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到时候再想做出相对平等的妥协,恐怕会很难。
当然,孙子也可能是在忽悠他,一如明初时朱允炆忽悠祖父朱元璋那样,拍着胸脯保证将来善待宗王,结果等老头子死了马上削藩。
孙子这次是不是真心做选择,宇文温没精力去想那么多,反正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将来实业主阶层必然势大,只要他提前铺垫好,且孙子届时脑子清醒,就不会搞出大事。
宇文温把作业放到一旁,翻看起一份厚厚的报告。
他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要打倒的敌人依然还在苟延残喘,必须及时补刀,没空去想什么退休生活。
报告的内容,是关于河北地区士族的现状调查,报告汇总的主要数据之一,就是各士族土地占有数量的变化,开办产业的营业情况,以及佃农、庄客的数量变化。
从这些数据当中,可以大概看到士族(河北地区)如今是出于什么个状态。
还可以大概判断出士族这一特殊阶层距离断气还差多少火候。
宇文温目前要对付的敌人,就是士族及门阀政治,为此战斗了将近三十年,行科举,长期压低粮价、布价导致土地变相贬值,就是要挖士族的根。
现在的科举,不仅仅考儒学典籍,还考算术(数学),通过《教学大纲》、《考试大纲》规定学习和考试内容,快速缩短庶族和士族之间的学问差距。
而传统的庄园经济,历经差不多三十年的冲击,现在已经开始瓦解了。
士族们的庄园,收入锐减,大量佃农、庄客逃亡,经济上败得一塌涂地,政治上因为宇文温死死卡着入仕途径,不再搞什么举荐、征辟,强推科举选拔制度,所以士族子弟想要当官,就只能考科举。
士族们再也不能轻松入仕,没有了优待,其垄断优势(政治、经济、文化)不在,而特征也渐渐模糊。
士族的特征是什么
宇文温认为,其政治上的定义大概是:州郡级著姓,其父、祖、曾祖三代之中,曾经有两代人任刺史、太守或者二千石官(汉时标准)。
那么相对于著姓的“小姓”(三流士族)是什么
其定义大概是县级大姓、地方豪族,父祖辈曾任州郡掾属或千石以下官吏者,亦或是父祖辈之一曾有人任刺史、太守或者二千石官者。
如果祖辈都无人当官,那么此人家族归属于平民阶层,若是颇有田产,最多算庶族。
简而言之,家族的“含官量”高低,是士族、庶族的区别,虽然两者都是地主阶层,却因为“含官量”不同,社会等级不同。
一旦某个士族接连两三代人都出不了当大官的,家道中落必成定局。
宇文温知道一个例子,那就是晋时的琅琊诸葛氏。
西晋末年天下大乱,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重建朝廷,其信任的佐官诸葛恢(诸葛恢的姑姑是司马睿的祖母)得重用,被时人称为“中兴三明”。
在众多南渡士族之中,琅琊诸葛氏和琅琊王氏并称“王葛”,是一流士族。
当时,出身陈郡谢氏的谢裒,为儿子向诸葛恢求亲,被诸葛恢拒绝,虽然言辞委婉,但诸葛恢明显看不上谢氏(你们陈郡谢氏的门第那么差,还想娶我女儿)
陈郡谢氏,就是后来王谢并称的“谢”,衣冠南渡后,谢氏刚开始还只是很普通的士族,甚至被一流士族认为是粗鄙暴发户,自然不被诸葛恢放在眼里。
但是,诸葛氏的子孙仕途不如意,而谢氏却在仕途上顺风顺水,所以过了若干年,当谢裒之子谢安、谢安之侄谢玄指挥晋军在淝水和秦军决战时,诸葛氏的门第已经衰落。
如今说到南朝世家著姓,大家都知道“王谢”,又有多少人记得最初的“王葛”呢
所以,要对付士族,从政治上断掉对方的权势、让对方边缘化,是十分有必要的。
宇文温为了对付士族,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并付诸行动。
政治上让士族无
第七百一十二章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列车缓缓驶入车站,停在月台旁,大量穿着特制裲裆(识别用)的小贩,如同见着腐肉的苍蝇,向一节节车厢涌来,他们手提着装满食物的簸箕、箩筐,举向车窗,向车内乘客兜售。
饥肠辘辘的乘客们,纷纷从车窗探出头,和小贩讨价还价,然后花上几文钱购买食品,一个个交易就这么通过车窗完成。
有到站下车的乘客,拎着行李经过车厢中间过道往车门走,月台上有要上车的乘客拎着大包小包,候在各车厢门口等候上车。
列车员们守在各个车厢门口,极力维持着“先下后上”的秩序。
无论是车上还是月台都十分热闹,人声鼎沸,宛若集市,这让坐在专车车厢里的李守素觉得有些烦躁。
看着车窗外叫卖的小贩,他真想把窗帘拉上,但是同车的几个官员却饶有趣味的买小食,他只能视若无睹。
现在是中午,南下的列车停靠真定站,虽然车上有餐车提供热腾腾的饭菜,但车站小贩贩卖的食物更加丰富、可口,所以有乘车经验的人们,都会在列车靠站时,购买车站小贩兜售的食物。
车站所处地区不同,小贩贩卖的食物也各有不同,可以说充满了地区特色,从幽州蓟城一路南下到黄河岸边,沿线各站点的特色小食,可以让饕餮们吃得大呼过瘾。
见着同僚买了熏鸡,李守素赶紧让随从拿出从餐车哪里刚买来的午餐。
那官员见李守素早已备好午餐,笑道:“真定车站的熏鸡可是一绝,过站不吃一口,那真是可惜呀。”
另一人立刻插话:“这话说的,李郎中是赵郡子弟,如何不知道熏鸡的味道”
赵郡子弟,姓李,勾勒出李守素的出身,大家瞬间想起来这位的郡望,觉得当着士族子弟的面手撕熏鸡吃实在太无礼,赶紧转到隔壁去。
李守素慢慢吃着午餐,喝着侍者沏好的茶,闻着隔壁传来熏鸡的香味,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叹息。
熏鸡当然好吃,然而作为赵郡李氏子弟,不可以失仪,更不可以当众用手去撕鸡肉、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油腻。
李守素作为礼部官员,和同僚到幽州公干,现在结束公干返回洛阳,于是在蓟城乘坐火车南下,经真定、邺城去黄河北岸的河阳。
按差旅制度,他们可以在列车的专车车厢就坐,不需要和平民挤在一起。
专车车厢仅供外出公干的官员乘坐,装潢介于二等车厢和三等车厢之间,有卧铺,又有多个厕所,舒适度还是不错的。
李守素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但每次坐火车都让他觉得不自在,因为车厢里座位的设置是对坐的高脚长椅,乘客坐上去是垂足而坐,又和对座的人面对面,这实际上很失礼。
作为高门望族子弟,李守素觉得火车车厢的设计是乱来,根本就没考虑到礼制,乘客对坐,大家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好。
还有,每当列车靠站,乘客通过车窗和站台上的市侩小贩讨价还价买东西,这简直是...
窗外响起刺耳的哨声,打断了李守素的思绪,只见站台上的站务员拿着电喇叭,大声喊起来:“火车要开了,要开了,该上车快的上车,该下车的快下车!!”
不一会,火车头拉响汽笛,借随后车厢慢慢移动,站台及上面的人们开始向后“退”。
列车缓缓驶离真定车站,而李守素觉得胸口发闷,喘气困难: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笼中羊,被车辆拉着离开养殖场,前往屠宰场。
每次乘火车,当火车离开车站时,李守素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觉得车厢里太压抑了,如同牢笼困着自己,让自己不得自由。
坐在专车车厢,他被迫和身份不一的官吏交谈,又不好把自己关在卧铺包厢里不出来,这种被迫交谈的感觉很不好,不得安生。
不像坐马车、牛车出行那样,有自己一方安静的空间。
火车的行驶速度很快,坐在车上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出事:列车失控、脱轨,车上乘客无一幸免。
这可能性让他总觉得心中不安,却无法改变什么,就像羊圈里无助的绵羊,看着屠夫拎着刀,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若是以前乘坐马车、牛车出行,随时可以停下来,但火车可不行。
这种新式交通工具,和火轮船一样,改变着李守素认知中的世界,他记忆中的世界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已经明显改变了。
 
;新的交通工具,日行千里,完全改变了人们的旅行方式,让乘客们的贵贱之分模糊,也让旅行的乐趣消失得无影无踪。
火车车厢以票价而不是门第划分乘客等级,一如邮政包裹按照目的地(邮资)而不是内部物品贵重程度来装车那样。
所以,有时候李守素会觉得乘客们更像是包裹,被火车、火轮船运输到下一个“驿站”投放。
火车按时发车(相对),按时到站停靠(相对),停靠限定时间,时间一到就走,乘车的旅客,无论贵贱,都得把握好时间,火车不会因为某个乘客身份了得而特别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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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五章 蜕变
冬去春来,洛阳皇宫,宇文温看着案上的一座建筑物模型,听礼部官员汇报外交事务:常驻罗马和波斯的周国使节,派人乘坐海船归来,给天子带来两国最“新”的消息。
考虑到这两个国家距离周国有万里之遥,单程走一趟(海路)得将近半年,所以这个“最新”消息,实际上“截止日期”是去年秋天。
去年,集结兵力进攻波斯的西突厥,因为东面的碛西诸国有变,加上和波斯的战事胶着、进展不利,于是其大可汗——统叶护可汗不得不罢兵东归。
碛西的高昌国,在周国使节的劝导下投向周国,连带着其他国家立场不稳。
波斯国内松了一口气,万王之王库萨和随后遣使,带着礼物和国书,随常驻泰西封的周国使节所派信使一道,乘坐南洋贸易公司的大海船来中原,向周国皇帝致谢。
周国履行了友邦的义务,协助波斯暂时摆脱了西突厥的纠缠,用事实证明了实力和影响力,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按照常驻泰西封的周国使节奏报,波斯国内目前政局平稳,自西突厥退兵后,贵族们的抱怨,至少从明面上消失了。
波斯的万王之王库萨和,靠着与周国开展海贸以及一口口油井提供的利润,对贵族们软硬兼施,压制住了主战派的躁动,维持了与罗马国的和约。
两个宿敌休战,各自与民生息,大量资源不再投入战场,而是用于改善国计民生。
无数青壮劳动力不用上战场送死,而是在其朝廷组织下开荒种地、修建道路、桥梁以及水利设施,所以两国农业生产恢复得不错。
与此同时,因为大规模战争打不起来,两国的官军不再需要盯着对方,得以去对付边境其他不老实的势力。
譬如,波斯国的西南境是撒拉逊大沙漠,其间生活的撒拉逊各部族,先前隐约有联盟之势,使得波斯朝廷对这一地区的控制开始不稳。
但波斯朝廷因为不需要同时和罗马以及西突厥交战,所以能腾出手来,在沙漠绿洲地区加强驻军,稳住了撒拉逊地区的局势。
与此同时,罗马国因为不需要和波斯开战,所以能够抽调兵力去对付北境的蛮族,巩固边防。
罗马朝廷因为和宿敌波斯和谈,手头兵力充裕、有了底气,所以对于边境蛮族不再采取“花钱买平安”的政策,无形之中省下不少钱,也避免了养肥这些边境蛮族。
加上波斯不再隔绝商路(海路),所以罗马国可以和周国进行海贸(通过阿非利加政区),大量来自中原的货物在其国都君士坦丁堡销售。
罗马国的经济因为不再被战争拖累,已经渐渐恢复,情况大有好转。
朝廷有了钱,开始偿还先前对民间欠下的巨额债务,欠下的军饷也开始补发,虽然不是全额补发,但总归让将士和百姓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希望,人心就稳,外患没了,内患渐渐消退,罗马国的皇帝希拉克略(音译)声望与日剧增,地位越来越稳固。
他同样派出使者乘坐海船前往中原,于前不久抵达洛阳,给周国皇帝带来了国书以及礼物,转达罗马皇帝的问候。
宇文温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的一个愿望:娶东罗马皇女,双头龙旗插遍欧亚大陆,不过那愿望现在想来有些好笑,就当是自己“年少轻狂”的幻想。
看着官员上呈的波斯、罗马两国舆图,他心中感慨万千。
历史上的这段时期,波斯和罗马已经斗得遍体鳞伤,两个宿敌明明伤得血流如注、双脚打颤,身边各自围绕着一群等着吃肉的秃鹰,但眼里依旧只有宿敌。
最后却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波斯灭亡,罗马只剩下半条命。
现在,在周国的介入下,两国握手言和,有了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的机会,不会再给第三方以可乘之机。
这样就够了,宇文温不想搞什么跨海远征,极西之地这两个国家握手言和,与周国做买卖(海贸),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旺盛的对外贸易需求,会刺激周国的工商业发展,实业主们可以通过海贸赚钱、完成资本积累,这就是宇文温最想要的。
比起赚钱,同样重要的是科学、文化交流,周国使节在罗马和波斯不停收集各类书籍,将两国的各种科学知识引入中原,让中原的学术界获得更宽阔的眼界。
宇文温认为科学、文化需要相互交流,才能相互促进、发展,闭关锁国的后果,就是故步自封,在不知不觉中落后,现在周国初步实现了中西文化交流,他很满意。
有生之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宇文温喝了杯茶,看着案上的建筑模型,听官员们讲解这模型来。
这座建筑模型的原型,是罗马国国教的一座大寺庙(大教堂),位于国都君士坦丁堡,凝聚了罗马国石结构建筑技术的精华。
这座大寺庙,结构复杂,有巨大的穹顶,是典型的罗马建筑,所用石料来自国内各地,经由海路运抵君士坦丁堡,据说动用万人进行施工,建成的时候,大概是中原的六镇之乱时期。
可以说这座大寺庙是罗马国的脸面,罗马国的皇帝听说周国皇帝想看看这大寺庙的模样,便命能工巧匠用黄金制作了建筑模型,当做国礼送来。
宇文温看着这座大寺庙模型,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这座建筑后世的另一幅模样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座大寺庙(大教堂),应该叫做“圣索菲亚大教堂”,以巨大的穹顶(圆顶)闻名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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