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这人是她的皇叔,与她血脉相连,却也是她的劲敌,与他针锋相对。权势背后,手足情谊薄如蝉翼,实在不堪一击。
她的神色敛克制,眼中透露出警惕。
昌王也凝着她,只是凝了片刻,便谦卑地俯首,缓缓弯下腰。
姒玉桐露出惊色,她没有料到,昌王竟会在一个晚辈面前折腰,而且长鞠不起。
他的模样,使姒玉桐几乎要相信他在笔下的悔过与承诺。
她上前几步,扶起昌王的肩膀,道:“皇叔不必如此多礼。”
可他的下一句话却令她坠入谷底。
“玉桐,这一路乔装打扮,以男儿之身东奔西走,实在辛苦你了。”
*
姒玉桐心下大骇,几乎忍不住将惊色写在脸上。
昌王的神色却是一片平静,将关切的目光投向她。
方才他进门时已将仆佣遣散,房间里只有两人,他的话不是说给旁人听的。他口吻之中也没有刁难的意思,反倒异常温柔,好似一个真正的长辈在抚恤晚辈。
他的态度使姒玉桐陷入更深的茫然,她全然不知自己何时泄露了身份,更猜不出对方的真意。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挑起眉毛道:“皇叔莫要开这种玩笑,家妹已被奸人所害,早已不在人世。”
昌王没有追问她,只是长叹一声,道:“兄长一家惨死,是魔教为祸作乱,我也有不可开脱的责任,这一次我一定会将魔教彻底斩草除根,宋骧的人头,已经送到军帐中了吧?”
姒玉桐点头道:“的确已经送到。”
昌王又问:“狄将军之子统领的江湖义军亦已顺利入城,中途并无遭到阻拦吧?”
姒玉桐道:“的确没有任何阻拦。”
昌王又道:“夏启渊突发疾病,暴毙而亡,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太医的诊书你应当已经过目,若是心中仍存有疑惑,稍后不妨亲眼看一看。”
姒玉桐道:“诊书的确不假。”
昌王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道:“我已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尽管如此,阿桐,你还是不愿意信任我吗?”
姒玉桐牢牢地盯着他。
昌王道:“你若有顾虑,大可说出口,不必独自揣度,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定尽力而为。当初父皇封你为平安郡主,是希望你能享受平安喜乐,而你经历的一切,担子实在太重了。”
他的语气太过恳切,竟令姒玉桐无从质疑,她思虑片刻,问道:“皇祖父可还安好。”
昌王叹道:“父皇仍旧卧病在床,但他一直惦记着你,稍后你若是能去探望他,他一定会倍感欣慰。”
漫长的沉默过后,姒玉桐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昌王道:“有人告诉我的。”
“何人?”
“他有伤在身,行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187
动不便,不过应当很快就来了。”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似的,门外传来一阵足音,由远及近。
姒玉桐心下一凛,那脚步声实在太过熟悉,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伴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她迫不及待地踱到门口,拉开门扉,在豁然开朗的天光中,她看到了梦中才会出现的面孔。
“云峰……?”她的神色宛如梦游。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在每个夜晚反复哀悼、反复思念之人,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柏云峰手里的木杖滑脱,滚落在青砖石上,发出一串清响。
他迈着踉跄的步子,来到姒玉桐的面前,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阿桐,阿桐,见到你真好。”
第185章梧桐栖凤(六)
姒玉桐感到肩上一热,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贴着鬓角滑入耳朵。
她与柏云峰之间再无距离,胸膛紧密相连,她几乎能感到对方的心跳声,声音坚实而急促,仿佛在胸前含了一轮炽热的太阳,不住地喷薄出火焰。
那火焰将她也一并点燃,使她几乎忘了身在何方,只想要阖上眸子,沉醉在眼前人饱含深情的拥抱中。
昌王从旁望着两人,淡淡道:“柏少爷,重逢固然令人欣喜,也要当心伤口啊。”
柏云峰一怔,终于放开怀中人。
姒玉桐也向后撤开半步,仔细打量他。
他的脸颊上还泛着红晕,嘴唇张了又合,似乎有千言万语挤在嗓子眼,争先恐后地向上冒,却没有一句钻得出喉咙。
许是神情太过激动的缘故,他的脚底晃了晃,似有些不稳。昌王见状,便弯下腰,从地上拾起手杖,递还给他。
他点头谢过,重新拄起手杖,总算站稳脚步,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对面的人:“阿桐,让你见笑了。”
他穿着一身松垮的外袍,胸口到左肩上绑着白色的绷带,脸颊苍白,眼窝泛着不自然的青黑色。
倘若胸口被一箭射穿,任何人都要虚弱一阵子,他能站在这里,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姒玉桐凝着他,问道:“你是怎么逃过那一劫……?”
柏云峰道:“多亏了母亲。”
“伯母?”
“那时我本来要坠下山崖,但禹昌军中,有一名骑兵将钩绳抛给我,使我悬在崖侧,于落入江水。后来,他又在追兵离去后折返,偷偷潜下山崖,救了我一命,他说他是父亲在朝野中的朋友,受到母亲的嘱托,暗中保护我和秀川的安全。”
“竟是这样……”姒玉桐难掩惊色。
柏云峰点头道:“我与他一同离开队伍,率先赶回安邑,将那一战的经过禀报陛下和昌王殿下。”
一旁的禹昌王接下他的话,道:“多亏了云峰的证言,我才知道夏启渊联合魔教,在暗中搅弄风云,胁迫柏夫人,要挟柏府家臣,嫁祸狄冬青师徒……他的所作所为,我才终于有所觉察。”
姒玉桐的视线转向自己的叔父,脸上仍有疑色。
昌王再一次弯下腰,深深鞠躬,道:“由于我的疏忽,放任家臣胡作非为,连累无辜者丧生,乃至危及江山社稷,我愿以身请罪。”说到此处,他顿了片刻,接着道,“我已将一切事实真相写入奏书禀报父皇,郡主是否要过目?”
姒玉桐沉默良久,摇头道:“不必了,我已明白叔父的意思。”
昌王轻轻舒了一口气,从深躬中起身,却仍旧低着头,
柏云峰上前一步,捧起她的手,迫切道:“阿桐,是我太过愚钝,竟没能认出你,才让你平白受了那么多的苦,往后由我保护你,你便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往后……
姒玉桐望着柏云峰热泪盈眶的脸,心下感到几分茫然。
她所为之奋进,落得伤痕累累的苦旅,当真已到了终点吗?
她所泼洒的鲜血,割舍的骨肉,咽下的热泪,当真已尽其所用了吗?
像是千钧的重担突然变成一张轻飘飘的纸,使她无所适从。她望着身边熟悉的一切,竟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她听见昌王关切的声音:“你若是累了便早点歇息吧,这里是你的住处,我们先回避。”
“等一下,”她心里最后一根弦仍旧紧紧地绷着,敦促她挺直肩背,道,“叔父,我想要去看一看夏启渊的尸身。”
昌王微微一怔,很快点头道:“没问题,随我来吧。”
柏云峰立刻道:“我也与你一同去吧。”
三人离开东宫,往昌王府的方向去。
昌王府居于正殿西南方,比东宫小了不少,但喧嚣却多出许多。堂前人来人往,礼部刚刚将递交大祭用到的礼器支,兵部又来索要新晋提拔的军将名册。这些年,建帝身体欠佳,久病在床,不理朝政,大小政事都由昌王一手打理,这里也成了朝中百官最常出入的地方。
昌王唤来一名文书官,将紧要的事由简短交代,便回到两位客人面前,欠身一指,道:“太师的住处在偏院,二位随我来吧。”
翠竹深幽,早春时节,青黄不接,有些衰颓。尽管如此,喧嚷声还是被这片竹林隔开了,沿着小径往深处走,耳畔渐渐清净下来。待到房门前,只能听见自己的足音了。
昌王率先停下脚步,道:“尸身就停在这个房间里,由姓于的太医照看,郡主若有疑问,尽管问他便好。”
姒玉桐并不清楚为何尸身需要照看,只能跨进门去。
刚刚步入屋内,她便明白了缘由。
死去的夏启渊就躺在正对面的床榻上,床榻四周的帷帐已全部扯下,只留下光秃秃的床板。而躺在上面的身体犹如石像一般僵硬,头发苍白稀疏,肤色发青,嘴唇发紫,一双眼睛像金鱼似的凸起,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这人不像是病死,倒像是中了乖戾的毒,最为蹊跷的是,室内温度颇高,尸身竟没有半点腐朽的迹象。
坐在床边的便是于太医了,他的年纪不小,后背有些佝偻,头埋进书卷里,连连叹气,觉察到身后的来客,先是打了个激灵,而后忙不迭地跪下来:“恭迎郡主大驾光临,您实在不必亲自来这种地方……”
“太医不必多礼,”姒玉桐冲他摆手,转眼已踱到床边,仔细打量夏启渊的尸身,“敢问这是怎么回事?若是病亡,为何会呈现如此死状?”
于太医一边摇头一边道:“这恐怕是他生前服用丹药的结果。”
“服用丹药?”
“郡主有所不知,这位夏启渊虽是太师,却是做大夫出身,不过他和我们这些师出神农的大夫不同,他从北疆来,尊奉北疆的巫蛊邪术,常常炼制奇异的丹药,他炼丹的房间就在后面,郡主若是不介意……”
话音未落,姒玉桐已经走过去。
屏风背后的小门通往另一间内室,比外屋狭窄许多,天窗很高,房间里的陈设散乱,墙边的柜橱上堆满了医书。中央摆着一只药炉,炉底积了厚厚的烟灰,泛着呛鼻的焦味。
姒玉桐重新回到外屋,听到于太医接着说:“他炼的丹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188
药成分不明,本不能够随便吞服。现在突生怪病,身死却不腐,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为何不掩埋?”
“都城重地,万一埋起来有异毒扩散,污染了地渠里的水源,连累城中的百姓,可就糟了。”
姒玉桐一怔,又问:“那么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
于太医满面愁容,不住叹气:“唉,只能暂时放置,待祭典之后,押送到远郊去,找一处深山,先焚烧,再掩埋。我们已进谏圣上,希望能将祭典提前几日,尽快举办,最好明日就办……以夜长梦多啊。”
姒玉桐暗暗思量,于太医提出的办法,的确是最稳妥的。
她又向那床中的尸身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它的模样实在太过吊诡,不堪入目。
于太医又跪了下来:“是我们无能,让郡主受惊了。您……您还是别看了,别脏了您的眼睛……”
姒玉桐叹了口气,她并不愿被视作软弱无能之辈,但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在这座皇宫中,女流天生便要逊色三分,她又怎能苛责一个好心的太医呢。
头晕目眩的感觉似乎愈发加重了,房间里憋闷的空气堵在胸口,使她的喉咙像着火似的难受。她尽可能保持镇定的神色,向太医颔首致意,简短道别,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第186章梧桐栖凤(七)
姒玉桐出门的时候,昌王已离开偏院,留下柏云峰等在门外,视线不住地往房间里飘。
他的头上挂着一层细汗,柱在木杖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姒玉桐瞧见他的样子,不禁心软下来,轻声唤道:“云峰。”
被叫到名字的人眼前一亮,神色中的倦意一扫而空,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目光在她脸上流连:“阿桐,你的脸色很是苍白,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竭力咽下胸口的不适感,扬起嘴角挤出一抹笑意。
柏云峰瞧见她的笑容,先是微微一怔,神色随即黯然下来:“我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没办法好好保护你,你若是累了,想要休憩片刻,我便陪你回寝殿。”
姒玉桐摇摇头道:“我还想去探望伯母和皇祖父。”
柏云峰面露诧色:“现在就去?”
姒玉桐轻叹道:“见不到她们,我便无法心安。”
“我明白了,”柏云峰点头道,“母亲救人有功,已获陛下恩赐,住进内廷颐年宫暖阁之中,我这就叫人报信,说我们即刻到访。”
“那就有劳你安排了。”姒玉桐道,紧抿的嘴唇终于放松少许。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柏云峰微微低下头,牵起了她的手。
掌心温热,细密的纹路砥磨着她,留下明晰触感,像是一圈圈涟漪在她的心头漾开,吹皱了她的心境。
颐年宫位居内廷正中,比东宫更加富丽堂皇。
姒玉桐缓步穿过长长的游廊,庭院愈发清幽,草木夹道,两侧的厢房中传来袅袅琴声,徐徐不断,是宫女在演奏安神的音乐。
这深宫仿佛与世隔绝,全然没有沾染市井的浊尘,饶是外面兵荒马乱,山河凋败,宫墙深处仍旧只有一片清净宁和。姒玉桐甚至有一种奇异的错觉,这里的时光早已停滞在过往的某一天,不再随人世一起流淌。
暖阁宽敞却幽晦,窗口挂了轻纱,阻隔日光,室内笼罩在淡淡的紫烟中,是熏香的结果。
熏香也掩不住药草的涩苦,一名消瘦的妇人立于火炉边,正在轻晃煎药的药壶。柏云峰走上前去,欠身行李道:“母亲。”
妇人回过头,把手指抵在唇上:“嘘,陛下还在小憩,莫要喧哗。”
她的鬓发已半白,却仔细拢在发髻中,仪态端庄,她便是柏云峰的母亲。她的目光在儿子身上停留片刻,随即看清他身后的女子,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将药壶放在一旁,快步上前,捧起对方的手。
她甚至忘了保持安静,用颤抖的语调道:“阿桐,你都这么大了,你生得越来越漂亮,不过却比从前瘦了许多,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她越说越是哽咽,眼角竟然淌下泪来。
姒玉桐看在眼里,心下涌上一阵酸涩,一面扶着对方的肩膀,一面柔声道:“伯母,莫要忧心,我很好。”
柏夫人抹了抹颊上的泪:“好孩子,不……如今你已贵为郡主,往后让云峰好好照顾你,绝不能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姒玉桐的手被柏夫人捧着,带着皱纹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抚。她没有做声,安静地听着对方断断续续的话,这时,从两人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玉桐,是玉桐么?”
姒玉桐一怔,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却又不敢确信,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声音铿锵有力,以一己号令天下,绝不该这般沙哑虚弱。
两人身后便是床榻,被厚厚的帷帐遮盖着。
柏夫人欠身一让,向着帷帐恭恭敬敬道:“陛下,玉桐来看您了,您也看看她吧,一定比什么药都有用。”
姒玉桐小心翼翼地踱到帷帐前,缓缓跪下去:“皇祖父。”
一只嶙峋的手将帷帐掀开:“不必行礼了,快过来,让我看一看。”
那只手在颤抖,与它相连的肩膀也在颤抖。两个侍女立刻上前,搀扶起床中人的身子,姒玉桐才终于看清他的脸。
那是她熟悉的亲人,可她却几乎认不出这人的模样。
不过九年时光,禹建帝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他变得骨瘦嶙峋,眼窝深陷,眼仁浑浊,脸上皱纹密布,嘴唇也合不拢。
若非叠放在枕旁的龙袍,他看起来只是个寻常的老人罢了。
姒玉桐鼻子一酸,快步来到床前,俯下身握住皇祖父的手。
建帝缓缓勾起嘴角,露出笑意:“玉桐啊,朕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跑到哪儿去逍遥了,你如此贪玩,当心你那严厉的爹训斥你。”
“父亲他已经……”姒玉桐一怔,随即带着疑色转回身,看到柏夫人皱着眉心,冲她摇了摇头。
她的至亲不止容貌老去,就连神志也变得不清不醒,浑浑噩噩。
她的喉咙里更是涩苦难耐,脸上却要保持笑容。
建帝瞧见她的笑,似乎也变得神不少,冲她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云峰,云峰也在么,快过来。”
柏云峰立刻来到枕边,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建帝拉着两人的手,问:“你们的婚事办过了么?”
姒玉桐一怔,道:“还没有。”
建帝脸色一沉:“那还不快办,你们都到了年纪,还想让朕等到什么时候啊?”
姒玉桐垂下头道:“皇祖父放心,我们……会尽快的。”
“嗯,”建帝点了点头,又道,“说来方才是不是有人提过,想要将大祭的日子提前,明日就办。”
柏云峰道:“是礼部的上奏,但还没有批下去。”
建帝道:“好,朕批了,就这么办。顺便将你们两人的大喜之讯也定下来,昭告天下。”
姒玉桐一怔:“这可不是小事啊。”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189
建帝望着她道:“怎么,你不乐意?”
“当然没有,只是……”姒玉桐瞧见皇祖父枯槁的脸上喜色洋溢,涌到喉咙边的话又滑了回去。
建帝在她的手背上轻拍:“女大当嫁,更何况是朕亲自册封的郡主,你的喜事便是天下人的喜事,群臣百姓哪个不为你高兴,你也应当感到高兴才是。”
“是……”
“至于云峰,就让他留下来,做个称职的驸马,继续辅佐你的父亲吧。”
交代完这些,建帝便咳嗽起来,侍女立刻搀扶着他,斜靠回床帐中,又端来苦涩的药汤,一勺一勺送进他的喉咙。
药汤虽苦,他的嘴边却挂着笑容。
第187章梧桐栖凤(八)
建帝的话即是圣谕,礼部领下命令,便马不停蹄地置办起来。
大祭的日子原定在三日后,朝中各部从几个月前便开始筹备,早已准备妥当,就算提早到明日,也足以应对。只是苦了外城驻扎的守军,刚刚结束长途跋涉,便要连夜前往昭阳殿左近部防。
昭阳殿矗立在内城的边界,皇宫的正前方,城墙行至此处,便分作前后两层,内高外矮,围出一片方圆齐整的瓮城,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巍峨的祭坛,需涉千阶方能登顶,祭坛顶端供奉的乃是万神之神烛照。
倘若将安邑比作龙脉,这一点便是气穴所在。也是历代皇帝祭祀祈神的场所。大祭当日,外侧的城门会向百姓敞开,城中百姓便可聚集在祭坛四周,瞻睹皇族仪风。而守军则在城墙上排兵列阵,织出密不透风的天网,以保证大祭平安举行。
一日已至黄昏,皇宫内外人来人往,忙得不可开交,姒玉桐反倒成了无所事事的闲人。
朝臣的忙碌与她无关,也与她的皇祖父无关,各部各厅的公文都送到禹昌王的王府,大小官员对建帝的病情显然心中有数,所以都将手上的事物心照不宣地递交给昌王批阅。
禹建帝只有两名子嗣,他年轻时对皇后一往情深,而皇后却在诞下一子后英年早逝,从那之后,建帝再也没有新的子嗣降生。而在册封皇后之前,与嫔妃所生的长子,被他草草册封为昌王,从此鲜少问津。
建帝虽已糊涂,群臣却还清醒,太子死后,许多纷纷倒戈,而不愿的势力也被渐渐排挤,如柏侯爷一般,落得戍守边疆的下场。九年过去,昌王在朝中的地位早已稳固如山。如此下去,昌王继位是迟早的事。
姒玉桐虽是太子遗孤,终究不过女流之辈,并不在群臣的考量之中。倘若率军归来的人是皇子姒玉京,或许还能据理一争,但归来的是平安郡主,卸下戎装,从此享受平安喜乐,才是众望所归。
她已行至东宫,身边有柏云峰为伴,后者还牢牢地牵着她的手,目光时不时地飘到她的身上。
夕阳在两人身后拖出两条长长的影子,影子互相依偎着,淡淡的边缘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这本该是一幅温柔旖旎的景象,可她却一路沉默不语。
在这极安宁的时刻,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从今往后,她该何去何从。
九年辗转颠簸,甚至不惜假借兄长的身份,所为不过是伸张大义,挽回禹国的颓势。只要将魔教斩草除根,便能够结束九年的乱象,重振国威。狄将军的冤情可以翻案,柏侯爷和柏夫人能够重聚,无端蒙冤受难的江湖人也将得到抚恤。
至于禹昌王,纵有阴谋算计,也不过是为了争夺皇位,只要野心实现,他也能够做一名称职的君王。
百姓从此于战火,安享太平。
这不正是她所求的图景么。
她在夕阳中路过神殿,那是她曾经躲过杀身之祸的地方,如今,神像仍旧屹立在屋檐下,没有半点折损,区区九年时光,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一挥,他可还记得兰姨和小素的亡魂吗?
天地不仁,神明不语,为她而死的人已经太多,或许是时候停下脚步了。
拥立昌王,才是民心所向。
她在心中默默长叹,将迷惘甩开,加快步速往正厅走去。那里还放着她的锁甲与佩剑。她将霜雪剑执起,转身便要离开。
柏云峰在身后唤他:“阿桐,且慢,你不去休息么?”
姒玉桐道:“我还要回一趟军营。”
她的话音刚落,便感到眼前一阵发黑,脚底像是踏空似的,周遭天旋地转。
1...6162636465...8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