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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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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阴霾的日子。
江渝地界春季多雨,十日之中有九日都是阴天,只是这一日,就连云层也压得格外低,六龙桥下的江水也格外汹涌。
六龙桥上铁锁连横,木板铺就的桥面甚是宽阔,就算暴露在风中,仍旧不晃不摇,岿稳如平地。这是禹国最宽阔的一座桥梁,桥面横跨百尺寒江,仿佛六龙并驾,气势浩瀚,巧夺天工。
然而,这桥并没有天工助力,而是数百名工匠历经寒暑,挥洒汗水,才终于修筑出的奇迹。
现在,它宽敞的桥面第一次迎接千军万马。
护驾的队伍已行至桥边,浩浩荡荡两万余人,在牛角军号低沉的鸣声中,缓缓越过寒江,殷红色的令旗在风中猎猎鼓动。
这条寒江也是江渝的边界,界碑矗立在桥头,只要越过桥,便跨出了柏家治辖的范围。
尽管如此,领兵的柏云峰仍旧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向前行进。
江对面,已经有人在等待。同样的令旗飘扬,同样的号角低鸣。
山路由狭转宽,好似漏斗的细口,接驾的队伍便在山口处集结,将柏云峰的去路牢牢封堵。
远山之上,影影绰绰,五万人马沿着山势集结,形成一道“卧虎阵”。此阵前薄后实,弱点在两翼,但两翼都是高耸的山势,足以弥补其不足。
对手早有深思熟虑,有备而来。
姒玉桐驭马走在柏云峰旁侧,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一声令下,百旗同挥,使身后的队伍停下脚步。
两军相逢于狭路,前锋隔着十丈有余的距离,脚步声止住后,寂静显得分外肃穆。
领兵的便是宋骧将军,他的面容颇为沧桑,两鬓微白,骑在一匹漆黑的骏马背上,神情泰然自若。
柏云峰与宋骧相比,实在像是初生的牛犊遇见虎。他还是第一次领兵面对如此庞大的阵仗,但身边同行的人似乎给了他无尽的勇气,他策马上前,独自面对宋骧的审视,提声道:“臣子柏云峰,奉命护送皇子入都,事关重大,还望将军让开去路。”
宋骧当然不会让,只是停在原地,答道:“皇子由我们护送,诸位到此便可以退兵了。”
柏云峰道:“除非亲眼看到圣旨,否则恕在下无法轻信旁人口谕。”
那宋骧脸色一沉:“年轻人,你若不退兵,便是抗旨不尊,你心里应当清楚后果。”
柏云峰并无惧色,答道:“在下无意抗旨,只是履行护驾之职。”
宋骧道:“你们如此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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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不化,难使人生疑啊。”
柏云峰问:“有何可疑?”
宋骧冷笑了一声:“我看柏家该不会是为了忤逆,而编造出一个假皇子吧。”
“君国大事,岂容戏言!”柏云峰厉声呵斥。
与此同时,藏在两翼山林中的人也听得咬牙切齿。
那是狄冬青带领的江湖人,他们并非兵士,自然没有与护驾的队伍同行,但却在狄冬青的带领下,一路暗中跟随。
狄冬青沉声道:“诸位莫要轻举妄动,若是两军交战,便依照计划行事。”
他身旁的阿瑾将视线投远,望着对面高耸的山峰,喃喃道:“这么多的人,若是真的打起来,不知后果会怎样……”
话音刚落,梁逍便在她耳边道:“小姑娘,先别问了,知道得太多,岂不是没了惊喜。”
“这种惊喜还是了吧。”阿瑾吐了吐舌头,便不再作声,接着远观两军的情况。
山野之中,几万双眼睛望着阵前的两人。
宋骧似乎已没了耐心,厉声呵道:“若是再不退兵,休怪我不客气。”
柏云峰望着他,心弦好似拉紧的弓,下一刻便会化作箭矢,疾驰着打破沉默。
“慢着!”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姒玉桐的声音。
她策马上前,越过柏云峰的肩膀,径直面对千军万马:“宋将军,此行皆因我姒玉京而起,倘若将军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不如由我来自证。”
宋骧打量着他,问道:“如何自证?”
姒玉桐扬起头颅,一字一句道:“我与你单刀致师,以代两军之战,如何?”
第176章天无霜雪(七)
姒玉桐的话惊住了所有人。
两军阵前皆是佐将,宋骧两翼更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但每个人都将视线投向她。
人们看到的,是早该死在九年前的灭门惨案中,却不知如何还魂重生的禹国皇子。他的身份真伪尚不可辩,不过,在万军之前昂首而立,那凛然的飒气却没有半点虚假。
双方主将单刀致师,以代两军交战,这样的做法并非没有先例。
然而,这也是极其冒险的行为,一旦主将败北,主将背后的军队便连酣战的机会也没有,只能俯首认输。
她的举动,无异于将万军的重担揽于一身。
姒玉桐见对面的人沉默不语,便拉紧缰绳,提高声音道:“我会用姒氏的剑术来应战,宋将军意下如何?”
她的坐骑在原地打转,间或摇动头颅,马蹄急促地敲打地面,似乎已迫不及待。
宋骧微微低下头,抿着嘴唇,似乎在考量。
宋骧身后,禹昌军的将领也在窃窃私语,他们都是奉接驾之命前来,都对这个自称皇子的青年充满好奇,想看一看此人的身手。
他们的反应,姒玉桐早已有所预料。
她之所以如此提议,绝不是一时兴起。此战因她而起,双方都打着“保护皇子”的旗号,就算宋骧得了昌王的致意,心怀鬼胎,但他带来的五万人马,却是货真价实的禹国军队,效忠于禹国皇族。
所以,他们一定会忌惮她的身份,只要她提出单刀赴会,宋骧便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并不着急,只是默默等待宋骧的回答。
柏云峰比她着急得多,脸上带着震惊的神色,来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哥,那宋骧是一员莽将,武功深不可测,而你有旧疾在身,不能冒这个危险啊。”
姒玉桐指了指腰间的霜雪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柏云峰深吸了一口气:“如果非要致师,就让我来替你上阵。”
姒玉桐摇头道:“不成,非得我亲自出手,方能服人。”
“可是……”
“云峰,信我这一回。”
她说得笃然,一双澄眼望着对方,将那张熟悉的脸颊与背后的千军万马一同纳入眼底。
柏云峰也望着他,眼底写满忧虑与不舍,但终于还是缓缓阖上,并以点头作结:“我信你。”
无比简单的三个字,从他的口中吐出,便如同铿锵的旋律,一路高歌,盖过风声与水声,将她心中的犹疑统统击碎。
她勾起嘴角,迎上粗粝的风,将颤摇不止的河山凝成在脸上,凝成一个从容的微笑。
心爱之人,请继续注视着我,只要有你在身后,我便不会输。
她将视线转回前方,在她的对面,宋骧终于驭马出列,单独迎向她:“倘若我赢了,柏府立刻调头撤兵。”
姒玉桐点头道:“倘若我赢了,便准许我的兵马入都。”
她振剑出鞘。
身前身后,无数目光落在她的剑上,冰冷的剑锋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灼得炽热。
剑锋虽轻,却极凌厉,银辉在白刃上跳跃,好似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都压进薄薄的一线间,璀璨夺目。
愿天无霜雪。
她要用这柄霜雪剑来终结战斗,她是神明的后裔,身体深处埋藏着先神的血脉,她要庇护她的子民,她要身在此处的几万兵马,不论敌友,都不必再流无谓的血,牺牲年轻的性命。
她将覆于铠甲下的纤细肩膀挺得笔直,像真正的男儿一般,甚至更勇敢,更决然。
天下兴亡,挑于一剑。
宋骧使的是一柄重剑,剑入其人,沉稳而冷峻,他所亲历过的战场早已数不胜数,因此他全无畏惧。
两匹骏马擦身而过,旋即调转方向,再度驰向对手。
两剑相缠,一次次针锋相对。
姒玉桐几乎踩着马镫站立,她的身形矫健,剑势像夹着冰棱的流水,奔涌着袭向对手。然而,宋骧的守势滴水不漏,将她的攻势一次次化解。
她俯下腰,贴在马背上躲开对方的一记横斩,而后将身体探向右侧,将剑锋倒挽半圈,以奇诡的角度向下压去。
这是极冒险的举动,她的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几乎要从马背上滑脱。然而她的神色镇定,目光专注,风驰电掣的速度对她既是威胁,也是助力,她瞄准的并不是对手,而是对手的坐骑那漆黑的骏马比她的马儿高出一些,颀长的四肢既是优势,也是弱点。
两马错身时,她出剑。
宋骧却躲开了,重剑像是一座山峰似的拦截在她的途中。
她的意图早就被对方看穿,重剑虽沉,却快得不可思议,宋骧拨开她的攻势,即刻拉起缰绳,黑马嘶鸣着扬起前蹄,毫不留情地踩向她的胸口。
她慌忙回撤,刚刚稳住身形,重剑随即咬向她的肩膀。
倘若这一剑劈中,她的半条胳膊都要被斩断。千钧一发之际,她将霜雪剑撤回,以双手架起,抵在头顶。
一声撞响撼天动地,两剑撞出的震动使她的手腕几乎麻木,指甲里有血丝沁出,双肩隐隐作痛。
风声依旧鹤立。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近乎静止,她看到柏府的兵士,每一个都屏住呼吸,怔怔地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她在人群中找到柏云峰的眼睛,乌黑而热烈的眸子密切地追随着她,片刻不离。
她感到心下一热。
你一定要看着,看着我折损又奋起,从绝处拨出生机,看着我的剑劈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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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将禁锢我的囚笼斩断,将这满目疮痍的河山重新照亮。
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迫近,她擎剑,转身,回头迎上。
宋骧冷笑,在他背后响起号角声和助威声,整齐划一,滚滚惊雷似的回荡在山间。
他占尽优势,再度策动猛攻。
姒玉桐的脚跟才刚刚站稳,便急吼吼地递出细剑,剑光在宋骧眼底晃动,好似烛火将熄时的颤抖,宋骧感到好笑,他实在高估了这个对手,所谓皇子,与他曾经捕杀过的那些江湖草芥并无分别,他们如同飞蛾一般,不论前仆后继的势头多么猛烈,却最终被火焰轻易撕碎,逐一走向破灭。
那样纤细的剑,怎能够动摇他用血与火所奠下的河山呢。
号角铮铮,那一盏重剑已在他的手臂间蓄力,他已看清对面人所有的弱点。年轻冲动的生命像是飞蛾的翅根,清脆而易折,下一斩便是他扑灭萤火的时刻。
他斩下,沉砺的剑弧袭向唯一的死角。
他斩了个空。
他的眼前突然一黯,那本该任人宰割的影子竟不在眼前,而在空中。姒玉桐不知何时踩着马镫跃起,像是全然放弃了脚下的土地,从空中扑向他。
她的身影已不是飞蛾,而是苍鹰,是长龙,她手中的细剑迅捷如虹,如飞瀑流泻,如银河泼墨。那样一柄细小的剑,竟蓄得住如此充沛的力量,好似星星点点的光芒最终汇成一条浩瀚的江河。
宋骧仰着头,神情愕然,他在姒玉桐的背后隐隐看到一个环影,辨不出形貌,却璀璨夺目,几乎使人匍匐落泪。
烛照元神。
宋骧惊骇不已,不过在电光火石间,皇子手中的剑锋以雷霆之势从空中落下,他怎么御得住天,他因为冒进而递出的重剑反倒成了他的弱点。只要再有一瞬,他便会血溅当场,那细剑将吞噬他的手臂,而他将的前途亦将永远葬送。
他低吼出声。
姒玉桐的剑在吻上他手臂的前一刻了回来,转而擦着他的虎口落下,在乌黑的玄铁剑柄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刻痕。
这是她刻意留出的情面,既已奠定胜局,她便不再咄咄相逼。
她再度落回到马背上,脚步轻盈,她揽住缰绳,马儿便长嘶一声,驯服地伏在她的身下。
宋骧终于难掩惊色,一双苍目死死地盯着她。
是怎样的砥砺,怎样的不折不挠,才能积聚出那般璀璨的光华。
宋骧隐隐感到这位皇子的身形似有些纤弱,然而,这纤弱本身却又饱含着坚韧,好似脚底的滔滔江水。重剑削铁如泥,却无法斩断流水,这人便是水,是水中的霜冰,霜雪剑提在掌心,单薄的侧影近乎神圣。
“将军,是我胜了。”
她说出毋庸置疑的结果。
可是,宋骧却勾起嘴角,道:“还没有。”
话音一落,姒玉桐的脚边霎地炸开,沙石从周遭腾起,一瞬间便遮蔽了她的眼睛。
第177章天无霜雪(八)
姒玉桐大惊失色,迅速挥动手臂,拨开眼前的迷雾。
这扬尘是由方才的爆炸而起,爆炸物大约是某种小型弹丸,作为火器并无太大威力,但在沙子里炸开,却能扬起一阵厚尘,遮蔽视线。
本来两人在万众瞩目下过招,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两军的眼睛,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尘嚣却把两人包裹,卷入旁人所看不见的风沙中。
姒玉桐厉声问道:“宋将军,你这是何意?”
烟尘之中,宋骧的脸庞隐隐浮起,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窃笑:“你若是真的皇子,便更该死在这里,这才是我得到的军令。”
姒玉桐一怔,下一刻,便感到脚下的土地震颤不止。
沙尘之外传来一声高喝,是宋骧的副将在下令:“敌人使诈,致师到此为止,诸将听令,即刻冲锋!”
原来那震颤,便是上万兵马推进阵前的声音。
紧接着,她便听到背后传来柏云峰的喊声:“快救皇子!”
他的吼声被一阵号角所淹没。
号角低沉而缓重,好似巨人的呜咽。看不见的巨人伏在江边,唱响一曲哀歌,悲恸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如重锤一般捶打她的心口。
饶是她豁出性命,耗尽力气,赢下一场生死较量,却仍旧不能够结束流血,挽回死亡。
她的指缝仍有血丝在淌,握剑的五指不住发抖。
宋骧再一次提起重剑。
半刻的失神,已将她的优势消磨殆尽,她在尘沙中慌忙应对,被对方的疾攻逼得节节后退。乌黑的剑刃已凌于头顶,高高落下。
“大哥当心!”一根羽箭擦过她的耳朵,径直击向宋骧的肩膀。后者匆忙勒马闪避。而熟悉的背影已挡在她的身前。
“云峰!”她发出惊讶的呼声。
“快退后。”柏云峰急急地叮嘱道,扬手在她的马背上落鞭。
鞭声清脆,骏马终于和她一样回过神来,纵蹄飞奔,从一片烟尘中逃离。
柏云峰赶了几步,与她并驾齐驱,两人一齐后退。
周遭已尘嚣四起,双方的前锋正在,羽箭不住地从头顶飞驰而过,宛如流星划过天际。
“云峰,你受伤了?”她瞧见对方肩上的血痕,那一定是方才与自己错身的时刻,被宋骧的重剑伤到的。
“不打紧。”柏云峰咬着牙道,“我明明看到你取胜了,宋骧那厮竟中途使诈,何等卑鄙无耻。”
姒玉桐沉默了片刻,发出一声低叹:“是我太过天真。”
箭落如雨,却在刺穿体肤时化作浓稠的血,兵戈撞击的冰冷钝响和热烈的嘶喊声交织在一起。欢呼伴随着哀号,荣耀紧贴着死亡,如此南辕北辙的物事,竟在战场上一并诞生,又一并走向消亡。
姒玉桐喃喃道:“这曾是我最熟悉的声音。”
北疆的战场,昏黄的天日,伤者的痛吟,死者的惨相……沉痛的记忆重新涌回她的眼前,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深吸了一口气,折返回令旗之下,她的周遭都是忠实的兵士,只要令旗不倒,便会一直为她而冲锋,直到殒命的时刻。
令旗何其重。
现在,令旗正擎在柏秀川手中。柏云峰在弟弟身旁勒马,迫不及待地问道:“秀川,情形如何?”
柏秀川的神色紧张,就连说话声都比平时更哑了一些:“在如计划抵挡攻势,不过地势之优全被对方占去,很难找到突破口。”
山口狭窄,宋骧的队伍状如瓶塞,将去路牢牢堵住,前锋筑起高而宽的盾牌,令柏府的骑兵无从施展。而在盾牌起的间歇,便有后排的步兵冲锋上前,潮水似的涌出,掠阵过后,盾兵也随之向前推进,再一次形成坚固的庇护,如此动静交替,周而往复,缓慢但稳健地向前方推进,挤压着敌人的立足之地。
这阵法几乎毫无破绽,唯有两翼并无防御,然而两翼皆是荒山,陡峭的山势是最好的掩护。
“我明白,”柏云峰低头沉吟,往后便是百尺深渊,已无退路,他与姒玉桐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我们还留有杀手锏。”
柏秀川问:“要放讯号么?”
柏云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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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待何时。”
乱军之中,一枚燃烧的箭矢升上高空,短暂地照亮了阴霾的层云。
和前线的刀光剑影相比,那本是毫不起眼的一道光,然而,周遭的山林却在一瞬间剧烈抖动。
山是静的,抖动的是林,是林间早春初绿的枝桠。
枝桠是被栖息的鸟雀撼动的,数不清的鸟雀突然被惊起,从四面八方冒出,一同振翅扑向天空,密集的翅膀织成一片,好似一场倒淌的雨。
紧随其后的是人,人也从漫山遍野间凭空冒出来,好似所有的树影在一瞬间有了生命,沐着黯淡的天光舞动起来。
然而,那些绝不是树影,树影绝不会发出那样振聋发聩的呐喊。
宋骧不禁驻足眺望,他的兵士也纷纷停下攻掠的脚步,茫然地左顾右盼。
谁也没有料到,看似荒芜的山野间,竟然藏了那么多人。
他们从昨夜便蛰伏在树丛间,以草叶和泥土蔽体,饱饮一夜风霜,竟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动。
他们的衣着各异,男女老少混杂,和双方披挂齐整的兵士相比,宛如一盘砂砾。
但这盘砂砾非但没有散,反倒整齐划一地动了起来。他们借助地形的优势,后排拉起剑弩,向谷地中央的军阵投射,前排搬起山石,顺着陡峭的山崖向下滚砸。
他们瞄准的地方,都是宋骧军阵两翼的弱点。
宋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忙不迭地调转前锋,往两翼的方向包去。
远远地看到狄冬青的身影,从容地指挥着漫山遍野的伏兵。
柏秀川感慨道:“冬青大哥果真厉害,将万余人指挥得井然有序,比起我们丝毫不逊。”
柏云峰也眺着远处,道:“我总算明白当年的镇北大将军如何能够创下丰功伟绩。”
两兄弟难掩脸上的振奋,得益于奇兵突袭,敌人正面的守备不再严密,被骑兵一鼓作气冲出一道豁口,恼人的长盾阵终于告破,以少胜多的良机就在眼前。
战场淹没在一阵铿锵声中,短兵相接,双方临阵厮杀,即刻血光四溅。
天色更加阴霾,远处似有隆隆声,分不清是雷鸣还是战鼓,前锋接二连三地倒下,后排踏着尸身如潮水一般涌上,人如蝼蚁,互相厮咬,践踏,士兵们杀红了眼,利刃上骨肉粘连,仍旧不断地斩着。
姒玉桐也看在眼里,心中却无法为之雀跃。
她心知肚明,这已经是最好的战法。但那些冲在前面的人仍旧只有绝路一跳,以鲜血作浴,以肉身为盾,魂魄永远殉留在这片土地上。为的是保护她,保护神明的后裔。可他们也是神明的子民啊,谁来保护他们呢。
柏云峰已抽刀出鞘,向身边的弟弟道:“秀川,随我一道去阵前。”
“好。”柏秀川应道。
“慢着!”姒玉桐突然高喊,一把拉住柏云峰的肩膀。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巨大的声响便灌入三人的耳朵。
第178章天无霜雪(九)
声响来自几步开外的地方,赤红色的火球在那里炸开。
热浪伴随着亮光骤然腾起,使人不得不伸手挡在眼前,紧跟着,灼热的火焰便随风蔓延。
柏秀川的脸色惨白:“是……是火炮”
柏云峰愕然道:“他们疯了吗,皇子还在军中,他们竟敢动用火炮。”
姒玉桐距离火炮炸开的地方最近,她微微睁开眼,在耳畔的嗡鸣声淡去后,她听到刺耳的呻吟声。
一个年轻的士兵满身是火,从热浪中跑出来,踉跄了几步,便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士兵的背上已化作一片焦黑,一条手臂几乎从肩上脱落,手腕和手指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更多的人向四面八方仓皇奔逃,惊呼声不绝于耳。
“快带兵后退!”姒玉桐高喊道。
“没用的,”柏云峰咬紧牙关,“再往后就是六龙桥。”
流弹从烧红的炮筒中射出,划过天际,接二连三地落在阵中,这本是攻城时才会使用的重炮,宋骧叫人用军帐藏起,置于队伍后方,在开战前夕,他们竟然没有发觉。
火炮不长眼,每次炸开都吞没一片土地,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别说是敌人,就连自己的同伴也会殃及。然而,宋骧不管不顾,仍旧毫不留情地下达命令。
柏云峰命令兵士各自闪避,或寻找就近的石块,或用盾牌挡在头顶,尽可能躲开流弹的攻击。在火炮之中,想必敌人也会停下攻势,他打算先稳住阵脚,再伺机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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