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绅士的法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唇亡齿寒0
“好了好了!”看守嚷嚷着打断他,像是害怕他把后半句话说完,“姑且让你去见一见大人!要是你敢诓骗大人,”他故意摆弄腰间的佩剑,发出响亮的声音,“要你好看!”
雷希回头招呼恩佐过去:“我要这个人做我的助手,他也一起去。”
“从没听说过吟游诗人还有助手!”
雷希翘起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别小看他,他可不简单,说不定懂的比你们更多。再说,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们两个不成?”
看守疑神疑鬼地打量他,做了个要他等待的手势,回头和其他看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与另两名灰衣看守进入石室。一名看守粗鲁地拽住雷希的双臂,另外一名将恩佐从朱利亚诺身边拖开。
“走!我可警告你们,别耍花招!”
恩佐放开朱利亚诺,临走前,他回头往了年轻学徒学徒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朱利亚诺从他眼中看到了不舍。学徒右手紧握成拳,呆呆凝视着刺客,同他四目相接。直到石门关闭,遮断两人的视线时,他才缓缓打开手掌。
他的手上躺着真实与虚饰之神的黄金圣徽。
第25章地下通道
朱利亚诺背靠石壁,缓缓坐到地上。角落的俘虏们起初疑虑满满地盯着他不放,时间久了,便对他失去了兴趣。朱利亚诺对他们也不甚在乎。他将恩佐的圣徽挂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贴身放着。圣徽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妙的威力,竟不会被他的体温所温暖,不论放了多久,那块金属始终冷冰冰的,让朱利亚诺联想起恩佐。曾有多少个夜晚,恩佐搂着他,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火热的胸膛,不但没将他冷却,反而让他热得更加难耐。戴着这枚圣徽,就如同恩佐仍与他在一起一般。
安托万坐在格吕莫身边,对他嘘寒问暖,将行商照顾得无微不至。原本由于恩佐的态度,朱利亚诺对安托万并无好感,然而同行一路,他渐渐觉出了少年剑客身上的可爱之处。何况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嫉恨安托万。这位淳朴的乡下青年虽然出身卑微,剑法却比身为贵族的朱利亚诺更好。他的剑法就是恩佐推崇的那种“稳扎稳打式”,没有一分一毫的花哨之处,招招式式都稳健、确和犀利。安托万在旅途中依旧保持着每天练剑的习惯。有一回被恩佐瞧见了,刺客看得出了神,最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幸好他是我们这边的。”
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吧。朱利亚诺心想。角落的俘虏们大多睡去了(不过他们睡与不睡并没有太大区别),安托万仍旧坐着,却在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朱利亚诺睡意全无。他胸前的圣徽过于冰冷,简直让他怀疑那不是太冷,而是太烫。
石门轰然作响。
两名灰衣人大步走进来,个个武装到了牙齿。这次不同寻常的拜访犹如一颗石子投进了死寂的池塘,安静的石室中漾起恐惧的窃窃私语。
其中一名灰衣人环顾四周,像闻到了什么臭气似的扭过头。另一名灰衣人傲慢地说道:“这里有没有人懂医术?”
俘虏们茫然地望着他,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灰衣人不耐烦了,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有没有懂医术的人?”
朱利亚诺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灰衣人们正在寻找医者,说明有人受了伤或是生了病,亟需治疗。医生有机会离开这座石头监牢!虽然肯定会处于灰衣人的监控之下,但总比困于囚笼好得多!他不能白白等着恩佐行动,将所有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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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寄托在对方身上,他必须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只要能脱困,他可以做很多很多事,他能帮上恩佐的忙!
“我略懂草药学。”朱利亚诺暗暗要求自己冷静,站起身。
说话的那名灰衣人上下打量他,像在评估他是否可靠。末了,灰衣人挥挥手,“跟我们走。”
朱利亚诺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一触到圣徽坚硬的外形,紧张的心绪顿时放松不少。他走向灰衣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声。
“我、我也懂!”安托万叫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我会接骨,会包扎,还有给牲畜接生的经验!”
第一名灰衣人“噗嗤”一笑,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低头捂嘴。第二名灰衣人恼火地抿起嘴唇,按住剑柄,就算他怒揍安托万一顿,旁人也不会觉得奇怪。他的同伴阻止了他:“让这小子一起来吧,也许真能派上用场。”
安托万得到许可,立马像条兴高采烈的小尾巴一样粘到朱利亚诺身后。两人跟随士兵离开石室,外面的看守拿起镣铐和蒙眼布,朝他们逼近,然而提人的灰衣士兵却摆摆手,表示不用,说:“带他们去‘下面’。”听见这话,看守便放下了手中的家伙,同情地目送他们离去。
“‘下面’是什么地方?”朱利亚诺问。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士兵在前面带路,脾气不佳的士兵殿后,两名囚犯夹在中间。
“少废话!医生可不需要舌头!”后面的士兵说。
朱利亚诺于是不再问东问西。他的嘴巴闭上了,眼睛却睁得更大,贪婪地将周围一切尽眼底,生怕漏过任何一处细节。
他们位于一座石质建筑内部,也可能身处洞穴内部,充当牢房的石室前有一条宽阔的通道,两旁的墙壁上嵌着炼金灯球。通道四四方方,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但朱利亚诺却找不出石料的接缝。他们所处的空间像是被绝世的能工巧匠在一块完整的岩石中雕琢而成的。“洞穴内部”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
通道在石室门前分为左右两条,士兵押着囚犯进入左侧那条。通道乍看之下水平笔直,然而朱利亚诺受过严格的缄默者训练,能察觉脚下细微的坡度变化。通道是通往下方的,假如有人在地上放一枚玻璃球,球体会滚向四人的前方。
这条通道的墙壁上每隔五步变镶嵌着一颗炼金灯球,当他们走近,灯球自动亮起,走远后,背后的冷光便会熄灭。看来灯球上附了感应法术。朱利亚诺无法想象德朗绍古子爵会自带这么多炼金灯球,更不觉得子爵会请秘术师在灯球上附着魔法。他只能推断,灯球是本来就镶嵌在墙壁上的,它们出自古代工匠大师之手,历经数千年时光洗练,其上的法术仍未失效。
这儿果真是一座远古遗迹。他们正往地下去。“下面”有什么呢?古代矮人族的都市?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抑或不为人知的致命危险?
朱利亚诺忍不住又碰了碰胸前的圣徽。有那么一瞬间年轻学徒认为是自己过于紧张而产生了错觉圣徽震动了一下。
他的心脏也随之猛然一跳。
领路的士兵骤然停步。朱利亚诺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前面没路了。
一块光滑的石板封住通道,阻断了前路。想来古人不会无聊得建造一条宏伟的死胡同以打发时间,所以应当是有人启动了某种机关,或是施展巫术,放下这块石板来切断通道。雷希曾说起过古神纪元的历史,当龙族的战争摧毁了地上地下的文明后,幸存者们乘上诸神派遣的“黑鹤之舟”,告别了故土。或许这块石板就是他们撤离时放下的吧。
当然了,区区一块石板怎么可能阻挡德朗绍古子爵求索的道路。通道右侧靠近石板的地方被开了个大洞,挖出一条通往下方的狭道,只容一人通过。它的做工是如此粗糙,与规整美的遗迹通道相比,简直就像孩童堆砌的小泥房之于梵内萨大神殿。领路的士兵稍稍一偏头,意思是让朱利亚诺和安托万先行。朱利亚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暗自冷笑。算你谨慎。他心想。在那样狭窄的通道里,我走在你背后,有一千次机会能置你于死地。
朱利亚诺钻进子爵一党挖出的地道。安托万不安地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两名士兵走在最后。要是前方遇险,先遭殃的肯定是两名俘虏。
地道低矮,朱利亚诺不得不弯腰前进。越到前方越狭窄逼仄,最后,年轻学徒不得不手脚并用,几乎是匍匐前进了。地道中没有照明,朱利亚诺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背后的士兵不断厉声催促,他只能摸黑前进。幸好中途没有岔路。爬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些许亮光,继续前进,眼前便豁然开朗。地道尽头是一处方方正正的石室,天花板上嵌着一颗大型炼金灯球,与监禁俘虏的临时牢房颇为相似,只不过这间石室中央建有一座通往地下的楼梯。
楼梯周围躺了一圈死蜘蛛。
每一只蜘蛛都约莫有山羊那么大。随处可见被削断的毛茸茸的断肢。一只巨蜘蛛被开膛破肚,伤口外翻,流出大量黏稠的黄色体液,积了一地。另一只巨蜘蛛死寂的眼球上映着炼金灯球的冷光,仿佛仍然活着。令人作呕的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安托万扶着墙默默吐了。朱利亚诺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若不是受过训,他早就去和安托万作伴了。
两名士兵对眼前的恶心景色已经习以为常。“快走!”一人催促道,“别看那些死东西不就行了!”
安托万将前一顿饭吐得一干二净,虚弱地问道:“这些到底是什么?蜘蛛怎么可能长到这么大?”
“谁知道!它们好像一直生活在‘下面’!”士兵冲着一具尸体啐了一口,“该遭瘟疫的鬼玩意!别碰它们,这些蜘蛛有毒!被咬一口,就会浑身溃烂而死!”
难怪囚牢的看守一听说他们要去“下面”,就放弃了给他们戴上镣铐眼罩的念头。“下面”存在着剧毒巨型蜘蛛,倘若真的遇上,得留给他们搏斗(或者说逃命)的机会。
“怕了?”士兵冷笑,“怕就滚回去!”
安托万瞧瞧朱利亚诺,又瞧瞧满地的蜘蛛尸体,胆怯地往同伴身边靠了靠。“我……我才不怕呢……”他嘴硬道,“就是……怪恶心的。”
“那还不快走!”士兵吼道。
朱利亚诺摸了摸圣徽,鼓起勇气穿过满地死蜘蛛,走向石室中央的楼梯。他其实怕得要死。一百个全副武装的敌人还好说,但是一百个巨型怪异毒蜘蛛?他不怕人类,却害怕这些怪物。恩佐从没教过他怎么对付怪物。话说回来,即便是智慧渊博的缄默者,也未必见过这等生物吧。
距离楼梯还有五步左右,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来越浓厚。朱利亚诺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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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奔过去,早日脱离这噩梦般的景象。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脚。
第26章学者
一股恶寒从朱利亚诺脚底升起,一路攀升至头顶。他下意识地后退,勾住他脚踝的东西反而缠得更紧!
“蜘蛛!”背后传来安托万的尖叫。
一只八脚朝天的死蜘蛛被顶得滚向旁边,它的尸体下爬出另一只蜘蛛。勾住朱利亚诺脚踝的就是它吐出的白丝!这种怪物竟然懂得利用同类的尸体掩藏自己!
“退后!”士兵推开安托万,拔剑砍向蜘蛛。那怪物迅捷地移动八条毛茸茸的腿,灵巧地避开攻击。士兵调转剑锋,斩断蛛丝,朱利亚诺得以脱困,跌跌撞撞躲到后方。安托万趁机抱住他的腰,将他拖离前线。
“恶心东西!怎么杀都杀不完!”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夹击那怪物。蜘蛛八条腿的移动动作快速得令人眼花缭乱,每条腿末端都长着锐利的尖刺,连钢铁都斩不断,等于拥有八柄武器!蜘蛛灵敏地调转身体,腹部后方喷出一股白色蛛丝,缠住一名士兵的身体,嘴巴同时吐出一道暗绿色的液体,前方的士兵躲闪不及,右臂溅上了些许毒液。裸露在外的皮肤一接触毒液,瞬间发黑溃烂。士兵再也握不住剑,抓着自己的手臂惨叫连连。
蜘蛛旋即转向另一个对手被它用蛛丝缠住的士兵。它抬起锋利的蛛腿,刺穿士兵的胸膛!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陆续被数条蛛腿贯穿。蜘蛛踩踏着他的尸体,地爬向惊恐万分的安托万和朱利亚诺。
我决不能死在这儿!
朱利亚诺一肘撞开发愣的安托万,侧向一滚,躲开从天而降的蛛腿锋刃,落到被刺死的士兵身边,抓起他的武器。安托万总算回了神。当朱利亚诺同蜘蛛周旋的时候,他奔向那名中了蜘蛛毒液的士兵,捡起对方的武器,朝蜘蛛后腿一劈。钢铁击中尖刺,居然擦出了耀眼的火花!蜘蛛被他的攻击所吸引,将注意力转向他。
朱利亚诺趁机滑进蜘蛛肚子下方。恩佐曾告诉过他,世上所有的生物,只要是活着的,就必然有其弱点。动物的弱点通常是眼睛和腹部。剧毒巨蜘蛛虽然个头大了点,但身体构造想必和普通蜘蛛差不多。如果它有弱点,那一定是在腹部!
安托万从没和朱利亚诺真正并肩作战过,此刻却格外有默契。他蹬上墙壁,借助反作用力跃上蜘蛛后背,一剑插进怪物的眼球中。巨蜘蛛发出“兹兹”的叫声,狂乱地摇摆身体,企图将安托万甩下去。与此同时,朱利亚诺刺中蜘蛛柔软的腹部,它扭动身躯的动作刚好扩大了伤口。腥臭的体液像喷泉一样自伤口喷出,溅了朱利亚诺一身,他几乎被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熏得晕过去!
蜘蛛挣扎了没一会儿,便“兹兹”叫着倒下了,八条锐利的长腿在空中乱蹬,不多时就彻底停止了动作。安托万从蜘蛛背上滑下去,将朱利亚诺从黏稠滑腻的液体中拯救出来。年轻学徒满身都是蜘蛛恶心的体液。他从没这么嫌弃过自己。他好想找个地方洗洗澡,换身干净衣服,可惜客观条件不允许他这么做。
那个中毒的士兵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发黑,竟然已经身亡了。朱利亚诺顾不上敬重死者,脱下自己湿哒哒的衣服,换上士兵的灰衣。当然,有可能沾有毒液的布料,他碰都没碰,让安托万把那只袖子直接撕掉了。
两个负责押送的士兵竟然命丧毒蜘蛛之手。朱利亚诺从未想过自由来得如此突然。不过他宁可不要这种“自由”。被人类看管着,总比面对一群不知藏身何处的毒蜘蛛好得多。
“我们要回去吗?”安托万望着石室墙上的洞,“我们现在有武器了,也许能救出那些被困者。”
朱利亚诺摇摇头:“不,我们往下走。”
“往下?”安托万一惊一乍,“下面说不定有更多的蜘蛛!”
“那两个士兵既然需要医者到下面去,说明下面肯定有伤患。何不下去看看呢?假如是德朗绍古子爵的人,那算他们活该,我们就不管了。假如是被绑架的无辜者,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安托万恍然大悟:“你说的对!我都忘记这茬了!快走吧!耽误患者伤情就不妙了!”
他从蜘蛛尸体上拔出两把剑,用死去士兵的衣物擦去剑上的液体。两人带着武器,不禁有了底气。他们沿着石室中央的楼梯往地下深处行去。楼梯盘旋而下,每走一段便会见到蜘蛛尸体或是残肢断臂,有时还能看出墙壁上喷溅着人类的血液。德朗绍古子爵的手下与巨蜘蛛之间一定展开过殊死搏斗。下面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前赴后继?
根据朱利亚诺的计算,他们总共下行了约莫一轮,楼梯到此便戛然而止,前方连接着又一间石室。但这间石室和上面那间死气沉沉的大相径庭,充满了生活气息:一摞又一摞书本沿墙壁垒放,地上散乱地摆放着锅碗瓢盆,盘中盛放着熏肉和面包,一堆衣物乱七八糟地塞在柳条筐里。此外还有一张拼装起来的矮桌,桌上放着笔记本、羊皮卷、炭笔、陀螺仪和几块碎石头,显然是做研究用的。矮桌对面的地板上铺着一张兽皮,有个人裹着粗糙的毛毯,蜷在兽皮上,背对石室入口。他的对面则是一道拱门,可能是石室出口,不知通向何方。
朱利亚诺同安托万对视,彼此颔首。那个人想必就是“患者”了。年轻学徒心中打鼓,对此人的伤病全然没有把握。他自称懂得草药学,其实只学了点毛皮,安托万大概也仅会些三脚猫功夫,同真正的医生远不可相提并论。可是到了这种地步,他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实在不行,就把患者运到上面去。
“呃,您好。”安托万说,“我们是医……呃,懂医术的人。您哪里不舒服?”
睡在兽皮上的人闻声一动,毯子里伸出一只瘦骨嶙峋、颤颤巍巍的手。
“水……”
朱利亚诺环顾四周,发现矮桌上放着一把水壶和一只水杯,里面还剩少许清水。他倒了一杯,来到那位患者身边。安托万托起患者的头颅,朱利亚诺将水杯凑到他嘴唇旁。患者小口啜饮清水,没喝几口就摇摇手,表示不要了。安托万又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
患者是个苍白瘦弱的青年,看年纪应该比朱利亚诺大一些,可能和恩佐差不多(其实朱利亚诺猜不透恩佐到底有多大),凹陷的脸颊和灰白的面色令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苍老。他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无神的双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病得不轻,就算立刻蹬腿挺尸,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患者喝过水,稍微神了些,转动漆黑的眼睛,目光在两位“医生”身上徘徊。
“你们是……?”
“我叫安托万,这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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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朱利亚诺,我们略懂些医术。那些士……我是说,那帮强盗让我们下来治疗您。”
患者牵扯嘴唇,露出一个虚弱而讽刺的微笑:“强盗……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强盗……”
……这个他们早就知道了,但为了不暴露自己,两人故意装出听不懂的样子。
“您怎么称呼?”
“扬尼斯米佐普洛斯。”
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太像罗尔冉人,扬尼斯说的虽是罗尔冉语,口音却很奇怪,颇有些约德人的味道。朱利亚诺忆起“强盗”和行商格吕莫都曾提到过一位“学者”,“强盗”说学者快不行了,行商说学者被关在其他地方。难道他们所指的就是扬尼斯?
“您是来自阿刻敦大学的学者?”朱利亚诺问。
“不错……”扬尼斯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朱利亚诺和安托万忧心忡忡地等待他平复。当扬尼斯移开手时,两人分明看见他的手指上沾着血迹。
“您到底得了什么病?还是受伤了?我们虽然医术不,但多少能帮您!”安托万急切地说。
“没用的,来不及了……”扬尼斯作势要掀开身上的毯子,却虚弱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完不成。朱利亚诺替他掀开毛毯,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学者左腿的裤子挽到大腿处,露出的下肢已然发黑溃烂,流出大量脓水。他苦笑着做了个手势,让朱利亚诺把毯子盖回去。
“我的腿被毒蜘蛛咬伤,幸好是只幼蛛,毒性没有那么强,我才能勉强活到现在,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巨蜘蛛的毒性有多强,他们在上面已经见识过了。一想到那位沾上点毒液而惨死的士兵,朱利亚诺立刻不寒而栗。
“这……这该怎么治?”安托万抓耳挠腮,“截肢行不行?我们村里有人被毒蛇咬伤,最后就截肢了。”
“没用的,我……我自己知道……”扬尼斯每说一句话都要喘息一回,“毒性已经扩散到全身,就算截肢也治不好……我活不了多久了……”
“别这么悲观!我们背您上去,肯定能找到医术高超的人救您!”
扬尼斯望向石室入口:“那些士兵……在吗?”
“他们被蜘蛛杀死了。”
“呵,真是……真是报应……哈哈……”扬尼斯断断续续笑了几声,“这么说,这儿没人看管了?”
“我想是的吧。”
扬尼斯吃力地扭过头,指着石室另一侧的拱门:“可不可以带我……到那边去?那里有个平台,我想再看一眼……”
学者看起来真的快不行了。朱利亚诺心里清楚,就算带他上去,他活下去的希望也相当渺茫。既然他的愿望就是到拱门那边的平台去,那么他们不如帮助他得偿所愿,让他开心一些。
扬尼斯虚弱得根本无法走动,于是朱利亚诺和恩佐将毛毯做成一张简易担架,抬着学者走向拱门。
一穿过拱门,两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拱门后有个敞阔的平台,像是没有栏杆的阳台。站在平台上,目之所及是一片宽广得不可思议的地下空洞,仿佛整座舍维尼翁山被挖空了,他们穿过了漫长的地道和阶梯,终于抵达了这个深埋地下、不为人知的地方。
空洞呈一个规整的圆形,六条肋柱沿洞壁拔地而起,在空洞顶部合为一体,每条肋柱上都流动着青蓝色的光芒,宛如六道巨型炼金术灯,照亮了整个空间。空洞中央散落着数不清的石砾,有些尚能看出建筑的形状。从坍圮的围墙可以辨认出,这儿曾是广场,那儿曾是街道。重重叠叠的房屋、街道和广场汇聚成一座雄伟的地下城市,其规模不输梵内萨城邦,建筑工艺之巧则更胜一筹,美得惊心动魄,甚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能造出这种壮丽城市的人,该有多强大,多恐怖?
然而它被某种更强大、更恐怖的力量毁灭了。不再有高耸的塔楼、恢弘的庙宇和整洁的街道,只有一堆堆废墟瓦砾,昭示着曾经的辉煌。
朱利亚诺和安托万将学者放在平台上。学者拼尽力气,勉强坐起来,心驰神往地望着地下城市的废墟。
“就是它。”他柔声道,“我能死在这里,一辈子也算值了……”
“这里是……是……”安托万结结巴巴,“是恩佐说过的地下矮人都市?”他惶恐地看着扬尼斯,希望渊博的学者能给出回答。
学者点点头:“但它已经毁灭了。”
“德朗绍古子爵果然是来寻宝的!”朱利亚诺惊叹。
“你们知道子爵?”扬尼斯问。
安托万正义凛然:“对啊!不瞒您说,我们其实是来阻止他的!他为了夺取地下宝藏而不择手段,我们决不能放任他逍遥法外!”
“地下……宝藏?”扬尼斯一愣,接着一边干咳一边笑了起来,“哈哈……你们搞错了……这里根本……咳咳,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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