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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卓英怜从鼻子深处发出嗤声,冷冷道:“我才不选。”
卢正秋在这九年里所遇到的,莫非就是情爱么,她不曾体会过,自然也无从了解。不论为了谁,她也绝不会将自己变成瞎眼的废人。
“走吧,”她摆了摆手,“夏先生还在等着。”
冷峻的少年从沈昭云房间里出来,脸上带着索然的神色。
“有什么发现吗?”她问。
少年简短答道:“只有一些书罢了,都是没用的东西。”
卓英怜心有不甘,索性亲自踱进房门,借着幽暗的月光四下环视。
房间果真空空荡荡,桌椅摆设统统没有,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板,床脚胡乱堆着一些书册,她走过去翻了翻,都是各地的奇闻异志,大约是打发时间用的。
夜风从敞开的窗口钻入,又顺着房门涌出,留下忽高忽低的鸣响。
卓英怜修习弦上功夫,对声音分外敏感,压抑的风声灌入她的耳朵,好似有人在低声呜咽似的。
莫非这萧条的屋瓦,已经预见到它的主人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吗?
她只迟疑了片刻,便转身离开房间,将房门在身后关紧,也结束了身后不谐的乐声。
她的弦上从来没有怜悯二字。
她的两个同伴还在院中,她往卢正秋的方向走去,手指间捏着一根细针。
细针是从葬花翎的针筒中取出的,致而优美。
那是葬送她幸福的孽根,也是她最为强大的武器。
它是那么凌厉,无情,即便双眼晦暗,也能够察觉针尖上蔓延出的寒意。
卢正秋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色。
她很满意,她要让这人知道,放弃双眼的代价究竟有多高昂。
“别怕,我不会伤你性命的,只是要保证你会听我的话。”
她执起卢正秋的手,将那根细针刺入手腕。
*
东方的天色已泛起鱼肚白,深宫之中,仍旧一片寂静。
平日里,到了这个时辰,仆佣们早已开始洒扫宫殿厅堂,御膳房升起灶火,群臣百官更衣沐浴,为早朝做准备。
然而今日,这些喧嚣统统不复存在,因为大祭的关系,所有人都已前往祭坛,在朝阳升起前殷勤就位。
只有一个例外。
禹昌王尚且留在府邸,独自穿过翠郁的竹林,孤单的足音回荡在长廊中。
他走得很慢,步履说不出的沉重,每一步都踏得结结实实。
因为他的怀中正抱着一个女子。
女子正在沉睡,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绝,这并不能够怪她,因为她熟悉的茶汤里掺了陌生的药,在药性褪去之前,她会一直睡下去。
恐怕她已等不到药性褪去了。
昌王垂下视线,瞧见薄薄的被褥中露出的脸庞,仔细看去,那张脸和自己颇为相像,他只匆匆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那人是他兄长的女儿,也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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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大的敌手。
“哪怕贵为郡主,终究只是女流之辈罢了。”
他轻声叹道,心里的愧疚减轻了许多。
权位之争,本就是一场成王败寇的角逐,他理应感到庆幸。倘若他所面对的果真是姒玉京,他一定不会赢得如此轻松。然而,姒玉桐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从而为他制造了胜机。
一个天性至柔的女子,终究抵不过情字一道关。
一个声音宽慰了他:“不用担心,她不会感到痛苦的。”
他抬头望去,那人背手站在道路尽头的房门边,正是夏启渊。
夏启渊从死亡中复生,安然无恙地等待昌王的到来。
但夏启渊并没有活,他的脸色仍旧泛着可怖的青紫,你若去握他的手,仍旧只能触到冰凉的皮肤。
任谁撞见这番情形,都难感到背后生寒。
事实上,唯一一个撞见他苏醒的人已经成为真正的尸体。
是可怜的于太医,他在死前便吓破了胆,夏启渊还没有动刀子,他便就昏了过去。
多亏如此,于太医死时没有遭受太多痛苦,更不必亲眼目睹即将发生的惨状。
夏启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天色渐渐迎来破晓,神情仁慈得好似一个真正的大夫。
第191章山河未老(三)
天地不偏不倚,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不论皇亲国戚,还是地痞乞丐,在朝阳升起的时候,都沐浴在同一片辉光中。
日月无异,人间却有千差万别。在皇宫一片静谧的时候,兵营却呈现一派混乱之象。
破晓时分,层云刚刚染上几分红晕,露珠还挂在杨柳梢头尚未滑落,人群却已是一片喧嚣。
禹昌军和义军双方正在对峙。
率领禹昌军的是左七营的李都尉,昨天便是他的人马负责安顿义军,兵士和江湖人本就不合拍,双方起了不少冲突摩擦,只是碍于军令,各自将怒火吞进肚子。谁料一日过去,便因为另一道军令,演变为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局面。
义军并无森严的等级,更不喜规矩束缚,虽有将臣之分,遇事时仍旧纷纷上前,肩背相贴,挤作一团。领头说话的是天水帮的杜云,他高声问道:“突然要驱逐我们出城,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都尉上前迈了一步,身上的盔甲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摇晃,撞出清冽的声音。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各位误会了,当然不是驱逐,只是请各位暂时回避,今日是大祭之日,总不能坏了安邑城里的秩序。”
没等杜云回话,身后一个武人便抢着开口道:“你这话说得像是放屁,我们都是好端端的良民,怎地就坏了秩序。”
李都尉叹了一声,道:“昨夜里,各位朋友在酒馆欢饮到后半夜,借着酒疯在街坊里舞刀弄剑,惊扰了不少百姓,今日到衙门里告状的就有十几家,我没有说错吧?”
那喊话的武人不再作声,昨夜的确有许多义军饮酒上头,在街市上肆意妄为,做了出格之举,他也是其中之一,被戳到痛楚,一时无言自辩,但目光却愈发愤恨。
杜云代替他道:“毛病我们会改,你尽管提出来就是,但我们也是为保护皇子而来的,难道我们的战功就都不算数了吗?”
李都尉道:“嗳,当然算,晌银我都带来了,每人有份。”
说罢他挥挥手,命身后的士兵将晌银用铜盘呈上。白花花的银锭装在许多小袋里,从袋口露出诱人的光。
“喏,拿去拿去。”士兵们来到义军面前,纷纷出言催促。
和李都尉客气的态度不同,他们各个脸上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杜云抬眼一瞧,只见那李都尉也勾起嘴角,暗中窃笑。
他的脾气素来暴躁,怎能忍耐如此侮辱,当即扬手一挥,将面前的铜盘重重拍开。他身后的同伴也纷纷效仿,一面怒斥谩骂,一面将举到眼前的铜盘掀翻。
银锭散落满地,闪闪发亮,像河上的波光一般耀眼。
可是,万名义军之中,竟没有一个弯腰去捡。
他们不仅有骨气,而且异常执拗。李都尉看在眼里,笑容僵在脸上:“杜兄,您这是什么意思?”
“呸,”杜云啐了一声,“少跟我装腔作势,皇子呢?我们要见皇子。”
李都尉挑起眉毛道:“皇子?哪还有什么皇子?你们该不会还没听到消息吧,与你们同行的皇子,是平安郡主乔装扮成的。”
人群一片哗然。
杜云不禁皱眉,他的确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昨夜在酒馆里,便听到人们议论,说那皇子进宫一趟,突然就变成小姑娘。当时他并没有往心上去,还以为是酒客的风言风语,谁料李都尉却摆出了同样的说辞。
他只是摇头:“你休要胡说八道来乱我心境。”
李都尉神色一凛,声音也提高了:“君国大事,岂容戏言,圣上已经宣布了郡主和柏将军两人的婚事,岂容尔等置喙。”
杜云被他的语气镇住,隔了一会儿,回过神问:“狄少侠在哪儿,你们有谁见过他?”
李都尉仰头大笑:“别找了,白力气而已。”
杜云回过头,盯着他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狄少侠识时务,拿了晌银,早就出城去了。”
“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么?那敢问他人在何处,莫非你比我更清楚么?”
杜云无言以对。
狄冬青的确从来没有透露自己的去向,而皇子平白变成郡主,也不曾对他走漏半句风声。柏家的两个少爷,此时此刻都不知所踪。
六龙桥一战的辉煌和荣誉,都化作了泡影。口口声声称兄道弟的人们,一夜之间各奔东西。只有他们被丢弃在军营里,任人欺辱宰割。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只能将怒气加倍地写在眼里,向对面趾高气昂的都尉投去瞪视。
李都尉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语,耐心渐渐耗尽:“杜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不领我的请,我也不与你客气了。现在我端着真金白银请你们出去,你们若是非要赖着不走,就别怪我动刀枪。”
杜云没有立刻作声,但他身后的义军已按捺不住,有人扯着嗓子道:“大哥,我们被骗了,人家的刀已经架在我们脖子上,还跟他废话什么。皇帝老儿养出来的走狗,没一条好东西。”
李都尉身边的副官也动了怒:“大胆刁民,皇天之下,休得妄言。”
那人将声音提得更高:“老子骂的就是你们,怎么着。”一边骂一边扒开人群,来到队伍前方,瞧见副官的模样,顿时怔住了。
这人,不就是昨夜在酒馆里见到的、姓张的百户。
张百户也愣在原地,原来喊话之人,正是昨晚在酒馆里找他麻烦的大嗓门。
狭路相逢,大嗓门死死地盯着他:“原来是你,早知道昨晚就该砍了你,给我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一面说,一面将手扣在腰间的刀柄上。五官挤成一团,扭曲成一个狞笑。
张百户露出几分惧意,但很快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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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腰板道:“军令在此,你敢拔刀。”
“怎地不敢?”
“难道你要谋反不成?”
大嗓门先是一怔,而后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道:“九年了,老子过了九年猪狗不如的窝囊日子,之所以留着这把刀,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诛尽你们这些狗贼!”
杜云也被他的举动惊道,上前扯他的胳膊:“慢着,莫要冲动。”
为时已晚。
大嗓门的刀已经划出刀鞘,刀刃上的银光分外刺眼,在空中划出一条长弧,径直刺进张百户的胸口。
“你……竟敢……”
削铁如泥的刀刃撕裂锁甲,贯穿皮肉,张百户微微低下头,眼睛瞪得好似琉璃珠,似乎仍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大嗓门扬臂,抽刀,滚烫的血像虹一般喷涌而出。染红了青石砖面,也染红了对面人的脸颊。
大嗓门伸出舌头,将嘴角的血舔进嘴里,发出咕咚的吞咽声,而后仰面狂笑。
他的笑声分外凄厉,分外嘶哑,好似乌鸦凄哑的长鸣。
在他张狂的笑声中,张百户仰面倒下去,死前仍睁着眼睛,眼球却已浑浊无光。
他身后的义军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喝声,盖过了杜云徒劳的喝止声。
李都尉也急了,向后退了几步,高声命令道:“拔刀,镇住他们,不服管束者,格杀勿论。”
第192章山河未老(四)
洪水一旦决堤,便再难回。只会一泻千里,以摧枯拉朽之势奔涌入海。
人的怒意就像洪水,惊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一旦将堤坝冲垮,便再也无法停止。
一个人的愤怒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成千上万人的愤怒。
他们倾泻愤怒,不仅为了今日的冷遇,还为蛇鼠一般苟且忍耐的九年时光,为咬成碎片吞进喉咙的所有冤屈与哀恸。
他们的喉咙已被看不见的利刃割得千疮百孔,他们的吼声反倒比任何时候来得都更响亮。
吼声不仅为自己而响,也为无法尽数的哀悼与追思,无辜逝去的亲朋,子女,伴侣……岌岌可危的终于。
黎明破晓时,天色朦胧干净,仿佛一只淡白色的卵,却被突兀的吼声撕开一条狰狞的裂口。
江湖人一拥而上,用肉躯作锤,硬是敲开了守军的盾阵,双方短兵相接,兵戈的撞击声凌乱又刺耳,回荡在都城上空,久久不散。
守军起先还留有余地,三五结成刀阵,尝试将狂徒制伏。然而武人们怒火中烧,前仆后继,刀剑一通乱斩,转眼便卷走十几条人命。守军眼见同伴惨死当下,也纷纷暴起,无需都尉指挥,便挥起银光熠熠的钢刀,往敌人的脖颈上砍。
兵营之中,血沫横飞,不断有人凄声倒下,身首异处的尸体随即被众人踩踏,变得血肉模糊,惨状难以言喻。
东方的天色渐渐亮起,朝阳已攀上城墙,一抹霞光裹在厚厚的云团中,时明时暗,像一只裹在壳中的雏鸡,用稚嫩的尖喙敲打着蛋壳,翘首期盼出生的时刻。
可是,它所期许的人世已堕入地府,罪业横生,晦暗无明。
禹国的都城一片大乱。
昨日的义军,俨然成为今日的逆党。而逆反之举竟发生在天子脚下,大祭之日,一年之中祭神祈天,谋求福祉的日子。
安邑城中的百姓已从中兵戈声中醒来,惊慌地望着西边的景象。
西厢兵营中,万名义军倾巢而出。军营的营墙是用木桩扎出的,乱军挥舞兵戈,在墙面上敲打,将狭窄的大门彻底冲开。
营墙两侧塔矗立,义军之中,有人爬上塔顶,将禹昌军的士兵斩杀,把死者身上鲜红的军袍扯下,绑在旗帜上,迎风挥舞。
猎猎的鼓动声中,血红的旗帜在都城上空绽开。
泱泱大军皆被狂潮席卷,鲜少有人尚存有理智。
阿瑾是其中之一。
她躲在角落里,竭力避开不断前涌的人群,曾经的同伴一个个神情凶煞,仿佛变成了陌生人,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心也快要搅成一团:“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要谋反吗?难道没有办法劝阻他们吗?”
她试图抓住一个人的肩膀,后者怔了一下,回过头,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小姑娘,没种就让开,别挡我的道。”
她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后脚跟绊在石头上,呀了一声,险些跌倒,多亏一双手从背后扶住他的肩膀。
背后的人是梁逍,一面扶稳她,一面摇头道:“连我也劝他们不住,你还是不要徒劳了。”
阿瑾咬着嘴唇,道:“我们明明是为了谋求和平而来,为何会演变成谋逆的局面?禹昌军和义军都是禹国的百姓,难道非得自相残杀不成吗?”
梁逍皱眉道:“虽然我怀疑有人暗中作梗,推波助澜,不过,江湖与朝堂积怨已深,也是不争的事实。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难铲除根基,只要一点火星,便会熊熊燃烧。”
阿瑾垂下视线,喃喃道:“冬青大哥要是在就好了,只有他能说服他们。”
梁逍却道:“可惜他不能现身。”
“为何不能?”阿瑾面露困惑。
“因为他已动身去找一个人,只有那人知道息壤的去向,只有和他一道,才能够抓住魔教的行踪。然而,只要他与那人同行,就一定会失信于江湖。”
“咦?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人是禹昌军中的千户,与他在一起,便会被当做朝廷的走狗。”
阿瑾眨了眨眼:“梁大哥,莫非你认识他么?”
梁逍微微一怔,将视线投向远处:“曾经认识,可惜现在已经恩断义绝了。”
“恩断义绝?”阿瑾更是困惑,还想追问,然而,梁逍的手掌已经搭上她的肩膀:“眼下我们还不能够懈怠。”
“可是,大军已经冲出兵营,拦也拦不住,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总有人留下来,我们把他们集中在一起。”
阿瑾皱起眉头,“可是留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
“虽然不多,但都是脑袋清醒的人,若是齐心协力,伺机而动,或许还能抓住转机。”
“转机……”阿瑾想起谋逆两个字,声线不由得颤抖,“真的还会有转机么?”
梁逍冲她点点头,道:“倘若有转机,却被我们平白放过,岂不是很可惜?”
阿瑾怔了片刻,似乎从对方轻松的口吻中再度拾回勇气,用力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我这就去找人。”
她四下张望,在一间营帐背后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立刻转过身,快步往那人身边走。
梁逍望着女孩的背影远去,伶俐的双足穿过血迹斑斑的地面。
血迹远看像锈蚀,却带着滑腻的湿意,它们在前一刻还是热的,在人的体肤下沸腾,如燃烧的火焰,催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下一刻,它们却成了黏着在泥里的肮脏冷液。
血花沾在鞋底,随着脚步扬起,很快又堕回泥土中,好似从地底生出的触须,缠绕着地上的生人。使女孩儿的脚步愈发迟缓,愈发吃力。
梁逍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图景,铁锈和腥臭混合的味道飘到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195
鼻子底下,使他的脾胃之中翻江倒海。
他终于卸下脊背上的气力,塌落双肩,将闷压在胸口的叹息抒出喉咙。
他的心底并无底气,更没有撑过这片血泊的信念。
他只是个凡俗之人,对权势全无欲求,只是想要在江湖中结交几个朋友,一道酌酒赏花,谈诗论剑,逍遥自在,了无牵挂。
即便如此,他仍旧被逼上了这条不归路。
滔滔江湖,众生如游鱼,倘若江湖水被阴谋染得污浊,被火焰烧得鼎沸,其中的鱼又怎能够幸。
他终于再次抬起头,也学着阿瑾的样子,从泥泞之中迈开脚步,在一片荒芜中寻找渺茫的希望。
这江湖里的血,实在已经流得太多了。
在这凉夜将尽之时,他分外想念长风阁里的热酒。倘若非要殉身于道,他希望还能与故人同酌,再尝一回那酒的滋味。
第193章山河未老(五)
狄冬青终于从暗渠中脱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地下阴湿憋闷的空气实在令人不堪忍受,相比之下,就连墙角陈谷烂叶的气味都称得上沁脾。
沈昭云紧跟在他身后从井下钻出,一面四下张望,一面称奇:“我在这市集里出入过无数次,从不知道原来还有这般隐蔽的出入口。”
狄冬青淡淡道:“是师父在信里交代的,总不会错。”
沈昭云问道:“你的师父莫非还在魔教手里?”
狄冬青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将视线投向远处。
远处,朝阳尚未完全升起,然而,两军交战的声音已顺着晨风飘来,扰乱了黎明时分的宁静。
兵营呈一字排列,义军的驻所在最远端,禹昌军不住地从四面八方涌出,往义军起势的方向去。游龙般的队伍踏过街市,发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将远近的住民从睡梦中吵醒。
破晓时分,人们带着惺忪的睡意涌上街头,带着消息互相问询,奔走相告。
本该热闹的市集反倒无人问津。
两人在暗渠中潜行时,便已感到头顶的地面在震颤,轰隆的响动不绝于耳。此刻,更是从人群中隐约听到“谋反”两字,不禁暗暗心惊。
沈昭云问道:“义军之中都是你的同伴吧?此时此刻,他们一定需要你的引导。”
狄冬青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但他沉声道:“魔教在寻找息壤,一定会来找你的麻烦,我不能让你落单。”
沈昭云道:“我是禹昌军的人,你若是与我同行,义军会将你当做叛徒。到时候就算你回去,怕也要失信于众人了。”
狄冬青只是摇头:“我并不是为了功名而来的。”
沈昭云神色一变,更加仔细地凝着他:“看来你与你的父亲不大一样啊。”
狄冬青露出诧色,义军之中,人人当他做狄将军的儿子看待,却是头一遭有人对他说,自己与父亲并不相同。
他竟感到几分宽慰,心下的忧虑也平复了不少,问道:“你认识他吗?”
沈昭云微微笑道:“当年谁不认识狄将军呢。不过比起他,我更欣赏你,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连长风阁都会出手帮你。”
狄冬青更加诧异:“梁先生也是你的朋友?”
“曾经是。”
狄冬青不解,刚想追问,便看到沈昭云将一件金色的饰物从腰间解下,随手丢进井口。
饰物往角落里滚去,狄冬青花了些功夫才看清它的模样,登时又是一惊。
那是禹昌军的令牌,也是沈昭云官位的象征。
他忙道:“你不必如此……”
沈昭云摆了摆手制止他的话,代替他说:“我之所以加入禹昌军,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躲避魔教的追捕,等待机会,现在机会已找到了我,我还要这官位作甚,难道我像是吝惜功名的人吗?”
他一面说,一面将官袍从身上扯下来,痛痛快快扔在一旁:“这沉甸甸的袍子,我早就不想要啦。”
如此一来,他的身上只剩一件粗布衣衫蔽体。
布衣样式陈旧,袖口磨得发白,肩膀处打过补丁,看上去比游民乞丐还要落魄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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