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孩子归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太紫重玄
粗粗的铁栏杆后一人坐于冰冷地板上,理出面前一块空地,用散布周围的干稻草摆出一幅幅图画。这些稻草本是犯人御寒的衣物和铺盖的被褥,如今却被当成笔墨,身着囚衣的摆画之人亦平和泰然,浑然忘我。
直到明黄色靴子和衣角映入眼帘。
摆画人撑着地板低头跪好,“草民韩梦柳见过皇上。”感受到头顶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片刻后视线移开,又片刻后听天子道:“你倒逆来顺受。”
面前稻草被摆成河流与小兽,韩梦柳微笑,“闲着也是闲着,只可惜没有颜色,否则皇上一定看得出,这是‘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一声轻哼,不知天子是不是笑了。
“昭儿会背的第一首诗就是这个,那时他才到朕的膝头,许多话尚不会说。没想到一转眼,他的孩子都快出生了。”
韩梦柳望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腹,“皇上来天牢闲话家常,草民惶恐。”
建平帝坐在宦官为他搬来的椅上,“你抬起头来。”
韩梦柳照做,承受着天子审视的他毫无惧色,甚至还往天子脸上看了一眼。
建平帝并未怪罪,只是道:“你生得不似韩平,性情就更不似了。”
“草民长相随母,至于性情……草民四岁丧父五岁丧母,此后四处漂泊,自然谁也不随。”
建平帝亦不去计较此话里隐隐的愠怒,“当年朕与韩平其实惺惺相惜,终有一战,亦是命运。最后朕想劝降于他,让他为朕效力,可惜事与愿违,他竟首先决绝自裁了。”
“先父亦曾说,天下之大,唯有皇上是他能看入眼的英雄。败于英雄之手,他无怨无悔,只是无颜面对自己。”韩梦柳一笑,“当时草民年幼,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唯独先父临终所言,多年来一直铭刻于心。”
那日城破,韩平将家财分为两份,其中一份保妻儿一生无忧,另一份散与仅存的部众,并叮嘱他们好好活下去,无需执着旧事。
韩夫人带着韩梦柳漂泊一年,忧思成疾,一病不起。临终时逼韩梦柳发下毒誓,无论如何都要活着,绝不可寻仇。
“皇上,”韩梦柳抬眉,“草民虽有作乱的动机,却无证据,不知皇上为何关押草民?”
建平帝不答反问:“你接近昭儿又是为了什么?”
韩梦柳失笑,“实在是太子殿下先接近的草民。”
“然而你却甘愿怀昭儿的孩子,你对昭儿,究竟是何想法?”
韩梦柳无奈道:“草民这半辈子做了许多事,都没问过自己是为什么,与太子殿下也是一样。大概太子殿下对草民是何想法,草民对他就是何想法。”
“所以,为何抓你,你该去问昭儿,而非朕。若朕想要你的命,你安能活到今日?”建平帝起身睨视,“听闻你常常不吃饭,若不想死,就少任性些。”
明黄色身影离去,沉重的牢门再度紧闭。
韩梦柳跪坐于地,望着身前那个凸起的“囚”字自嘲地想:果然囚衣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穿上,做得十分宽敞,连他这因神龙体质而大过一般八月孕期的肚子都能轻松装下。
不吃饭并非任性,而是拜腹中这小家伙所赐:上回差点儿小产,他施针保胎后,胎位一直很高,加之腹大,顶得他五脏六腑难受,进食进水艰难。更坠得腰沉气闷,时常坐立不安,彻夜难眠。
上回要小产时,他的想法其实是随缘,真保不住就算了。可多嘴一句问了夏昭,夏昭在又慌又急又怕之中点头如捣蒜的模样却是一点儿没犹豫一点儿不虚假,他便跟着腾起了一丝热血,想尽力一搏。
挪到墙边靠坐,双手在高隆的腹顶一下下顺胎。小太子的大戏一出接一出,令他应接不暇。但既已成为这戏中的一枚棋子,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兴致勃勃看到终局。
第22章临产之时再见你
十一月初十清晨,夏昭望着殿外浓墨般的天幕渐渐染上深蓝,又晕上暖红,心道今日是个好天气。
黎明的寒气从打开的门扇中张狂刺入,夏昭随手将狐裘披在身上,一着禁军钦卫服色之人跪在他面前,“属下参见太子殿下,皇上口谕,请太子殿下沐浴更衣,往丞相府参加工部员外郎程熙大人婚礼。婚礼后,再由属下护送殿下回来。”
大齐风俗,婚礼设晚宴,时间上讲,来得及。
夏昭轻瞟侍卫一眼,“禁军钦卫百人乃父皇近身护卫,可你,本宫却从未见过。”
“回禀殿下,属下月前由禁军卫调入禁军钦卫,此乃铜牌。”
腰牌呈上,夏昭仔细查验,未见可疑,便将其递回,“那你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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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沐浴更衣。”他尚在禁足,服侍之人不多,简单梳洗后,便随侍卫一道走了。
近三个月,他终于踏出小书房,看着远天冬日暖阳,颇为感慨。一路顺畅,豪华马车停在宫门外墙下,他一掀车帘踏上去,愣了
暖炉热气与熏香缠绕中,韩梦柳着浅芍药色锦袍,斜靠在小榻上,几捋黑发垂在肩头,懒散一眼望来,如妖似仙。
夏昭呆呆站着,目光游离,不知是先看那绝美却消瘦的脸,柔顺如瀑的发,慵懒妖娆的身段,抑或是那即将瓜熟蒂落、大得浑圆的腹部?
犹豫良久,亦不知要说什么。
是问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还是先解释中秋饮宴时自己的避犹不及,又或是问他为何如此模样出现在此?
这些日子他刻意不去想韩梦柳的种种,然而如今发觉,那些刻意终究是装出来的。那些自己不愿面对的情绪,藏得越久,反而积得越深。
韩梦柳冲他一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又仿佛看得到他心中所想,“今早有侍卫来传话,说皇上叫我跟你一同去贺程大公子新婚,又蒙着眼,把我拉到一个地方,洗洗涮涮换了衣服,然后在此等你。”
夏昭没反应,韩梦柳又道:“托小昭儿的福,终于洗了个澡,我都快……不,我已长毛长了好几层,再不洗,怕是会被自己臭死。”
夏昭仍旧呆着,韩梦柳朝他伸手,“我现下稍微一动就累得慌,快别让我过去拉你了。”
夏昭总算抬脚走上前,在韩梦柳身边默默坐下。韩梦柳一拉他手臂,讶道:“小昭儿不仅瘦了,怎还有点犯傻?”
夏昭怔愣片刻,低声嘟囔了一句“胡言乱语”。
马车缓缓启动,夏昭的目光定在韩梦柳手上,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摊开手掌与他十指交叠,还不满足,便侧过身扶着他的肩,吻住那两片漂亮的嘴唇。
从前夏昭的吻总是急切而霸道,但今日的吻却轻缓绵长,仿佛想要描摹对方唇舌的形状与纹路,因此只是闭着双眼细细碾过一遍又一遍,并未深入。
韩梦柳一手搂着夏昭的腰,一手安抚般覆住那毛茸茸的脑顶。这样就觉得小太子已尽在掌控,眼中嘴角尽是笑意。
夏昭睁开眼,吻也停了下来,目光迷离。
韩梦柳拢了拢他额角的发,“小昭儿这般温情,我都不习惯,还是飞扬跋扈些好。”
夏昭没理会这话,而是将手掌小心翼翼搭在韩梦柳肚子上,“它……好大。”中秋时他觉得韩梦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想如今那肚子又长了几圈,让他很是意外,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有些不敢碰。
“神龙体质怀胎,腹部是比旁人大些。”韩梦柳捉住夏昭的手,往肚子上稍一用力,腹中胎儿便活泼地动起来,牵连着整个肚子跟着晃,时而这里那里凸出一下。
夏昭目露惊异,“那……很累吧?”
韩梦柳笑着点头,“不比白虎、朱雀适宜怀胎,神龙体质之所以腹大,乃因胎水过多,因此胸闷气短、腿脚浮肿、头晕盗汗、骨痛易乏等症亦严重些。这几个月在天牢,日日便是如此,好在这孩子听话,无论怎么闹腾,也没再出过上次的岔子。”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话里的人并不是他,看他如今的模样,也似乎并无不适。但夏昭更加知道韩梦柳并非会撒娇叫苦之人,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告诉自己,那些痛苦自己是无法真正明白的。
韩梦柳望着自己小山般的肚子出了神,片刻后低声叹道:“……我要生了。”
抱着他的身体一抖,余光瞥见夏昭露出了与上回差点小产时如出一辙的惊慌,知道是自己的话误导了他,便笑道:“小昭儿别怕,不是现在生。而是……”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神龙体质为保生产顺利,临产之相往往提前好几日就来。”
“临产之相?”夏昭蹙眉。
“嗯,比白虎与朱雀更重的耻骨痛,腰痛,以及产程之初的阵痛。”
“那你现在……”
韩梦柳笑了笑,一手扶着腰侧,“正痛着呢,已经三日了。”
“你……”夏昭震惊。
韩梦柳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再痛个三四日,就该正经生了。”扭头勾住夏昭脖子,“如无意外,大齐国皇长孙竟要出生于天牢,出生后还不知要面临怎样的命运,奇哉。”
“你……”夏昭神色几经变化,“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前他以为韩梦柳是闯荡惯了,因此放浪形骸,他相信自己堂堂太子,只要略花些时间,定能让他臣服。
可打从他上回差点小产开始,尤其中秋饮宴后,虽然事情是按着自己的计划发展,但他却觉得越发不懂、也越发无法控制韩梦柳了。以至于如今面对他,自己竟是慌乱无措的。
夏昭以为,方才韩梦柳那句“如无意外”,是说如若他俩现下境况不改,孩子就该生在天牢。但韩梦柳真正的意思是,神龙体质不宜生育,孕期与产程必定艰难。何况他曾强行施针保胎,于身体有损,更导致胎位过高。近来身处天牢不曾调理,如今已是强撑一副躯壳罢了。到了生产之日,他真不确定自己能否平安生下这个大齐国的皇长孙。
二人沉默依偎,马车又行了一阵,夏昭突然蹙眉道:“无论是我府上或是太傅府上,应该早就到了。这究竟是要去哪儿?”起身推窗却没推动,走向车门再一推,竟也没推动,夏昭一惊,狠狠敲砸车门,“车外是谁?停车!开门!”
吼声落无人应,车速反而更快。
夏昭回望韩梦柳,严肃道:“不好,车窗车门都从外面上了锁。”
韩梦柳心道好戏终于来了,面上却是平静,“小昭儿可知是谁要害你我?”
夏昭略一思索,“应当是二皇子,如同中秋那晚。”说到中秋,他有点不敢去看韩梦柳,便回到他身边,握住那只漂亮的手,“你别怕,我会想办法。”
今日相见,夏昭不再自称本宫,韩梦柳不知这是有意为之还是下意识的改变。
车速越来越快,车内极为颠簸,夏昭怕韩梦柳承受不住,便将人紧紧搂着。韩梦柳安抚着腹内躁动的胎儿,笑道:“小昭儿虽青涩,但若是那个二皇子的话,赢面仍在你这边,我拭目以待。”
第23章患难与共明心意
“如此车速,又行了这些时候,若无绕路,当是京郊。”韩梦柳在夏昭怀中道。
“京郊?”夏昭从小养尊处优,万事有人服侍,从无这些经验,“带我们去京郊,是要……”
“暗杀。”韩梦柳平静地断言。
夏昭周身腾起不屑之气,冷笑道:“暗杀?!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为了皇位,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常事耳。”覆上夏昭紧握的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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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儿打算怎么做?主动出击,还是见招拆招?”
此时腹痛又强,安抚无用,韩梦柳托着肚子眉眼紧蹙,露出如西子捧心般的绝美。
夏昭垂目思忖片刻,起身走到车窗前,运功提气一拳冲出,轰隆巨响,车窗破开一个洞口,鲜血顺着手背流下。然而他丝毫不顾,反而大喝一声继续出拳,又抬脚踹过数次,洞口已能容人通过。
韩梦柳望着地板上渐多的血滴,托腹起身缓缓上前。
洞口外是人迹罕至的树林,地面飞一般向后掠去。
夏昭沉下内息,打横抱起韩梦柳,低声说了句“抱紧”,一个腾身飞出车外。双脚几次蹬踏后单膝跪地,起身时顺势扶正韩梦柳的身体。
天空烟花一闪,前方一声长嘶,骏马扬蹄,马车急急止住,驾车的三名黑衣人手持钢刀飞身而来。夏昭单手搂紧韩梦柳,赤手空拳与之搏斗。
以一敌三,要护行动不便之人,且手无兵刃,对方必定还有后援,逃为上策。
夏昭带着韩梦柳不断闪避,试图去到马车前。然三名黑衣人皆非等闲,他几乎拼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得自己与韩梦柳不伤。
辗转腾挪间,韩梦柳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他抓紧夏昭衣衫,喘息道:“即便是暗杀,当不会就在此处,不可保守。”
夏昭一愣,心道不错。先前用马车困住他,一定是打算活捉他到某处,再进行下一步计划。若一味想全身而退,反而艰难。思及此,他低声说了句“你且忍忍”,放开臂膀主动攻击。
夏昭文学武功皆为天下名师所授,自己亦十分进取,此刻突然不要命地攻过来,威力不可小觑。三名黑衣人投鼠忌器,动作之间多番顾虑。
施展轻功虚晃几次,夏昭夺下一名黑衣人手中的钢刀,腾身飞向马车,借势斩断拴马的绳索,正欲跳上马背,突见身侧一刀锋直指韩梦柳而来,他连忙转身将其护住,蓦地脊背一凉,“嘶啦”一声上好衣料的撕裂声响。
被腹部坠得几乎晕厥的韩梦柳双眼朦胧,只看到地上落下点点猩红。
夏昭提刀相抗,手臂又被偷袭,鲜血再次喷涌,夺来的兵刃亦失手掉落。黑衣人看出他心中所虑,连番往韩梦柳身上招呼,电光石火间,他将韩梦柳抱住,连续踉跄中闷哼声不断响起。
被不甚高大却十分坚实的身体包围着的韩梦柳不愿去想,那些落在夏昭身上的,究竟是拳脚还是刀锋。
二人同时摔倒,夏昭抢先一步侧身垫在韩梦柳身下,韩梦柳蹙眉抱着肚子,黑衣人已至身前。
刀锋起,夏昭咬牙捏紧拳头一翻身,如网一般正面罩住倒在地上的韩梦柳。
韩梦柳大惊,他万万没想到夏昭居然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心中无数个猜测闪过,想从夏昭眼中寻求真相,却见那人闭上双眼,一副英勇的模样。
夏昭身后,黑衣人高举长刀,坚决斩下。
仿佛看到了喷溅的血红。突然之间,韩梦柳忘了自己是谁、夏昭是谁,亦忘了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能做。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身下的韩梦柳被风刮走一般突然消失,夏昭茫然转身,眼前的画面令他震惊韩梦柳正在与黑衣人打斗。
是常年习武之人的正正经经的打斗。
韩梦柳居然……会功夫。
脑海中首先闪过的念头,竟是难怪他能几次三番从自己府中悄无声息地溜走。
这般长久且亲密的相处,自己却未能发现这个秘密,可见他极擅隐藏身形气息,武功必定不俗。
诗画、刺青、医术、巧思,他曾向自己展示过他所会的一切,却刻意隐瞒了武功。这,究竟是为什么?
浅芍药色身影利落飞舞,黑发飞扬,韩梦柳在黑衣人的包围中自如游走,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怎能相信,那是怀胎十月,即将生产的身子?
伤口的疼痛侵入皮肤与脑海,夏昭咬牙撕开衣料,简单包裹住受伤的胳膊和手掌,背上的痛也只好暂且不顾了。
那边韩梦柳将三人牵制住,夏昭奔至马车处跃上马背,看准时机驭马冲入战圈。
“把手给我!”
俯身摸到韩梦柳的手,一掌的汗水让他一怔。接着看到他那蜡黄的脸,额头与鬓角汗如流水,发际湿透。
他,究竟有多痛?
突然,湿滑的手从掌中溜走,韩梦柳按着肚子痛苦跪倒,身体缩成一团。夏昭只好从马上飞身而起,再战黑衣人。三名黑衣人已被韩梦柳所伤,内心无比焦灼的夏昭这下很快便夺了刀,利落下手重伤黑衣人后,一把抱起韩梦柳,跃上马背逃离。
韩梦柳侧坐于马上,身体倒在夏昭臂弯中,双手按着沉隆的腹部蹙眉闷哼。
“你怎么样?是……要生了吗?”夏昭慌张地问。
韩梦柳不答,闭着双眼按着肚子挺身扭动。夏昭心乱如麻,紧紧箍着怀中人的身体,“我知你受不了颠簸,但随时会有更多人追来,此刻唯有赶紧逃命。你且忍忍。”
“逃命?”韩梦柳终于睁开双眼,“方、方才我……牵制那三人,你……为何不独自逃命?”
“笑话,我怎能扔下你。”
“是么?”韩梦柳冷笑,眉眼因疼痛而紧缩,面目时而狰狞。狠狠按下肚子喘息许久,他终于换出一口较长的气,不屑道:“草民坏了太子殿下的大计,草民有罪。”
夏昭怔住,“你……”
低头望去,韩梦柳目光冰冷,甚于方才的刀锋,夏昭的心跟着一凉。是啊,韩梦柳何等聪明,自己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没想过会瞒住他。
何况最当初,自己更未在意过他的想法。
只是真到了今日,当他饱受着为自己怀胎生子的痛苦,用那冷漠凉薄的眼神和话语撕开了自己的面皮时,为何自己的心,会如此苦涩?
韩梦柳忍痛道:“劳烦太子殿下……放下草民。”
夏昭沉默不语,只是狂奔不止。
“你……呃、呃啊!”猛烈的坠痛袭来,韩梦柳痛苦地高声叫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夏昭双拳紧攥,混乱的脑海终于清明。低头在怀中痛苦之人的唇上重重一吻,沉声道:“阿梦,你坚持住,等我们的孩子出世后,我任你处置。”
第24章想生孩子不容易
杜松风清早起床用过饭后开始读书,读到有些累了,便遵医嘱出外散步。冬日山中虽寂寥,但青松常在,仍可随风听涛。掌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感受着时而传来的浅浅胎动,亦觉幸福。
悠悠然转到午饭时,正慢吞吞往回走,突见对面小道上疯狂冲下一匹驮着两人的马。
杜松风立刻躲闪,眼见避无可避心惊不止时,奔袭的马儿长声嘶鸣,急停在他面前。他按着砰砰乱跳的心定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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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去,顿时更惊。
“是……韩公子?!”
韩梦柳艰难朝他抬头,“杜公子,抱歉,我、我呃……”
“先别说了,快去我家!”震惊中的杜松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无意往抱着韩梦柳的人身上看去,虽浑身是伤形容狼狈,却少年尊贵,傲气逼人。通身气度,就连程熙也不及。
急急回家,杜松风打开最好的客房安置韩梦柳。韩梦柳舒服了些,总算不再叫喊,但依旧抱着肚子弓成一团,身体时而紧绷时而发抖。
夏昭着急地问:“府中可有大夫?”
杜松风亦着急地摇头,“我这就派人进城去请。”
“且慢。”夏昭抬手,似在犹豫,“不得……不得去别处寻医。”
“可是……”杜松风一惊,下意识去看韩梦柳。韩梦柳捧腹扭过身,冒着汗珠的蜡黄的脸努力露出微笑,“……听他的吧。”
杜松风满心疑惑,舌头都有些打结,“那……”
韩梦柳断断续续道:“先为他包扎伤口,我……备些热水便是。”
“哦……哦。”杜松风愣愣地转身出门,不久后领着下人捧着绷带伤药、热水食盒进屋临产时应进食补充体力,备上准没错的。
杜府下人为夏昭包扎,夏昭俯身趴在案上,沉声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站在一旁的杜松风立刻道:“午时刚过。”
夏昭道:“包扎后我要赶去程熙的婚礼,等我回来再与你解释。”
此话无疑是对韩梦柳说的,杜松风便更疑惑了:家学渊源,夏昭与韩梦柳所穿衣物,他一看便知来自皇家。夏昭气度不凡,说起丞相大公子时直呼其名,他真是有点不敢想象此人的身份。因此他也不敢随便拿件新衣给他换。夏昭便仍穿着打斗中撕烂的衣裳,走到床边,俯身在韩梦柳唇上一吻,“抱歉,此刻我必须走,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再吻一下,夏昭转身离开。
杜松风呆呆地看着,震惊继续放大。
这位公子年龄应与他差不多,甚至更小一些,而韩公子已年近而立了。唔,虽然年龄差别大些也没什么,但总觉得,韩公子并不会委身于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少年。唔,也没证据证明韩公子腹中的孩子就是这位公子的,毕竟据闻韩公子一向风流。但是,看方才这位公子的表现,又觉得不是他的孩子说不过去……
天马行空瞎想的杜松风突然回神,奔回床边以热水沾湿布巾,认真地为韩梦柳擦汗。房内仅剩他们二人,韩梦柳按着肚子喘息道:“我本不是今日生,只因出了意外,怕是……不生不行了。但……胎位太高,孩子下不来……”
“那……怎么办?”
怎么办?
韩梦柳皱着眉想,本想趁这几天顺顺胎位,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有心服药施针,如今却没这个条件二皇子知道他与夏昭一个临产一个受伤,势必会排查附近人家、阻止大夫进出城,甚至勒令药铺暂时停业,派人假扮大夫引蛇出洞也不是没有可能。因此夏昭要走的缘故,他能猜到一二,但究竟是否如他所想尚不敢确定。毕竟,谁知那一刻在小太子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眼下的他,唯有尽力撑着。
“杜公子,府中可有高楼阶梯?”
“高楼没有……”杜松风目光一闪,“有个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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