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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他对师父年轻时的经历充满好奇,然而师父却不愿详述,每次他试图提起,都被对方草草敷衍而过。
他想,师父不愿说,一定是自己还没有听取的资格。
他总是自私地将这人扯进自己的麻烦里,一次又一次享受对方的庇护。
他们原本非亲非故,他已从这人的生命中夺去了许多自由,又怎能贪得无厌,继续索取更多。
他憎恨自己不合时宜的欲念,那样粗鄙而又幼稚的冲动,怎能够用来玷污这个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关上身后的门,也关上自己心头的念想。
而后,他独自走入夜色。
*
卢正秋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好似一阵鼓声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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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耳畔飘开。
他总算松了一口气,默默松开藏在身侧的拳头。
手指已经攥得发麻,关节处传来阵阵钝痛。
他并不是因为倦意才入睡的,正相反,他正在忍受的痛苦足以驱散他的睡意。
自从踏进灵泉谷,他便像是被拔去塞子的水壶,力气一点点从壶口漏出,如今终于快要见底,濒临枯竭。
他并不想让冬青看到,才用困倦作为掩饰,骗过了单纯的青年。
青年的心事却没有骗过他,方才冬青望向自己的目光,仿佛这房间中央的火炉,在一片晦暗中燃烧,跳跃,热烈而赤诚,令人无处闪躲。
是他以师父的名义,过早地霸占了一颗懵懂的心魄。是他放任冬青将一颗心完整地捧出,一厢情愿的放在自己手中。
那颗心太过炙热,已经灼伤了他的掌心。
他虚弱地躺在黑暗中,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神灵庇佑的地方,果真不太适合我啊。”
他从黑暗中来,最终也只能回到黑暗中去。
黑暗透过窗棱,在寂静的房间中蔓延,月亮藏在星星与云朵的背后,露出不祥的一角。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野已是一片模糊,他在窗棱对面看到了光,冷冷的银色的光,好似月亮终于坠向人间。
他对这样的光辉再熟悉不过。
这是刀剑交汇的光。
第38章白羽雕弓(八)
虽说要熟悉环境,可卢冬青心如乱麻,一时不知从何入手,脑海中最强烈的念头,竟是离师父的房间远一些。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穿过羽山族人居住的村落,站在山崖边。
山崖边的风比别处更大,视野也更宽阔,举目远眺,能看见银色的飞瀑悬在天边,清冽的水声伴随着夜风一道钻入耳朵,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他将目光撤回,转而观察身后的村落,夜幕虽已落下,村中还有不少有人来人往。灵泉谷与外界隔绝,自给自足,故而人人都要劳作,个中辛劳自然不必多言,直到这个时辰,耕田的男子们才纷纷归来。
好在谷中土地肥沃,农田的获颇丰,山崖下方的谷地里,更有稀世罕见的珍贵药草可以采摘。
通往谷地的石阶就在不远处,卢冬青瞧见有人背着竹娄攀爬,想要过去搭话,刚走了几步,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躲在石阶末级的转弯处,后背紧紧贴着山崖,恨不得将自己嵌到石头里去。
“百羽?”他诧异道,“你怎么还没有回房休息?”
“嘘,”岳百羽瞧见他,立刻伸手将他扯到身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瞧见我躲在这儿吗,别声张别声张。”
“躲?躲什么?”
“躲那颗半边长毛的土豆。”
她躲得当然不是土豆,而是安启明,随着她的话,安启明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百羽,你跑到哪儿去了?”
卢冬青转向他,严肃道:“天色不早了,你该乖乖听安师兄的话,回房间去休息。”
“我想不去。”岳百羽撅起嘴,睁大一双眼睛,怔怔地瞧着卢冬青,“好师兄,你帮我把他骗走嘛。”
卢冬青叹了一声:“我不能帮你。”
岳百羽的大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突然间上前一步,拉过卢冬青的手,往自己的胸前贴。
卢冬青吃了一惊,虽然对方年龄尚小,但毕竟是个女孩子,他的手触到对方平坦的胸脯,不由得向后缩:“百羽,你这是做什么?”
岳百羽道:“待会儿土豆找过来,我就大声喊,说你欺负我,把我骗到这种地方,还要脱我的衣裳,摸我的身子。”
卢冬青大惊:“这种事怎能随便开玩笑!”
话音未落,百羽已经扯起嗓子喊出声:“呜呜呜,安师兄,有人欺负我”
卢冬青听见安启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脸已经憋成了红色:“我知道了,你别喊,我帮你就是。”
岳百羽笑逐颜开:“快去快去,把他引走。”说着绕到卢冬青的背后,将他往外推。
安启明已来到台阶附近,卢冬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了几步,迎上安启明的视线。
安启明在瞧见他的时候,突然怔了一下。
他心中理亏,不敢造次,低下头抱拳行了个礼,毕恭毕敬道:“安师兄。”
安启明这才仔细将他打量一番,问:“冬青,你瞧见百羽了吗?”
卢冬青乖巧地摇头。
“好吧,”安启明皱起眉头,长叹了一声,“唉,那个小祖宗,非得要把我累死才开心,偏偏师父把她交给我管,唉,我又没长出三头六臂,哪里管得住。”
“真是辛苦你了。”卢冬青敷衍道,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心下一阵焦躁,索性抬起手随便指了个方向,“我方才好像瞧见一个小孩儿往那边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她,你姑且去找找看?”
“行,我再去找找。”安启明冲他摆摆手,“谢啦谢啦。”说罢转过身,快步往他所指的方向去,背影汇入耕种归来的人群中,转过一条弯便瞧不见了。
岳百羽这才从石头里蹦出来:“嘿嘿,好师兄,你真好。”
卢冬青输了口气,这才将严厉的目光投向她:“百羽,你是个女孩子,方才那种事决不能再做了。”
岳百羽的嘴又撅了起来:“哼,你怎么也开始讲大道理,年纪轻轻,跟个老头子似的无趣。”
卢冬青:“……”
岳百羽用余光瞟向他,见他不语,又勾起嘴角道:“好师兄,我知道你还不是老头子,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去哪儿?”
她没有回答,只是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卢冬青的手,突然转身奔跑起来。
*
卢冬青被她牵着,在崇山间飞快掠过。
她的动作是那样轻盈,生在她脚下的仿佛不是双足,而是一对盖满羽毛的翅膀。
羽山的地势并不平整,山崖蜿蜒曲折,时窄时宽,依山而立的树木与屋舍,则像是洒在山间的米粒一般杂乱无章。
在这样的地方纵足飞奔,实在不是明治的选择,只要稍一失足,便会葬身谷底。
岳百羽却对危险浑然不觉,脚尖踏过屋檐,踩过树梢,头也不回地跑着,卢冬青别无他法,只能聚会神,紧紧跟随她的脚步,不敢有半点疏忽。
不知跑了多久,百羽的脚步总算慢下来,最后停在一处空地上。
此处的地势比方才要高出许多,前方的视野全无遮挡,灵泉的飞瀑就在背后的峡谷对面,瀑布声敲在耳畔,已如擂鼓一般洪亮。
岳百羽的声音比瀑布里的水声还要高亢:“居然没被我甩开,看来你的轻功很不错嘛。”
“不敢当。”卢冬青敷衍地应过,他实在不愿细想,倘若方才被她甩开,恐怕自己此刻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山崖底下了。
百羽的脸色全无愧疚,看起来早就将捉弄人当成习惯。
卢冬青摇了摇头,不再与她计较,转而放眼往下方望去。
方才自己栖身的村落,如今已变成巴掌大小的一块,各家的灯光织出一片星罗棋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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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散落在巴掌间。
他的目光网里搜寻,最后停在一处靠近水井的屋舍上。那是任兰为他和卢正秋准备房间,灯光比周围更暗一些。他临走之前新添的一捧炭火,此刻怕是已经快烧尽了。
师父就在那间屋檐下。
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只想要快快逃开。
待到真的逃开了,他却忍不住再次寻找。
他轻叹了一口气,下一刻,肚子被人重重锤了一拳。
“疼”他捂着肚子发出哀号。
“活该,”岳百羽没好气地看着他,“带你来这里,可不是让你发呆的,快挑一个!”
“挑什么?”
“兵器啊。”
百羽一边说,一边指向身旁的铁架。
黝黑的铁架上林林总总挂着各类兵刃,从钩枪、刀剑到棍棒,类目应有尽有。
这一带曾是是羽山族人居住的村落,然而九年前与定国军的恶战,将近一半的族人殒命沙场,这一带才就此荒废。
如今,这里成了工匠们铸炉堆柴,锻造兵刃的场所,昼时热火朝天,铿锵的敲击声绵延不绝,夜里则空旷萧索,只有风从砖炉铁架间钻过,发出阴森低沉的啸声。
卢冬青不解道:“为何要挑兵器?”
百羽的嘴唇撅得更高:“没想到你脚底跑得挺快,脑袋却慢得像头驴,当然是因为我要与你比试武艺。”
卢冬青怔了一下,摇头道:“哪有深更半夜比武的?”
“深更半夜为何不能比武?”
“你还是小孩子,深更半夜就该听师伯的话,好好回去休息。”
“我还是小孩子,你怕输给我,所以才找借口。”
“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
“说得到好听,那就赢给我看啊。看看你的师父更厉害,还是我的叔叔更厉害。”
卢冬青心下一凛,猛地想起任兰的话。百羽的确不是普通的顽劣小孩,她继承了岳长松的元神,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学奇才。
与这孩子比试,或许是了解羽山族武功的好办法。
他心中已做出决定,嘴上倒不急了,默默思虑了片刻,转向百羽,慢悠悠道:“我也不是不能陪你比武,只不过,若是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百羽的眉毛挑得老高:“什么事?”
“不论什么事,你都要答应。”卢冬青面带微笑道,“若是你不敢,我绝不会勉强你。”
小时候,师父常常用这样欲擒故纵的法子来哄骗自己,每次都能够奏效。
他在脑海中回忆师父的模样,做出师父的神情。试图为自己扳回一局。
如他所料,百羽毫不犹豫道:“当然敢!以为我会怕你吗。”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他故意说。
“我知道啦,”百羽急得跺脚:“废话真多,快去挑吧!”
他微微一笑,转向身后的铁架,视线逐一扫过架上悬挂的兵刃,最终停在一把剑上。
第39章白羽雕弓(九)
冬青记忆中最早的剑,是摆在狄家祭坛神翕上的麒麟剑。
麒麟剑是狄向诚的佩剑,沐浴在长明烛的火光中,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身居人间瑞,意合乾坤地。
剑如麒麟,轻易不会袒露爪牙,倘若它出鞘,一定是为了镇住腥风血雨,严守太平。
小时候,冬青无数次想要爬上去,取下那柄剑,亲眼看一看它璀璨的光华。无奈祭坛太高,四周没有攀爬落脚的地方,哪怕他踮起脚尖,额头也够不到桌面,他只能徒劳地站在坛边,举目仰望。
那时候,他以为那柄剑会永远悬在祭坛上,又高又远,难以企及。
十岁那年,他亲眼看到麒麟剑跌落神坛。
厚重的长剑从父亲手中滑脱,跌进深红色的血泊,淋上主人的鲜血,又被兵士的铁蹄践踏,变成一块伤痕累累的烂铁,匍匐在粘稠肮脏的泥土中。
剑的命运,好似人的缩影。
尽管如此,在他开始跟随卢正秋习武,第一次选择兵刃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剑。
或许是因为他心中的锋芒尚存,并没有被血泥浇灭。
这些年,虽然他用的是树枝,棍棒,木柴,但那柄光华璀璨的剑,一直都悬在他的眼前。
如今,他终于长得足够高大,足够强壮,不需要攀爬神坛,只要轻轻抬起手,便能够握住那一柄剑。
他拢五指,握紧剑柄,将剑从铁架上取下来。
那是一柄朴实无华的剑,光华不及麒麟剑万一,它甚至没有名字,或许只是一个工匠练手的作品,可是,它有锐利的锋芒,锋芒中宿有自己的韵律。
卢正秋常对他说,每一件兵刃都是活物,好似活物会呼吸一般,兵刃也有韵律宿在其中。真正的武人必须要学会捕捉它们的气息,才能用它们奏出上乘的旋律。
此时此刻,冬青已感受到手中剑上的韵律,和他胸膛里的鼓动渐渐重合。他握着它,五脏六腑都在随之颤动。
在他身旁,百羽也选好了自己的兵器。
她选的是一柄短刀,纤细却炼,和她的身形刚好相称。
她把短刀拿在手里,抛到空中又接住,锋利的刀刃旋转着擦过她的指尖,好似蛇信子贴着饵食徘徊。她不断重复着如此危险的动作,嘴角却依旧向上扬着,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她并非只是感受兵器的呼吸,而是将它的呼吸化作自己的一部分。她抛掷那柄刀,就好像勾动手指一般轻松自如。
“开始么?师兄”她故意拖长了后面两个字。
卢冬青无言地点头,在心中默默估量这个孩子的潜质。
“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她接着说,“在这儿比可不行,若是弄坏了这里的东西,土豆怕是要烦上我一个月。”
她说的土豆当然是指安启明。
安启明作为族长的大弟子,平日里负责指挥灵泉谷的冶炼和匠工,这一片锻造场也归属于他的管辖之下。
“跟我来吧。”岳百羽引着卢冬青,继续沿山势向上攀爬。
很快,两人便来到更高处的山尖上。
这里的地势更加起伏嶙峋,凸起的山峰散布在周遭的谷地中,在其中两座山峰之间,横着一条窄而细的岩石,微微弓起成桥形,好似一片刀刃,横插进空旷的罅隙。
岳百羽毫不犹豫地迈上了石桥,脚步稳健,卢冬青紧随其后,毫不含糊地追赶她的速度。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不过手掌宽的桥面,竟如履平地一般。
石桥上的风骤然紧了,耳畔净是哗哗水声,瀑布就在不远处轰鸣,冰凉的水花溅出数丈之远,甚至有一些落在两人身上。
狭窄的桥面两侧全无遮挡,对面的景色隐没在茫茫的夜色中,全然看不清楚。
卢冬青正纳闷石桥通往何处,岳百羽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他问:“怎么不走了?”
“因为已经到了啊。”百羽朗声回答。
她停脚的地方,刚好是石桥正中央,拱形的制高点。
“在这里比试?”卢冬青大惊。
“是啊,咱们面对面,谁先到达对方身后的山峰上,就算谁赢,是不是很简单?”
“简单是简单,但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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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太危险了,若是失足怎么办?”
“嘿嘿,师兄莫非怕了?”
卢冬青眨了眨眼,脚下的石桥虽然狭窄,但石面平坦笔直,没有高低起伏,对于练过轻功的他而言,算不上什么困难,哪怕让他闭眼走个来回,他也绝不会腿软。
他只是担心百羽的安危,就算天资再高,百羽也不过是个娇小的孩童,自己绝不能让她身陷险境。
可惜,百羽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他的眉头才刚刚皱起,短刀的刀锋便已逼到眉心。
好快!
女孩儿娇小的身体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蓄满周身的力量,于刹那间爆发在持刀的右臂上。手臂的尽头是刀尖,侧刃大约用灵泉水淬炼过,割破山间的清风,发处凛冽的清啸声。
眉心的一斩只是佯攻,在卢冬青向后倾身闪避时,明亮的刀刃已追上来,瞄准他的肩窝。
他不得已向后撤步,侧身闪避,哪知对方的动作比他还要迅敏,下一击已咬着颈侧而来。
他在慌忙中伏下身,向后跃出一大截,才勉强离开短刀挥舞的范围。
羽山族的武功以医术为根基,讲究取人穴道、攻人经络,用最快最准的招式,将敌人逼入绝地。
百羽所学的便是这样的功夫,她用技巧来弥补力量的差距,将自身娇小的身材化作优势,在这狭窄的石桥上来去自如。
卢冬青牢牢地盯着她的动作,不敢再有半点分神。方才他实在小瞧了这个孩子,。
她的背后,仿佛真的长着一双翅膀。
她的刀锋迅如闪电,每一刀都直取要害,稍不留神便足以致命。
卢冬青不得不以剑格挡,全神贯注地追上她的速度,短短一瞬间,两人便已过了十数招,两人手中的利刃互相撞击,发出短促干哑的鸣响。
两人间的对峙,早已超出了一般的比试切磋,几乎是在以命相搏。
卢冬青心中骇然不已,比起境遇,更加令他害怕的是女孩的行为。
她好似山间的鸟儿,全无拘束,只将夺命的刀刃当做乘风翱翔似的本能,恣意驱使。
她是否清楚这场比试的后果?
她手里的刀,是否真的曾致人于死地?
接二连三的疑虑涌上脑海,使得卢冬青有一瞬的分神,百羽的刀刃擦着他的胸膛,他感到胸前一凉,不得不再一次抽身后退。
脚跟站稳后,他很快觉察到异样,脚下的路已经变得很宽,足够两个人并肩而立。
不知不觉间,他已退到石桥边缘。
“师兄,再往后退一步,你就输了哦。”
百羽歪过头,嘴角向上勾起,笑容之中竟透出几分邪气。
第40章白羽雕弓(十)
卢冬青用余光向身后了一眼,自己距离石桥尽头已经很近了。余下的寥寥几步,容不得他再犯第二次错误。
即便不犯错,他也只能与百羽僵持,他的剑太长,在速度上很难与对方抗衡,不论是地势,还是兵刃,他都处于劣势,在对方的攻势下节节陷入被动。
路只有一条,非进则退,没有第三个方向。若是想赢,他只有前进,只有越过百羽的防线。
该怎么做?单靠双足在地上僵持,全无获胜的希望,除非他的背后生出一双翅膀,挟着他离开狭窄的地面,自由地翱翔。
除非……
毫无征兆地,他突然以足上的力量蹬踏地面,翻身腾跃而起。
这是在梧桐镇的酒馆里,乞丐曾用过的架势,他虽然只看过一次,却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以肩膀为中心,两脚依次在空中划出一条倒弧,试图越过百羽的头顶。
百羽怎会任由他得逞,立刻回手中的刀,转而扬臂上挑,追上他的身影。
女孩将身体后仰,肩背拱起,好似一只盈满的弯弓,以臂为箭,将手里的刀送到最高处。试图将他射落。
他等待的便是这一刻。
他在空中横剑,用剑身抵住对方的刀尖,反借刀尖上的力量,将自己送得更高。
桥上没有任何供他支撑的地方,这个微小的支点是他唯一的机会。
岳百羽很快觉察到他的意图,当即改换行刀的方向,转攻为守,卢冬青身在空中,手中的剑也随之打滑。他毕竟不是鸟,全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既然选择将支点放在对方刀尖上,便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转瞬之间,他已越过百羽的头顶,倘若对面是平地,些微的偏斜并不会影响他安然降落,但脚下的石桥只有巴掌宽,稍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他的半只脚踩空,身体失去平衡,往空荡荡的谷中跌落。
他没有葬身深渊,多亏脚边的一条石缝。
方才起步前,他便瞧见了这条石缝,在电光火石间,他翻过手腕,瞄准缝隙的方向,猛地将剑插进去,然后,他攀住剑柄,以手为重心,臂上发力,竟将自己的身子从悬崖边扯了回来。
岳百羽转过身的时候,卢冬青已经安然站在桥上。
“你竟然使诈!”她气急败坏道,“不行,回来我们重新比试!”
她一面说,一面接连刺出三刀,试图用刀锋将卢冬青缠住。
然而卢冬青的背后已全无遮拦,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阻住他后退的势头。
他一面拨开女孩的攻势,一面后撤,很快便撤到石桥的另一端。
脚踏上山崖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垂下手中的剑,向着对面的女孩微笑道:“看来这次是我运气比较好,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你的功夫果真很了不起啊。”
他等了少顷,没有等到回答,这才觉察到对面人的异样。他的对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比试已经结束,仍然握着刀,站在几步开外,牢牢地盯着他。
“百羽?”他尝试呼唤对方的名字,背后渐渐窜起一阵凉意。百羽望向自己的目光异常冷峻,嘴角时而抽动,却不像是在笑,反倒透着几分阴郁。
“百羽,放下刀,比试已经结束了。”他又说了一次。
百羽非但没有听他的话,反倒再一次向他扑来。
他慌忙提剑相迎,女孩在他身前一通乱砍,刀法已没了方才准的分寸,反倒像是野兽在发泄怒气,刀锋如疾风骤雨一般落下,他左躲右闪,勉强格开对方的攻击,手腕很快便震得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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