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绅士的法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唇亡齿寒0
缄默绅士的法则 分卷阅读43
,达理安大帝禁止留下任何关于“雷什塔尼”的书面记录。所有关于“雷什塔尼”的信息都是民间口口相传的。
达理安创立的帝国延续了八百年。皇朝末期,皇权衰微,各个诸侯国征战不断,民不聊生。一群躲避战乱的难民无意中闯入远古时代的灵族神庙,唤醒了沉睡的灵祭司(没来得及上飞船的可怜人),在祭司的教导下皈依古神。这群难民离开神庙后,将古神信仰带到世界各地。后来末代皇帝退位,帝国终结,古神信仰全面复兴。这个时代被称作“复兴纪元”。
《缄默绅士的法则》故事发生在“复兴纪元”的一百六十多年。《群星与海港之诗》也是同个背景,但故事的发生时间更迟一些。
第29章蜘蛛
“好像有点不对劲……”
安托万钻进子爵一伙人挖出的地道,对从里面探出脑袋的朱利亚诺说:“守卫人数好像变少了……”
他们安置了学者的遗体,带着从死去士兵身上缴获的武器,返回上层关押人质的石室。中途没有碰见巨蜘蛛,也没遇上其他士兵,一路安全返回。现在他们正潜伏在那块封住通道的石板边,商量该怎么偷袭守卫,解救人质。
从石板到石室门口是一条笔直的倾斜通道,每隔一段都有炼金灯球照亮,偷袭太困难了。幸好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巧位于坡道末端,不会被守卫看见,当然了,他们也看不见守卫。安托万自告奋勇,潜过去查探,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
“只剩下两个人了。”安托万竖起两根手指,诡秘地说,“我记得咱们离开时,还有好多个人守着呢。”
“会不会正好是换班的时候?”
“有可能。我们干脆趁这机会杀上去吧!”
朱利亚诺想了想,觉得这机会再好不过了。对手是两个人,他们也是两个人,就算不偷袭,而是光明正大地战斗,他们也不见得会输。干掉那两个守卫,他们就能向外探索,同恩佐、雷希他们会合,或是在石室中布下陷阱,等换班的守卫一到,来个瓮中捉鳖。
“说得对,我们走!”朱利亚诺爬出地道,拂去头发上的泥块尘土。安托万自信满满,看上去迫不及待大显身手,没等朱利亚诺准备好,就拔出长剑,高高举起,风驰电掣地冲向那两个守卫。
朱利亚诺根本来不及制止他!就这么直接冲过去,太乱来了!但是仔细一想,似乎也没别的好方法,只能速战速决了。
他拔剑跟在安托万身后。通道中没有任何障碍物,少年剑客冲锋的动静又那么大,他们立刻就被发现了。不知是安托万气势逼人,还是敌人缺乏经验,两名守卫竟然吓得呆立当场,动也不动,错过了阻挡安托万的最好时机。眨眼间,少年剑客便以极快速度飞奔至他们面前,双手握住剑柄,奋力挥出。一名守卫出剑格挡,却不敌安托万的力量和他冲锋的惯性,佩剑竟被击落!安托万停不下来,冲过他身边好一段才慢慢减速。
另一名守卫连忙摆出保护同伴的架势,但朱利亚诺随后便到。两剑相撞,冲击力震得朱利亚诺手腕发麻。那名守卫看起来比他好不到哪去。年轻的刺客学徒咬紧牙关,接连几次挥砍,令守卫应接不暇。安托万这时终于回头,他的对手也捡回了长剑。两人武器相撞,抵到护手处,互相比拼力气,脚下步履腾挪,调换了位置。安托万背后撞上个人,他侧过头余光一瞄,才发现是朱利亚诺。后者向他点点头,两人背靠着背,剑锋对外,以惊人的默契轮换同两个对手交锋。难以想象这两名只有一次共同御敌经验的年轻人居然会有如此绵密的配合,不知情者恐怕还会以为他们曾搭配训练过很久呢!
朱利亚诺荡开袭来的攻击,对手来不及回防,胸口露出巨大破绽。刺客学徒没有任何犹豫,一剑刺出,“噗嗤”一声,长剑没入守卫胸口,依照恩佐的教导,这一击避开了所有的肋骨,正中要害,穿透守卫的身体。
温热的血液顺着剑锋淌到朱利亚诺手上,让他吃了一惊。他连忙抽回剑,带出更多的血液。守卫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胸前的血洞,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接着身体一歪,瘫倒在朱利亚诺脚下。
刺客学徒浑身发抖,他手上的血还是热的,心里却有一股股寒气往外冒。他杀人了。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对手是德朗绍古子爵手下的卫兵。此时他才发现,这个死在自己剑下的人还很年轻,像他一样年轻,或许才当兵没多久,就这么死在了远离家乡的地下遗迹中,死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敌人手上。朱利亚诺从未想过,夺取一条生命是这么简单的事,只需要一招简简单单的出剑动作,一个活生生的人便从出生走向了死亡,迎来一生中唯一的真实。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他浑身发冷。恩佐是怎么做到杀了那么多人还面不改色的?是不是像他一样,习惯了杀戮,就再也不会觉得恐怖了?
他来不及思考更多,或许恩佐能解答他的疑惑,但不是现在。另一个对手还活着,正与安托万颤抖,不过受到同伴阵亡的打击,动作明显迟滞了许多。几个回合过去,那守卫干脆丢下长剑,双手抱头,作投降状。
“别杀我!饶命啊!”他哀嚎道,“我只是遵从大人的命令!我也要养家糊口啊!我才刚结婚,请别让我老婆当寡妇!我还不想死,饶了我吧!”
见他一副可怜样,安托万犹豫了。朱利亚诺上前将卫兵的武器踢到一旁,防止他投降是假,趁机反扑是真。卫兵看上去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差没尿裤子了。安托万用剑锋抵着他的喉咙,厉声问:“其他人呢?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我我……我也不清楚……刚才传令兵过来说上面出事了,亟需支援,所以大部分人都调走了,只剩我们两人看守人质。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情呀!”
朱利亚诺碰了碰安托万的手臂,悄声对他说:“肯定是恩佐和雷希,他们在上面搞出了大动静。”
“我们该怎么办?上去帮忙?可是……人质怎么办?放走吗?”
“现在外面的情况还不明朗,贸然放人质出去,大家也不一定能全部逃走。万一遇上更多士兵呢?”
“那么就让人质先待在这儿,等上头安全了,再放走他们。我先通知大家一声,让他们安心。”
朱利亚诺点点头。安托万转向投降的士兵,疾言厉色道:“快说!开门的钥匙在哪儿!”
卫兵哆哆嗦嗦地交出钥匙。石室大门由一道沉重的门闩阻挡,钥匙用来开启一个升起门闩的机关,想必是古人设计的。安托万将钥匙塞进前的一个立柱中,伴随着石头移动的隆隆闷响,门闩在机关庞大的力量下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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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过了几千年,遗迹中的机关依旧运转如常,古代族民的智慧与技术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朱利亚诺押着那名卫兵进入石室。上次进入这个房间时,朱利亚诺还是囚徒,现在作囚徒的却是原本押送他的人。这种身份互换让年轻学徒差点笑出来。被囚石室中的人质们见到朱利亚诺和安托万神气活现地返回,全都惊呆了,有些人拼命揉眼睛,大概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安托万简单将当下的状况解释给众人听,请大家稍安勿躁,他们先去外面探明情况,一确定安全,就回来帮助大家逃离。
人质们眼见自己即将自由,灰暗的脸孔上无不显示出欢欣的色。朱利亚诺找了条绳子,捆起那个投降的守卫,交给石室众人“看管”。人质们这些日子在子爵一伙人手下没少受苦,这个守卫将会受到怎样的待遇,不言自明。
安抚好众人,朱利亚诺和安托万准备离开,忽然,有个人从墙角站了起来,仿佛石室中升起的一片暗影。
“您说外面现在很危险,是真的吗……?”那人幽幽地问。朱利亚诺认出他正是先前那个愿意付赎金,恳求卫兵释放他,却被一脚踢开的商人。
“当然。其他士兵都在上面,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您别着急,先等一等,我们确认安全后会立刻返回的。”
商人双眼发红:“我等不了!我现在就要出去!”
安托万作势拦他:“别走!您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一个人才安全!没人会注意到我!”
商人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安托万,冲向石室大门。朱利亚诺向他扑过去,却挨了他迎面一肘,险些被打出鼻血。
“滚开!妈的,别挡我路!”
商人一面咒骂,一面飞奔出门,跑进正对石室大门的那条通道。朱利亚诺捂着疼痛的鼻子追上去。还没追出十分之一轮,前方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呃啊!”
朱利亚诺大惊失色。惨叫正是商人发出的。他又前进几步,有个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他脚下,后面拖曳着一条长长的深色痕迹。
那是商人的头颅。
一队士兵沿着通道迅速推进,个个形容狼狈,像刚吃了一场败仗,正急着从战场上撤退。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恩佐武艺高超,雷希深不可测,但仅凭他们两人,不可能对抗子爵手下所有的卫兵吧?
“人质跑了!”队伍中有人喊道,“杀了他们!我们以囚牢为据点,不信干不掉那群恶心玩意!”
朱利亚诺转身就跑。
安托万和几名人质守在石门口,拼命朝朱利亚诺挥手。
“快!朱利亚诺!快!”安托万心急如焚。只要朱利亚诺一进门,他们便立刻关门,抵挡士兵的进攻。真该死,难道被俘的守卫说了谎?否则大队人马为何去而复返?
朱利亚诺已经跑到了纵向通道与横向通道的交汇处,安托万正欲催促,忽然,左右通道中传来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声。他们曾听过这声音一次,那是八条长满茸毛的长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只不过这次不止八条腿,而是成千上万的……不计其数的巨型蜘蛛如同奔涌的黑色潮水,自左右两个方向逼近!
怎么会有这么多蜘蛛!朱利亚诺怛然失色。对付一只剧毒巨蜘蛛就足够吃力了,他们不可能对抗一支蜘蛛大军,只有任其宰割的份!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到石门后,等待蜘蛛退去。可它们是一群怪物,不能以常理揣度,天知道它们何时才会乖乖离开!
时间不足细想。朱利亚诺向前奋力一跃,翻滚进门,安托万和其他人同时施力,试图关上石门。然而怪物速度更快!一只巨蜘蛛挤进门,八条剃刀般的长腿敏捷得不可思议。朱利亚诺下意识地拔剑,却惊觉方才狂奔时剑带竟然松脱,长剑丢在外边了!
巨蜘蛛直奔那名被捆起来的守卫,两条前腿抓住他的身体。守卫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绝望地用双腿蹬向蜘蛛。蜘蛛张开大嘴,一口吞下他的腿,叼着他的身体向后退去。守卫的上半身拖在地上。他尖叫不止,双手在地上狂乱地抓着,希望抓住什么东西,救他脱离怪物之口。
蜘蛛就这么拖着他退出石室。地上只留下守卫的指甲片和一道道血痕。石室之外,蜘蛛淹没了那队士兵,如同暴风雨中墨水般的大海吞没一条孤零零的船。安托万、朱利亚诺和众多俘虏呆呆地望着它们涌进纵向通道,涌去上面。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移动,没有一个人记得关门。
没有一只蜘蛛再次闯进来。
第30章下一件委托
过了不知多久,安托万第一个回过神来。
“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格吕莫先生叫道:“你疯了?你没看见那蜘蛛有多恐怖吗?”
少年剑客抓了抓头“可是它们好像不想伤害我们,您瞧,它们只攻击士兵,对我们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我同意。”朱利亚诺难得支持一回安托万,“我们还有两位同伴在上面。我们必须确认他们的安全。”
“就我们俩上去,格吕莫先生,您和其他人待在这儿,关好石门,千万别出去!”
不用他提醒,石室中的俘虏无一人欲跟随他们,那名士兵的惨状仍历历在目,大家才不愿步他的后尘。方才他们还期盼获得自由,然而自由真的来了,他们却又宁愿画地为牢。
安托万和朱利亚诺关上石门,沿着纵向通道上行。蜘蛛已全数涌到地表,所以通道中空空荡荡,一路上都是血迹和零碎肉块,士兵们被蜘蛛大卸八块,几乎看不出人形。走到一半,安托万扶着墙又默默吐了。等他清空肠胃,他们才继续前进。
通道尽头连着一段阶梯。两人不由加快脚步,急不可待地跑完最后一段路程。他们从一处雕刻在山体上的拱门返回地表。来的时候他们被蒙上了眼睛,现在才一睹这座遗迹地上部分的真容。遗迹依山而筑,坡度平缓的地方铺了大理石,形成一座小广场,四周的山体上巧妙地建有箭塔碉楼,同山峰岩石融为一体。广场周围零星散落着许多低矮房屋,被德朗绍古子爵征用作为卫队的戍所。拱门正对着一座宏伟的石质建筑,像是会堂或者神庙。
东方天色朦胧,快到日出时分。微亮的天光令他们看清了地上的场面:其凄惨程度比地下更甚。没有蜘蛛,但随处可见残肢断臂,浓烈的血腥味简直熏得人嗅觉都要失灵了。血迹浸染了脚下的大理石,从那座宏伟的石质建筑一路延伸到拱门,像一个顽童肆性随意地在画布上抹了一把颜料。仅凭这幅光景就能明白,地表上不剩一个活口。
安托万已经吐不出什么了,朱利亚诺虽然也觉得胃里一阵翻搅,但心中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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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他难受。所有人都死了,被巨蜘蛛撕成碎片,那么恩佐呢?雷希呢?他们也成为怪物的牺牲品了吗?他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死在怪物手里!
“快看!”安托万忽然喊道。
两个人影出现在宏伟建筑的门口,其中一个白得刺眼,正是白衣白发的吟游诗人雷希。被他一衬托,他身边那人显得不起眼了,但朱利亚诺一下便认出那是恩佐。
一线金红的阳光跳出群山之巅,洒在杀戮过后的广场上,同时也照亮了恩佐耀眼的金发。他们被子爵一党俘虏之时尚是黄昏,现在已是翌日拂晓。难以想象,一夜之间他们竟然经历了那么多惊险与危机。
朱利亚诺朝恩佐走去,步行变成小跑,小跑变成飞奔,他穿过血腥的广场,奔向那座宏伟建筑下的恩佐,然而到了刺客跟前,他却猛地刹住脚步,在距离刺客还有两三步的地方停下了。
他伸出手,想摸摸恩佐的脸颊,确定他是真人,而不是自己一时激动产生的幻觉,可背后安托万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朱利亚诺羞赧地放下手。
“你……你没事……”
安托万扶着膝盖:“朱利亚诺!你……你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恩佐诧异地望着他们:“你们怎么出来了?”
“这……说来话长……你们呢?德朗绍古子爵怎么样?还有那些蜘蛛!你们看见蜘蛛了吗!”一连串疑问像连发弩箭一样从安托万嘴里射出来。
恩佐说:“子爵死了,他的那群手下也是,可能有一两个人侥幸逃走,不过成不了气候。我们与子爵的手下对峙时,蜘蛛突然出现,杀死了他们,然后就退去了,钻进地缝和地下通道,不知所踪。”
“你们没受伤?”
恩佐摇摇头:“没有。蜘蛛的目标似乎只是子爵一党,连我们的头发都没碰。你们呢?怎么逃出来的?”
朱利亚诺将他们被带到地底的事简要说了一遍,雷希听后问道:“那名学者的遗体,你们怎么处置的?”
“依照他的遗愿留在那个平台上了。”
“带我去看看。”
“可是……”
朱利亚诺想说地下可能盘踞着巨蜘蛛,十分危险,劝说诗人不要冒险,但恩佐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陪您去地底。”刺客对吟游诗人说。接着他转向两位年轻人:“你们两个去把石室里的俘虏放出来。子爵从他们手中掠来的财物应该还剩一些,你们去找来,尽量物归原主。马厩里还有不少马匹,也分配给他们,让他们能尽快返乡。”
“……好。”
四人返回地下,朱利亚诺与安托万负责解救俘虏,恩佐和雷希进入侧向通道,钻进地道,前往地下遗迹。一路上风平浪静,既没遇到蜘蛛,也没碰上人类,安全抵达学者居住的石室。学者的遗体被安放在石室外的平台上,身上蒙着一张毛毯。
恩佐在平台边缘驻步,倚在墙壁上,双手环抱胸前,一眼不发地望着诗人。雷希在学者的遗体旁单膝跪下,掀开蒙脸的毛毯。从恩佐的角度看不见学者的面孔。他觉得还是看不见为妙。
雷希观察了学者一会儿,叹了口气。
“你是追逐龙族脚步的探求者,却没能达成心愿。假如宇宙中真有支配万物命运的无名之力,它为何这样安排你的终末?假如天上真的居住着无所不能的神,们为何要如此玩弄凡人的生命?”
他将毛毯盖回学者脸上:“真可惜,只差一步你就能亲眼看见……”
恩佐听见这话,微微动容:“看见什么?”
“没什么。假如他多撑几个小时,就能被救回地上,或许能保住一命。太遗憾了。我们走吧。”
诗人转身,走回石室。恩佐盯着学者的遗体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跟上去。他们沿原路返回。返程一帆风顺。快要到囚室门口时,恩佐突然叫住雷希。
“您到底是什么人?”
雷希放缓步速,微微侧过头,斜睨恩佐:“我是吟游诗人雷希。”
“一位吟游诗人为何愿意跟着我们涉足险境?”
“我说过了,吟游诗人的使命就是传唱诗歌,书写传奇。这次离奇的经历或许能让我写出一首动人的歌谣。”
“您可不单纯是一位吟游诗人吧?”
雷希笑了:“您也不单纯是一位生意人啊。”
“您往后要去哪儿呢?”恩佐的言外之意是:别老跟着我们。
“或许北上,或许南下,走到哪儿是哪儿。吟游诗人不就该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么?”
他们来到囚室门外。囚室已经空了,想必俘虏们都去了地上,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逗留。两人返回地表,广场上停了一群乌鸦,他们走过时惊飞了这群黑色的鸟儿,它们发出讥笑般的嘎嘎声,盘旋在两人头顶。广场上也没有人。倒是供奉着黑白女神像的会堂大门洞开,遥遥传来洪亮的颂唱声。看来那群劫后余生的人们不论先前信仰为何,现在都一致变成了虔诚的信徒,去礼拜神明了。
雷希眯起银色双眸:“我是个不信者,就不去敬拜神明了。我从马厩里挑一匹马,您不介意吧?”
“只要别挑我的马就行。您不和安托万、朱利亚诺他们道别吗?”
雷希走向马厩,背对着恩佐挥了挥手:“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度相逢,现在道别未为时过早了。”
恩佐目送他远去。会堂里飘出人们充满感激之情的颂歌。那些人会把自己的获救归结于神明护佑,那么他自己呢?刺客下意识地摸向胸口,接着想起他已将圣徽交给朱利亚诺。他相信真实与虚饰之神照拂们的信徒,们为自己安排这一场经历,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身为凡人,他要怎样才能解读神明的深意?
颂歌的最后一段唱完了,人们陆陆续续走出会堂,朱利亚诺与安托万也夹杂其中。两人发现了恩佐,向他奔来。
“雷希呢?”安托万首先发现吟游诗人没和恩佐在一起。
“先一步离开了。”
“他怎么不等我们!”
恩佐耸耸肩:“他和我们又不同路,何必要等。”
提到“同路”,安托万忽然明白,几人一路同行而来,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他颇为难过地问:“你们接下来去哪儿?”
恩佐说:“回庞托城,我们在那儿还有一些尚未了结的事务。您呢?返回故乡吗?”
“不,我……”安托万从怀里取出一本笔记本,“我答应了扬尼斯,要把研究笔记交给他妹妹,所以我得去一趟阿刻敦城。”
“您不先回一趟家乡吗?您的亲朋好友肯定很为您担心。”
“我向格吕莫先生打听过了,去阿刻敦最快的途径是先到南方的拉谢日港,然后搭船走海路,方向和我家乡恰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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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如果先回家,就会耽误好些时间。”他搔搔头发,“老师肯定很担心我,但是扬尼斯的妹妹肯定也很担心兄长啊!我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但扬尼斯的笔记却是越快送到越好。所以我决定不回去了。我让格吕莫先生给老师带了个口信,他马上就启程去我们村。我则直接去阿刻敦城。”
“扬尼斯的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一定会感激你的。”
三人在广场上道了别。安托万走向马厩。等他离得远了,朱利亚诺解下颈上的圣徽,交给恩佐。
“还给你。”
恩佐掂了掂圣徽的分量:“你竟然舍得归还?”
“等我成为缄默者,我也会有一个圣徽,才不稀罕你的。”朱利亚诺扭过头。
恩佐与朱利亚诺替重获自由的俘虏们做好安排,然后骑马返回庞托城。任务已经完成,他们也不急着领赏,于是一路上不紧不慢,花了比来时多一半的时间才抵达目的地。
令朱利亚诺感到吃惊的是,德朗绍古子爵身亡还没多久,庞托城城墙上的旗帜居然已经换了,原本的红底白百合旗换成了蓝底金百合旗。恩佐告诉他的学徒,百合花是第二皇朝皇室的徽记,当年慕卡尼亚的理夏德大公迎娶了皇朝的末代公主,他们的子孙便从母亲那里继承了百合花纹章,并骄傲地宣称自己才是皇室正统后裔。德朗绍古子爵的母亲是慕卡尼亚女贵族,想必也是一位王族支系,所以子爵才有资格用红底白百合作为家徽。现在这面蓝底金百合旗约莫是另一个慕卡尼亚贵族的纹章。可惜雷希不在这儿,他对纹章学研究颇深,说不定知道究竟是那位贵族。总之,德朗绍古的死讯已经传到了庞托城,而他的某位远亲幸运地继承了他的遗产。庞托城改弦易帜,以迎接新主人大驾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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