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绅士的法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唇亡齿寒0
大学的旧图书馆,也就是存放古代灵族书籍的那一栋建筑,受到严格的保护,只有少数获得委员会认可的学者和负责誊抄书籍的优秀抄写员才有资格进入,而且任何人都不能将馆藏书籍带走。
康斯坦齐娅从怀里拿出一块铸有自己名字的铁牌,将其交给图书馆门卫核对。门卫点点头,冲她一笑,放她进去了。康斯坦齐娅一头棕褐色的短发,穿着阿刻敦风格的长袍,双手戴着长及上臂的丝质手套,远看就像个活泼的少年。她年纪轻轻,却在龙族研究方面颇有建树,因此得到委员会的赏识,得以进入旧馆研读典籍。她的哥哥扬尼斯也和她一样,是龙族研究学者,两人师从同一位导师,不过研究的方向不同。前段时间,扬尼斯发现罗尔冉的某个地区或许有龙族的踪迹,便启程前去考察,至今没有消息。康斯坦齐娅时常为他担忧。
她穿过缮写室。抄写员们挥动羽毛笔,将那些古本誊写到崭新的纸张上,再加以装订。羽毛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是缮写室的主旋律。有几个抄写员抬头瞟了她一眼,但更多的人默默低头做着自己的工作。
康斯坦齐娅上到二楼,推开一间阅览室的大门。阅览室中央放着一张宽大的石桌,足够二十个人并排躺在上面。桌子一角已被占据,一位中年妇人正埋首书堆中,时不时往笔记本上添上一行文字。她戴着一副玳瑁边框的水晶眼镜,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
“老师。”康斯坦齐娅快活地打招呼。
“你来了。”中年妇人头也不抬,“正好,我发现了一卷新的书册,是一个灵族祭司的日记,记载着‘黑鹤之舟’的情况,或许有助于我们判断‘龙族降临’和‘古民流离’的具体年代。你来帮我翻译这些资料。我认为从天文学有助于我们的研究,书中记载了两个很奇特的天文现象。可惜天文学的教授们集体去……康斯坦齐娅?”她抬起头,“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我……我只是想到,如果扬尼斯在就好了,论翻译古文,没人比他更拿手。”
中年妇人摘下玳瑁眼镜。“你又在想扬尼斯了。别担心,他雇了好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不会出岔子的。”
“可是他好久没写信回来了!一开始他每周都会寄信,可现在……”
中年妇人沉吟。“嗯……往好处想,或许他已经深入遗迹内部,路途遥远,通信不便,才没有写信。”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只怕……”
咚咚咚。阅览室的大门敲响了。中年妇人朗声说:“请进!”
一名门卫推开门,向中年妇人微微鞠躬,又朝康斯坦齐娅点点头:“尊敬的狄奥多拉女士,康斯坦齐娅女士。有一位年轻人求见。”
“见我?”狄奥多拉蹙眉。
“不,是求见康斯坦齐娅小姐。”
“我?”康斯坦齐娅感到莫名其妙,难道是一名追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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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恋爱可从来不感兴趣,大学中追求她的人,统统被她拒之门外,久而久之,她便有了“冰山康斯坦齐娅”的绰号。她可想不出谁还会自讨没趣。“他见我干什么?我很忙。”
“他自称安托万,来自罗尔冉,他带来有关您兄长的消息。”
康斯坦齐娅与老师交换了一个眼神。
“快!带我去见他!”
两位女士与门卫一共离开后,阅览室便空了下来。不多时,一抹黑暗的影子飘进阅览室,凝聚成一个人形。那是一名身披沉重黑袍的男子,戴着兜帽,看不见脸孔。他走向狄奥多拉女士的座位,从桌上拿起她先前正在阅读的那卷古书。学者们呕心沥血都难以破解的文字,黑衣人只随便扫了一眼便了然于胸。
“……于是吾辈向众神祈祷,众神便遣来能翱翔天空的黑色船只,名曰‘黑鹤之舟’。”
“那一日,朝星被彗星掩盖,早晨时经历两次日出,‘黑鹤之舟’终于到来。每艘船只配有一枚钥匙,钥匙形态各异,唯握有钥匙的祭司方能启动‘黑鹤之舟’……”
黑衣人读完书中文字,握紧了右手无名指上的一枚指环,“钥匙……还在我手里,说明至少有一艘‘黑鹤之舟’未能启航……它还留在大地上!有希望!有希望了!”
他拿起书册,快速翻动,如饥似渴地记下其中的内容。这时,一名抄写员推开阅览室大门。他抄完了一册书,正要归还正本。
“啊!你!”抄写员震惊地瞪着黑衣人,“你是什么人?怎能擅自闯进来!”
黑衣人抬起头,兜帽意外滑落,露出他的真容:他肤色白皙,宛如上等的陶瓷;面容瘦削,却极富美感;长长的黑发落在肩上,仿佛漆黑的瀑布;最奇特的是,他的耳朵又尖又长,明显不是人类。
“嘘。”黑衣人竖起一根手指,默念了一句抄写员听不懂的话。抄写员顿时双眼发直,呆立当场。黑衣人放下书册,化作一团黑雾,悄悄溜出阅览室。又过了好一会儿,楼梯上传来噔噔的脚步声。狄奥多拉女士和一名年纪较大的男学者拾级而上。
“太悲惨了,夫人,请您务必节哀!”男学者说,“扬尼斯是个多好的孩子啊,竟遭遇不测!康斯坦齐娅小姐太可怜了,我记得他们兄妹小时候就没了双亲,现在她的兄长又……”
“啊,别说了,我的朋友,别再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狄奥多拉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当然,如果您有需要,尽管提出来,我……唉,我要去向委员会通报这事,总得为扬尼斯举办一场致哀仪式……”
两人注意到了呆立在阅览室门口的抄写员。
“亚历山大,你在干什么?”
抄写员吓得跳了起来:“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我好像睡着了!奇怪,我只是来归还书册,怎么……”
“你别太累着自己了,唉,年轻人啊,要多多爱惜身体……”
抄写员将书本放回原处,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呢?
卷四复仇之矢
第34章凯旋之日
银海鸥旅店的老板娘一大早就喜气洋洋的,见了谁都笑脸相迎,新来厨房工作的小弟弄错了客人的早餐,她竟然没有打骂,反而赏了他两个铜板,让他出去买点儿好吃的。这对厨房小弟来说可谓破天荒的头一遭。当这个笨拙的新员工揣着赏钱出门,担忧这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时,老板娘正哼着小曲,端着丰盛的早餐上楼,敲响了“信天翁”套间的门。这个套间是整座旅馆中最豪华、最舒适的房间,价格自然不菲。昨天,一位商人包下了整个套间,还预支了一个月的房钱,这让老板娘乐得合不拢嘴。
当然,她今日如此意气风发,可不仅仅是由于上述原因。
“谁?”信天翁套间中的客人问。
“是我,老爷,我送早餐来了!”
房门开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警惕地望着老板娘。他像约德诸城邦现下的小年轻一样,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他们管这叫“时尚”,老板娘却敬谢不敏,只觉得荒唐滑稽。不过她可不敢指摘客人的爱好。
“请进。”年轻人说。
老板娘进了门,将早餐放在桌子上。那位包下房间的商人倚在窗边,好奇地望着下方的街道。商人也十分年轻,估摸不超过三十岁,一头白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他名叫恩佐,自称来自梵内萨城邦。那个开门的年轻人是他的学徒,名叫朱利亚诺。
老板娘快速扫了房间一眼。套间中有两张床,一大一小。那张小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丝毫不像睡过人。大床反而被褥凌乱,好像打过一夜枕头仗似的。看来这两位客人昨晚同床共枕。老板娘立刻猜出二人的关系。要么他俩其实是情人,怕别人说三道四才以师徒之名掩人耳目;要么两人真是师徒,但发展出了超越师生之情的关系。老板娘见多了这样的例子。当老师的英俊潇洒,做学徒的眉清目秀,两人的年纪又差不了多少,变成这种关系简直再常见不过了。
“老板娘,赞诺底亚城邦每天都这么热闹吗?”倚在窗边的金发商人问。
老板娘笑眯眯地回答:“咱们城邦平时自然也很热闹,不过今天这样算是特例。”
“哦?难道有什么节庆活动?”
“比节庆还叫人开心呐!赫安苏维塔将军剿灭了一群在附近海域作乱好些年的海盗,今天是他凯旋的日子!”
银海鸥旅馆坐落于赞诺底亚著名的海滨大道旁,正对着波光粼粼的尖晶海湾。大道环绕海湾,连接海港和元老院。海湾这一头是商港,另一头则是军港。
海滨大道张灯结,人头攒动,仿佛整座城市的居民都涌到了这条路上。城市卫队在街边拉起绳索,驱赶人群后退,却仍然时不时有胆大者钻过绳索,跑到街心。人人口中狂热地呼喊赞诺底亚与赫安苏维塔将军的名字。一面手工刺绣的赞诺底亚红蓝双色旗被人们挨个传递,如同一艘船漂过人群的海洋。
“这么多人……”恩佐讶异地低语。
“可不是么!苏维塔将军一回来就要去元老院报告,海滨大道是他的必经之路,大家都聚在这儿,等着一睹他的风采呢!”
“这位将军居然如此受人爱戴。”
“当然啦!”老板娘眉飞色舞,听见一个外邦人夸赞他们的将军,她比自己听到赞美还要高兴,“将军年轻有为,又为城邦立下汗马功劳,谁能不爱戴他。据说,”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执政官今年任期届满,元老院有意推举苏维塔将军担任新执政官!”
街上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三个人连忙挤到窗边向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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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海滨大道西边而来,每个人都身着深红色军服,胸前挂着明蓝色的绶带,手持武器,靴子擦得锃亮,军容之壮丽令人叹为观止。一名军官打扮的男子骑在白马上,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柄长矛。围观人群不断将花瓣洒在他身上,一时间,海滨大道仿佛成了繁花飘落的庭园。人群中的少女向他抛去热情的飞吻,就连老板娘都未能俗。军官对纷纷扬扬的花瓣和尖叫的少女视若无睹,不知是故作镇定还是早就习以为常。
队列接近银海鸥旅馆时,老板娘匆匆向两位客人道歉,激动地跑下楼,钻进人群中,凭借她粗壮的体型挤到最前面,以便在最近距离观看苏维塔将军。恩佐和朱利亚诺显然没她那般兴奋,只是饶有兴味地倚着窗户,等待将军的队列打旅馆前经过。
“这位将军深孚民望,就算当选执政官也不稀奇。可惜,城邦中并非人人都爱戴他。”恩佐嘴角一弧,颇带嘲讽。
“此话怎讲?”
恩佐朝人群中一指。朱利亚诺眯起眼睛,寻找他的目标,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两个带着金色面具的人混在人群中,远远观望苏维塔将军的队伍。虽然他们也挥手致意,却显得没有周围人那么兴致昂扬。
“缄默者!”朱利亚诺低呼。
“看来,这座城市里有人想要大英雄苏维塔的命呢。”恩佐玩味地摸了摸下巴。
朱利亚诺转而看向他:“那我们……”
“不关我们的事,别插手。所有的缄默者都亲如手足,除非必要,别妨碍你的兄弟姐妹做事。”
朱利亚诺默默点头,心中却有些酸楚。苏维塔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前程似锦,还受人喜爱。一想到他会丧命于刺客之手,朱利亚诺便难过不已。但他很快将这种伤感驱除出心底。他和那两名缄默者一样,也是来杀人的。既然他不为自己的目标而感到伤心,那就不要为苏维塔遗憾。
“别管苏维塔了。我们已经到了赞诺底亚,下一步怎么办?”朱利亚诺问。
“想办法不引人怀疑地接近尔南多因方松,寻找他的弱点。切记,我们不单单要杀他,更要找出他和博尼韦尔勾结的证据。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朱利亚诺,别把自己当成一个复仇者。你不是为了私仇而去杀尔南多因方松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为了完成委托人的愿望,为了侍奉真实与虚饰之神。”
朱利亚诺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两人复又望向窗外。苏维塔将军的队列已从银海鸥旅馆门前经过,留下满地的花瓣。人群中的两名缄默者似乎察觉到了恩佐的监视。他们向楼上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然后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我有个问题,”朱利亚诺说,“如果两个缄默者的任务互相敌对,他们不得不为此而拔剑相向,那该怎么办?”
“要么有礼有节地退开,要么至死方休地厮杀。真希望我们和那两位弟兄将来的道路不要交汇。”说着,恩佐碰了碰胸前的圣徽,“然而诸神并不总会回应信徒的祈愿。们甚至爱开恶劣的玩笑。你不能用凡人的标准去衡量神。”
“我觉得我们和他们不会碰上。”朱利亚诺说,“苏维塔将军和尔南多有什么关系呢?”
“希望如此,朱利亚诺。”恩佐轻声说,“希望如此。”
第35章庆功晚宴
“苏维塔将军,好久不见!您的旗舰尚未到港,您英勇战斗的故事就传遍赞诺底亚的大街小巷了!”
“尔南多因方松议员。能得到您的称赞是我的荣幸,但我不得不说,传言夸大其实了。”
赫安苏维塔将军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端一只水晶酒杯,身处衣香鬓影的宴会场,却如同身在军营般严肃。这是元老院举办的庆功晚宴,庆祝那帮穷凶极恶的海盗覆灭,庆祝赞诺底亚的海上商路恢复和平,庆祝赫安苏维塔将军平安归来,可将军本人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早上返回赞诺底亚,向元老院陈述战斗经过,接受表彰,下午则去慰问战死将士的家属。他是平安回来了,很多人却葬身大海。庆祝功勋的宴会华丽铺张,但是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有几人会记挂那些牺牲者?
面前这位尔南多因方松议员就是那些男女其中之一。他的家族历史悠久,几乎和赞诺底亚一样古老,元老院中始终有一个席位为他们家族而保留,是以他年纪轻轻就能跻身赞诺底亚的最高阶级。他相貌堂堂,双眸翠绿,鼻梁高挺,一头暗金色的卷发,没有追随时尚染成色。他就像赞诺底亚许许多多贵族公子哥儿一样,所以苏维塔对他既无好感,也无恶感。只不过有时尔南多说话时,双眼中会爆出一股灼人的热量,仿佛他心中极为渴求什么,如果得不到所求之物,内心的烈焰就会焚毁一切。但那种能量往往转瞬即逝,苏维塔认为自己看错了,或者尔南多只是心情不佳,所以眼神有些狠戾。
年轻的议员从路过侍者所端的托盘中拿了一杯酒,抿了一口,转头朝苏维塔笑道:“将军,这个月二十五日,我要举办一场假面舞会,这是我们家历来的习惯,每到雾月末都要举行舞会。不知我能否有幸邀请您大驾光临?”
苏维塔讨厌跳舞和宴会。他不明白一群人牵着手在舞池中走来走去有什么意义。但为了社交圈中的名声,他不得不这么做。尔南多因方松的宴会在赞诺底亚很是有名,宴席上的佳肴和美酒就像流水一般源源不断,请来的乐队都是当年最出名的艺人,宾客总能满意而归。苏维塔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除了自身的好恶)不去参加。
“感谢您的邀请,能参加因方松议员的宴会,是我的荣幸。”
尔南多面露喜色:“那么明天我差人将请柬送去您府上,请您务必赏光。”
苏维塔点点头,同尔南多寒暄几句。年轻议员换了杯酒,很快被一群聚在一起聊天的贵妇吸引了注意力。他对尔南多微微颔首,表示暂别,然后走向那群贵妇,用一句俏皮话巧妙地插进了她们的交谈。贵妇们的衣饰像南国的鸟儿一样华丽,也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被尔南多的笑话逗得前仰后合。
另一名贵族议员来到苏维塔身边,先说了一堆庆祝胜利的套话,接着低声问道:“将军,刚才因方松议员对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有幸受他邀请参加月底的宴会。”
“啊……您一直出征在外,想必还没听过那则传闻吧!”
“什么传闻?”苏维塔皱起眉。
“因方松议员的表亲,也就是梵内萨城邦的萨孔家族被指控叛国,如今已经全部伏法。”
“这是我头一回听闻此事。不过我想,两个位于不同城邦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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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家族,即使彼此之间有亲缘关系,也不至于让一个家族的罪行株连另一个家族吧。”
“的确,萨孔家族在梵内萨的所作所为,同赞诺底亚的因方松家族没有关系。但是我听说,萨孔家族的叛国贼被剿灭的那一天,因方松议员刚好出门远行了,难道他是去了……”
“议员,没有证据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贵族议员干笑两声,岔开话题,讲了几件城中新近发生的趣事,然后一脸无聊地告辞了。苏维塔拿起另一杯酒,离开宴会厅,来到外面的花园透气。他注意到修剪整齐灌木后面晃动着衣冠不整的人影。宴会最后往往会演变成男欢女爱的场所。将军叹了口气,离开灌木,走向喷泉,盯着地面,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忽然,他与一个人撞了满怀。他刚想道歉,却被眼前这人的外表震慑住了此人身披一袭黑袍,若不是苍白的肤色,他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耳朵又细又尖,与普通人大相径庭。苏维塔立刻联想到了传说中的古代种族:灵!据说灵都有这样的尖耳朵!这家伙是什么人?
苏维塔本能地拔剑,这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把剑带在身上。黑衣人做出噤声的手势,苏维塔立刻浑身僵硬,动弹不得。黑衣人纤细的手指按在苏维塔的眼皮上。将军的身体摇晃起来,眼前一片漆黑。
“将军?苏维塔将军?”
一个清脆声音浮现耳畔。
苏维塔猛然睁开眼睛。他正置身花园的喷泉之畔,一名穿阿刻敦风格长袍的短发女子正关切地望着他。女子年纪很轻,从衣着来看,像一位学者,双手戴着长及手肘的丝绸手套。
“将军,您没事吧?您的脸色好差……”
苏维塔额上沁出冷汗。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走进花园,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站在了喷泉旁边。记忆仿佛出现了一段空缺,任凭他怎么回忆都无法填补那段空白。
“我没事……多谢关心。”他对那女子说,“只是有些疲倦。今天一天都马不停蹄,根本没空休息。
短发女子笑了:“您别太劳累自己。”
“我失陪了。”苏维塔告别女子,匆匆返回宴会厅。短发女子目送他离去,接着走向花园一侧。那儿聚集着几名和她同样打扮的阿刻敦学者,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他们的中心是一位年长妇人,说话的时候,学者们对妇人毕恭毕敬。短发女子问候了他们,加入讨论。过了一会儿,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
“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知识的追寻者!”尔南多因方松议员不知何时来到花园中,夸张地向学者们鞠躬,“我发现几位当中多出了两张陌生面孔,不为我引见一下吗?”
一名学者说:“您来得正好,我正要为您介绍。这位是狄奥多拉女士,阿刻敦大学的龙族学教授。她今天刚刚抵达赞诺底亚,硬被我们拉到晚宴上。这位女士是她的学生康斯坦齐娅。”
尔南多礼貌地亲吻了两位女士的面颊。
“龙族学!听起来真是一门奇妙的学问!”他说。
“我们研究龙族的生态、历史和文化。”狄奥多拉女士微微一笑,似乎不打算长篇大论地介绍自己的研究内容。
“什么风将两位龙族学者吹到我们这座小城呢?我记得您的这几位朋友都是天文学学者,受邀前来赞诺底亚交流学习。您也是来交流的吗?”
“不,我在最近的研究中发现一个难题,需要从天文学的角度测算解答,但是最优秀的天文学学者都去赞诺底亚了。于是我们干脆也跑到这儿来了。”
“您为何不等他们回去,或者依靠书信往来呢?”
“那样太慢了,”康斯坦齐娅抢着回答,“我们不能等。”
她的老师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乱说话,然后转向尔南多,和颜悦色地回答:“我们求知心切。探寻真理的道路半点也耽误不得。”
“真教人钦佩,正是有了你们,人类的学识才能不断前进。”
他的恭维很是受用。几位学者都被他夸得飘飘然了。尔南多趁势抛出他的真正问题:“本月二十五日,我打算举办一场假面舞会,不知各位可否赏光?”
学者们彼此交换质询的眼神,最后狄奥多拉女士答道:“感谢您的盛情,我们很荣幸能参加您的舞会。”
“那么我明天差人将请柬送去各位下榻的宾馆。”
接着,尔南多又夸赞起了学者们广博的知识,请他们务必传授自己深奥的知识。康斯坦齐娅在心里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个公子哥儿的心思她一清二楚,不过就是想叫他们去舞会上为他增光添、显得他交游广阔罢了,才不是他真的对知识感兴趣。她听得无聊了,干脆离开这个小圈子,向宴会厅走去。
几张长餐桌摆在宴会厅角落,上面堆满了山珍海味。一个褐发青年正站在桌边大快朵颐。他穿着不合身的礼服,每隔一会儿就要拽一拽绷得死紧的衣领。他对于社交和舞蹈毫无兴趣,便把力都用在消灭食物上。康斯坦齐娅会心一笑。
“安托万!”
褐发青年转过身,匆忙擦去嘴角的奶油:“康斯坦齐娅小姐!”
“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她瞟了一眼安托万面前的食物残骸,“这里有好多漂亮姑娘,你怎么光顾着吃东西呢?”
“我哪能跟那些贵族小姐说上话。”安托万撇撇嘴,“你们不该带我一起来,我觉得跟这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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