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渊6:孤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DNAX
用心急如焚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为过,但他表现出的冷静却看不出受到任何情绪影响。
麦克走到门前,轻轻转动一下门把。他觉得有人在门背后,从地板上的阴影判断出大概位置后,他猛地踹开房门。迎面而来是一支ump冲锋枪的枪口,麦克握住枪管往门框上撞去,接着又一脚踹向对方的小腿,飞快扭住手臂把人按在地板上。
手枪已经顶着那人的脸颊,手指也在扳机上就位,他看到了狄恩满眼的泪光。
“狄恩。”
麦克吃惊地松开手,顿时担心自己刚才太用力会误伤到他。
“怎么会是你,你拿着枪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以为是那些人。”
“那些什么人?”麦克看了一眼楼上问,“艾伦在哪?”
“他在卧室,他没事。”狄恩慌乱地说,“不,其实有一点……对不起,我没有看好他。”
“嘘,不要说话,我去看看他,你跟着我。”
狄恩惊慌失措的样子让麦克无法判断是否还有其他人藏身在这个家里。他拿起自己的枪,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去。
走廊上的三具尸体映入眼帘,麦克很解它们竟然排列得如此整齐,像下一场就要轮到演出的三重奏乐手一样端正。如果不是中间那个人的脖子以上几乎不剩什么,整个场面看起来非常肃穆庄重。
麦克走近之后确信尸体就是尸体,于是很快越过它们往卧室而去。
房门完全损坏了,门板被打得稀巴烂,紧接着是地板和墙上如同被冰雹袭击过似的弹孔。麦克看到艾伦躺在床上的背影,立刻感到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他冲到床前,伸手摸了摸艾伦背上的伤口。绷带上没有血,但他背上冷汗直冒。
“艾伦。”麦克轻声叫他。
“……亲爱的。”艾伦像是半梦半醒地回答,“事情办得怎么样?”
“还不错,你呢?伤口有没有好受一些?”
“也还不错。”艾伦说。
麦克转头看着一瘸一拐跟上楼的狄恩,向他投去询问的一瞥。狄恩立刻就招供了,诚实地对他摇了摇头,指着艾伦背后的伤口。麦克放下枪,把手伸进艾伦的衣服里。
艾伦一下惊醒了,不顾疼痛地转身望着他。
“你要干什么?”他问,然后向站在门口的狄恩瞪了一眼。
“别吓唬他,我只是想看看坚强的小艾伦还能坚持多久,想知道世上到底有没有一个忍耐疼痛的世界纪录等着你去打破。”
“我只是睡着了,出了点汗……”艾伦忽然吸了口气,麦克的手指碰到他的伤口边缘。
“发生了什么事?”麦克问,“狄恩先说,如果他说得不对,你再补充。”
“有三个人……对,三个人冲进来,他们先朝艾伦开枪。哦,那时候我在地下室,只是听到枪声,但应该是他们先开的枪,对吧,不可能是别人了。”狄恩语无伦次地说。
艾伦纠正他:“是我先开枪,一枪就解决了第一个进来的家伙。”
“真了不起。然后呢?”
“然后第二个又冲进去。”狄恩说,“很混乱,非常混乱,不过他也死了,最后那个踩着艾伦,我就朝他开火。”
“你开枪了?”麦克问。
“对,我开枪了,那把枪的开关怎么也关不上,子弹就那么一直射出去。”狄恩相当担心地看了麦克一眼说,“你要我看着艾伦,我没有办到,真抱歉,他的伤口又破了。”
麦克回想起门外那具看不清面目的尸体,似乎对狄恩来说,没有做到对他的承诺要比杀了一个人更难过。
“你办到了,狄恩,谢谢你。”
“不……什么?”
“你办到了,我要你看着艾伦,你把他照顾得很好,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
“可是……”
“去帮我拿药箱来吧。”麦克温和地对他说。
“好的,我马上去。”狄恩逃一样地离开了。
“我好想揍他。”艾伦说。
“他救了你。”
“他救了我,却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他的脑子肯定出了问题,也许揍一顿会好。”
麦克看着他的伤口,缝合的部分撕裂了,光用眼睛看就能感觉到疼痛。
实际上每次艾伦受伤,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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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也同样会经受剧烈的疼痛,但他从不把这种感受说出口。他觉得这是一种交换,疼痛是真实生活的体验,是他和艾伦同等地热爱这个世界的表现。
“你介意我帮你重新缝吗?”
“我不介意你在我身上做任何事。”
“会留下很丑的伤疤。”
“有没有这种可能,我是故意把它弄破等着你给我留个纪念呢?”
“那我就要生气了。”麦克说,“你觉得把伤口堵起来能瞒过我多久?”
“到明天早上,也许它会自己长好。”艾伦说,“有一次我受了差不多的伤,把子弹挖出来后就那样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血止住了,我还活着。”
麦克吻了他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温柔的嘴唇碰到破裂的皮肤时,艾伦只感觉到一阵非常轻微的刺痛。他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转身捧住麦克的脸颊,舔去他嘴唇上的血。
那是他自己的血,从麦克的嘴唇上尝到,感觉却大不一样。
艾伦一直很好奇,不知道人们究竟是怎么会想到用接吻来表达爱意,是谁第一个想出这个好主意,抑或它其实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然而无论接吻的本意如何,它所传递的爱和温柔无法替代,他们吻了很久。狄恩翻箱倒柜找到药箱,直到他的脚步声到了卧室门外,两人才终于分开。
麦克为他的小手术做了消毒,用了一针麻药。
缝纫这回事总是熟能生巧。
狄恩很轻地松了口气,觉得最大的危机总算是过去了。
麻醉让艾伦能放松下来好好睡一觉,他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麦克回到走廊上开始搜查尸体,翻遍这些人的口袋,检查每一处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他在那个没了脑袋的人右手臂上找到一个硬币大小的刺青,圆形中间一条双头蛇的图案。
除此之外,再无所获。
麦克把刺青图案拍下来发给露比,他不想再浪时间,要用最简单的方法寻求答案。
这几天发生的事激发了他追寻真相的强烈意志,在他和艾伦无法触及的地方究竟发生了多少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现在他决定弄个明白。
第26章背向之蛇
有人管这种冬季绵密的细雨叫脏雨。连续几天下个不停,整个城市都慢慢陷入一片暗灰色的泥泞。
露比踩着潮湿的地面走在阴冷街道上,马路两边堆积着灰黑色碎冰,空气冷得刺骨。
几个孩子从他面前跑过,鞋子踩在冰渣上发出些动人的碎裂声,冰和水混合着,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
露比对寒冷也从不抗拒,但和艾伦对寒冷的痴迷不同,他对待寒冷的态度更随意,似乎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鲁伯特先生说他的脑子里没有正常这个词,总是与人相反,但他不是故意的,和人相反本身就是一件艰难痛苦的事,在这个寻找同类的世界里,他因为相反而显得形单影只。不过,被孤立的体验并不能迫使他变得“正常”,反而因此更加特立独行。
他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沉默的男人,大概觉得工作枯燥乏味,没有丝毫谈兴。这很符合露比的要求,他对沉默寡言的人一向深有好感,无论他们是羞于表达还是无话可说,沉默总能隔绝很多缺点。
出租车把他送到一处僻静的山路上,他下车继续步行。
来到杀手的家门前,露比先是停下脚步看着脚下的草坪,接着抬起头,一步也没犹豫地往院子里走去。
没有枪声,没有警报,也没有从角落里射出的致命死光,他平平安安地抵达了通往前厅的门廊。按一下门铃,很快门就开了,狄恩站在里面惊恐地瞪着他。
“又是什么事情吓到你了?”露比问。
“你刚才差点死掉。”
“是吗?差一点和差很多对结果来说没分别。”露比走进去,看了看前厅的布置,对这个家温馨舒适的气氛嗤之以鼻。
“太可怕了。”狄恩心有余悸地跟在他身后说,“麦克刚关上那个什么开关你就走进来,连艾伦都以为你要被子弹射穿了。”
“那他现在一定觉得很遗憾了。”露比说,“自己身上被开了个洞,就想别人也和他一样。”
“他没有这个意思。”
露比沿着楼梯上楼,轻松自如地经过走廊,停下来,站在还没有修复的卧室门外凝视整个房间触目惊心的弹痕。
“露比。”麦克向他打招呼。
“看来你们这两天过得不错。”露比对裹着厚厚绷带的艾伦看了一眼,“这位娇弱的杀手先生还有多久才能从床上起来?”
“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也不想,不过你不能起来工作对我影响很大。考虑到你行动不便,我特地走了那么远的路,只不过想亲自了解一下,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非要冲进枪林弹雨去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
“你调查过里昂加尔斯了?”麦克问。
“查了一点。就他自己说的那部分来看没什么问题,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杀手,和哥顿克罗夫有父子关系,他的第一个任务目标就是摩根尤金。”
“没什么可疑之处吗?”
“没有,而且据我所知他接受这个委托的时间还在我们之前。”
麦克不再继续追问,但就连狄恩都看出他松了口气。对里昂这个突然闯入的年轻人,麦克总有些担忧。他知道艾伦会冒险救人已经意味着那是一种直觉上的信任,他相信里昂是个空有技术但对杀手这行一知半解的新人。可担忧总是难,麦克担心艾伦的直觉错了,里昂接近他们另有目的,在目前这种复杂难解的困境中,任何一个主动接近的人都可能别有用心。
露比说:“摩根尤金的尾款不到了,虽然也不是很大一笔钱,但反省一下,开枪总是比别人慢一拍,钱永远不会进账。”
“我们能不能不要谈这件事。”艾伦说,“你为什么不去查查闯进我们家里的那几个家伙?”
“还用调查?光看图案就知道。可能对你们来说有点出人意料,他们不属于黑道帮派,也不是职业杀手,双头蛇私营武装公司是个由退伍军人组成的盈利性组织。”
“佣兵?”
“是的,不过假设你在一个地方工作,也没必要把公司的标志刺在身上对吧。希望这只是个对雇佣兵有狂热偏爱的爱好者,本身和双头蛇没有太大关系,否则你们又得考虑买下一栋房子了。”
“你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幸灾乐祸,你自己也不相信这家伙和佣兵公司没关系是不是?”艾伦气愤地看着他。
露比说:“你该想想为什么他们总能轻而易举找到你的家,狡兔三窟,你却总是贪图享受,尽心思布置一个甜美小窝。”
“我可没有鲁伯特先生那样的人当保镖,等他去世了,你的小枪店还能存在多久呢?哦,对了,鲁伯特先生有个什么之王的继承人,到时候你就得归一个十几岁的小鬼照看了。”
狄恩在一旁小声提醒:“黑暗之王,他叫阿利克。”
露比朝他瞥了一眼,他立刻识趣地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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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麦克身后。
“好了,我们来讨论一点有意义的事。”麦克及时制止了两人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火药味十足的无聊争论,把重点重新转回那些不速之客身上,“既然他们是佣兵,就一定有雇用他们的雇主。”
“如果他们是佣兵,那么答案没有任何悬念,双头蛇武装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就是我们最近打过交道的老熟人普利兹琼斯。他在30年前和另一个毒品生意上的合伙人一起创建了这个佣兵组织。合伙人死了,现在他就是唯一的老板。”
麦克和艾伦互相看了看对方。
“这件事和普利兹没有关系的可能性有多少?”
“零。”露比毫不留情地回答。
“我想听听理由。”
“双头蛇尽管是个黑道家族创建的佣兵组织,但他们从来不接受个人雇用。简单地说,如果你想要杀一个人就去找职业杀手,如果想杀一群人就多找几个。他们不会为了某个在计划中只要两三个人就能解决的事件受雇,佣兵的战场是更大范围的黑道争端、军队围剿和毒品走私交易。所以他们跑进你的卧室朝你开枪,还想把你像只蟑螂一样踩死,除非是冒牌货,否则只能是来自于普利兹这位顶头上司的直接命令了。”
“我们和普利兹之间唯一的仇恨就是查德曼,但这件事应该没人知道。”
“在那个乌烟瘴气的酒吧里确实没有,单枪匹马杀了查德曼琼斯最多也只是把范围固定在顶尖杀手的圈子里,顶尖听起来很稀有,其实人数一点也不少,筛选起来可没那么容易。可是你偏要在别人打得热火朝天浑然忘我时出去露个脸。”露比的语气听起来倒没有多少忧心,“这个城市和以前不一样了,并不是只有过目不忘的人才能记住你,电子监控器也可以。”
“这么说来,我们无路可逃了?”
“是的,无路可逃了。”
“那就让他去吧。”艾伦说,“这个双头蛇雇佣军团到底有多厉害我们已经见识过了,连狄恩都可以单枪匹马干掉一个,那家伙的脑袋化成分子了,你现在用力吸口气说不定还能吸到他的一部分。不管再来多少人,下场都是一样。”
狄恩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出门前我稍微了解了一下,普利兹的这支雇佣军团储备兵力大概是1800人。当然,他们大多数在边境活动,不可能全副武装冲进城市兴风作浪。但是从这些人里调动一两百个人就足够把这个蜜罐一样的小家夷为平地了。”露比说,“而且他们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把艾伦打一顿,也就可以随时找到麦克,找到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们可以报警吗?”狄恩忽然开口,所有人都严肃地看着他。在场的三个人,每个都有让他魂不守舍的魅力,忽然间同时看着他,令他产生一种浑身发颤,仿佛被电击似的反应。
露比第一个转开视线,以一种谈论公事的口吻说:“要你们一下子干掉几百人我也觉得强人所难,所以不如退而求其次杀了普利兹。”
“你是不是接了十个八个暗杀普利兹的委托?”艾伦怀疑地看着他。
“还没有,但如果决定这么做,我会去主动接触一些普利兹的死对头,看看他们能不能出个好价钱。”
“等一下,普利兹琼斯的势力范围一直都在那些法律鞭长莫及的偏远地带和边境线,难道我们还得长途跋涉找上门去?”
“一个星期前是的,但现在查德曼死了,再加上卜伦诺家族如火如荼的派系大清洗,他不得不从自己的小王国走出来回到这里。”露比说,“我想你们可能不需要我提醒就已经察觉到了,最近杀手们倾巢而出,每个人手头都有好几份活要干。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抢先,我要的是全款。”
“你知道巴瑞克这个人吗?”麦克忽然问。
“巴瑞克?你从哪听来的名字?”
“一个叫迈尔斯的职业杀手那里,他在我的盘问下说出雇主的名字叫巴瑞克,而他接受的委托是杀了沃特警官。”确实如露比所说,麦克觉得最近遇到同行的几率越来越高,危险也越来越近,卜伦诺家族兴衰存亡的负面效应让整个城市都产生了震荡。
“沃特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你得加倍留意。”露比说着又向艾伦看了一眼,似乎对他在这种时候受伤感到相当不满。
“沃特警官看来很有能力保护自己和他的女儿。”
“有了前车之鉴,他不会再掉以轻心,一个和黑帮打了那么久交道的警察很清楚非常时期应该时刻警惕。”露比说,“沃特手中有不利于卜伦诺家族的重要证据,迈尔斯接受的委托到底是杀了沃特毁掉证据,还是得到证据后再杀人。顺序决定他们是受哪一方雇用,卜伦诺家族的支持者肯定不想不利家族的证据落在警方手里,反对者倒是很想拿来当做毁灭家族的核武器。”
“迈尔斯的目的只是杀人灭口,这是他亲口说的,而且他办事的方法非常直接,爆破、跟踪、街头枪杀。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也许当晚他已经得手了。”
“然后呢?”露比问,“你放了他,让他再有机会赚一次委托金吗?”
“他死了。”
“你终于果断了一次。”
“不是我杀的。”麦克说,“就在我考虑该怎么办时,有人开枪射杀了他。”
“我对你很失望,不过也不在这一次了。”
“那个射杀他的人动机是什么?”艾伦问,“不想他说出更多秘密?但他说的也不少了。”
露比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说不准这世上有个什么监督杀手从业规范的组织,完不成任务的职业杀手都该被一枪爆头。”
第27章守护者
雨停了,但天空还是灰暗。
沃特从木屋的窗户往外望去,公路对面的树林光线阴沉,整个世界都清冷得可怕。
他的手上握着一支雷明顿枪,手掌在枪管上轻轻抚摸着,似乎在安抚这位可靠的老朋友。
公寓爆炸的当晚,他就带着洁西卡离开了那个混乱的街区。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那栋公寓真是最好的住所,简陋、肮脏、空空荡荡,连剥落的墙纸都有一种自我惩罚的意味,让他沉重疼痛的心有个落脚之处。
但是现在……沃特的脑子里长出了一根针,每次只要想到某些事,针尖就会刺到痛处,让他打消继续想下去的念头。他把全副神都用在对付那些制造灾难的人身上。老卜伦诺死了,他的儿子还活着。一个更年轻更有野心的继承者。沃特看过关于他的报道,几乎全是正面的,说他与父亲不同,说他正将家族带入正途,卜伦诺家的新事业又为这个城市做了多少有益的好事等等。
他一个字都不信。
沃特的心中或许有偏见,但更多的是忧虑。
他担心时间会把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会让他手中的证据像过期支票一样无法兑现,他甚至担心藏在电脑硬盘中的东西会慢慢褪色,等到有机会取出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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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那里早已一片空白。
只有枪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子弹沉重的金属感让他内心平静。
他望着窗外,耳中听到的却是洁西卡熟睡时的呼吸声。
她一直失眠,即使睡着也会突然惊醒。
他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只是不要提,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沃特在这扇小窗前消磨了整个上午的时间,他已经一周没有去警局上班,也许“病假”还要持续更久。无论如何,他不能再离开洁西卡的身边。
悲哀还是在所难地从心底泛开,化作一道道苦涩的水痕。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沃特接听了电话,那头是埃迪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跑到哪里去了?”
沃特仍然盯着窗外,平心静气地反问:“你的火气怎么这么大?”
“你觉得我不应该发火?你这个老混蛋,猜我早上去你的公寓看到了什么?一个烧焦的房间,周围的人全跑光了,而你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真不敢相信,我们是搭档,关系好不好无所谓,但是这种事情竟然还要报警台的小鬼告诉我才知道。”
沃特想说点什么,不过好像说什么都没用。他对搭档的感情只剩下歉疚,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也许埃迪还有机会再换个新搭档,也许还可以去带新人。那都是很好的选择。
怎么可能呢?
他把手机放下,还没有按掉挂机键,这时候好像有个人影在对面的树林里一晃而过。
沃特立刻把手机扔进抽屉,拿着那支雷明顿枪转向另一个窗户。埃迪在电话里破口大骂,问他在干什么,问他在哪里,但是始终没有回答。
沃特转头去看架设在起居室里的几个监控屏幕,里面显示的是这栋小屋的四面围墙,他没日没夜地防备每一个有可能接近这里的敌人。这些敌人不是他假想出来,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一年前他和一位长期在卜伦诺家族卧底的警察保持联系,这位了不起的卧底警官从老卜伦诺的会计师那里发现一份账目,其中记录了巨额资金的往来明细。这本来可以成为一举击垮卜伦诺家族的铁证,但很遗憾,在拷贝时他差点被发现了,不得不匆匆忙忙关上电脑。最后他只拿到损坏的文件,即使经过修复也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内容。再后来,他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沃特对他的印象大概只有定期的几个电话,他消失得合情合理,像所有警匪故事里的配角一样,连真名都没有留下。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会计师哈金斯卡特,在这个事件里他是无辜的,被人摆了一道,不过不值得同情。老卜伦诺在得知罹患绝症前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保持着一贯的血腥作风,只要有所怀疑,一个也不肯放过。
为了把这份残缺的账目和卜伦诺家族的黑色生意联系起来,沃特尽心血,和国税局的特工联手,期望能找到与之映证的线索。可经过那次疏忽之后,老卜伦诺变得更加狡猾谨慎,不肯露出半点破绽,沃特只能从家族的旁系入手,从最底层的生意查起。尽管进展缓慢,但也不是毫无希望,他和这个犯罪帝国之间的仇怨随着时间流逝越缠越紧,像生命力顽强的藤蔓一样牢牢长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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