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孩子归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太紫重玄
韩梦柳追到李府门外院墙下,从满腔激愤气喘吁吁的李怡手中取过龙袍,以包袱裹好,“李兄,冷静。后头还有重任。”
李怡胡乱点了点头,“韩兄,你先把这东西送回去,我现在……”使劲儿揉了揉脸,目光坚定,“我去丞相府,快到上朝的时候了,我去拦景丞相的轿子,求他给土木公他们做主!先前筹备程大公子婚礼,也算与相府有些交情,而且大家都说景丞相是个好官,我想他不会坐视不理。”
韩梦柳道:“事不宜迟,你先去,我送回龙袍就去找你。”景澜不仅是丞相,更是太子太傅,如今夏昭遭劫,李怡所求之事必是景澜所愿见之事。只是不知当今龙椅上那位的想法,是否与自己所料的一样。便只好,小心谨慎,尽力而为。
二人分道扬镳,李怡独自奔驰在夜半京城寂寥到可怕的街道上,心中砰砰直跳,身上火热异常,连吐出的气都快要烧着了。
转街过巷终于来到丞相府,他对着门楣匾额上三个朱红色大字直直跪下去,繁星的光辉洒上他落满灰尘的衣裳。
斗转星移,东边天空的墨色染上深蓝,身后突有响动。李怡回头,只见韩梦柳朝他走来,旁边还跟着一宽大的身影,竟然是……他爹?!
李重诺来到李怡面前,狠狠瞪着他。
李怡抬头仰望,“爹,我不是已经说了……”
李重诺再狠剜他一眼,一撩衣摆与他并排跪下。
李怡大惊,“爹!你……”
韩梦柳跪在李怡另一侧,“是我又回贵府告知了伯父。李兄,先前你太急了,伯父年长,想事情自然比我们想得多些,但绝非李兄所说的无情无义贪生怕死之人。”
李怡热泪盈眶,“爹……”
李重诺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小孩子能成什么事,单是包芯丝线你就不会剥。况且若真救了姓杜的,他以后在我面前就更抬不起头了,也是美事一桩。”
李怡又感动又安慰,“爹,多谢。”
李重诺冷哼一声,“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先不同你计较。但你方才大逆不道,我日后必定一一算来,你准备好屁股挨家法吧。”
李怡吐了吐舌头,韩梦柳在一旁微笑着看。
东边天空的深蓝渐渐晕上浅蓝,相府大门打开,三列队伍引着三抬官轿行出,分别是右丞相、兵部侍郎、工部员外郎的字样。
李怡立刻膝行上前高呼:“丞相大人!草民恒庆元李怡有天大的冤情!求丞相大人主持公道!”
官轿停下,黎明黑暗中,李怡隐约看见三个轿帘处都有些许轻动。轿夫走到窗口朝轿里的人说了些什么,片刻后,最尾的轿子里走下来一身着官服的年轻人,正是程熙。
“你等有何冤情,要拦丞相官轿?”程熙负手俯视跪着的三人,目光最后停在韩梦柳身上,眉宇间紧了几分。
李怡叩首,“程大人!太子殿下与将作监丞杜松风及杜家和瑞福临众人皆是被冤枉的!那件龙袍并非瑞福临所制,是有人蓄意陷害,证据就在私制的龙袍上!求丞相大人主持公道!为太子殿下及瑞福临诸人伸冤!”一个头重重磕下去,韩梦柳与李重诺跟着俯首。
程熙淡淡道:“此事你等如何得知?又是如何知道证据在龙袍上?”
李怡一个激灵,黎明晨露中,脊背有些发凉,“是因为……草民熟知杜松风为人,他绝不会参与此事,龙袍上一定可以找到证明其清白的证据……”
“程大公子。”端正跪着的韩梦柳突然出声,“此事是下官查得并告知他们的。恒庆元李大掌柜织染技艺非凡,且知晓连杜家人都不知晓的瑞福临织染工艺特别之处,因此下官请求他们前来作证。下官断定此事乃不轨之人诬陷,亦可断言,只要李大掌柜见到证物,必可当场指出不同。”
“你断言?”程熙神色严肃,一副很难被说服的样子。
李怡心中开始打鼓:韩梦柳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把所有责任都往他自己身上揽。这回因为杜松风,他太着急,一时忘了韩梦柳跟太子的关系。如今看来韩梦柳如此拼命,恐怕也是因为太子。程熙过去曾打听过韩梦柳,那是为了给太子办事,还是他俩之间有其他仇怨?
李怡越想越害怕,正打算说些什么解围,却见韩梦柳冲程熙一笑,低声道:“程大公子,下官以亲生女儿、太子郡主之名起誓,证据就在证物之上,李大掌柜一验便知。”
李怡大震,这是他第一次从韩梦柳口中听到女儿。
“……韩公子。”程熙复杂地盯着韩梦柳片刻,终于回身行向右丞相轿前。
“爹爹,您说怎么办?”
轿帘掀开,身着绛红色丞相官服的景澜疲惫地按着眉心,“又是一件把命搁在悬崖上的事啊……”
“爹爹的意思是?”
景澜抬头,双目坦荡自然,“不是三个人么,正好一个轿子里一个,那韩梦柳就来我轿中吧。”
“爹爹果真要带他们面圣?”
景澜对程熙和蔼一笑,“事已至此,接招便是。”
官轿起行,一路来到皇城外。
入宫前,韩梦柳向景澜一礼:“相爷,下官请退片刻。”
景澜一扫他的夜行装扮,故意笑道:“请退更衣么?”
“相爷真会开玩笑。”韩梦柳亦轻松地笑着,“下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相信能助相爷一臂之力。”
景澜的笑容渐渐住,“太子殿下有你在身边,可谓亦喜亦忧。”
韩梦柳躬身,“下官不懂相爷的意思。”
景澜转身无所谓道:“过不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韩梦柳望着景澜入朝的背影,有些事情似乎明了了,但又有一些新的疑惑,正如他方才所言,亦喜亦忧。
“韩兄。”李怡走上来,“景丞相让我们等待宣召展示证据,你又要去哪里?”
“证据只是一面。”天边泛白,夏日清晨的露水沾湿了奔波一夜的衣裳,韩梦柳面色淡然,“我现在要去揭开此事的另一面。”
“另一面?”李怡不解。
韩梦柳在熹微的晨光中浅浅一笑,“
说吧,孩子归谁 分卷阅读62
幕后黑手是谁,你不想知道吗?”
李怡一怔,望着韩梦柳转身,修长的身影渐远。
朝会上,景澜提出太子私制龙袍一案或有新证据,奏请建平帝下旨大理寺再审。景澜此举虽是力主公正,但也不惹上维护太子之嫌。历来帝王最忌皇子结党,众臣无一不为景澜捏一把汗。然建平帝天威之下,景澜始终冷静自持缓缓陈述,伪制龙袍需挑选宫中及民间能工巧匠合力检验,以示真相,以安人心。
建平帝沉吟半晌,终于准奏。
朝堂上有人松了口气,亦有人将气提到了嗓子眼。
早朝后大理寺重新提调证物,选将作监织工两名、民间工匠两名,同以制衣闻名的恒庆元大掌柜李重诺重验证物,建平帝携丞相景澜亲自监督。最终验得瑞福临查抄的所有衣饰中,但凡包芯丝线,褪色后芯内皆留有染料,伪制的龙袍则不然。
建平帝盯着伪制龙袍褪色之处开口:“景卿。”
景澜上前跪倒,“微臣在。”
建平帝拾起伪制的龙袍,面无表情道:“断案的话,仅从这些地方可否证得此物确非瑞福临所制?又可否进而证得,此物并非太子授意私藏?”
“回皇上。”景澜叩首,“单就证物看,不能。”
角落里跪着的李重诺心中一沉。
“但,”景澜又道,“有证人可证瑞福临诸人并不知晓包芯丝线浸染四遍即可保留染料之事,且随意询问织工,皆无人知晓此技,若无其他可靠证据,微臣以为,此物并非瑞福临所制。”
李重诺略松了口气。
“然仍无法证太子无辜?”建平帝挑眉道。
景澜道:“眼下的确如此,但证据已在路上,臣斗胆请皇上稍作等待。”
建平帝眯起的虎眸迸出深邃的光芒,随手将私制的龙袍扔到一边。
从京城闹市到城外树林,韩梦柳小心翼翼地跟随前方四名黑衣人,渐闻更远的前方有马车响动,略一思索,纵身直往声源处。
韩梦柳的轻功比之四名黑衣人更胜一筹,一盏茶后便看到了奔驰在林中小道上的马车。他飞身落于车前,极快极准地扼住车夫咽喉,对着一身村夫打扮、将斗笠压得极低只露出粘出的络腮胡须的人毫不意外地一笑,“谭少监,果然是你。”
谭廷从斗笠下露出那双依旧温和平静的眼,“你是……韩大人?”
韩梦柳道:“谭少监,东窗事发,同我走吧。”
谭廷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车后响动大作,韩梦柳一望即将追来的几道人影,迅速掏出绳索将谭廷手脚捆了嘴里塞上布团,再喝令奔马停住。
“如今谭少监既无法逃脱又无法自尽,不妨趁空想想,是打算光明正大地接受刑律,还是憋屈地死于二皇子屠杀之手?不妨再想想,往日杜松风对你如何,你对他又如何?”腰间抽出软剑,起身俯视,“直到此刻,杜松风即将满门抄斩,却仍不愿怀疑你。”
话音落,漂亮的身影划过天空。
兵刃相接传出脆响,韩梦柳同四名黑衣人战在一处。
第43章公堂之上洗冤情
韩家武学以枪法闻名,适于两军交战,然平日不好携带,因而韩梦柳习剑更多。他天资聪颖,修炼中结合枪法与剑法的优势,又独创出一套剑法,使灵巧的软剑亦能使出不输长枪的威力。虽消耗大些,但眼下以寡敌众,正好用来。
剑锋起,枝卷叶落,黄沙飞扬。
叶与沙中一道寒光凌冽的剑气劈出,接着化出成千上百条幻剑组成的剑阵。
此为杀敌之技。
三名黑衣人合力抵住剑阵,另一人借机纵身跃至马车,直取谭廷。
韩梦柳不得不急功力,反激之力令他真气大乱,不由胸腔一堵喷出血来。他强行压住内伤,运起轻功斜掠至谭廷身边,从黑衣人剑下将其带走,跟着手臂一凉,鲜血溅出。
将谭廷护在身后,支剑半跪于地。方才剑阵已重伤了三名黑衣人,只要速战速决,胜算仍在他这里,那么最快的办法便是……
韩梦柳心中苦笑,实在有些不明白,今时今日做到此等地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再次运起剑阵,与方才如出一辙的风起沙扬、剑光大胜,而嘴角鲜血亦越渗越多。
好在这一下,四个黑衣人都跑不了了。
沙尘与枝叶散开,恢复平静的天地中,韩梦柳单膝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忍过不适,缓缓走到对面倒下的黑衣人处,以剑尖挑开蒙脸的布:四人已然断气,嘴角皆有黑血,看来是眼见无力还击,咬开了口中预备的毒药。
韩梦柳漠然,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回身一望,谭廷静静地躺着,看来已经认命。韩梦柳解开套马的绳索,将谭廷扔到马背上,自己也跳上去,催马前行。
“你明明是逃命,却选择了驾车而非更快的骑马,让我猜猜……”韩梦柳道,“你是故意让他们追来的?做出举家潜逃的假象,实际是为了保护家人?”
谭廷无法说话,但神色已证明了韩梦柳的论断。
“你现下应当不会自尽。”
韩梦柳取出封口的布,谭廷松了口气,道:“不想韩大人除了文采出众画技高超,竟还是个心思缜密的侠客。我唯一珍视之人只有女儿,此前我已秘密将她送走,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他们……并不知道。”
“所以从前他们也是用女儿威胁你陷害太子与杜松风?”
谭廷点点头,“我别无选择。”
“你有的,譬如现在。”
谭廷垂下头,“我不会指认幕后之人,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韩梦柳蹙眉,“二皇子如此狠辣,你仍要对他尽忠?”
“我没说是二皇子指使,或许韩大人应该带上那几名黑衣人,看看是否有幕后之人的线索。”
韩梦柳冷笑,“职业杀手再干净不过,能找到什么。谭少监,你当真……”
“我谭廷有今日,全靠主子提携,如今办事不利,合该有此下场。”疾驰的马背上,谭廷平静地望着飞速闪过的地面,“只要我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打扰我女儿。我也希望,以我之死赎罪,上天能够垂怜于她。”
“唯一牵挂之人……当真?”韩梦柳握紧缰绳,“那你对杜松风究竟是何心意?”
谭廷默然不语,片刻后低声道:“我对他是何心意,我会亲口告诉他。其实此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没想过继续活着。”
视线中的地面落下点点鲜血,谭廷扭头,余光望见韩梦柳正以袖子抹血,又点住胸口几个穴道。本想劝他停下疗伤的话犹豫了一阵,终究没有说出。
韩梦柳押着谭廷赶到,大理寺即刻升堂,建平帝与景澜坐镇听审。
建平帝平
说吧,孩子归谁 分卷阅读63
淡地望着韩梦柳,似乎他只是一名押解犯人的普通衙役;韩梦柳见无人令他退出,也就淡然地站在一旁。
夏昭与杜松风被分别从大内天牢与大理寺天牢提调而来,夏昭仍着太子常服,面色虽不佳,神却饱满;杜松风是彻头彻尾的囚徒打扮,宛如遭了饥荒的难民。
夏昭刚进大堂便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韩梦柳,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待又看到正堂上的明黄色时,迅速提起衣摆跪下。
杜松风却是首先看到了大堂正中跪着的人,虽换了打扮,但他认得那个背影,他知道,那是谭廷。接着他也看到了韩梦柳,韩梦柳冲他微笑了一下,似乎是让他放心。
“太子殿下,”堂上大理寺卿肃然道,“此刻殿下仍是嫌犯,依大齐律法,嫌犯受审当剥去冠冕朝服,微臣冒犯。”
“国无法不行,寺卿大人依律行事,何来冒犯?”夏昭言辞坦荡,双手抬起。
衙役除去夏昭衣冠,堂上惊堂木一拍,“本案如今另有嫌犯,堂下何人?”
谭廷抬头平静道:“犯官将作监少监谭廷,因私怨记恨太子殿下,利用公务之便偷学监丞杜松风家传手艺,以商号瑞福临独特的手法私制龙袍,买通太子府上歌姬,将龙袍藏于杜松风送去的衣物中,再趁圣上君后赏花时故意出首,以构陷太子及杜松风一家。犯官深知自己罪不可赦,只求一死。”深深叩首。
跪在旁边的杜松风心中战栗,想要扭头看看谭廷的脸色,却发觉自己不敢动了。
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他亲口说了,自己仍是不愿相信?
那个对他很好的谭大哥,真的会……这样做吗?
“谭廷,你与太子殿下究竟有何私怨?陷害监丞杜松风,又是为何?”
谭廷道:“犯官身为将作监少监,时常因公务往来太子府,曾贿赂太子以求升官,却被太子严词拒绝,并警告犯官,若有再犯定不轻饶。除此之外,太子殿下于公务上要求颇高,犯官心生不满,继而转为怨恨。至于杜松风……”
杜松风觉得谭廷似乎看了他一眼,而且很轻地叹了口气,只有跪在他身旁的自己才能听见。
“杜松风初来乍到,无权无势,最好拿捏,又有家传手艺,方便打掩护。因此犯官故意亲近取其信任,哄骗他将家传手艺以公务之机说出。犯官于制衣上有些天赋及经验,因此学得很快。如若需要,犯官可当堂制衣,以作比对。”
杜松风耳中轰鸣,心紧紧揪着,一阵空,一阵凉。
此时,搜少监府的衙役们回来禀告,在谭廷卧房床褥下发现了与龙袍相似的布料及绣线,即刻查验后确定,证物与龙袍所用材料及手法一致。
大理寺卿一瞥建平帝神色,厉声问道:“谭廷,本官问你,此事可是有人指使?”
谭廷朗声道:“无人指使犯官,所有事情皆是犯官一人所为。”
“那你既愿意认罪,为何又乔装出逃?”
谭廷道:“犯官听闻已有工匠认出龙袍并非真正的瑞福临手法,心中慌乱,这才出逃。后来遇上韩大人,经他一番劝说,终于悔悟,所以回来认罪。”
“那么先前追杀你的人是谁?”
谭廷顿了顿,道:“犯官不知道。那些黑衣人尚未近身,就被韩大人击退后自尽了。韩大人说那些是职业杀手,身上并无线索。犯官不知是不是在别处得罪了人,惹来杀身之祸。”
大理寺卿沉吟不语,再瞥建平帝及景澜的神色。
突然景澜起身,向建平帝见礼道:“皇上,微臣斗胆打断。方才微臣已派人前去谭少监被捕之地尸,微臣以为,职业杀手亦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会有线索。”
建平帝眯眼道:“爱卿所言有理。”
大理寺卿听出话锋,立刻拍案,“谭廷,构陷太子其罪当诛,三族之人亦不可。本官知道你还有个女儿,难道你要她小小年纪亦被连累?快快说出指使之人,戴罪立功!”
“无人指使,让我如何说?”谭廷苦笑,“皇上、丞相大人、寺卿大人,犯官罪不可赦,甘愿伏诛,然幼女无知且无辜,还请放她一条生路,若……”眼中泛出泪光,“若她终究不被株连,犯官便到阴曹地府中,再与她道歉吧……”
杜松风一惊,终于忍不住扭头望过去,谭廷也正望着他,依旧像他初到将作监的那天一样,眼神温润,柔和地微笑着,只是这一次,那笑中带着泪。
是诀别的泪。
“杜贤弟,你到将作监后,我所作一切皆是为了利用,绝无半点真心。”唇边笑容放大,“你心性淳朴、善良真诚,日后莫要再被人骗了……”谭廷猛然低头咬开衣领,一块金灿灿的东西露了出来,他迅速一吞,闭上双眼。
“他要做什么?!”
大理寺卿一喝,衙役迅速上前掰开谭廷的嘴,然而谭廷已然气绝。衙役再翻被咬开的衣领,只见其中残余了一金黄小块。
“大人,嫌犯已吞金自尽。”
杜松风双目呆滞,颓然跪坐一旁。那块金子他认得,那是他送给谭廷之女的华胜。
谭廷却用来自尽。
就这样……自尽了。
这是第一次,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死去。这个人曾经对他很好,曾经确确实实地走进了他心里,也确确实实地差点害死他全家。
杜松风呆呆的,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行动。
眼睛和耳朵好像都不灵了,仿佛那一晚牢内白光大盛的样子。
周围闹哄哄的,谭廷的尸体被拖了下去,又一阵喧哗,许多人影一个接一个闪过,不知过了多久,最终一个人影来到他面前说:“杜公子,没事了,可以走了。”
他迟钝地抬起头,呆滞地望过去,是韩梦柳。
韩梦柳将他扶起来,对着他微笑。他却不知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他的心中无比茫然,所有的事都想不通。最近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然后,他发觉韩梦柳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可尚未仔细辨别是哪里不同,韩梦柳就突然倒下了。
“韩公子……”双手机械地伸出,却接了个空。
韩梦柳落在了另一个怀抱里,是太子殿下。
原来太子殿下还没有走。
太子殿下一下大声疾呼着“阿梦”,一下又慌乱地喊着“太医”,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是我珍贵的、谁也无法替代的宝物。
第44章鼓足勇气再告白
夏昭当仁不让地将韩梦柳带回了太子府。
韩梦柳被内力反噬,又强行催动真气,且未及时医治,因此内伤严重,需按时用药并推宫过血。夏昭便又责无旁贷地担起了推宫过血的任务,时刻不离韩梦柳病榻。
此次韩梦柳所为令他极为震动,从前被其
说吧,孩子归谁 分卷阅读64
绝情的言行吓退的手脚竟又有了勇气,蠢蠢欲动起来。
从昏迷中清醒后,韩梦柳并无惊讶。因为在大理寺倒下时,身体虽沉重意识虽涣散,他却很清楚地知道冲过来抱住自己的人是谁。
夏昭将人扶起坐好,贴心地竖了个枕头在背后,又学着韩梦柳曾经对他做的那样,将那披散的柔顺长发在耳后放好。
“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韩梦柳抬头,只见夏昭眼中饱含期待与幸福。他正想着怎样能让小太子尽快从梦里醒悟,突然门响,是侍从送药来。
夏昭去门口接了托盘,关好房门回到床边,笑吟吟对韩梦柳道:“我亲自照顾你。”伸手便去拿托盘上青花瓷的药碗。
“等等!”
夏昭的手指停在离药碗一根睫毛长短的距离,莫名其妙地望着韩梦柳。
韩梦柳无奈地用下巴一点药碗旁叠放的布,“用布垫着,小心烫。”
夏昭恍然大悟,露出“你关心我我很高兴”的表情,垫着布端起药碗献宝一般送上前,韩梦柳却没动。大眼瞪小眼片刻,夏昭终于明白过来,一脸歉然地从托盘中取了勺子,舀了一勺药汁,十分不自然地吹了吹,再送上。
“我从没照顾过谁,做得不好,你别嫌弃。”夏昭略遗憾道。
按说此时应该表示无妨并夸赞几句以安小太子的心,但韩梦柳实在不想说话,便只懒懒地张开了嘴。夏昭再送一勺,他就再饮一勺,没过几下药碗见底,夏昭似乎觉得自己伺候人的功夫渐入佳境尚未表现够,有些郁郁地将碗放回去,垂头思索一阵,又抬起头,将先头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你还难受吗?饿不饿?”
但这回神情不似方才轻松愉悦,而是略带迷茫与忧愁。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