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酥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镜里片
“这样便好,”庄怀菁嗓子有些哑,手按着腿,“昨晚有事发生吗?”
归筑迟疑会,没把她梦呓之语说出来,只说道:“没出大事,吴老大夫在夫人院子里守着,一切都好。小姐出了好多汗,奴婢都快要吓坏了。”
“发汗过后便好了,”庄怀菁叹气道,“还以为只是小病,没想到睡到了现在。”
归筑慢慢挂起床帏,回头道:“您这身子骨可娇贵着,小病也得上心。”
透过窗牖的阳光温暖,照着罗汉床和香几上的盆景。
“忙的东西太多,想歇也歇不下来。”庄怀菁抬手扶住额头,“去见母亲,府内若出事,先行找万管家商量。”
陶临风不会骗她,太子明日会去岭南峰灵佛寺。她的探子没传过消息,说明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小姐又要出去?”归筑过来道,“可您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折腾?”
庄怀菁却放下手,摇头道:“不必担心,我没事。”
她才说完便捂嘴咳了几声,归筑忙转到圆桌旁倒杯温热的茶水。
归筑端茶水过来道:“小姐如果不想叫吴大夫,那就再歇会儿吧?夫人要是看见您这样,指不定又忧心成什么样,您没事,她得慌。”
她虽说是想让庄怀菁多歇歇,但话也没错。
庄夫人整天胡思乱想,庄怀菁要是面容憔悴,她大抵就知道庄家这时的处境。相府上下都瞒着她,谁也不想让她身子垮了。
庄怀菁背靠檀香木床围,喃道:“昨天还好好的。”
“大小姐,旁的事再重要,也比不得身子要紧。”
庄怀菁叹口气,纤白的手指接过青瓷茶杯,抿了口热茶。她知道轻重缓急,想歇也不是现在。
归筑道:“奴婢下去催人拿蜜饯,您以后还是多注意一些,省得又着凉。”
……
临近中午,日头高上,庄夫人院子里的回廊曲折,因她静养,这边很少有人走过,庄怀菁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提着东西。
庄鸿轩在庄夫人屋里,给她捶腿解闷。他今年刚满六岁,说话带笑,小脸虽圆,却已经能看出日后的俊俏。
庄夫人坐在床榻上,强迫自己对小儿子笑了笑。
她近来嗜睡,又时常做噩梦,麻痹浑噩,总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好不容易才清醒一次。
丫鬟进来恭敬行礼,道:“大小姐来了。”
庄夫人抬头,庄鸿轩眼睛亦微亮,明亮的阳光透过窗牖,窗棂旁的兰花半蔫下去。
庄怀菁抬手撩开圆润的珠帘,轻步进屋,她后边领两个端红色托盘的丫鬟,笑道:“母亲,轩儿,我带了一些糕点过来。”
她身着湖色圆月照枝襦裙,双颊微粉,发饰轻便简单,金钗横插,发簪梳发,纵使如此,也遮不了精致的相貌。
庄鸿轩是庄怀菁看着长大,两人关系亲近要好,他叫了声菁姐姐,又问她昨天去哪了。
庄怀菁还没开口,庄夫人便手扶床沿,急忙开口问:“你父亲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昨夜下了雨,他的病会不会又犯了?严不严重?要不然我去皇宫……咳咳……”
家中慈父严母,庄夫人性子急躁,庄怀菁和庄鸿轩都挨过骂,相府丫鬟小厮都敬畏她,连外边铺子的管家都不敢闹事。
她的腿在上次庄戚被带走时摔的,至今不良于行。皇帝念旧情,罚了冒犯的人,下令不许动庄家的东西。
庄怀菁快步过去扶住她,庄鸿轩去倒了杯水,肉乎乎的小手将水递过来,她伸手接过。
庄夫人出身高贵,是太皇太后亲妹妹的侄孙女,少有人会招惹,平日虽强势,但受不了刺激。
庄丞相被擒进天牢,相府失了主心骨,还没有消息传回,她身子却先撑不下去。
庄夫人时常问庄怀菁情况如何,庄丞相在狱中可好,如此等等,庄怀菁回答不出来,为庄夫人身子着想,只能虚虚应过。
“母亲别急,”她让下人退下,又转头道,“轩儿,你已经几日没认真读书,夫子在书房,快去找他。”
庄鸿轩个子小,脾气却挺拗,不愿离开,苦着脸道:“夫子说我可以在母亲这里看书,我要陪母亲。”
府内上下敢出去的人没几个,生怕惹事端,最后丢了性命,他知道姐姐是冒着性命危险救父亲。
庄怀菁心叹一声,不想他小小年纪就扯上这些事,又道:“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他素来听话,这才不情不愿地被丫鬟领下去。
“菁儿,事情怎么样了?”庄夫人紧紧攥住庄怀菁的手,她眼中焦虑快要化为实质,“你父亲是吃不了苦的,我平日让他戒酒几天他就要闹得要上房揭瓦,现在已经几个月了,你说怎么办好?”
庄夫人想去找太皇太后,可她身子实在不行,一见风就发热咳嗽,脑子时常糊涂,屋里透气都得数着时间来。
庄怀菁坐在床榻旁,脚踩刻核桃纹脚踏,嫩白的手背被庄夫人攥得微红,她也不抽出来,只是道:“师兄托人照顾,不会有大碍。我明日再去求太子,母亲且放心,父亲定不是做那种事的人。”
庄丞相平日在家不谈政事,他会不会做那些事,庄怀菁不敢确定。她非偏拗之人,看得到证据,信与不信那些和旁人都没关系,她一定会会救庄丞相。
地板干净,脚踏镂刻桃纹,黄花梨木架子上搭有外衣,屋子里干净整洁,两侧有珊瑚玉石盆景。
庄夫人听过太子性子,又知庄丞相转到太子手上,慌忙说道:“让临风多帮些,他点子多,太子他过于执着,从前太皇太后便说……”
“太子明事理,只要找出证据,他不会错判。”庄怀菁顿了顿,轻声说,“师兄会帮我们的,我待会便要出去,母亲不要在这事上心神,安心养病即可,其余事我来处理。”
她语气有种令人信服的柔意,庄夫人手有些颤抖,她脸色苍白,“菁儿,是母亲没用,可你父亲对你们那么好,你一定要救他出来。”
如果庄夫人还是以前那个庄夫人,庄怀菁不一定骗得过她。
她温和地笑了笑,只是轻搭庄夫人的手,拍了拍,回庄夫人道:“您不用这么担心,菁儿都明白。”
……
灵佛寺在京城小有名气,后山有条曲径通幽的小路,旁有一指路亭,寓指引迷途,坐落于山路边。亭有四角,绿瓦红柱,石凳石桌干净,常有人打扫。
前朝百姓民不安康,先祖帝乃异性王,起兵时正值动乱之际,先皇后曾来此寺避难。
太子十八岁前养在宫外,回京之后,几乎每隔三月都会来此处悼念,下山之时便会路过这条小道。
他行踪隐秘,鲜少有人知道,身边也只带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云鬟酥腰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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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灵佛寺后院门。
门槛下五阶干净台阶,两扇漆红大门敞开,小门紧闭,两旁种有对称的几颗翠绿松树,高大挺拔,沿路有条下山小道。
云空老住持慈眉善目,身着朴素袈裟,挂珠光滑圆润。
他面前的男人身体颀长,相貌不凡,眉目中贵气凛然,单手背于身后,有一拆过的信封。
“殿下心障太深。”老住持合掌弯腰,“老衲无能为力,愧对殿下与空无大师。”
程启玉摇头道:“多谢住持几年相助。”
他不像平常人传那般矜傲,却也实在让人不敢接近。
世人皆知嘉朝太子处事不惊,为人严正,是难得的清廉之人。
老住持参悟佛经多年,隐居寺庙,偶经旁人引荐,为太子疏忧解难。然而太子在寺中只听佛经讲授,旁余杂事从未透露,纵使他的佛法再精妙,却也未曾达到读心一步。
“殿下若不想违逆自己心中想法,何必处处拘着自己?”老住持道,“殿下是聪慧之人。”
天气逐渐开始变凉,地上有几片落叶。
程启玉不语。
老住持道:“殿下总该试试。”
能令这位备受圣宠的太子殿下心生烦闷的,大抵是同皇帝的关系。先皇后早逝,他养在宫外,赏赐再多,父子之间怕也仍有隙然存在。
程启玉手中信件有淡淡皱痕,只隐约看得到“亲启”二字,簪花小字秀丽端美。
后边有脚步声,程启玉微微转过头,穿直领黑袍的侍卫突然过来禀报,抱拳道:“庄家大小姐在指路亭,只带两个下人……”
程启玉慢慢抬手,止住了侍卫的话,他眉眼间有英气风骨,通体矜然。
侍卫微愣,还想多说时,看见太子面色,又闭了嘴。太子寡言少语,他的侍卫也不多话,只低头恭敬退到他身后。
……
下午的山风微凉,日头正在慢慢西下,徐徐清风吹拂树枝上繁盛的绿叶。
庄怀菁穿着湖色素净襦裙,身形曼妙,站在指路亭旁,柔软的发丝搭于细肩,她苍白的脸色愈显虚弱,小厮和丫鬟在远处侯着。
她抬眸望上山的路,见到来人之后,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
林中树叶发出飒飒响声,庄怀菁已经等了大半天。
陶临风昨晚突然来信,说了庄丞相近况,虽是寥寥几句,但看得出父亲境况不怎么好,天牢重地,谁进去待几个月都得出事,何况是上了年纪的庄丞相?
程启玉一国太子,底下侍卫武功高强,保护严密,不可能连她在这里也不知道。与其被他刻意避让,不如早早递上信呈。
如果他以后不想再见到她,这一次,他必定会来。
程启玉性情正直,不喜奸佞,从不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任何罪人。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庄丞相不承认,庄怀菁愿放下身份,四处求人。
庄丞相那些弟子赤胆,但依旧不够,证据明晃晃摆在面上。他入狱以来有两月多,庄怀菁没见过人,自然也不知那些在大理寺的证据是不是真的。
即便是从庄家搜出来,也不一定代表没别人的手脚。
来人慢慢走近,气宇轩昂,精致玉冠束发,站在指路亭前边。
她低垂眸眼,上前行礼,恭敬道:“恭请太子金安,臣女私自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程启玉长身正立,站在不远处,抬眸静静看她,带刀侍卫围在周边。青石板地冰凉坚硬,庄怀菁行礼之后,没吵没闹,面色安静。云鬟垂长发,脖颈纤细白皙,淡青襦裙色正。
他慢慢收回了视线,走进亭子。
“你信中说孤若赴约,以后便不会再来找孤。”程启玉手臂搭在石桌上,正襟危坐,“庄丞相一事证据确凿,望你勿要纠缠不清。”
他声音清悦,仿若有磁性,正经自持又坚韧有力,同庄怀菁相识的一位不在世的故人很相像,初相见时,她还差点认错了人。
“父亲乃股肱之臣,”她跪在地上,背影纤细,“殿下所说的证据,臣女只觉是外人的陷害。父亲谨慎入微,嘉朝皆知,几封信件伪造容易,心腹也可以拿钱收买,就如同上次所做,字迹相同,臣女也可做到。”
庄丞相教过她习字,她学得好,又有旁人教,仿字时能以假乱真。
程启玉没说话。
“知道殿下不想听,臣女也不多言,”庄怀菁垂眸,心知他不信这些,“陛下曾下圣旨,外人不得入内看望,但要是生了重病,派大夫进去并不为过。”
程启玉盯着她单薄衣物下的膝盖,指尖轻敲桌面,微沉眸眼,道:“狱中有大夫。”
“那些都只会些表面功夫,”庄怀菁身子吹了半天的凉风,膝盖隐隐作痛,她咳了两声,又说道,“若真出了事,耽误了案审,谁也担不起责任。”
大理寺关压的罪人大多犯了重罪,便是有人得病,大夫也绝不会医好他们,只会吊着性命,让人求死不得。
这种事情她听得太多。
程启玉的修长手指整绣金线袖口,心里不知道在想些是什么。
庄怀菁感受到他视线的打量,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却莫名令她心中紧张,只得硬着头皮再道:“臣女所言,皆为肺腑所出,不敢有半分欺骗。”
他一言不发,片刻后才淡声道:“起来吧,庄小姐若是跪坏了身子,孤担待不起。”
带刀侍卫守在四周,庄怀菁的丫鬟和小厮在远处。地上长着不知名的花草,暖黄的夕阳慢慢落下,天色昏暗起来。
庄怀菁的手攥紧襦裙,深呼口气后,又慢慢放开。太子这句担待不起,是因为年迈多病的太皇太后。
她回道:“殿下说笑。”
太子认定庄戚有罪,自是不喜太皇太后过于护着庄家,只是碍于长辈情面,故而什么也不说。
庄怀菁觍脸求人不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种话,心中没那么多失落的想法。她若处在太子这一角度,恐怕也是不愿见自己,皇上赦了庄家已是大恩。
这条后山里平日就少人,今日因太子缘故禁了路,此时又是日落时分,更加没有人影。
旁侧的侍卫安静谨慎,程启玉也并未多说,庄怀菁仍然跪在地上,他便慢慢起身,淡道:“庄怀菁,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第一次叫她全名,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李正富说太子脾气不好,庄怀菁其实没感觉,要真是坏脾气,不可能有这样的耐心在这时候还平心静气见她。
“二皇子西南剿匪有功,不久便可回朝,”庄怀菁低头静道,“他心悦臣女,早早便来了信,若您饶家父一命,臣女愿为殿下做牛做马。”
二皇子乃柳贵妃所生,自幼在皇帝面前长大,比起程启玉,他反倒更像嘉朝太子。只不过每次见庄怀菁时都拘手拘脚,不像个背后有权势的。
庄家谨慎,不想卷入这些皇子们的斗争……二皇子与太子势不两立。
太子处事从不看人脸面,先是办了贪污的礼部尚书,又处斩私下杀人犯事的给事中,贬谪受贿刑部侍郎……其中不少是二皇子亲信。
太子对事不对人,旁人牵扯的也不是少数,所拿出的证据都是真的,无论是谁想报复,也找不到理由。
二皇子耐住了性子,但柳贵妃却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而庄怀菁婚事耽搁至今,有一部分原因在他,但实在要说起来,她和二皇子见面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偶遇。
即使到了现在,庄家也不太想和二皇子有上牵扯,谁都知道圣上属意太子。庄怀菁倒是想破釜沉舟,求他相助,然而来不及。
庄丞相狱中突然重病,情势危急。
穷途末路之际,谁都是最后的稻草,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干净的靴履站在圆石桌旁,她的这番话说得突然,让程启玉微微抬起了头,他一步步走近。
庄怀菁看着他平整的衣摆,心下直跳,她的话确实托大,但也不至于让人不信。
程启玉在她面前停了会,他微弯下腰,佩环精致贵气,衣襟绣金线,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臂。温热的暖意透过夏日单薄的衣服,庄怀菁抬眸看他。
他却只是将她扶起来,随后又退后一步,松了手,走出这间亭子。
青石板路上有些落叶杂草,小径弯曲,昏暗的天色笼罩后山树木。
“送庄大小姐回去,看紧庄家,”程启玉淡声道,“未得孤手谕,不得放出任何一人。”
庄怀菁稍显愕然,她跟上前步,湖色绣蝶裙摆轻动,咬唇道:“若臣女有冒犯之处,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庄丞相还在天牢身生重病,庄怀菁没傲气真正去触怒太子。
程启玉头也不回,背手道:“但凡有一人踏出相府,无论是谁,当作叛贼处治,一律格杀勿论。”
庄怀菁心倏地一沉,她的脚步定在原地,指尖抵住柔软的手心,按出微红指印。
凝净白透的皓腕如玉般,淡色襦裙下裹窈窕纤细的身子,她开口道:“往后不得出府,也不会再找殿下,不知臣女今日是否有这份殊荣,邀殿下城西一聚。”
程启玉顿了顿,留下一句随你,之后径直离开。
云鬟酥腰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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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深夜悄然无声,马蹄踏地,打破寂静。车上挂着个大灯笼,摇摇晃晃,丫鬟轻挑窗幔,往外看了一眼,见天上星空万里,又慢慢放下来,不敢闹出声响。
这里是城西周边的东榆林巷,有些偏僻,但距灵佛寺不远。
庄怀菁手肘搭着黄花梨木方桌,葱白的指尖微蜷,抵住额头,闭眼小憩。马车顶两边垂福字流苏,车壁用料结实,挡住外边的杂音。
丫鬟忍不住道:“大小姐,今日不回相府吗?”
她家小姐见到太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时便在马车中沉默了许久,入夜之后才从灵佛寺后山出来,现在后边还跟着两个太子的侍卫。
庄怀菁缓缓睁眼,长发乌黑,恰及纤细的腰肢,她轻道:“天色已晚,回府耽搁太多时间。”
太子既已经下令,侍卫定不会抗命。
她没回庄家,但已经能猜到他们明早就会把庄家围得水泄不通。庄家现在正是水深火热,庄夫人郁结于心,经不起这样的闹腾。
能不能撤,靠她本事。
凝水涧的张妈妈看得不错,庄怀菁确实已非完璧,且已有过几次,几次皆是太子,为的庄家。
庄丞相下狱没多久就转到了太子手上,彼时情况紧急,皇宫侍卫里一层外一层围庄家,森然严肃,母亲那时重病不起,急需用药。她求人无果,冒着巨大的风险,找到了太子。
马夫手拉缰绳,马车缓缓停下,他朝里问道:“小姐,应当是这儿。”
庄怀菁白皙的手微掀帘幔,清眸望向外边,看见宅院面前的小厮,轻声道:“是这。”
丫鬟弯腰朝前走,推开马车门,她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疑惑,心想相府在这边有宅子吗。
眼前种几棵垂杨柳,嫩绿的枝条随风轻扬,旁边宅子占地很大,外表倒朴实无华。台阶打扫得干净,大门紧闭,檐角挂明亮红灯笼,柱子直立,两个守门的小厮站在门口。
庄怀菁脚踩四脚圆凳,白皙的玉手扶马车旁沿,开口道:“今日惹怒殿下,怕生事端,今晚先在这边歇下来。我再想想法子,你们呆在房间不要到处乱走,以防闹出大事。”
她语气平淡,说到惹怒二字竟也没什么变化,倒是马夫和丫鬟吓得不轻。
那两个守门小厮见有马车过来,互相对视一眼,皆是迷茫,不知谁大晚上会到这。见到庄怀菁后,才猛然悟过来,提起红烛灯笼过来接人。
这位庄家大小姐从前未曾到过这时便提前有人透了消息,吩咐不得冒犯。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请自来,但太子没因此犯过怒。
他们走到跟前,听见她这话后愣了小会,随后改了话头,道:“有人传了小姐要来这儿消息,奴才就在这守着了。”
但他们并不像是知道她要过来的样子。
或许太子没提过这件事。
庄怀菁的手微微用力,过了会才颔首。
她身上的襦裙绣若绽白菊,垂下的系带飘然似仙,精致面庞未多施粉黛,隐隐深夜看不清人影。
这间宅子其实是太子的,她费了好些心思才查到。太子不常宿在东宫内,这间屋宅是他私下的住处。
那时的他是要说清在凝水涧那晚的事,所以允人领她进去。
他大抵没想到自己会再次故技重施,她来过几次,出来接人的小厮都认得她。
太子喜乐舞,她舞技绝佳,琴乐尤擅。本以为太子会好这方面,也想借此求得些许好处,谁知他一句话都没提过。
纵使失了身子,结果却还是好的,庄夫人的病至今未痊愈,但也不像起初那样浑浑噩噩。
她这才发觉心中没想象的那样难受。
为达目的,使些手段总是应该的。
陶临风来京对她帮助很大,他和庄怀菁来往隐蔽,底下人不受侍卫监视,可以做的事比她要容易得多。
庄丞相从不让她接触这些事,最开始的时候,她连庄府埋下的暗桩在哪儿都不知道,能做到现在这步,庄怀菁已牺牲太多。
家里无一人能担事,胞弟庶妹不是太小就是性子怯懦,压在肩上的重担让她喘不过气。
庄怀菁被丫鬟轻搀下了马车,她手紧紧攥住丫鬟的手臂,袖口绣花瓣状。院内影壁刻月下竹林图,漆黑的环境下有种森严的寂静,庭院打扫干净,旁侧有荷花大缸。
领头小厮抬手招了两个人,把丫鬟和马夫领了下去。
丫鬟起初要跟着庄怀菁,说道:“归筑姐姐让奴婢伺候您。”
庄怀菁很少带自己的贴身丫鬟出来,京城世家的熟人太多,不少人都知道她的丫鬟长什么样。
那小厮拦住丫鬟道:“这位姑娘累了一天,还是先下去歇着好。”
他又恭敬转头,朝庄怀菁道:“大小姐,这边请。”
庄怀菁的表情看不清楚,她对这丫鬟说:“下去吧。”
丫鬟只得随人下去。
小厮恭敬低头,手中的灯笼拿得稳当,光亮淡淡。
谁也不敢在她面前失了礼数。
……
这间宅院分为两处,出了后厅堂门,直接就转进曲折弯曲的回廊,其上挂灯笼,照亮回廊,形状奇特的假山在湖中心,湖水静静流动,不时有鱼儿跳动,溅出水花。
小厮在一间屋子前停下,里面亮着烛火,他推开镂雕玉兰纹隔扇门,对庄怀菁做了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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