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妖道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苏城哑人
他是孤注一掷。
天魔被提前引动,在蚕食他的身体,最慢半年,最快几天便够。
然而,他的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容斐,没有恢复,而他还放弃了强行试探,让容斐恢复的机会。
顾惊寒也犹豫过,毕竟一句不爱,可能就能换得一世又一世的白头相守,这是多划算的买卖啊,是个人就会算。
但他就是算不清。
顾惊寒的孤注一掷里从来不包括容斐。
他都想好了,等到他不得不与天魔背水一战那天,他会离开容斐。再给容斐选一味忘却前尘的药,成为那个令人厌烦的打着为他好的旗号,罔顾他的意愿的人。
到时候天魔除去,容斐尽可以无忧无虑,一世一世过下去。
虽然没有他。
“咣!”
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炸了。
顾惊寒的神思被瞬间拉了回来,他放下东西赶过去,路上,划破手指,快速写了一张符,然后烧成粉末,握在手里。
“没事没事!饭做好了……咳咳、咳!”
容斐正好跑出来,端着一盆红艳艳的辣子鸡,往院子的桌上一放,脸和眼睛都是红的,“我不小心把灶台捅穿了,太他娘的不结实了……锅倒了,不过幸亏我捞得快,菜没事……”
“喝水。”
顾惊寒用一碗清水堵住强行解释的容少爷,给他擦脸擦手。
“你尝尝。”容斐夹起一块送到顾惊寒嘴边,“味儿绝对正!本少爷做饭这个天赋,还是有的。”
顾惊寒顺着他的意张了嘴,出乎意料的,还真的很好吃。辣而鲜美,外焦里嫩,不是正宗辣子鸡味,但很有容氏风格。
“好吃。”顾惊寒用油乎乎的嘴亲了亲容斐。
容斐一挑眉,志得意满。
米饭好做,还有一个灶台。
顾惊寒把容少爷酿成的惨剧拾了,估摸着是容少爷往里送柴禾时力气太大了,柴还没劈好,特别长,一下子就把土石的灶台捅穿了。
用另一个灶台做好了米饭,顾惊寒迟疑片刻,还是把刚才沾了点在容斐身上的符灰洒进了一碗饭里。
这顿饭吃得容少爷很有成就感,决定让顾惊寒把烤鱼绝技也教给他,以后就让他做饭。
在这种鼓舞下,容斐一口气吃了好几碗饭,撑得肚子疼,拉着顾惊寒去外边散步。
走了一段,容斐突然诧异道:“这边山里黑得这么厉害?还是我老了,眼神不好使了……”
顾惊寒走在他身后半步,眼神复杂而沉寂。
他看着容斐的侧脸,垂眼道:“是天黑。”
作者有话要说:搬家完毕!信不信我要日六!ovo
第61章瞎了
翌日一早,顾惊寒带着容斐下山回了小院。
阮城这个名为城,但其实就是个小镇的地方并不太发达。它闻名于周边的,就是一口好汤池,然后便有许许多多的小吃与小玩意儿,摆在夜市上,杂乱又有市井人气儿。
顾惊寒和容斐当晚便逛了一次,买了满怀用得着用不着的,铺了半张床。
临睡前,顾惊寒用毯子裹着容斐擦头发,通知他:“明早同我一块起,去河边散散步。你整日贪睡,于身体不好。”
容斐叹气:“可不是我贪睡,而是温柔乡,英雄冢啊,听过没?”
“好好锻炼。”
顾惊寒亲了亲他潮呼呼的耳朵,“过几天才能尽兴。”
这个说法容少爷爱听,转头沿着顾惊寒脖子上的水珠舔上去,压着人翻进被窝里。
“你腰力这么好,到时候多使点劲儿……”
容斐心里痒痒,挨着顾惊寒蹭蹭,抓着他的手含着咬了咬,“今天试试四根?为咱们真刀实枪做点准备……疼我倒不怕,我就怕到时候太紧了,进不……”
顾惊寒抬手捂住了容斐能讲一套小黄文的嘴,把他压怀里,闭了闭眼,低声道:“饶了我,睡觉。”
手心被见缝插针地舔了一下,痒进了心里。
顾惊寒松开手,容斐不逗他了,把脚蹬到他腿上,在黑暗里轻声道:“天魔这事儿,你们安排到年后了?”
“嗯。”
唯独隐瞒了这点,顾惊寒有些心虚。
容斐动了动,和顾惊寒贴着脸,一说话都能感觉到彼此的肌肉牵动,“这么说,以后咱们还有很多这样的日子啊。你就捉捉鬼看看风水,我就打打枪管管商行……虽然听着就没什么意思,但我挺喜欢。”
“会有的。”顾惊寒道。
他也希望会有,如果他能活着回来的话。
“累了。”
容斐把脸往顾惊寒颈窝塞了塞,虽然知道一宿下来顾惊寒的半边肩膀都得麻了,但他实在是跟肌肤饥渴症一样,半点离不开这个让他成瘾的人。
夜色深沉,窗外有月。
耳边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悠长又轻缓。
顾惊寒睁开眼,静静地注视着容斐的睡颜半晌,才轻轻吻了吻容斐的眼角。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沿着河岸散步。
阮城的小河是哪一条大河的分支,具体没有名字,是方言里极为拗口的一个称呼。
此时的河面早就结了冰,寒雾成带结缕,绕在树林与山间,朝阳初升,曦光万千。
河面反射着光线与红霞,有一群小孩风驰电掣般从两人身边滑过,又刺溜到河中心,笑声连成一片。
“也不怕掉里面。”容斐嗤了声。
岸边柳条架着融雪,凝成一线一线的冰棱,擦过两人的肩头。
顾惊寒从容斐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和遗憾,眼里现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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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道:“想玩吗?”
“什么?”容斐一愣。
“滑冰。”顾惊寒看了眼在河面上纵横驰骋的小屁孩们。
“我都多大了,肯定……”容斐想否认,但话说到一半,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在顾惊寒面前没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何必惺惺作态?
话音便陡然一转:“……肯定想玩。”
他看顾惊寒,“不过这么多小萝卜头,碍事,还丢人。”
容少爷的坦率为他迎来了一个福利。
顾惊寒颇有烽火戏诸侯的潜质,抬手便有几道符射出,在靠近岸边,离孩子们有一段距离的冰面上布下了一个阵法结界,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两人在周围无人注意时钻进了结界里。
容斐踩到冰面上,转头拉住顾惊寒的手,“我突然有点不敢动,你拉着点我,来……到这儿来。”
试探着往前滑动了几下,容斐拽顾惊寒。
顾惊寒顺着他的力气踏上冰面,稳稳站在上面,看着容斐松开手,跟道小旋风似的开始撒欢。
这里的冰面都是不平的,有冒出头的杂草土疙瘩,还有冰棱,钓鱼砸出来的冰窟窿。
容斐还怕一个不小心就滑出结界来个大变活人,吓坏了不远处的小孩儿们,滑得格外小心。
“海城有河,不过那护城河不让溜冰,”容斐从顾惊寒身边绕过,呼出的白雾散开一片,“我一直想去北方试试。还有,北边儿的雪跟南方也不一样,我那年在北平……那雪没到我膝盖……”
“过两日阮城还会下雪,大雪。”顾惊寒看着他,道。
容斐一个急停,“你怎么知道的?”
“夜观天象。”顾惊寒走过去,抹了抹容斐鬓角的汗。
“厉害,顾天师。”
容斐笑着亲了亲顾惊寒,围着他滑了一个圈,又应景儿地倒出一点脑子里的骚东西,“那这雪大后天你生辰也停不了了吧,那天……咱们去温泉做吧……或者到冰面上做?”
顾惊寒气笑了,一拍容斐后腰:“我怕你受不了。”
容斐眯着眼笑,又滑远了点,打个弯儿再转回来。这个动作他方才做了好几遍,熟得不能再熟,但这一次却突然脚下一滑,向前栽了下去。
“草!”
容斐一声咒骂还没宣泄干净,顾惊寒便冲了过来。
但顾大少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溜冰能力,冲到跟前不仅没有稳住容斐,反而把俩人的脚都绊到了一块,人叠人全都摔在了冰面上。
冰层蛛网一般裂开数道冰纹。
“嘶……”
顾惊寒垫底,摔坐在地。容斐跪在顾惊寒腿间,膝盖砸到了冰面上,疼得直抽气,在顾惊寒反应过来抬起他的膝盖放到腿上时,容斐已经缓了过来,上半身也靠着顾惊寒。
“冰裂了,别乱动。”
颈间被使劲儿咬了下,顾惊寒转头道。
他掏出一张轻身符给容斐贴上,然后抱起人,慢慢起身,小心地走下了冰面,来到岸上。
出了结界范围,容斐就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俩人站在岸边望着满是裂纹的冰面,互相对望着,突然笑了起来。
容斐哈哈笑:“你也太笨了吧……”
“你才是,”顾惊寒弯了弯唇角,如春寒乍暖,低头蹭了蹭容斐冰冰凉凉的鼻尖,“多大了?”
“你让我滑的。”容斐对着顾惊寒的眼睛吹了口白雾,让他长长的睫毛挂满了细小的水珠,好看得像洒满了星星。
欣赏了片刻,容斐忽然一皱眉,道:“刚才我摔跤……是眼睛有点看不清,但现在又没事了……奇怪了……”
“镇上有大夫,回去看看。”顾惊寒静了一瞬,垂眼避开容斐的视线,淡淡道,“还有你的膝盖,定然青了……我背你。”
容斐犹豫了下,还是爬上了顾惊寒的背。
两人没再继续散步,而是转路去了医馆。
眼睛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反而被老大夫骂了一遍没事找事。膝盖倒是真有点青,老大夫给了罐药油。
“一天抹两次,好好揉揉,过一两天就没事儿了。”
老大夫说得一点错没有,容斐的膝盖当天下午就不怎么疼了,揉了一天后也不青了,又恢复活蹦乱跳了,就是手上生了点冻疮,总痒痒。
顾惊寒拿鬼怪都有辙,但拿冻疮是真没辙。
他打听到旁边县城有家冻疮膏极好,就选了一天去了趟县城。
容少爷又赖了床,膝盖也刚好,顾惊寒便没带他。
或许是因着天气太冷的缘故,县城行人稀少,甚至繁华与人气儿都不如阮城那么个小镇。
不过等到见了卖冻疮膏的老婆婆,顾惊寒才知道,县城人这么少,并非是天冷的原因,而是城里很多人都病了。
“也就这几天吧,都是发高烧的。”
老婆婆的冻疮膏没了存货,现卖现做,边做着,边絮絮叨叨跟顾惊寒说着话,“老婆子这儿在城西,人少,还没几个染上这病的。城东那边的大户人家,听说有两家天天往外头抬死人……那些家里人丁少的,听着都要死绝户了,前头医馆里天天都是跪着哭的……可这哭又有什么用?大夫都说不识得这病,治不了,就跟瘟疫似的……能走的都走了,天灾人祸,有什么法子?”
天要杀人,人不得不死。
云璋曾跟顾惊寒说过,温扬被天魔利用,其实是因为他一直认为若不是容斐窥探天道,天道是不会降下天魔的,世间生灵涂炭,天灾人祸,都是可以避的。
但真的可以避吗?
容斐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天道降下天魔,古来有之,武王伐纣,商纣暴虐无道,亵渎神明,便是由头。
该到了灭世一劫,就无法阻止。没有容斐,也有其他人。
顾惊寒修道多年,也曾一度认为要依循天意,天意不可违。但天,真的不可一搏吗?
“小伙子……小伙子?”
老婆婆喊了两声,见顾惊寒回神,把瓶子往顾惊寒手里一塞,“年纪轻轻的,发什么愣呢?去吧,赶紧拿了膏回家,别在外面逛荡了,不太平。这年头打仗,闹病,乱着呢,人命不值钱……”
“要是外边儿有亲戚,就赶紧走吧,别在这儿耗着了。等上头来人封城放火,跑都跑不了……”
老婆婆的声音压在了油布厚帘子后面,慢慢听不见了。
顾惊寒将冻疮膏起来,放下钱,出了城。
路途算不得短,回到阮城时已是午后。
顾惊寒刚一进院子,就见容斐披着件大衣,直愣愣站在院子里,廊下椅子凳子倒了一片。
听见动静,容斐转头望过来,张了张嘴,片刻才说:“顾惊寒……我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惊寒:假瞎,不慌。
第62章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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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似乎一静。
顾惊寒怔了片刻,将手中买来的小玩意儿往旁边一丢,快步走到容斐面前,紧盯着容斐那双漆黑的桃花眼,攥住他的手,“看不见我了吗?”
他的语气里掺了一丝极复杂的释然与痛苦,如混沙入雪,滚过咽喉,磨出淋漓的血色。
但容斐没有听出来。
容斐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着顾惊寒的位置,反握住顾惊寒的手:“看不见了……这两天我看东西就觉得有点模糊,但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来。这回怎么办,我成了个瞎子,你还愿意跟我圆房吗?”
他苦恼地蹙着眉,似乎失明这件事最让他烦恼的就是可能睡不成顾惊寒了。
“省了蒙眼。”顾惊寒沉默片刻,道。
容斐挑眉,诧异了:“你还想玩这个?那不好,看不见你情动失态的模样,这圆房就少了一大乐趣。”
话音未落,一条手臂伸过来,容斐就往上一靠,由顾惊寒半抱半引着往前走。
他往常就没骨头似的,懒得出奇,这回倒不陌生,只是眼前一片漆黑,半分光亮都没有,不还是有些不安。但这点不安对容斐来说,足以轻易压下。
进到屋里,顾惊寒把容斐按到床上,半蹲下脱了容斐的鞋袜。
房间里也被碰倒了不少东西,显然是容斐刚起来时吓了一跳。不过看他鞋袜穿得倒是整齐,看来对于此时的情况还是很快恢复了镇定。
“睡一觉,我去找大夫。”
把容斐塞进被子里,顾惊寒又将早上离开前便挪远了的炭盆暖炉都搬回来,转眼看见容斐无神的双眼一直看着他的方向,便走过去,吻了吻容斐的眼角。
“大夫不是看不出什么吗?哪儿有用……”
人都送上来了,容斐没放过这个机会,勾住顾惊寒脖子,狠狠亲了个够。
喘息着分开,容斐用手轻轻摸着顾惊寒的脸,“你别出去了……你一走我就要担心,总感觉自己要变成下堂夫了。快,让我摸摸,你的心还在不在本少爷这儿……”
扯开顾惊寒的衣领,容斐就耍流氓,手往里摸。
心口擦过一阵冰凉。
容斐的手在外面冻了半天,冰玉似的,刚一进去接触到顾惊寒温暖的皮肤,就懊悔地往外缩。
但却被顾惊寒按住。
顾惊寒圈住容斐另一只手,将那一点点手指尖挨个儿用唇温热,垂着眼轻声道:“这里的大夫看不好,就回海城看。会好的。”
容斐不太在意,闻言笑了笑,用手指抵开了顾惊寒的唇缝,抬头吻过去。
最后,顾惊寒还是找来了大夫,不是之前给容斐看膝盖的那一个,而是从稍远的另一个镇子请来的。
老大夫号脉半晌,又扒着容斐的眼睛看了看,才笑道:“没什么事儿,是内火旺盛,让眼睛难受了,喝两贴药,过不了两天就好了,猎鹰逮兔子都不会让你失了准头儿!”
容斐听了,直着眼睛呆了会儿,对顾惊寒说:“那我这不就是憋的吗?”
闻言,顾惊寒沉肃的心情骤然一松,差点被容斐逗笑。
他摸了摸容斐的耳朵,转头看向老大夫,引着人出去,“麻烦您开药吧,这边。”又对容斐道,“等我回来。”
等容斐点了头,顾惊寒才带着老大夫来到隔壁书房。
木门将屋外呼啸寒风尽数隔绝。
老大夫往里走了两步,笑容了起来,叹息着看向桌上的笔墨纸砚,忍不住道:“我都已经按你的话说了,可以了吧?我没看出他这病究竟怎么回事,你还真要让我开药?既然没法治,那不如就想开点……”
“他只是暂时目盲,”顾惊寒打断他,神色冷如数九寒冬,嗓音微哑,“七天后会好。”
老大夫一怔,正要开口追问,却听顾惊寒又道:“开一副调养身子的药……对肾好的。”
“对肾好?”老大夫茫然,“那小伙子才二十出头,肾好得不能再好了,还要怎么好?床上纵欲几天几夜还能爬下来?”
本来这话就是老大夫夸张讽刺,随口说的,却没想到下一刻就听见对面那个一脸清冷无欲的人平静地回了一句:“嗯,就要这样的。”
老大夫恍惚了一下,瞠目结舌。
联想下方才这人和那个失明的小伙子的对话和动作,老大夫阅尽世事,脑子一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嘴,看看顾惊寒,话在嘴里转了半晌,才叹出一口气:“龙阳之好于世不容。但眼下这世道乱成这样,只要不是出格得太厉害,便还好……只是别怪老头子我多嘴,你们这年纪差得太大了些吧,你头发都白了,他还是年轻力壮……”
这种身边的事、身边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时日无多的感觉,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从案上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花白的发丝,顾惊寒眼神无波无澜。
他的面容没有苍老,但头发白了,气息也开始如将死之人般变弱,使得他整个人显出一股苍老的感觉。不然单看容貌,任谁也不会认为他年纪很大。
但他确实是老了,快要死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错。”顾惊寒道。
老大夫也知道不能太过干涉人家的家事,他对这些事也看得开,便依照顾惊寒的意思写了滋补药方。
抓了药回来,顾惊寒便开始煎药。
厨房外的廊下摆了一把躺椅,顾惊寒在厨房里面煎药,容斐便坐到躺椅上,如以前一般像个大爷似的翘着腿,喝着暖呼呼的茶。
看不到花花世界的了,容少爷就开始回忆自己过往的,从小时候上山下河掏鸟窝,到长大了走马斗鸡打群架。
他一边回忆一边和顾惊寒分享,讲得绘声绘色,神采飞扬。
偶尔讲得嗓子干了,顾惊寒就适时过来递给他一杯茶水。
那药味从半掀开的厚布帘子里飘出来,熏得容斐绞了块湿帕子蒙鼻子。
“这什么药?怎么闻起来这么臭呢?”容斐端起药碗闻了闻,就觉着自己要完,“酸臭酸臭的,跟几个月没洗的酸袜子似的……你尝尝。”
容少爷抱怨着,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就着残留的药汤味,去堵顾惊寒的嘴。
不过眼睛看不见,就让容少爷一个强吻偏了方向,落到了顾惊寒的脸上。
手指钳住容少爷的下巴往上抬了抬,顾惊寒垂眼问:“苦吗?”
容斐攥住顾惊寒的手腕:“给我甜甜?”
“好。”
在嘴里喊了一口清甜的米汤,顾惊寒吻进容斐的口中,将那酸苦的药味尽数洗净,只留甘爽。
容少爷发现,眼睛看不见了其实也是有好处的。
要说从前,顾惊寒对他自然是纵容的,但绝没有到如今这般,给穿衣服给喂饭,陪吃陪喝陪聊□□,就差上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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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还给他扶鸟了。
百依百顺也不过如此。
但越是如此,容斐越是不安。
就像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撞,一下一下地撞得他辗转反侧,忐忑惶恐,但却又无迹可寻,不知所起。
不过他这种忐忑并未维持太久。
过了两天,便到了顾惊寒的生辰。
前一日早早地,顾惊寒就带着容斐上了山,带足了东西,住进了温泉小院。
这时候天色尚是风日晴宜,难得的冬日好时候。但不过转了天,就洋洋洒洒,飘起小雪来。
半夜顾惊寒听见树枝被压断的嘎吱声,醒了过来。
身侧的容斐拱了拱,含糊道:“下雪了?”
“嗯,”顾惊寒看了眼窗户,将被子拉了拉,“盖好。来我这儿,别往外钻。”
容斐迷迷糊糊间人往下缩了缩,手却不动,仍护在顾惊寒露在被子外的半个肩头上,“明儿你生辰……吃什么?”
顾惊寒闭上眼睛,许久后才轻声道:“长寿面。”
簌簌落雪,天寒地清。
一场细雪时停时下了半宿,待得第二日天光大亮,漫山遍野素白裹身,一推开门窗,便有寒气拂面吹来,入眼雪色披覆,群山万里茫茫。
顾惊寒起得早,容斐今日也没有赖床,掏出他的拐杖,端着瓷碗去温泉里给顾惊寒煮鸡蛋。
白嫩嫩的鸡蛋白剥开,蛋黄还透着流浆般的橘色。两人一人一个,吃完后开始和面揉面,煮面条。
过生日吃面煮鸡蛋,也不知具体是哪里的风俗,但慢慢就有许多人这样做了。很多老人信这个,吃了平安长寿,一生都高高兴兴的,是个祝福。
容少爷往年不在意这个,也不爱吃煮鸡蛋,但凡是对顾惊寒好的,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祈愿,他也要当一等一的正经事来办。
拉面条容少爷不行,但他手劲儿大,便揉面。
顾惊寒在一旁熬了一小锅糖浆,清理干净了山楂,给容少爷穿了十来串糖葫芦,甜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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