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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好,”卢正秋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他感觉到肩膀一热,是被冬青的手掌揽过,后者迫不及待道:“我们快点离开吧……”
话音未落,两人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
黑色的雾气尚未散尽,一直贴着地上的图腾盘踞,悄无声息地注满每一条纹路,而后,像苏醒的蛇一样昂起。
狄冬青惊道,“怎么回事,图腾像是要活过来似的。”
卢正秋心下一凛:“那是夏启渊的残魂,没有放弃重塑神州,还在最后挣扎。”
“如何才能阻止他?”
“用你的剑。”
“可是……”狄冬青皱眉,“倘若我真的消灭他,你真的不会有事?”
将相似的字句放在唇间反复咀嚼,这是冬青从小便养成的习惯。
卢正秋忽地忆起许多年前,当他的徒弟第一次拿起树枝当做木剑,打算跟他习武的时候,他曾问过:“你为何而执剑?”
当时的少年扬起稚嫩的脸庞,重重道:“为匡扶侠义,为救济苍生。为医好这世道,为涤清这江湖。”
卢正秋不仅轻笑:“这番话你想了多久?”
冬青的脸颊唰地变红:“从小就在想了,今天才终于说出口……”
这是冬青从幼时便一直坚持的梦,活在惨淡的世道,执拗地挺直肩背,麒麟瑞兽,浴火而生,然而,在火中撩烧时的疼痛,没有人比卢正秋看得更清楚。
他的心早已垂老,早已无所奢求,此生能够赎清罪责,便已心满意足。
但是,冬青与他不同。
他从袖底取出一件东西,拿在手中。
那是半本薄薄的书卷,书脊一侧留有撕扯的痕迹,书页轻抖,盖住了他的手指,也盖住他指尖细微的战栗。
“冬青,你看。”
狄冬青不禁睁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扉页他再熟悉不过,余下的半本早已被他翻烂,他用颤抖的声音道:“是风廷坚留下的医谱”
“是的,方才从夏启渊的身上找到的,你不是一直在找它么?”
“没错。”狄冬青难掩喜色,“太好了。”
卢正秋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浅笑,好似微风拂皱的水面一般浅淡:“冬青,当初习武的志向,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
“这些年来,你的志向可有更改?”
“不曾更改。”
“那么便拔剑吧。”
无需催促,麒麟剑已陡然出鞘。
卢正秋只觉得眼睑上有光芒跳跃,那是何等耀眼的景象啊。即便周遭的所有都躲藏起来,使他瞧不清,看不见,唯独这道光执着地冲破黑暗,带着一往无前的势头,闯入他的双眼。
当初孱弱无助的孩童终于长大成人,因为他的教诲而奋起,高高擎剑,践行着最初的梦想。
他的心底涌过一阵暖流,好似满池冷清的水都被这道光烧沸了似的。他花了半刻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他在为冬青感到骄傲。
身为人师,理应为弟子而骄傲,但他却是第一次心无旁骛,品尝这般昂扬快乐的滋味。
周遭的啸声依旧,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剑中,是冬青的元神,麒麟瑞兽终于伏在青年人的手底,驯服地等候调遣。
他微微抬起头,在灼目的光芒深处,他仿佛看到夏启渊的脸,沉郁浑浊的眼睛凝向他,仿佛要将他彻底剥开,将皮囊下所藏的破旧灵魂扯得粉碎。
夏启渊已不在人世,他想,或许眼前的景象只是他的幻觉,是他内心深处的孤独与胆怯。
夏启渊质问他:“卢正秋,你的一生在虚妄中度过,名姓是凭空捏造,梦想也是泊来之物,你有何骄傲可言?”
这个声音曾是他所有恐惧的来源,可现在却不能在他的心底激起半分涟漪。
他淡淡道:“虽然我没有梦想,但我至少可以守住弟子的梦想,所谓为师之道,想来不过如此。”
他终于能够坦荡地说出这句话,坦荡地与冬青比肩携行。
剑气如虹,撕开沉闷腐朽的空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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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狂潮,化作罡风,倒注向穹顶高处,几乎要将上方的穹顶掀开,将大地凭空斩出一条裂缝。
洪水般的光芒从剑上涌出,将夏启渊的身影冲散,也将地面上匍匐扭动黑雾悉数驱尽。
这一剑劈开人世的蹉跎与混沌,劈开沿途丑恶的罪业,劈开所有未竟的誓约,未了的情爱,劈开重重阴谋背叛,将闪耀的光辉送上天际,与神明比肩。
大道无情,唯有仗剑问天。
那是无数凡夫俗子前仆后继,用生命所托付的信念,是照彻人世的侠光,也曾真切地照亮了他的生命。
余晖落尽,幽荧弥留在人世的最后一缕残魂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片寂静之中,他听见冬青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响起,因为激动而震颤不已:“师父,我成功了。”
“嗯,做得很好。”他柔声道,“是你拯救了人世。”
重塑神州的图腾就此沉寂,作为九鼎枢纽的祭坛也随之崩塌。
石块从四面八方落下,好似一场倾盆大雨,唯有两人脚边的土地安然无恙。
狄冬青抬起头,高耸的穹顶好似蛋壳一般剥落,天光重新展露,带着新生般的喜悦。
他在漫天的尘嚣中,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
医谱滑进他的手掌心,他把薄薄的纸页郑重地按在胸口,仿佛那其中书写的是至高无上的福音。
不知过了多久,崩塌终于止住,地底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外面的天色已接近黎明。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不是金色的晨曦,而是赤红的流火。
北方的天际仍在燃烧,熊熊的火光照彻半边天空,浓郁的黑云在极北的高空翻滚不止,好似一片黑压压的天兵,举旗扬帜,向中原推移。
“这是怎么回事?”狄冬青震惊不已。
卢正秋道:“因为我们阻止了幽荧重塑神州,所以,天火也没有止住。”
狄冬青睁大了眼睛,眼中闪过慌乱的神色,他下意识地捏紧五指,用干涩的声音道:“师父,你的手好凉……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卢正秋没有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对方掌心抽离。
狄冬青手中空乏,心也跟着一沉,本能地低下头,匆忙地翻开手中的医谱,好像溺水之人拼命抓向浮木,好像只要翻开它,所有难题便会迎刃而解。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尝试了几次才终于拿稳。然而,下一刻,他便像被惊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
医谱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一个字迹。
浮木化作泡影,他的心慢慢沉入冰冷的水底。
那根本不是什么医谱,而是半卷白纸。
原来他所寄托的希望,一直都是虚无的幻象。
第217章星辰入梦(一)
禹建帝三十二年春,都城安邑陡生异变。
大祭之日,城中被黑云笼罩,白昼犹如黑夜,江湖义军与守军大动干戈,战火燃及皇城宫苑,屹立千年的昭阳殿在祸乱中坍塌。引得大地开裂,黑雾弥漫,蛮夷的士兵凭空从地底冒出,在内城肆虐,将祭坛变作废墟。
禹建帝突发隐疾,不幸驾崩,禹昌王亦离奇地消失踪影,千钧一发之际,平安郡主姒玉桐挺身而出,统帅两军止战联手,力挽狂澜,才将蛮兵挡在内城,保住了城中百万男女老幼的安全。
更蹊跷的是,那一日,地底似有流光乍泄,势入飞瀑,引得地撼山摇,声传百里,城墙上作战的兵士大都被晃昏了双眼,待到清醒之时,蛮兵已消失得了无痕迹。
后来据太医断言,弥漫的黑雾乃中混有龙血藤的燃烟,而龙血藤是臭名昭著的邪药扶摇清风的原料,会使人耳目受碍,平白生出幻觉。士兵们将信将疑,毕竟城墙上被利器砸出的痕迹实在不像是假的。谁也说不清,那宛如百万阴兵现世的可怖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禹国最漫长的一日,终于在刀光和血光的交织中迎来黎明,然而,战乱才刚刚平息,更加耸人听闻的事便发生了。
破晓时分,北疆的天火仍在燃烧。黑云散尽后,火光变得更加真切,赤红色的烈焰顺着天际淌向地面。就连东方初生的朝阳都被衬得失了光,苍白而黯淡。
恐慌在城中蔓延,这一次人们再也无法掩饰恐惧,他们挨过了萧条,挨过了动荡,挨过了战事,但这宛如神降天罚的火,又该如何挨过去呢。
九星冲日,天地将覆江湖中的传言似乎就要化为现实。
那是禹国最为黑暗的一日,泱泱人群蜂拥着离开家门,亟待出城逃难,年女老幼在中街排起长长的队伍,不分贵贱地挤作一团,富商和乞丐一样狼狈,小孩的哭闹声、老人的哀吟声和成年男女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曾经繁华兴盛、钟鼓礼乐齐鸣的都城,仿佛化作人间地府,举目皆是苦难。
街道两侧,维持秩序的守军仓皇赶到,迎接他们的只有冷言冷语,士兵们陷在人山人海中,面对愤怒的百姓,全然无计可施,很快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直到一抹鲜艳的红色出现在军阵里。
“不要慌张,我们若是慌了,百姓又当如何自处!”
鲜衣怒马,身姿凛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拥有如此气度之人,竟是个芳龄女子。
平安郡主姒玉桐。
十里长街桃花夹道,九年前的春天,她便是在漫天的花瓣雨中,接受皇祖父的诰命,与柏云峰定立婚约。
九年后,落花成泥,繁华不复,陪伴在她身旁的父亲受人诛杀,为她佩戴朱冠的祖父抱病长辞,就连等在长街尽头、牵起她的手与她许约终身的少年,亦已用鲜血浇筑冰冷的城墙,献出年轻的生命。
一片物是人非中,唯有她仍留在此处,单薄的脊梁执拗地挺着,一刻不曾低下头颅。
那是撑起禹国的一条脊梁。
守军听了她的训话,纷纷站稳脚跟,不再东张西望。
百姓们也纷纷驻足,七嘴八舌地议论。
“那个点兵的是不是平安郡主啊?”
“是吧,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她还有谁会来。”
“郡主都来了,我们还是回家等一等吧……”
“没用的,皇帝、太子、王爷,一个个都不能自保,区区郡主,一介女流之辈,还管得了你的死活吗?”
“可是天下之大,我们又能够逃到哪儿去?”
嘈杂的语声中,忽地传来一阵惊呼。一个孩童拨开人群,从大人们的腿缝里挤出一条路,径直冲到姒玉桐的鞍马前,两腿一并,两拳一攥,原地站着不动了。
姒玉桐马后跟了两名护卫,见状立刻拔刀,拦在他面前,厉声道:“放肆,竟敢擅拦郡主的路!”
男孩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年纪,不怕护卫的呼喝,抬起一张稚嫩的脸,脆生生道:“你就是郡主吗,我有话要问你!”
话音刚落,一个妇人便从人群中冲出,扑通跪在地上,把头往地上磕:“郡主恕罪,小孩子家不知好歹,我这就带他回去,狠狠罚他,还请郡主息怒。”
妇人匆匆忙忙地抓住男孩的衣角,一次次折腰,额头撞上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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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咣咣的响动,青玉石板很快浮起血色。
“慢着。”姒玉桐道,即刻翻身下马,快步迎上前去,扶起妇人的肩膀,柔声道:“莫要害怕,起来说话。”
妇人缓缓站起身,却仍不敢抬头看她的脸。
母子两人的衣装颇为秀丽,想来是富家出身,只可惜上好的锦缎沾满风尘,有失齐整,两人的鬓发也在风中吹得凌乱,想来在颠簸中受了不少苦。
姒玉桐不再与妇人搭话,转而蹲下身,平视着男孩的眼睛,问道:“小兄弟,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男孩先是一怔,很快开口道:“大人都说老皇帝和新王爷死了,天就要塌下来,老百姓没人管了,是真的吗?”
一番狂言将妇人吓得脸颊苍白,仿佛随时可能昏过去。倒是男孩眼中一片无畏,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
姒玉桐迎上他的目光,道:“放心吧,还有我在,我不会让天塌下来的。”
“你?”男孩面露困惑,“你有那本事吗?”
“我将亲自领兵北上,竭力而为。”
“领兵?爹爹说女人是不会打仗的。”
“我已打赢过不少胜仗。”
“可是就算打了胜仗,女人也不能当皇帝的。”
姒玉桐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道:“小兄弟,我问你,天灾劫世,国难当前,试问领兵治国、平乱救人,是不是一等一的大事?”
男孩点点头。
“既然如此,便应有人去做,至于是男是女,有何分别?当不当皇帝又有何分别?”
不知何时,人群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随着男孩一起,落在她的身上。
她环视着周遭的人群,道:“我是大禹后裔,姒氏子孙,保护我的百姓,是我的责任。”
男孩眨了眨眼,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你……你能保护我吗?还有爹娘和妹妹,你能保护他们吗?”
姒玉桐道:“只要我活一日,便誓死相护,只要我还站着,便绝不会让诸位受到伤害。”
男孩喜形于色,放开她的手,转向身边的妇人,迫不及待道:“娘,你听见了吗?郡主大人会保护我们,我们回家去好不好。我不想走,莹儿一直在咳嗽发烧,她也不想走……”
姒玉桐一怔,原来这孩子是为保护妹妹而来,她在男孩肩上轻拍,道:“小兄弟,你很勇敢。我来保护你,你来保护你的家人,好不好?”
男孩不住地点头。
妇人终于抬起眼,眼中含着涟涟泪水,凝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将儿子拥入怀中,道:“好,我们回家。”
母子两人依偎着离开了。
姒玉桐站起身,一面环视人群,一面道:“诸位若是信我,便回家去吧。禹国还未消亡,只要我还活着,便绝不会让各位承受颠沛流离之苦。”
人群纷纷沉默,许久过后,终于有人转过身,跟在方才的母子身后,从队伍中撤出,各自踏上回家的路。
姒玉桐默默望着人群,脸上的神色未有变化,心里却长长地松了口气。
第218章星辰入梦(二)
阴霾终日不散,来自北方天边的黑云似乎又向中原推近了些,裹挟着流淌的火光,使人望而生畏。
仍有人陆续离开都城,举家南下,车辙在官道上叠了一层又一层,将沿途的落花踏作红泥。不过,也有人选择留在城中,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固守着昔日的生活。
泱泱城池,浮生百态,如今都悬在一线之间。
入夜时分,姒玉桐终于从兵营抽身,返回皇城。她没有回东宫休憩,而是径直前往长生殿,批阅一日积压的公文。调兵北上的决定事出突然,各省各部都陷入忙乱,大小事务都需她介入打点。
出身柏府的左都尉今日陪同她外巡兵营,一路随她返回宫中,此刻见她非但没有休憩的打算,反倒在案前落座,提笔研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郡主,歇息片刻吧,您已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姒玉桐微微抬头,她的确已是满面倦容,眼眶泛青,两颊苍白,但她只是用手巾在脸上抹了一把,道:“无妨。”
左都尉仍旧面带忧色,低着头道:“我答应少爷要好好照料您……”
姒玉桐一怔,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如此,左都尉可愿帮我分担一些?”
左都尉立刻点头道:“属下自当效力。”
“坐。”姒玉桐欠身让出桌案对面的位置,又捻了一沓公文递过去,“这里是亟待置办的兵戈马匹与粮草,每一项都有详数,你查查还有哪些遗漏,明日务必安排下去,最迟后日,必须出兵。”
左都尉一惊:“如此急迫吗?”
姒玉桐点头:“天火蔓延之势不容小觑,根据星官的预测,至多再有七日,便会推至北荒长城的位置,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赶到。”
左都尉点头:“属下明白。”但眉头仍皱着,迟疑片刻,接着道,“郡主,这上面写着,要将宫中大小礼器悉数入炉重熔,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她答道,“出征之前,务必要打造一条登墙的云梯,此乃平息天火的重中之重。”
“您要登上北荒长城?”
“不是我,我还没有那等本事。是狄冬青和卢正秋师父,云梯也是他们的要求。”
“原来如此。”左都尉道,脸上露出信服之色。这师徒二人在地宫中击败夏启渊的事迹,已在朝臣中传播甚广,当时他在城墙上方,也亲眼看到麒麟剑剑光冲天,劈斩黑夜的瑰景,故而对两人的要求并无抵触,只是埋头沉吟道:“打铸云梯,没有别的材料可用么?”
“来不及筹集了。”
“可是,宫中的礼器乃是祭神之器,哪一件不是先祖传下来的珍宝,倘若就这么毁了,实在是不敬啊。”
姒玉桐摇头道:“这你就错了,国难当前,唯一的不敬便是放任黎民百姓的安危于不顾。除此之外,皆有情可原。”
“可是……”
“放心吧,倘若触怒了神明,后果由我来担。”
她的语气平淡,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左都尉不禁抬起头,望着桌案对面的脸庞。在烛火的笼罩下,疲倦的脸庞上,一双眼瞳目光炯炯,无所畏,无所惧,竟有些神圣之相。
他不禁道:“不知您是否听到朝臣议论。”
“议论何事?”
“礼部尚书已召议其余五部联名上书,拥戴您继承建帝遗位。”
姒玉桐停下笔,抬起头道:“敢问左都尉如何以为?”见对方面色迟疑,便补充道,“但说无妨,我信任你,所以想听你的实话。”
左都尉的目光左右逡巡一圈,终于落回她的脸上:“本来我也心存疑虑,女子为君,在禹国从未有过先河,不过……”说到此处,他突然站起身,躬腰拱手,深深行礼,“如今我以为,能统领禹国之人,非您莫属。”
“多谢你。”姒玉桐冲她颔首,示意他落座,“不过此事不宜操之过急,眼下重要的是平息天火,拯救百姓。承位之事,待我凯旋之日,再议不迟。”
左都尉不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222
禁露出惊色,怔了片刻才低下头,重重道:“郡主所言极是,待到郡主凯旋归来,拯救万民与水火,届时朝堂上下,便再无人能阻碍您的大业。”
姒玉桐在他低垂的目光中,瞧出几分不加掩饰的畏色。
她深知这畏惧来之不易,是她九年颠沛流离,牺牲无数身边人的性命,才终于换来的。
她微微一笑,将真正的心声吞回肚子。
她从江湖中来,做了九年邋遢乞丐,与天水帮中的同僚共沐风雪,推杯换盏,出生入死,四海为家,如今想来,那些刀头舔血的日子,竟是她一生至为快乐,至为心无旁骛的时光。与之相比,她的皇叔尽心思想要抢夺的国君之位,从来不是她心中所求。
然而,她已别无选择。
她将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暮色已深,夜晚浓得像是凝固在宣纸上永远散不开的墨,在天火的笼罩下,星光也变得寥落,那些晦暗的斑点好似疤痕似的悬在天际,迟迟不愿褪去。
她忽地有一种感觉,这些星辰许是逝去之人的魂魄所化,不愿就此离去,远远地望着她,等待着她为他们驱散阴霾。
想到此处,她的心底浮起一丝眷意,好似雪花落在水面上,很快便消融了踪迹。
*
是夜,沉寂的昌王府中迎来了新的住客。
新住客并不喜好排场,只选了最深处的一间偏院暂居,次日他们便要离开都城,跟随大军一同前往北疆,在皇城中逗留的时光,不过是蜻蜓点水罢了。
偏院里摆起一桌简陋的酒席,席上都是临时拼凑的菜肴,大块切剁的卤肉,简单烹炒的叶苗,全无宫宴应有的致典雅。不过席上的人并不介意,毕竟肉菜只是点缀,真正重要的是碗里的温酒。
柏秀川率先起身,手捧着酒壶,轮流为在座的宾客斟了酒,最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捧起酒碗,面向正席的方向,道:“阿桐姐公物繁忙,就由我代她敬二位一杯。”
沈昭云在他左手边落座,闻言,也跟着端起酒:“多亏了二位以身涉险,才得以平定这场浩劫。我虽然已辞了官职,还是要代表安邑百姓谢谢你们。”
阿瑾也在席间,皱眉道:“可惜的是正秋师父和冬青大哥的功绩,城中百姓尚不知晓……”
梁逍在一旁宽慰她道:“这倒不用担心,待二位随郡主一同凯旋,全城的男女老少想不知道都难喽。”
四人一起举杯,一起为冬青师徒送行。
他们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只要天火尚在,阴霾便难以散去。不过杯中的美酒却能够将短暂地将阴霾换作欢声笑语。
卢正秋顺势起身,他虽然看不见众人的脸,但仍旧将目光扫了一圈,客气道:“承蒙各位记挂,待我们凯旋归来,再与各位开怀畅叙。”
话毕,身边却伸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将他的酒碗夺走。
狄冬青接过酒碗,道:“师父身体欠佳,尚不能饮酒,这次由我来代饮吧。”
没等对方做声,青年人便扬起脖子,将满满一碗酒灌进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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