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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不远处的戏台上,还有歌声源源不断地飘来,旋律哀婉薄凉,凄凄切切。
卢正秋突然扬手,掷出一根峨眉刺。
尖刺如羽箭般尖啸着,穿过人群,往戏台上飞去,径直瞄准歌者的眉心。
歌者翻身而起。
尖刺与目标失之交臂,扎在木桩中,但它至少完成了一件使命将歌声打断。
歌声戛然而止的时刻,一股阴风从脚底卷起,突然间,江岸上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
黑暗骤然降临,天穹上蒙着一层云,星辉稀落,只有一抹月亮躲在云层背后,用冰冷的视线窥探着人世。
惨白的月光中,人们的笑脸像树皮一般簌簌脱落,露出原本的模样竟是一只只单薄的纸人。
纸人的笑容果真是画在脸上的,在风中不住地抖动,变幻出各异的形貌。
贩卖糖果的老太,手中挽着一篮坑坑洼洼的石头。
而那馄饨车也不过是一根木桩,表面爬满苔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88
藓,凹陷处积水已经泛起朽绿,泛着令人恶寒的腐味。
原来这江滩上的灯会全都是幻觉,是在月光下上演的一场疯狂戏剧。
戏剧散场后,只余下阴霾的天幕,腐朽的土壤,和彻寒的江水。
“这里是幽沼?!我方才竟然没有半点觉察,”梧桐的声音颤抖着,靠向身边的人,“正秋师父……”
卢正秋告诫她道:“冷静些,这是蛮夷巫蛊之术,以旋律迷惑心智,阴邪异常,切莫被欺骗。”
他的话音刚落,台上便传来一阵冷笑。
冷笑声来自方才的歌者,是女人的声音。此刻,女人的脸上终于没有变幻莫测的面具,露出原本苍白的面容。
她的语声比歌声更冷,好似冰棱刺入耳朵。
“正秋,这阵法是为了困住你而准备的,名字就叫长绝阵。”
她的口吻稀松平淡,甚至带着几分亲切,好似在与熟络的故人叙旧。
卢正秋却紧锁眉心,牢牢地盯着她。
女人又向前迈了一步,道:“放心吧,既已入阵,绝不会让你离开的。至于巴陵城,你们也不必去了。”
她突然扬起手,执在手底的哪里还是琴,分明是一张弓。
她拉开那三尺长弓,就像弹拨琴弦一样轻松从容。
弓弦上搭了三根羽箭,随着她手腕轻挑的动作,三箭并发,势如破竹,一齐往卢正秋的方向奔袭而来。
卢正秋抬起头,他的嘴唇白得像纸。在幽沼之中,他身上的寒毒发作得更加剧烈,方才那一击已耗尽他的力气,此时此刻,他的脚下发虚,几乎要倒在地上,无暇迎击,更无暇闪避。
这一击便是瞄准他虚弱的时刻,准而致命。
羽箭穿过他胸膛的前一刻,被“铛铛铛”三声厉响拦下来。
声音有尖有低,是分别击在剑尖,剑柄和剑镡上的结果。
剑在青年手里。
卢冬青将藏在袖底的短剑挥起,挽出剑花,从黑暗中纵身而至,拦在师父的面前。
女人微微一怔,未来得及开口,候在近处的刀客率先笑出了声。
刀客在月光下扬起头,露出一张不善的面容,用低哑的声音道:“这次的动作比上次还快了些。”
卢冬青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是你,南晏七!”
第85章褴衫共酒(五)
幽沼里除了遍地纸人之外,只有六个活人。
卢冬青和师父、梧桐三人抵背而立,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四面八方。
而另外三人则摆出“长绝阵”,两近一远,像猎人似的,看守着囊中的猎物。
南晏七便是猎人中的一个,他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卢冬青,神色格外兴奋。
有南晏七在场,三人的身份便不言而喻他们皆是魔教的使者。
站在戏台上的女子是阵法的操控者,她的背后隐隐有元神浮现,是个人身虫面的异兽,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赤裸的肩头,盖住了大部分脸颊,发丝之间隐约可以窥见虫类的凸眼和颚齿,生在一张状似人类女子的脸上,说不出的怪异和狰狞。
那副模样,正是来自上古的凶兽魃。
这“长绝阵”便是她灵场的化身,贵为神女的魃因为受到幽荧的蛊惑而堕入邪道,被亲父黄帝所抛弃,她满腔的哀怨与愤恁弥留在大地上,化作元神凭依于后人之身,将背叛她的人永久地囚在阵中。
在月相支配的幽沼里,这份力量如鱼得水。她甚至放弃了遮掩,纸人接二连三卸去力气,像断线风筝似的扑倒在地。
月亮藏进云缝,幽沼中的风更冷了。
遍地的纸片飘舞,环绕着一丛孱弱的篝火,这是长绝阵中仅剩的真实之物,饶是巫蛊之术,也无法凭空造物,方才的灯光万点,都是从这丛篝火幻化托生而成的。
火苗在风中摇摆,将行将灭,仿佛昭示着阵中人的结局。
南晏七没有给三个人喘息的机会,再度攻了上来。
他的身法比上一次还要快,长刀在一瞬间便抵上卢冬青的咽喉。
灵泉谷一战,他为了乔装船夫,只能隐藏锋芒,不敢轻易出手。这一次他无需敛,狰笑之中是不加掩饰的狂躁。
长刀才是他趁手的武器,薄薄的刀刃上泛着冷冽的银光,仿佛将天边的冷月捕入凡尘,囚禁在一线之间,积蓄着,蛰伏着,忍耐着,等待着。
南晏七等了九年,委身黑暗,受尽折辱,终于找到了出口,便是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
他是卢正秋亲手缔造的孩子,唯有毁掉他,才能宣泄自己的愤怒。
卢冬青将师父护在身后,迎上南晏七的刀锋。
长刀的攻势排山倒海,他竭尽全力才能够跟上对方的速度,转眼间,两人便过了数十招,他的手腕已被震得失去知觉,而对方的嘴角仍挂着一抹笑意。
刀影缠着他,银花从四面八方绽开,化成一座无形的囚笼。他用尽了全部的法子,仍旧找不到突破的罅口,他的短剑无计可施,就连防御的招式也渐渐变得迟缓。
脑海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撑着他继续苦战的。
绝不能让这人伤害师父。
与此同时,梧桐也在抵御另一边的敌人。
她的对手是个少年人,甚至比她还要年轻得多,可少年的眸子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邪气。
少年的武器是一双铁钩,和轻巧的身法相得益彰,她鲜少遇到比自己更迅捷的对手,少年是其中一个,方才她的铜铃便是铁钩割断的。少年一面撕碎她的纺线,一面发出嗤嗤的笑声。
少年的力道并不大,可身形灵活得像是泥鳅,刚一捉住便会从手中脱开。梧桐管用的技巧在他面前全然无从施展。
泥泞灰黑的土壤,令她的脚下格外沉重,体力渐渐涣散,就连视野也渐渐变得模糊。
卢冬青向身后瞥了一眼,瞧见梧桐的疲态,两人不住地退着,已经靠近卢正秋立足的地方,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将彻底无路可退。
不远处的篝火在风中抖了抖,眼看就要熄灭。
那团火种若是消逝,最后一丝光明也将不复存在,再也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卢冬青向摇曳的火光,短暂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大地被幽沼吞没,黑色的洪水席卷大地,天地的边界被污垢抹得一片模糊,所有的生灵哀嚎着步入死亡的泥沼,变成纸糊的怪物,在混沌的世间徘徊。
持弓的女子还在高台上微笑。
卢冬青猛然惊觉,是她的长绝阵在扰乱自己的心神。
意识到这一点,他会心凝神,将悲哀的念头从脑海中驱赶出去,转而拼命搜寻光明温暖的记忆。
“师父……”
熟悉的字眼从喉咙深处冒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本能。
两个简单的字眼,是缱绻在他心头的最为亲近,最为真切,最为柔软的物事。
“我你做徒弟,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
曾几何时,在吞没他人生的漫天火光中,他抓着这个人的衣襟,在温暖的怀抱里重获新生。
令人眷恋的声音再一次从身后响起。
“冬青,梧桐,你们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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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压抑的呼喊,卢正秋掷出了手中第二根峨眉刺。
尖刺飞向残留的篝火,折断了松散的柴架,将火星击得四溅开来,刚好溅在地上的纸人表面。
火舌有了凭依,迅速翻腾而起,原本将灭的火势再度熊熊燃烧。
纸人随着方才四人的激战,在周遭飘动,被剑气刀光引着,聚拢成一条环带。火舌沿着环带蔓延,将三个人围在火墙之内。
长绝阵托身于太阴幽荧,喜寒厌火,果真在火中露出破绽,阵前的两人也向后撤开。
只是,掷出那根峨眉刺,卢正秋便陷入手无寸铁的境地。他在这幽沼之中饱受寒毒侵扰,几乎寸步难行,用尽最后的手段,才争取到短暂喘息的机会。
然而,火圈并不是理想的庇护所,虽然阻隔了敌人,却也令留在其中的人备受煎熬。
灼热的火舌舔舐着卢冬青的脸颊,他退到师父身旁,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冬青,待会儿你带着梧桐,不论如何先逃出去,我来对付他们。”
卢冬青一怔,立刻摇头道;“不行,我怎能丢下你!”
卢正秋道:“我还抗得住。”
卢冬青只是摇头:“就算你骗得过别人,也骗不过我的,这幽沼不是善地,你不能久呆,我一定想办法带你走。”
梧桐也从旁道:“正秋师父,我不能丢下你!”
卢正秋只是摇摇头,转向她,语调突然变得温柔:“郡主,你决不能够因小失大。别忘了你是为何忍辱负重,蛰伏至今的。”
“郡主?”卢冬青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卢正秋转向他,接着道:“冬青,你听好,梧桐姑娘真正的名字叫做姒玉桐,是太子遗孤,曾经的平宁郡主,是真正的皇族。”
“什……”冬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卢正秋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启开苍白的嘴唇,一字一句道:“她是禹国的希望,师父命令你,一定要保护她。”
第86章褴衫共酒(六)
卢冬青难以置信地望着身边的同伴。
他对童年的记忆稀薄,加上双亲的江湖知交广泛,起初,他以为梧桐是父母某位友人的女儿,他实在想不到,这个装扮成乞丐的女子,真实身份竟是皇族。
姒玉桐的名字他当然听过,太子的掌上明珠,天生伶俐聪慧,备受建帝青睐,七岁那年便获赐郡主之衔,封号“平安”。
这个封号好似命运与她所开的玩笑,太子遇刺时,府上的亲族无一幸,当时她还不过只是个孩童,又是如何逃出升天?如何忍辱负重,蛰伏至今?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颊,她脸上的神色瞬息万变,目光牢牢地盯着卢正秋,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你是如何……”
卢正秋一言不发,只是沉沉地望着她,用眼神不住地催促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凄然的神色,摇摇头,半是自言自语道:“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们,我已经不愿旁人再为我而死了……”
“死”这个字眼好似一支尖利的羽箭,在一瞬间洞穿了三个人的心。
火势渐渐减弱,纸人终究燃烧不了太久,火星在余烬中竭力翻腾,仍阻挡不了熄灭的结局,幽沼即将被更深的黑暗所取代。
卢正秋催促道:“郡主,冬青,你们快走!”
姒玉桐仍在摇头:“要走一起走!”
卢正秋从喉底发出轻叹:“一起逃出这长绝阵?谈何容易。”他见姒玉桐仍无意动身,便转向另一边,催促道,“冬青,你也不听师父的话吗?”
卢冬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脸上的神色一僵,怔怔地望向他。
他的周遭火光跳跃,将面前的双眸衬得有些模糊,无数的心绪眷恋,依赖,不舍,渴求在那双乌黑的眸子中渐次浮起,又随着即将熄灭的火花沉沉落下,落入一片死寂中,褪去光。
卢正秋闭上眼,想要将青年的影子从眼前抹开。
可那影子仍然在,碎成千万片,像漫天纸人一样飘零,燃烧,最终只余下一片灰烬。
原来他的心仍旧会痛。
越是不舍,便越是留不住,长绝阵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蛊,注定要将他所珍视的物事从身边带走。
但他只是心痛,却并不担忧。
他相信冬青一定会走,他对青年的心思了若指掌,他的徒弟虽然年轻,但比任何人都通晓事理,若是为了时局考量,为了完成他的命令,哪怕将一把尖刀扎进去,青年也会咬牙承受。
然而这一次,他错了。
他听见姒玉桐焦急的呼声:“冬青?冬青?”
他在冥冥中看到光芒跳跃,像是火苗从灰烬之中再度萌生,化作星星点点的火花,敲打着他的眼睑。
他听见冬青压抑的低吟:“师父也好,郡主也好,我都要保护。”
他睁开眼,火光瞬间填满了他的眸子。
纸人已经燃烧殆尽,然而,火势非但没有熄灭,反倒在冬青背后再度聚拢,化作熊熊的光烛,直冲云天,不顾一切地延展着,像是要将这沉闷的黑暗捅出一个窟窿。
他听见南晏七的讪笑声:“卢正秋,我不过是要带你走,你却要拉上旁人陪葬,你果然一点都没变,你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自己!”
他的动作一滞,很快迈上前,本能地唤道:“冬青,别……”
卢冬青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敌人,一字一句道:“师父绝不会交给你。”
南晏七的笑容凝固在半途。
来自魔教的使者睁大双眼见证了这一刻,他分明地看到青年背后的火舌之中,有个影子隐隐浮起,昂起头颅,引吭长啸。
麒麟瑞兽,浴火而生。
火舌将青年的发带熔断,藏在额头上的麒麟角,像是图腾般泛着异样的红。
元神的光辉比火焰更耀眼,濯清他的体肤,涤荡他的灵魂。
他突然拔剑,朝南晏七冲去。
他的速度是如此迅敏,好似一道闪电劈开黑暗,剑锋过处,璀璨的光华还残留在夜幕中。
就连长绝阵也无法将他囚住,他不愿再面对诀别,他的生命中已有太多无可奈何。如今他已成长,从弱小的孩童变作执剑的侠客,九载寒暑,汗泪交织,都是为了这一刻。
若人世太冷,他的身便化作火。
若命途太暗,他的剑便凝成光。
他的心还太年轻,不懂何为妥协,何为退却。
他偏不屈服,偏要用那一股执拗的、笨拙的、不知何为退让的蛮劲儿,将加诸于他的桎梏冲破。
南晏七被他的气势压得连连退后,阵中另一个少年也跟上来,几乎同时掷出铁钩,试图拖住冬青的脚步。
身为崇明教主最为信赖的左膀右臂,两人的配合依旧完美无瑕。
铁钩咬住冬青的右腕,与此同时,长刀从高空劈下。
可是,他们都低估了对手的力道。
青年直到最后也没能看清冬青的动作,他只看到青年的手腕一抹,从他的铁钩中滑脱,而手中的剑突然调转锋芒,好似麒麟在奔跑中回过头,剑锋犹如利齿,削铁如泥,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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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钩子临空崩碎。
在他势之前,另一只手便攀住了他的胳膊。他被甩出数丈之外,重重地跌在地上。
南晏七的刀扑了个空,再次挥起,从侧面横斩,在这一斩之中,他倾注了全身的力气,径直瞄准冬青的咽喉。
然而,青年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仰面躲开了他的刀锋,手中的剑调转锋芒,转而上挑,直夺他的肩窝。
短剑上还沾着火,辉光灼灼,好似麒麟张口,毫不留情地咬下他半条手臂。
鲜血喷涌。
台上的女子再一次搭箭上弓,瞄准的却不是冬青,而是卢正秋。
她的决策出于女人独有的敏锐,在方才那刻她已看得清楚明白,究竟攻击谁才更加有用。
卢正秋看到三支羽箭呼啸而来,自己却手无寸铁,胸口呛满了烟尘,脚底沉得好似灌了铅。他躲不开,甚至连呼喊的声音都发不出。
一把短剑从黑暗中飞来,将第一支羽箭劈断,又将第二支羽箭撞偏了方向。
但最后一支从剑锋下逃脱,仍旧飞快地驰向它的目标。
卢正秋竟感到一阵解脱,只要这箭命中,他便再也不必一次次吞下心中的秘密,他所珍视的人也不必再一次次勉强,他可以卸下所有罪业,转身辞别这苍凉的人世。早在九年前,他的生命便该迎来结局了。
但他再一次猜错了,因为在羽箭命中之前,熟悉的背影便已拦在他的面前。
冬青的动作跌跌撞撞,他手中已没有剑,只有一介血肉之躯,一颗剧烈鼓动的心。
他以躯为盾,以心为芒,他的脚步没有一丝迟缓。
卢正秋听见尖锐的铁器刺穿衣襟,撕扯皮肉,摩擦骨节的声音。
“冬青!”年长者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师父,你没事……吧……”
青年用最后的力气回过头,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而后,终于失了力气,仰面倒下去。
第87章褴衫共酒(七)
试问火焰在何时最为壮美。
并不是熊熊燃烧,吞天噬地的时候,也不是平稳摇曳,噼啪作响的时候,而是熄灭前一刻,明知会化作灰烬,仍旧竭尽所能地跳跃,拼命递出光辉的瞬间。
卢正秋见证了这个瞬间。
在他的眼前,刚刚凝聚出的元神崩碎离解,化作碎片,就像长绝阵带来的幻像一般,碎成千片万片,随风而逝,只留下一个疲惫的躯壳,倒在他的怀里。
冬青的样子并不一般。
幸运的是,那一支剑从心口偏开,斜插进右侧的肩膀。
不幸的是,伤口不住地淌着血,沾在衣衫上的血色迅速变化,从鲜红色褪成不自然的深黑。狭小的伤口像是一只漩涡,抽走他身上的血,是他的嘴唇迅速变得苍白,眼皮愈发耷落,眼神也随之涣散。
箭上有毒。
卢正秋当机立断,扒开冬青的衣领,褪至肩处,手探到狰狞的伤口附近,握住箭头根部,用力向外拔出。
撕裂筋肉的疼痛非同寻常,怀中人的背弓得笔直,苍白的嘴唇剧烈颤抖,喉咙深处发出低哑的吼声,左手伸向半空,五指试图握拳,却痉挛着,抽动着,怎么也握不住。
卢正秋把带血的箭头扔到一旁,用沾满血的手掌抵住那只拼命想要握紧的手,轻轻地裹住五指。
他望着怀中的人,唤道:“冬青。”
冬青听到了他的声音,眼睑缓缓撑开,眸子茫然地转动,像迷路的孩童似的慌张寻索,隔了许久才找到焦点。
“师父?”
“嗯。”卢正秋应道,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化为乌有,竟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平日里不善言辞的青年却再度开口,他微微扬起嘴角,用颤抖的声音道:“你没事……就好……”
虚弱的声线中竟透着几分喜悦,仿佛加诸于他的伤和痛,都化作莫大的幸福。
然而,这奢侈的幸福也不过是一瞬的错觉。
南晏七还在血泊中挣扎,然而,使铁钩的少年已从地上爬起。啐了一声,道:“果真是个疯子。”
少年虽然挨了一击,但身上并无大碍,他在南晏七身旁俯下腰,捡起血泊中的长刀,连看也没看自己的同伴一眼,仿佛倒下的只是个陌生的木桩。
他的眼中只有棘手的敌人,他盯着冬青,踏过满地余温尚存的灰烬,一摇一晃地走来。
冬青像是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五指骤然握紧,在师父的怀中挣动,试图再度起身迎击。
然而,此时的他甚至无法独自站稳。
他尚未掌握御使元神的诀窍,方才消耗了过多的气力,加上中了箭毒,无论如何也难以续战一场。
火焰再壮美,也总有熄灭的时刻。
持刀的少年越来越近,少年的身高不比同伴,长刀一直垂到地面,刀尖从淤黑的泥土中刮过,发出沉闷而又清晰的声音,好似恶鬼的嘶嚎。
卢正秋的呼吸滞住了,他的体状也濒临极限,哪里还有留有还击的力量。
他转向身边的姒玉桐,刚要开口,后者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正秋师父,再等一等,你听,是不是有水声。”
“水声?”
卢正秋侧耳倾听,果真在靠近江边的方向听到哗哗的声音,时起时落,富有节律,像是船桨拨动水面所发出的。
突然间,一支烟火从江面上升起,迅速窜上天空。
烟火剧烈燃烧,擦出的光短暂地照亮了江岸的情形,在雾气弥漫的江面上,一艘船正划破江水,缓缓行来。
姒玉桐按住卢正秋的肩膀,急切道:“听我的,趴下!”
时间紧迫,来不及犹豫,卢正秋当即把冬青揽抱入怀,带着他一起横卧在地上。
他才刚刚趴稳,便听到耳畔传来阵阵尖啸,江面上飞出无数箭矢,像雨滴似的落在四面八方。
持刀的少年猛地抬起头,在黑暗中搜寻,然而,箭矢不断扎在他脚边,逼得他一路后退,一直退到南晏七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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