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妖道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苏城哑人
“毒蛇也没有人的智慧,但也能毒死人。”陆沉渊沉声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天魔在几人的攻击下终于艰难地吞噬完了自己的分.身,整张面孔瞬间扩大了十倍有余,凌空而起,几乎遮天蔽日。
而也就在此时,云璋突然将一张符贴上了自己的眉心,清喝了一声:“破!”
他竟留了后手!
眉心符陡然燃烧起来,这火同样也燃到了天魔身上,一侧耳朵窜出一簇无色的火苗,烧得天魔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尖啸着扑向云璋。
温扬一剑挡下,发动阵法,刹那万剑来袭,刺向天魔的痛处。
天魔浑身黑气翻涌如浪,直接将大部分剑光弹了回去,奉阳观的建筑霎时千疮百孔,只剩断壁残垣。
“天罚,雷降!”
之前那道沉闷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滔天怒火。
顾惊寒只觉胸口蓦地一沉,头顶原本漆黑的天穹突然大亮,数道雷电在云层之后酝酿,然后骤然劈落。
不能再拖了。
天魔的幻象已让他有些分不清眼前雷霆的真假,幻象里的容斐更是衣衫褪尽,勾住了他的脖颈。
气血在飞速流失,根本无法阻止。
天魔在几人的压制下确实是感到了吃力,也在不断受伤,所以才从他体内飞快地汲取新的养分。
他不能让天魔再恢复。
顾惊寒闭了闭眼,突然甩出四道符,直射向云璋四人。符在半路炸裂,变作一阵狂风,直接把四人卷出了锁龙鼎内。
严子棋等人反应过来,当即斩开狂风,欲要再冲进去。但靠近时,却被锁龙鼎边缘猛然窜出的凄红业火逼退。
陆沉渊刚醒,并不知道顾惊寒真正的决心,此时一怔,立即领悟了:“他要同归于尽?他不是想封印?他为什么不用功德之气……”
话没说完,他自己就猜到了原因。
无外乎舍不得。
也无外乎他顾惊寒就是这么一个一意孤行的人。
就如当年他以身换容斐身上的天魔,并且冒天道之大不韪,泄露无数天机一般,他就是这么个人。
天塌了,也要顶个头破血流,不知悔改的那种。
火光将锁龙鼎四面完全圈禁起来,根本无法靠近,除非甘愿业火焚身。而他们四人都是魂体,只怕一靠近便得灰飞烟灭。
雷光与火焰交织,天穹焚起如昼光芒。
风雪怒号,如百鬼呜咽。
顾惊寒手中的金色光剑不知何时变作了一条长长的金色锁链,将他与天魔锁在了一起。只要他身处着业火阵中,天魔便跑不了。
和云璋一样,顾惊寒也扣留了一部分天魔的气息,以此作为勾连。
天魔意识到顾惊寒的疯狂打算,想要抽身,却根本走不脱,只能发疯般挣扎,鲸吞般吞噬着顾惊寒的身体。
顾惊寒躲避着雷击,幻象纠缠,一脚天上一脚炼狱,几乎要跪倒在地。
火舌舔到了他的衣角,他所有的动作忽然一顿,感应到什么一般,他蓦地抬眼望向一个方向。
天北白光如昼。
一人一马破雪而来。
燎燎业火被一条长鞭劈开,那鞭子带着狠意,直接甩到了顾惊寒脸上,绽开一道细长的血痕。
鞭子的主人翻身下马,隔着业火望着顾惊寒,嘴唇微微颤抖。
“最后一次。”
“顾惊寒,我不喜欢为你尸。尤其还是烤熟了的这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去看了看,耽误了时间,所以只有一更,明天照旧双更qwq
第65章终了
一鞭子削在顾惊寒脸上,却仿佛是削去了他心头最浓重的一块阴霾。
细小的血珠溅在他的眼睫上,沿着狭长浓密的边线滚过,倏忽而落,如一滴无人可知的血腥的雨。
火焰的高温令容斐的面容扭曲模糊。
但顾惊寒却清楚地看见了那张脸上的愤怒、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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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甚至是怨恨。
他根本无从解释,被烤得干裂的喉咙挤出一道声音:“你想起来了。”
容斐看他一眼,手指在眉心一点,丝丝缕缕的淡金色功德之气被释放出来,环绕在容斐周身。他手里的鞭子也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红色,猛然一甩,面前的业火便被斩开一道细缝。
但仅仅一瞬间,火焰又吞噬了缝隙,聚拢得严丝密合。
“别进……”
顾惊寒一句话刚出口,便被容斐打断。
“我是想起来了,”
容斐挑起眼角,不知是火焰熏的,还是其他什么,他的一双眼通红,真如阳春三月的桃花般,艳色灼烫,“我要不想起来,怎么会知道你这人是个这么闷声作大死的王八蛋?哎,别张嘴……千万别再来一次泄露天机,捧我做皇帝当救世主……我怕我忍不住咬死你!”
最后一句发了狠,容斐趁着顾惊寒皱眉的空档儿,一鞭子甩出,轰然冲了进来。
“容斐!”
业火如红莲,蓦地将人吞入。
火舌舔舐,即便有功德之气护身,容斐也被狠狠烧了一下,衣衫褴褛,双腿血肉模糊。
顾惊寒一把将人拽到身边,也顾不得天魔,忙低头察看容斐的伤。
容斐却根本不在意,把风雪湿透了的披风大衣摔开,靠着顾惊寒站起来,拦住他的手:“别看了,能走能站……不过疼着呢,回家我不坐轮椅,你抱着我……”
熟悉的带点轻佻调笑,却又暖融入心的语调。
顾惊寒一直坚定了冷硬了这么多日的心,瞬间就被击溃,暖得团烂了。
真正能剖开人心的,从来不是惊涛骇浪,而是细水长流。
他心想,这样好的一个人,他从前是怎么舍得让他一人孤苦终老的?
眼底深藏的猩红慢慢沉落下去,渗出些笑意来。
“那么多糖葫芦我还没吃,回去该坏了,你给我做新的吧……”
容斐舔去顾惊寒脸上那道细长鞭痕渗出的血珠,手指似慢实快地结出一道道法印,“赶紧解决这儿,我都说饿了。”
“好。”
顾惊寒摸了摸容斐的头发,突然反手袭向身后。
“砰!”
一声震响,果然是天魔趁着顾惊寒分神之际,悄悄靠近,想要突然袭击。
这一招被顾惊寒挡下,天魔也不再隐藏,容斐的功德之气令它不敢再有所保留,当即分化出无数细小的面孔,如密密麻麻的毒蜂般,从四面八方冲向顾惊寒和容斐,嘶吼声嗡然震耳。
顾惊寒目光一凛,牵扯着锁链挥舞,将扑咬来的面孔全部打了回去。
“去!”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容斐动手了。
功德之气擦着顾惊寒的身体奔涌而出,如涛如浪,山呼海啸般扑向天魔。
“是你!”
那道沉闷的声音愤怒而惊恐地响起。
密密麻麻的面孔都扭曲起来,狰狞非常,一个个前仆后继地撞向容斐的功德之气,还有一些飞快扑来,妄图袭击容斐。
但容斐也不是吃素的。
一条长鞭舞得烈烈生风,劈散撕咬上来的天魔面孔。
这些面孔却根本杀不尽,打散了之后很快就会再凝成新的面孔,再度扑上来,有些甚至会直接一分为二,变成两个更小的面孔扑来。
顾惊寒在前,封住了涌来的大批天魔面孔,并不断地调整着锁链,感应天魔真正的所在。
此时,业火阵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锁龙鼎,镇!”
原来是长青等人。
长青是长青山化作的妖修,修行多年修为也不高,操控锁龙鼎封锁此地不让天魔逃跑,已是极限。
但此时却有云璋等□□忙,云璋更是对锁龙鼎有所研究,当即便是开启了锁龙鼎第一层,从外协助顾惊寒和容斐。
“镇”字一出,锁龙鼎便猛然一震。
一声恢宏的龙鸣自鼎内炸开,轰然扩散。
如飓风席卷,奉阳观刹那屋毁树倾,长青几人也险些被吹倒,勉力稳住身形,抬眼向阵内望去。
阵内无风,但却有一条金色小龙于半空中结成一个金色“镇”字,伴随着高亢龙鸣,瞬息砸下。
所有天魔面孔当即被撞散,嘶鸣着四窜逃遁。
顾惊寒视线一扫,立刻发现有一个面孔虽也在晃动,但却并无惶恐之色,只是透着些许忌惮。
甫一确定,顾惊寒的锁链便随心动,霎时捆了上去。
体内那股牵引的吸力更加强烈,顾惊寒不管不顾,脚踏过不断涌来的业火,直冲向天魔。
容斐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顾惊寒的动作,心领神会,所有功德之气全部拧成一缕,随着顾惊寒轰然压镇过去。
嘶鸣尖利!
无边的黑气刹那汹涌而起,金光与火焰并吞而来,轰然撞击。
云璋在外瞳孔一缩,当机立断:“就是现在!锁龙鼎,炼!”
几人修为尽数倾注,锁龙鼎龙鸣阵阵,飞旋而起。
天地似乎静了一刹。
胶着的黑气与金光豁然一僵,旋即,金光彻底压倒了黑气,艰难而坚定地一点一点向下,和锁龙鼎的疯狂吸力遥相呼应,将黑气压进了铜鼎内。
封妖自顾惊寒和容斐颈上飞出,合二为一,旋出一面太极图案,缓缓落下,封住了鼎口。
……一切告一段落。
顾惊寒和容斐看向对方,一时心中俱是释然。
但这释然还未持续半分钟,身边的业火便突然涌起,无数火舌刹那缠上了顾惊寒的身体。
“大功德之人不可死,那就你给我垫背吧!”
天魔充满恨意的微弱声音从鼎内传来,“炼化焚身之苦,你也来尝尝!”
那声音很快被一阵模糊痛苦的叫声淹没,碾成灰烬。
天魔临死反扑,业火滔天。
容斐却根本无心去理,在火舌出现的那一刻,他脑内便是一空,心中还未有所想,身体已经冲了出去,紧紧抱住了顾惊寒。
“顾天师!”
“大师兄、二师兄!”
火焰如海,映亮整片苍穹。
风停,天降大雪,百年不遇。
……
半年后。
海城周公馆。
时值酷夏,骄阳似火,凉风微弱不可寻,处处皆是蝉鸣,掩藏在绿叶青枝后,叫嚣着夏日闷燥。
日头西斜,周公馆紧闭的大门缓缓开了。
周老爷送一名青年走出来,向来矜傲的神色却微微低了,看向青年的眼神和气中透着忌惮和恭敬:“此事多亏了顾大师,不然周家这多年基业,恐怕要就此毁于一旦了……顾大师,今日真的不留下来一同用饭?老夫早就仰慕大师的才学见识,还想领教一二哪。”
青年长身玉立,俊眉修目,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
只是青年看着年岁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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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有一头银白的头发,于夕光笼罩中,泛着轻软的光,似水流淌。
“不必了,有人已等急了。”
青年淡淡道,声音低冷,抬起望向路边老爷车的目光却轻轻缓缓地温柔下来。
也确实是等急了。
容斐一见着顾惊寒的身影,就耐不住,抄起自己顾惊寒特制的洋气小拐棍,一脚踹开车门,拿着拐棍不耐烦地敲,瞪着周老爷:“行了行了,老周头儿!你媳妇我媳妇啊?还没完没了了……想吃饭想谈天说地找你媳妇去,别妨碍别人家夫夫感情行吗?你说你这人讨厌的……”
周老爷被噎得胡子都吹起来了,但却没法计较。
满海城人都知道,容少爷是个比太平洋还大的醋缸子。找他家男人抓鬼拿妖行,吃饭喝酒却绝对不行。
自从去年俩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在医院呆了两三月后,容少爷这毛病就变本加厉,恨不能找根绳把顾惊寒绑身上。
好些人可怜顾大少,好好一个大好美男子,却摊上了一个妒夫,半点自由都无。
不过周老爷不可怜顾大少。
因为顾大少已经在容斐露脸的瞬间就快步走了过去,摸摸人的脸,轻轻亲一口,贴着耳朵低声说话。
脸上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那股温柔劲儿,也不知道是谁更离不开谁。
周老爷撇嘴,回瞪了容醋缸一眼,关门走了,眼不见心不烦,呸,大街上就亲,不知羞!
“什么时候来的?车里闷,怎么不进去叫我?”
顾惊寒淡声说着,发动车子。
明晃晃的光线穿透下来,街边宽大的叶子散开片片绿荫,于车窗前一格一格地闪过,时明时暗。
容斐看着顾惊寒的侧脸,懒洋洋道:“刚到,我算着时候呢。商行里烦闷,坐不住……明天你陪我去吧,我腿疼,想你背我。”
顾惊寒闻言,不禁看向容斐的双腿。
半年前,除去天魔一战,也算得万事俱备,较为顺利。但却没想到,天魔临死不甘,以魔气引怒了业火阵,让顾惊寒差点真的业火焚身而死。
但只是差点儿。
顾惊寒没死,容斐在那一刻扑了过来,彻底焚没了功德金身。
适时天降瑞雪,渐灭业火。
天道突然降雪灭火是作何想他们不知道,但这条命留了下来,还是令人深感幸运。
只是到底留下了些后遗症,比如顾惊寒的白发和脸上的鞭痕,让他原本清正高冷的面容多了几分奇特的妖异俊美之色,神秘感与吸引力倍增,一回海城,不仅勾得名媛小姐们脑袋热,就连鬼怪妖都一边被揍一边试图勾引。
容斐不知道顾惊寒怎么就骚得那么出奇,不得不投入更多力,严防死守,榨干公粮。
还比如,容斐也受伤了,他焚去了功德金身,成了一个有点修为的普通人,不再有功德之气护体,而且腿还被烧瘸了,走路慢点看不出来,也不疼,就是走快了有点一高一低。
顾惊寒特奢侈地用千年桃木心给他做了拐棍儿,能背着抱着就绝不让容少爷两脚沾地。
若不是容斐真怕自己总不下地都要忘了走路姿势,恐怕顾惊寒能将容少爷天天扛身上带着走。
两个人都有了过往的记忆,以前那么多年都过了,怎么眼下还跟没过够似的,一时半刻也离不了面前的人。
天魔被除后,长青就亲自护送云璋、温扬、严子棋和陆沉渊投了胎。
虽说严子棋曾因被陆沉渊虐的得心灰意冷,发誓要让陆沉渊下辈子当条狗,但事到临头,还是舍不得,生怕陆沉渊当狗之后就不喜欢人了,再跟别的母狗跑了,那就糟心了。
于是长青还是没给陆沉渊穿小鞋,规规矩矩送走了。
专业拾烂摊子的长青师弟搞完一切,又伺候了俩作孽的师兄半个月,一看人死不了,就赶紧溜了。
好久没睡上一个舒心觉,此事不睡更待何时?
奉阳观被摧残成了一片废墟,容少爷出钱,如今正在重建。
一切都井井有条,且欣欣向荣。
车没回容家,停在了海城城北的一处小院,是容少爷买来金屋藏娇的。
顾惊寒很赞成,毕竟容家人太多,有些事不好发挥,不能尽兴,那就很不好。
这处院子只住了他们两个,偶尔容家会过来人帮忙打理打理,他们也会有几天回容家去看看,吃顿饭。
顾家自从顾惊寒出院后就再没出现了,据说举家搬去了北平。顾时秋走之前来过一次,满是心酸不舍,虽然顾惊寒与他们都算不得亲近,但幼年时候那些阴鬼缠身的时日,都是顾惊寒不顾自身,把他这个弟弟拉出来的,以至于他自己大病了一场。
这些事顾惊寒或许早已不记得了,但顾时秋却会记一辈子。
他走之前留下了很多东西,生怕顾惊寒受了委屈,只是在光天化日目睹了打遍海城无敌手的容少爷没骨头似的缠在顾惊寒身上后,就觉得……受委屈的可能是容少爷……吧。
容少爷其实并不委屈,反而美滋滋。
回了小院,容斐慢腾腾钻进葡萄架下,往贵妃榻上一躺,手一伸,顾惊寒正好递过来冰镇好的葡萄。
那只冰冰凉凉的手也覆到了他的脸上,有人的声音缠着冷香低低送过来:“很热?”
容斐抬头在顾惊寒的唇上蹭了蹭,桃花眼微微眯起,低声道:“我还想更热点……给我吗,师兄?”
声音渐低,被紊乱的气息吞没。
水晶托盘翻了,紫红的葡萄滚下台阶。
葡萄架下阴凉浓密,偶有风过,宽大的叶子微微晃动,摇开成片的光斑。
那光斑一折一折透入了旁边的窗中,照亮百宝柜上的小木牌与黑白双色的阴阳碟。
最后,慢慢聚拢轻摇,漫过半开的锦盒,熨暖了里面一黑一白的细发。
再后来,那缕黑发也慢慢变白了,重新铰了缠了,混在一起分不清楚,就像顾惊寒和容斐这两个人
他们一生都在一起,再不曾分别。
【终】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番外。
没写开头的时候就想好了结尾,但总还觉得缺憾qaq大概因为他们的故事我一点都不想讲完吧……
第66章番外前世遗梦
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
顾惊寒过的第一个花朝节,是和容斐一起。
那是他奉师父之命下山的第二年,居住在奉阳国国主容斐的寝殿内,没有床榻,亦不需歇息,他只一条铺着白锦的软凳,盘膝坐在上面夜夜打坐,便是日复一日的寂寞修行。
但这修行很多时候都算不得真正寂寞,因为他身旁总有一只聒噪的麻雀。
这初春雪还未化尽的时候,麻雀便又靠过来,围着他叽叽喳喳:“卿日日修行,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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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枯燥无味吗?寡人的折子文书都已批完了,又不耽误正事,出去看一眼,散散心,省得闷出病来。若是担心寡人的安危,那爱卿……你允寡人同去可好?”
这人说话的腔调委实好听。
嗓音清润含着点磨砂般的轻哑,一字一句吐得如细小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进人耳里心里,想听不进去都难。
尤其在念“爱卿”二字时,动听得近乎缠绵。
他还未听他喊过别的臣子下属这般称呼。
看在这磨耳的声调上,顾惊寒仿若霜雪凝结的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他凤目微抬,浓密纤长的睫羽下泻出一丝透润寒凉的目光,轻轻一转,定在面前挤到他软凳上、嬉皮笑脸的容国主身上。
“国主真的想去?”顾惊寒问。
容斐长眉微挑,一双桃花眼不笑自含情:“当然。最好是爱卿陪寡人去。不然寡人被山鬼狐掳回去做了压寨相公可怎么好?”
顾惊寒盯着容国主那副浓丽的眉眼看了片刻,直看到容斐耳根到脖颈都火烧火燎的,才略一垂眸,淡声道:“既是如此,惊寒同去亦无不可。但国主可知晓奉阳国花朝节的风俗?”
此言一出,容斐便觉眉心一跳,还不待想清,便听顾惊寒道:“奉阳花朝,赏花游水,郎情妾意,素来是奉阳民间的又一七夕日。只有男女同行,或女子结群,惊寒还未见过男子结伴游花朝的。”
“陛下若真想去,不怕谏官撞柱吗?”
容斐一怔,神色阴晴不定。
瞧着他那只修长俊秀的手在膝盖上敲了几个来回,顾惊寒心里默数了十个数,一个九字还卡在心头时,手背上便传来一阵温凉的肌肤触感。
抬起眼,便见容斐按着他的手,全然没有半分一国之主的威仪气度,反倒很像个轻薄良家少男的纨绔子弟:“既然男男不行……那便男女。爱卿这般俊美,寡人舍不得你扮女子。”
这回轮到顾惊寒发愣了。
他没来得及愣上几分,容斐那艳丽的眉眼便逼到了眼前:“寡人可以扮作女子,那爱卿……愿不愿意做寡人的情郎?”
一句不知由谁开始的玩笑话,竟真演发到了如此境地。
当顾惊寒站在廊下,看着屋内那道高挑的身影不缓不急地走到门前,伸手推开门时,向来古井无波的心竟咯噔一下,断了一拍,旋即狂跳不止。
他微蹙起眉,正要转开眼,却忽地被一抹轻红勾住了眼。
门扉半开,廊檐下晕晕绕绕的暖光洒洒扑落,一边一线地,从红黑相间的轻软绣裙,一路勾勒到纨了素色腰带青罗佩的细瘦腰间。形状姣好的腰线微微一动,环佩叮当。
腰的另一侧,悬了把长剑,剑穗长长碎碎,盈盈飘荡,颇有几分侠骨风气。
“爱卿,可还看得过眼?”
一只手压在他手臂上,袅袅的淡香近在咫尺,迫得顾惊寒不得不迎上那张容色惊艳的脸。
容斐只露出了眉眼,下半张脸挂了面灰黑色轻纱,垂过脖颈,落在胸前,略遮掩着过分平坦的胸口和微凸的喉结。
他没上什么胭脂水粉,只是描了眉,将一对锋利如剑的长眉柔化了许多,又在眼尾扫开一点胭脂红,那属于男子的英气锋芒便陡然化作似水柔情,轻轻款款地流转过来,随着那双半眯不眯的桃花眼,直望进人心里。
“相公,我问你话呢。”
没刻意掐着嗓子,但那股清清润润的男音却更抓心挠肺,离得近了,如耳语般,拂过他的耳廓。
顾惊寒垂眼,视线落在容斐披散的长发上:“国主散发而行,比起寻常女子,怕更像夜游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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