧接着,混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喧闹恐慌的人群在四处逃窜。
乔鸿影脸色骤变,“雪豹。”
两人疾步踏上山丘顶,果真,十几个天威兵手执弓箭短刀,与对面十丈远处的一头成年雪豹对峙。
葛鲁雪山的雪豹个头比普通的更大,一丈多的身长,一人半高,威猛高大的身躯足以称霸整个乞尔山脉。
今日暴雨倾盆,各处低洼矮地积水,雪豹也被逼到此处避水了。
那雪豹黑白相间的皮毛上插着几根羽箭,渗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胸脯。
雪豹此时已经完全被激怒,口中獠牙滴着涎水,充血的双眼恶狠狠盯着面前十几个腿脚吓得打哆嗦的天威士兵,缓缓徘徊,准备寻找最适合的时机扑过去,把入侵者撕杀殆尽。
那十几个天威兵一看见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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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牧,像找见了主心骨一般庆幸地大声呼喊,“将军!快救救我们!”
钟离牧微微眯起眼睛,右手搭上了背后的剑柄。肩胛伤重,连抽剑出鞘都有些许吃力。
乔鸿影扯了扯钟离牧的衣襟,微微仰头道,“交给我就好了么…”
这时,有眼尖的天威兵看见了身穿豹皮一身银铃的乔鸿影,惊呼道,“是桀奴!快保护将军!”
钟离牧还没来得及下命令,顿时,对着雪豹拉满弓弦的弓箭全部转过来对准乔鸿影,羽箭急速破空飞来,每一支都瞄准了要害。
“哎呀添乱呢你们!”乔鸿影气得脸都白了,就地滚开两圈,起身一跃而起,飞快奔到那头趁机朝天威兵冲过去的雪豹身前。
钟离牧挥手下命令信号:“停止放箭,原地待命。”
天威兵一头雾水,这桀奴竟是奔着那发狂的雪豹去的。
乔鸿影猛然一跃,在半空舒展的身体急速落下,紧紧攀在那雪豹的脖子上,雪豹更怒了,仰天悲嚎,震得周围松树哗啦啦响,疯狂扭动身子要把乔鸿影摔下来,乔鸿影一手用尽全力抓住雪豹的颈毛稳住身形,艰难地往上爬了几寸,一手搭在唇边,对准雪豹的耳朵,吹出一声尖锐悠长的哨音。
哨音一响,那雪豹疯狂的动作便缓和下来,只剩下呜呜的哀嚎。
乔鸿影趁着雪豹镇定下来,爬到插着铁箭的伤口旁,利落地拔下深深插进肉皮里的铁箭,雪豹痛吼一声,渐渐停下来,无力地趴伏在地上,伸着舌头喘气,任凭乔鸿影拔箭。
乔鸿影利落地抽下几支羽箭扔到地上,从雪豹身上爬下来,对着双手合十指尖贴在眉心。
雪豹慢腾腾起身,浑浊的双眼望了一眼乔鸿影,转身飞快隐没进山林里。
这儿的人都知道,在西北高原,只有相互敬畏才能得以安宁。
在远处偷偷望着的天威兵都看愣了。
一个天威兵小声和旁边人议论,“要说一物降一物呢,大西北的猛兽果然只有他们自己这儿的人有法子整。”
一个天威兵竖起大拇指,大着嗓门朝乔鸿影喊,“小兄弟,真牛啊你!”
乔鸿影回头望着这边眨眨眼,“什么牛?牦牛?我明明是人的么…”
钟离牧嘴角微微扬了扬,淡淡对周围天威兵说,“别逗他,他听不明白。”
“哎!看见没!将军他刚是不是笑了?!”
“将军您可十年没笑过了,从我进军营就没见过您乐呵!”
“将军,您是怎么驯服了个桀奴啊?”
乔鸿影缓缓走回来,一群天威兵急吼吼围上来,这群天威兵都是老兵,最小的也二十七八岁了,发现这就是一个西域小孩,还不是敌人,有人大着胆子拨弄着乔鸿影身上挂的小银铃,有人伸手摸摸那一头长发。
“我的妈呀,这小子咋长这俊,水灵灵的我操。”
“小兄弟你叫啥名啊?”
乔鸿影第一次被一群人围观,不好意思地躲到钟离牧身后,一只手握住钟离牧的手,小声问,“阿哥他们还会打我吗?”
钟离牧心想,这里没一个能打过你的。
“和队伍会合,回营。”钟离牧下了命令,回头冷冷瞪了一眼那个说“水灵灵的我操”的士兵,领着乔鸿影走了。
被瞪的那士兵一身冷汗,擦着汗问旁边人,“不是吧…现在脏话也不让说了?”
有个人寻思了半天,悠悠地说,“俺听说…咱将军从战俘牢里背出来个桀奴…是不就这个啊?”
一个老兵的乐起来,“水灵灵的我操?老陈你真给劲儿,操着咱们将军小情人儿了吧哈哈哈哈哈!”
“咱们将军多正派一人儿啊,能玩出这花样儿来么。”
“你别说,就凭那万里挑一的小模样,兴许呢。”
“有这么个桀奴帮着,咱们路能好走不少。”
第十一章回营
数支队伍会合,清点人数战马,去时一百二十一人,六十四骑,现在还有一百零一人,二十一骑,除去失踪和已经发现尸体的二十人,三十人重伤丧失行动能力,五十余人轻伤,此程损失惨重,押运粮草事宜只得另安排时日和路线。
剩余的马匹不多了,大部分人只能徒步回营。
钟离牧也受了不轻的伤,却没骑马,把自己的黑鬃战马让给了一个重伤的天威兵,自己一脸阴郁地在马下徐行。
数日前西允无故偷袭天威营已经是一种挑衅,此时又在葛鲁雪山埋伏天威营押运队伍,他们到底是哪得来的消息,能把行伍路线和启程时间都算得这么准,而且目标极其明确,率先杀死了队伍里的向导兵。
乔鸿影走在队伍前面带路,有了新向导,队伍行进有条不紊,在没有积水落石的安全地带穿行。
天威营的兵将对乔鸿影都挺友好,在边境打仗很容易迷失方向,如果没有向导兵,极其容易像今天一般危险,甚至全军覆没,因此士兵们对与队伍里的向导是非常尊敬的。
乔鸿影也格外认真地思考地形,想着怎么才能走最短又最安全的路线把众人送出去。
可此时胃里的疼痛也实在是有点受不住了。
回头望望钟离牧,钟离牧正在与身边几个人低声讨论,乔鸿影本来想过去说说话,见钟离牧忙着便没去打扰,继续在队伍前方带路。
卫落将军刚刚领着十几个受伤的天威兵和几匹战马与钟离牧的队伍会合,卫落左手被木桩洞穿,左臂的骨头也断了两处,已经拿药布随意绑了几圈,把左臂屈起来半挂在脖颈上。
乔鸿影怜悯地看着卫落的左臂,伤得这么重,不知道还能不能痊愈。
好在是左手,不会太影响用刀剑,否则一个将军的戎马生涯和仕途至此算是结束了。
卫落在队伍里缓缓穿行,了解部下们的伤势,走到队首时,看见乔鸿影正蹲在一个大石头上,一边望着四周地势,一边微微皱着眉揉着自己腹部。
“你还好吗。”卫落拿完好的右手轻拍乔鸿影的肩膀,解下水袋递给乔鸿影,“我等你们时烧开的水,还热着,喝一点。”
乔鸿影犹疑地望着卫落,没接,哼了一声,“你之前还要弄死我呢。”
卫落噗的笑了,“还挺记仇,不敢不敢,钟离将军的人得他处置,我现在可没权力对你动手了。”
乔鸿影不好意思地舔舔嘴唇。
这些汉人不像族里人说的那么凶神恶煞,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乔鸿影接过水袋,仰头喝了一点,热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冰凉绞痛的胃被热水冷不丁被热水激了一下,骤然抽了几下,乔鸿影痛得跪在了脚下的大石头上,一口深红瘀血喷了出来。
卫落一惊,慌忙扶住乔鸿影摇摇欲坠的身子,把乔鸿影靠在自己身上,右手按了按乔鸿影的胃和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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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鸿影痛苦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是肚子疼是吗?”
乔鸿影紧紧抓着卫落的衣领不让自己滑下去,忍痛点点头,“没事…我常这样,家里罚得狠,关起来不给饭吃,你被罚你也这样。”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卫落左手不方便,单用一只右手把乔鸿影给扶起来,拖着往钟离牧那走。
乔鸿影着急了,“哎呀你撒手,我没事,将军忙着呢,你别烦他么。”
卫落无奈地看了一眼正在远处和齐副将严肃讨论战局的钟离将军,叹了口气,安慰地拍拍乔鸿影的肩膀,“你何苦呢。千里迢迢来找他,他能领情吗。不瞒你说,我六岁就认识他,快二十年了就没见他对谁上过心。”
乔鸿影苍白的脸因为疼痛渗着冷汗,听到卫落这么说,拧成包子褶的脸又舒展开,颇开心地笑笑,“真的么?将军没有妻子的么?”
“哎你这小子真是…”卫落气笑了,叫人拿了个小碗儿过来,倒了点热水吹吹,吹到温凉递给乔鸿影,“那就祝你把那冷情的家伙好好整治整治,十八岁的时候他跟我放过豪言,说四十岁之前绝对不成家,要是食言了就我说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乔鸿影接过小木碗滋滋儿喝了一碗水,颇好奇地问,“那你想让他干什么?”
卫落笑起来,“我叫他抱着媳妇儿在军中兄弟面前走一圈,臊死那个冰块脸。”
刚说完就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卫落一脸僵硬地转过头,钟离牧正在身后冷漠看着自己。
钟离牧的视线直接越过卫落,俯身问坐在岩石上小口喝水的乔鸿影,“累了?”
乔鸿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有点。”
钟离牧直接伸手托着乔鸿影腋下把人托着抱起来,路过瞪大眼一脸惊悚愣在旁边的卫落,面无表情地走了。
卫落拎着水袋拿手背蹭了蹭他那张帅脸,“妈耶,臊死我了,我这张老脸哎…”
钟离牧领着乔鸿影走出几步,低头问,“哪不舒服。”
“没事…一直这样的么…”乔鸿影脸色不太好,胃里剧痛难忍,突然甩开钟离牧的手,扶着路边的一块石头蹲下,低头干呕,只是胃里实在没东西能吐了,呕出一滩粘稠的脓血,才舒服了些。
钟离牧皱眉看着地上的一滩扎眼的血,快步过去单膝落地蹲下,一手扶住乔鸿影的肩膀,一手把软得快要没骨头的身子利落地往自己身上一揽。
乔鸿影已经忍着剧痛撑了四天,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嘴角又涌出一团血沫,蜷缩在钟离牧臂弯里没了知觉,苍白没血色的额头一滴一滴渗着虚汗。
“怎么了。”钟离牧强装镇定的声音里尽是慌张,军人见惯了流血,见了血就更加紧张,更何况吐血的是这孩子。
这次押运粮草路途并不长,没有军医随行,行伍里也找不到一个懂医术的,钟离牧蹲身扶着乔鸿影朝着卫落厉声喊,“卫落!”
卫落正和传令兵交代要传到队尾的命令,乍然一声暴喝炸响在耳边,吓得那传令兵手里的令旗都掉地上砸脚了。
卫落挠着头走过来,“咋了啊?”
钟离牧冷冷剜了卫落一眼,“你给他喝什么了?”
“…我能给他喝什么啊。”卫落气笑了,“孩子胃伤了,你不知道?”
钟离牧默默揉了揉乔鸿影的肚子。
“没事,应该是太累了。”卫落往地上一坐,掰指头数落,“人家千里迢迢来救咱们天威营,你以为是应该的啊?咋这缺心眼儿呢,你知不知道乞尔山离这儿多远。”
“我可跟你说,我二大爷就是胃里得病死的…你现在不把人家照顾好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钟离牧冷冷道,“不用你说。”
“啧…不许人说呢还…”卫落左手吊着,拿右手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刚走了两步又一脸贱笑地退回来,右手搭着钟离牧肩膀,低声在钟离牧耳边说,“听说西域的美人会勾人呢,景王府上养着一个,活儿可好了,不知道你这个怎么样。”
钟离牧眼里目光像要杀人,“滚,快滚。”
“说着玩也不行啊?”卫落拍拍钟离牧肩头,“多吃粥,不能太热,硬东西不能吃,快好好捧着你的小狼崽吧。”
钟离牧默默扶起乔鸿影,往常满是灵气的眼睛现在无力闭着,腿脚都软着,像个断线的木偶一样,软塌塌轻飘飘的站不住。
钟离牧心里焦急,把乔鸿影横抱起来,乔鸿影猛然惊醒,仰头一见面前是钟离牧下颌的弧线,紧绷的身子又松懈下去。
乔鸿影伸出手环住钟离牧的脖颈,弱弱说,“前面向北走,绕过几处山谷洼地就能出去了。”
“你还管什么路啊。”钟离牧眉头拧在一起,把乔鸿影往上轻轻掂了一下,让他待得更舒服些。
乔鸿影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好让自己神一点继续指路,“怎么不管路呢,我就是来给你们带路的么…我没有用就不能跟着你了。”
乔鸿影的小动作落在钟离牧眼睛里,钟离牧腾出一只手心疼地揉了揉乔鸿影刚掐过自己那处,这才发现乔鸿影衣服底下全是伤痕。
“是不是在家里过的不好。”钟离牧把嘴唇贴在乔鸿影隐隐发烫的额头上亲了亲,“别回去了,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乔鸿影勉强扯出一丝笑,“要雇我作向导么?”
“雇你作我的…”钟离牧犹豫许久,沉默了。
也不知道乔鸿影的身份还能做自己的什么。
乔鸿影看钟离牧默然不语,安慰似的抱了抱钟离牧的脖颈,“做向导就做向导么,可以的,我吃的不多…不会让你们好多开销的。”
钟离牧没再说话,带着乔鸿影加快了脚步。
其实,并不想要你只做向导。
第十二章留宿
乔鸿影硬挺着给天威营指路,等到从葛鲁雪山西上口出来,乔鸿影累得睁不开眼睛,虚弱地伏在钟离牧胸前,轻轻喘气。
“你睡一会儿。”钟离牧拿手摩挲乔鸿影瘦出骨头的脊背,“我带你回去治伤。”
“谢谢阿哥。”乔鸿影疲惫一笑,吃力地抬起脑袋,在钟离牧嘴唇上亲了亲。
钟离牧说这是谢谢的意思,看来他还记在心上了。唇间刚要分开,钟离牧往前一倾,浅浅回了一个“谢谢”。
一面五尺见方的蓝金麒麟战旗在身后迎风飘着,挡住了身后长长的天威行伍,把两人隔在喧嚣外。
卫落一手挡着眼睛扛着旗给两人挡着,勤勤恳恳地为这个发小儿操碎了心。
徒步跋涉六个时辰,中间只休息了两次,终于回了天威营。
活着回来的战士们都松了一口气,却觉得窝囊羞愤,一个士兵,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西允畜生的阴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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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下,屈辱,耻辱!
钟离牧虽然没说,心里的愤恨羞愧只能更多,把昏睡的乔鸿影安顿在了自己营帐的榻上,在榻边默默陪了一会儿,把乔鸿影一头乌发捋顺了,垂在榻边,轻轻拿起搭在床沿上的细弱冰凉的手,放在手心暖着。
卫落掀开帐帘,“还没亲热够呢?让他睡着,主帐等着你议事,这次损失惨重,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钟离牧嗯了一声,把乔鸿影有了些温度的手放回棉被里裹着,又等了一会儿,军医拎着药箱过来了。
“将军。”军医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花白须发,穿着轻甲,躬身行了个礼,关切道,“此程险恶,快让老朽瞧瞧。”
钟离牧摆手,“先去治里面躺的那小孩儿,我没事。”
军医说话时吹起嘴边的白胡子,絮絮叨叨的,“那怎么得了啊,您要是落了病根,老朽回去怎么跟钟离老将军交代啊…”
钟离牧把军医往营帐里一推,“快点,他伤得重。”
见军医进了营帐,钟离牧才放心跟着卫落去主帐议事。
军医进了帐,吓得差点摔了药箱子。
床上躺的长发少年,眉骨高鼻梁挺,分明不是汉人,一身细小的银铃,腕戴银镯,竟是个桀族少年。
军医大惊失色,当即不想治了,可转念想想将军刚刚的嘱咐,话里话外好像还挺关心这桀奴。
这咋办,桀奴性情凶悍,万一这桀奴醒了,一刀把自己一条老命给结果了,这冤和谁喊去?
军医犹豫了一会儿,看这桀奴年纪不大,脸色苍白浑身是伤,再不治恐怕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唉。”老军医叹了口气,为医者救死扶伤,不该想这些。只好在将军营帐里转了两圈,从角落里拎出两根捆犯人的细铁索来,把乔鸿影手脚紧紧拿铁链捆在了床榻上,脖颈上也拴着一条铁链,连到床下的兵器架脚上,捆得像个重刑犯一样,省得这桀奴醒来暴起伤人。
老军医把乔鸿影捆结实了,这才放下心来,把乔鸿影身上湿漉漉脏兮兮的衣服扒掉,哗啦啦响着卡到上边捆着的锁链子上,裤子也给脱了。
刚一扒开前襟,老军医吸了口气。
“哎呦…这…”老军医满脸惊诧怜悯,刚刚心里对桀奴本能的厌恶消减了不少。
这哪像个孩子的身子。
淤青,无数的鞭痕,血淋淋没愈合的刀疤,新的旧的交叠在一起,遍体鳞伤,露出来仅有的一点点完好皮肤苍白得没血色,平白讨人心疼。
“这孩子…”老军医怜悯哀叹,怪不得冷情如钟离将军,也对这孩子生出恻隐之心了,真真是可怜,看着这浑身伤,想着若伤在自己小乖孙子身上,真能要了自己老命,他亲妈亲爹还不心疼死?
老军医拧了条温布巾给乔鸿影擦拭全身,把污物和血渍都擦干净,换了三盆温水,最后擦了擦脸,露出一张白净漂亮得不像话的面皮儿。
老军医拿药布蘸着烧酒给擦了擦几处伤得重的地方,烧酒渍进伤口里,疼得乔鸿影轻嗯了一声,缓缓醒过来。
睁开眼睛感觉烛光有些刺眼,眼前一片模糊,等视野渐渐清明,便看见一个陌生的白胡子老头,正拿着药布给自己擦身。
乔鸿影愣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全身赤裸着,脸颊一下子红了,下意识想蜷起身子挡着点,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铁链子捆着,跟之前在战俘牢里受刑一样,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又要打我么…
“为什么…”乔鸿影委屈地皱着脸,轻轻晃动身子,无辜地想,“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哪里做错了…阿哥怎么不要我了呢…”
老军医发现这桀奴醒了,有点忌惮地退了两步观望,发现这桀奴只是委屈地抿着嘴,大眼睛里转着泪珠子,什么也不说,就眼巴巴望着房顶,那小模样绝望极了。
老军医大着胆子走过去,拿起一瓶金创药,慢慢举到乔鸿影面前,以为这桀奴听不懂汉语,就拿手比划着一字一句的解释,“老朽是,军医,治病的,拿药,救你,是好人。”
乔鸿影听懂了,但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当作犯人一样对待。
身子被扒光了绑着,羞耻的地方全敞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脖子上还像牲口一样拴着链子,不论在桀族还是汉族都是极大的侮辱了,虽然对老军医来说,这是保险保命,可对乔鸿影来说,心里羞怯难过地不行。
桀族的老医在族中地位极高,甚至德高望重超过可汗,不尊敬桀医的族人会被唾弃和惩罚,乔鸿影以为汉人也是如此,便乖乖忍着等着,不敢乱说话给钟离牧惹麻烦。
老军医看这桀奴还算乖,放了些心,拿药末涂满了撕扯开的伤口,再拿药布裹起来绑住,只是乔鸿影一直醒着睁着眼,老军医不敢贸然去解铁链,只好给乔鸿影盖了棉被,提着药箱先走了,等将军回来自行处置这个桀奴吧。
营帐里空荡荡的,乔鸿影四处望了望,只有这一张床榻,窗边摆了一张摞着许多书的矮桌子,一个点着火的炉子,还有一个放剑和盔甲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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