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香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星辰莫安
在又一天父亲和别人聊着旁边铺子的煎包越来越贵的时候,母亲告诉他她怀孕了。父亲却笑了“真的假的?你哄我吧?”
“真的?有孩子了?”
母亲这才仔细看父亲一眼,他的脸瘦长,带着一股子萧条气息。眼睛奇亮,眉毛淡淡的像一道烟。鼻子又有点短,这显得脸更长,但不显得老,这在后来母亲年华渐远时显现的一览无遗。
自从母亲怀孕后,就不在店里理发了。父亲自己一整天在店里忙,母亲会在中午给他送饭。租的房子越来越拥挤,发黄的墙壁让人够呛,母亲挺着大肚子,显得很无助。在我大概两岁的时候,搬了家,家里买了房子,屋子一下大起来,又显得十分空旷。
只是有一件,母亲非要卖掉理发店,或者说要离开这座城市。他们到了这座离家将近两百公里的小城市,贷款买了房子,又开了个店。在安顿好后不久,老家的奶奶非要来帮忙。刚刚安顿好的家又开始了不平静,像一池春水,偏偏被人打破。
第3章第三章
一个风尘味十足的女人到了我们家。满脸的褶子,显得凶相毕露,狰狞可怕。她老用母亲的化妆品,母亲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闲着无事让母亲教她化妆。她总是把自己的嘴涂的红艳无比,又把脸刷的煞白,像极了唱戏的花脸,母亲又不好说,好像怕她用似的,只好由着她胡来。
她总是张着嘴叫着母亲的名字“霞啊!你别忙了,我来,抱着个孩子”但她忙来忙去永远都做不完这些家务,母亲又只好帮忙让她看着我,自己来。她又是极客气的。永远都说“我不吃,你们吃吧。”然后带着尖锐的笑声。她笑起来和父亲很像,但长得又不像。不像他弟弟,长得既像父亲又像母亲,而他长得确是四不像。只有这笑,是像极了她。
“霞啊,他老是哭,你来看一下吧。”
母亲只有放下灶台,然后匆匆赶来。擦干净手上的水抱起我,给我擦汗。“你给他捂得太厚了,怪不得哭”说着给我解开外套。
“哎呀,小孩子,穿厚一点,容易感冒的。”她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回事”母亲指着我身上的淤青问她。
“我也不知道啊。”她讪讪的说。“兴许是他自己碰的,小孩子嘛,爬上爬下的。”
“你”母亲气的说不出话,脸色一白一青,抱着我出了门。
正午的太阳很是毒辣,她的脸红的透着血色,急促的呼吸声中我被母亲的汗水沾到了眼睛,又吵闹着哭起来。浓烈的阳光照在大片大片的梧桐上,只有小小的一片树荫。走在泛白的水泥路上,可以清晰的看到路上缓缓的热气蒸腾形成的景物变形。
店里冷气很足,黑白色的装饰这回看起来显得有些冷淡了。母亲不说话,径直坐在椅子上。她的脸铁青,像是被水洗过,空气里的清凉让人激起鸡皮疙瘩,但气氛依然紧张。
“今儿怎么来店里了?还生气了?”
“哼!”母亲把我的衣服掀开,露着大片大片的青紫。
“这是怎么弄的?”
母亲看着他,瞪着一双眼。
“怎么可能?”
母亲仍旧不说话,却忽然笑了。然后说“你连个技校都没上,你弟弟高中上了四五年吧?”她看着父亲“我记得他没有工作。”
过了几天,在吃饭的时候,老太太说要让儿子和老伴来帮忙,店里父亲一个人终究不行,太累了。不几天,家里又多了两个人。一个闹哄哄的老头儿和一个眼睛晶晶亮的年轻人。
“你能不能给你弟涨点钱?”老头说。“他一个人在外面住总归花钱些。”
“除去你俩的工资,加上房租,水电,我们能落多少?孩子又小,霞也不能工作,一家子要养活。”父亲面带难色。
“那你们总归是有的,你弟弟那么大了,连存款都没有,怎么结婚。就涨三百吧。”他越说越激动。
“呵?”母亲终于忍不住了,“你不看看自己干的那点活,还涨三百,想都别想。”
“你怎么说话呢?”他脸色发红,很是生气。“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我怎么说?”母亲忽然笑,“那要看你们怎么做?”她瞪着老头儿,他在有些脏腻的灰色外套中像一个乞丐。
“你也太不尊重长辈了,也不知是哪家养的闺女?”老太太的笑绷不住了。
“哪家闺女?哪家也好过你们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虎毒不食子呢?”父亲拉拉母亲,“你起开,真当自己是他们一家人,我看你压根就不是他们亲生的。”然后进了屋。
“强啊,你看看你媳妇”一阵数落谩骂。
“我呸,你们要脸不要脸,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你们出过一分钱吗?”说完母亲丢出一份单子,是父亲在结婚前的借据。父亲不再说话。
“从今天起,都给我滚蛋。”老太太刚想说话,被母亲打断“你少看,看什么看,我儿子身上的伤就是你打的,一把年纪了,也真干得出来。还有你,成天给你小儿子买这买那,怎么没见给你孙子买个糖。大儿子初中毕业,老二上到高中,高中上了四年,心有那么偏?”
老
柠檬香片 分卷阅读5
头子气的嘴唇发抖,“你闭嘴,给我滚。”
“我滚?这房子你出一分钱了?你才滚,全都给我滚。”母亲难得的强硬,像是发疯了一样,父亲说,这么多年,再也没见过母亲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他们终究是走了。在父亲充满疲倦的双眼的注视下,一少两老一前两后的走着。父亲看着老两口蹒跚的脚步,带着一些无奈的叹了声气。
母亲仍旧在家里忙一些家务,偶尔去店里看看。她抱着我,走的缓慢,一步一个喘息,不算宽的肩膀显得消瘦。大约是生活的缘故,照片中这时候的她打扮极其简单。宽松的水蓝色棉布孕妇装,有点松垮的挂在身上,脸型微微有些发胖,看不出来太多变化,但眼角眉梢的冷静始终不再是那个十几岁的她了。
“呦,今天伙食不错。”父亲轻快地说。
“炖了点排骨,最近肉涨价的厉害,快吃不起了。”母亲抱着我坐着,翻看着账本,对着账。“新闻上说,新疆那边猪肉贵的一个月工资只够买两斤肉。”
“是吗?那么夸张。”父亲嘴里有饭,说话含糊不清。
“这账?”母亲有些迟疑。“最近生意不好?流水少了大半。”
“恩。是不太好。”
“是吗?前儿隔壁邻居还夸你手艺好,客人排队。”母亲微微一笑。“平日里生意差也不过少个一两成,这次直接都没有毛利了。”
“天热,人少。”父亲有些不耐烦。
“他们拿走了至少两个月的流水。”
“那毕竟是我的父母。”
“我们一家还过不过了!”又是一阵争吵。记忆里,父母总不了争吵,开始他们在自己房里关上门吵,到后来就是明目张胆的吵了。无非又是爷爷奶奶又从店里拿了钱给小叔。从他们在店里拿钱再到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奶奶从来没有给我买过生日礼物,从来没给过我压岁钱,从来没给我买过衣服。但这些事让母亲很烦躁,后来才知晓,不是烦躁,是委屈。
小叔已经三十岁了,奶奶还总是忙前忙后的照顾他。大家都这么说,我觉得所有的妈妈都想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孩子,只是后来发现,事实往往与表象不符。他不愿意工作,整天待在家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最讨人厌的是,他还抢我的糖果和酸奶。奶奶也真受得了他,他的屋子里乱糟糟的,一个家里面都透着一股子老式厕所的味道。所有的邻居都成天议论他,一个成年男子,什么也不干,总是会遭人非议。这一切在我十多岁的时候他考上了一个含金量十足的什么证还是什么大学而结束。
那天,一条街的街坊都去他们家吃饭,说是有出息了,招待大家。老式的街道,摆不下桌子,便全都摆在了梧桐树下。在清风中,有股子怪味儿,但显然没人在意。所有去的阿姨和奶奶都对自己的孩子或者孙子说,看看,多有出息,长大了也要像这个叔叔一样。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德高望重的老人说“有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旁边的人都纷纷夸赞。我却始终无法想象那个整日窝在屋里的叔叔有多厉害。
只是记得在所有人的笑声中,在这个午后,好像所有的过去都消失不见。大概会记在心里吧。后来听说小叔去相亲,对方是个保姆,三十来岁,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直爽大方。听说对方对我小叔挺有意思的,只是小叔不愿意,他是一个知识分子,自是看不上一个保姆的。这话也不知是谁说的,好像挺对。再后来,听说那个女保姆帮一个高官家里抚养大了两个孩子,这家人心存感激,送了她一辆车,又给她一笔钱。她衣锦还乡时小叔已经因为礼被人检举,丢掉了工作。总归是人家的事,人家的福气,与我无关的。
我三岁上幼儿园时,母亲就又开始到店里工作了。她的话不多,也不爱笑。但是会常常来接我上学。一双双高跟鞋踩过去,上学的路上便是她的打扮最为优雅又致的了。她不爱一些黯淡的衣服,哪怕是黑色,也必定黑的最耀眼。她的格子外套是针织的,简单的披在身上,确实实的耀眼,好像她那件灰色的拖地大衣,虽是灰色,但是在人群里必然耀眼。女人的自信,不仅仅是一件件光的衣服,还有淡淡的从容与自信,即使后来她什么都没了,也是自信且优雅的。就像她眼睛里永远的坚定,不仅仅是一个浓重的复古妆和格子色外套可以撑起来的。
作为一个理发师,母亲虽然尽心但是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或者说天分。虽然是学的理发,一开始时,她的技艺却并没有父亲好。父亲之前在一家很大的理发店里学习,几年后成了首席理发师。而母亲虽然在老徐那里实至名归的第一,但是很大程度上是归咎于老徐的栽培,尽管作为一个理发师她并不差,却没有野路子的父亲有天分。一开始,是如此的,但是几年后,情况一点点变化。与其说父亲不如母亲了,更贴切的是,母亲进步了。母亲从来都不会屈居人后的,她会一点点的学习新的东西,从厨艺到技艺。
她减去以前的长发,将头发染成了明亮的亚麻色,拉了又烫,烫了又拉,直到出现和杂志上一样的半透明质感。以前的衣服也没见她穿过,大约是过时了。偶尔她会翻箱倒柜的把东西翻出来,洗洗晒晒。直到有一次我看到她那件似青非青,似蓝非蓝的纱状披肩时,才明白她只是不愿再穿了。她也像以前以前一样化妆,而且越来越致时髦,却再也没有穿过那些衣服。在阳光下,她的头发散发着金色的光,柔和的罩在脸上,很美。
父亲的样子像他的技艺一样,始终年轻。始终不够成熟的容貌带着一点点年轻的笑容,闪着一些些光。只是终日的琐碎终究是让他烦了,也许是父母亲和弟弟的行为让他讨厌,也许是母亲和他的争吵让他感到厌倦,也许是夹在他们中间让他不好做人。总之,他突发奇想的要回老家办厂子。
母亲不知怎么想的,竟同意了。父亲拿着家里所有的积蓄,在一片林地上轰轰烈烈的开办了水泥管厂。开工两天,就有一大堆人开着警车来了,说是占用可耕地,而且没有伐木许可就破坏植被,要让他们停工。父亲忙里忙外的,不知道怎么着可好。不知是谁说:没有打点好关系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多事。于是又急匆匆的找人,请客,塞了好些钱才办成。一来二去,竟然从春天拖到了夏天。林地里长满了藤蔓青草,他们缠绕在一起,分不出哪里是原先的土地。
等到各色的机器再次光临这片土地时,原先的痕迹已然找不到了。而水泥管厂终究是轰隆隆的盖起来了,大片的厂房看起来很是宏大。只是,这样母亲就忙不过来店,她每天都忙里忙外,家里店里两头转。
在不知不觉中,我
柠檬香片 分卷阅读6
已经上了初中。小学时,母亲会来接我回家,后来大一点,我也就自己上下学了。我记得上下学路上,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梧桐树,夏天投下厚厚的阴凉,秋天会落下片片枯纷繁的枯黄,然后会有人扫走这些落叶,减去多余的树枝。中部的冬天,总是带着干涩的风。在萧瑟的秋风中,初中开学,这天的太阳格外的亮,倒不像是秋天,竟带着春日的明媚。新学校不是很远,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放学后,我会先去店里,和母亲一起回家,或者在店里做作业。
我像往常一样的走在这条布满岁月痕迹的水泥小道上,有人在晃着梧桐树的树枝,想把叶子晃下来。我走的很慢,我的衣服在学校被别人划脏了,后座的女生老把她的钢笔乱放,尽管我知道那笔很贵,但总归不是很好。母亲总是好像看不到似的,淡淡然的把衣服塞到洗衣机里。但她很在乎我的成绩,每次考的不好便对我大呼小叫,然后会在假期帮我报补习班。这次小升初,她就在暑假报了一个英语补习班,帮我提前学习一些,不至于在学校太吃力。所以,在学校里,我的成绩总是很好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受欢迎,总有人用各种话讽刺我,好像我的成绩是抢了他们的似的。
我正想着,就听到了站在店外的母亲在讲电话,大概是在跟父亲说话,听她的语气像是,“我告诉你,家里没钱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把场子停了,赶紧回来看店”父亲的工厂一直没有盈利,一两年来还多次把家里的钱拿到厂子里去用。母亲挣的钱几乎都被他花光了。
第二天,父亲垂丧着脸回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却挤出为难的笑容,不由让我掉下一身鸡皮疙瘩。我知道,他又在求母亲给他钱,工厂里的效益很差,母亲多次劝他关掉厂子,回来打理理发店,他不肯,宁愿苦苦央求母亲,好从她那拿钱。但这一次母亲显然不愿意再给了。母亲坐在沙发上,铁青着脸,不说话。她的大大的裙摆透着淡淡的疏离。
父亲好说歹说不见一点效果,也失去了耐心。他的脸色一点点难看。
“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说说,那个厂子开工到现在,投进去了多少钱?有没有回过一分钱的本儿?”母亲端坐着,一动不动。事实上,街坊邻居传父亲在外面找了小三,所以才不往家里拿一分钱。鬼知道这些话是怎么传出去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扑通一声,他跪下了。
不久后,父亲的工厂倒闭了。大约是管理不善造成的。可是又听人说,厂子本来是赚钱的,父亲的二叔在里面管理账目,所以才。不晓得是谁说的,但是总有人知道,这世上的事,哪有人不知道的呢?厂子倒闭后,父亲把厂子卖掉了,又加了些钱买了辆车,准备拉货。舅舅早年也是拉货挣得钱,所以这种活大概也算可以养家。
我仍旧每天自己去上学,学校里也就那么回事,无非是哪个人又请了家长,哪个人又考了第一名,或者说哪个人在谈恋爱。这些都与我无关,我是被他们排挤的那个,不知道为了什么。大概是从考了第一名那次,也许是不借作业那次,又也许是我从来没有融入他们的生活。所以我从来都是静静地一个人上课,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回家。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只有渐渐变大的年纪和与日剧增的孤单。
第4章第四章
每天早上,我和母亲大概七点起床,她做饭,我洗漱,小小的客厅充满温馨与饭香。她几乎不怎么讲话,自我记事以来,她的话就不多。我们静静地吃完,她洗碗,我拾东西准备上学。偶尔我会问她要钱,她会很快的把钱给我,或许是买文具,或许是夏天吃一个冰激凌,钱不多,她会时不时的给我,忘记给我便会要。然后,我就出门了。
走在每天要走的那条路上。到学校时,时间刚刚好。错开拥挤的人群,又不会迟到。
我每天走在一样的路上,数着一块块砖,有时候,哪块砖坏了,哪块下面空了,我保准是第一个知道的。起初,路旁还有大片大片的梧桐叶子,可后来不知道谁下的令,这座城市的树被一点一点砍光了,就只有地砖可以数了。
这座城市留给我的便是浓郁的气味了,从前不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下子明白了好多。比如空气中时长散发的香料气息,道路两旁的梧桐叶子发出的淡淡的自然地味道,还有母亲经常用的不知什么牌子的香水以及爷爷奶奶房子里的一股子臭味儿。这些仿佛在十四岁那年重新组成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我,和过去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了,我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有些不一样,这种全新的奇异的感觉很独特。
随着这种感觉而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刁难,他们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但始终找不到答案。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似是而非的过意不去与刻意为之的刁难渐渐让我,无法忍受。以前不过是孤立我,大不了大家不相往来,但是渐渐地,他们永远都能找到理由主动出击。
我永远坐在前几排靠窗户的位子,靠着窗子会有明亮的阳光和开阔的事视野,也不必像坐中间的同学一样忍受两个桌子五个人的尴尬境地,还可以把书全都堆在桌兜里,桌子上一片干净。但是只要我的桌子上放几本书,就会被路过的男生不小心撞倒在地上,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说话,他会带着一股子坏笑,然后看着他的好朋友咧开嘴笑。我要是露出一点怒意,便会受到几个人合伙的威胁“怎么样?看什么看看你那个样子,真恶心,小心眼儿”等等话语。
有时候,体育课时,我把外套放在抽屉里,回来时会发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一只毛毛虫,一块嚼过的口香糖,一堆被挤到衣服上的墨水,还有生面粉,一沾水就变成了大团的黏糊糊的东西。还有一次,我的凳子上有着被砸碎的玻璃杯子,杯子当然是我的。起初,我也找老师解决,但是时间长了,老师也无能为力,我记得她无奈的眼睛还有无奈的话“他们为什么非揪着你不放呢?你找家长和他们家长谈吧?”
百般无奈,我告诉了店里忙碌的母亲。她的一袭深棕色长裙在路上飘着,一顶小黑帽衬的她格外端庄高贵。在落叶飘零的深秋,她踩着一双细细的高跟鞋走着,咯噔咯噔的。“为什么他们不和别人过不去,却偏偏和你过不去呢”她深长的女中音带着淡淡的从容与优雅。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看着化着致妆容的母亲,圆长脸已经隐隐变得细长,下巴透着尖尖的棱角,细细的眉毛,深色的眼影,浓重复古的红唇。我有些不认识她了,大概是装扮变了。
双方父母交谈后,母亲在
柠檬香片 分卷阅读7
回家的途中告诫我,不要和别人过不去,都是一个班里的同学,以后长大了要互相照顾。还有不要脱离群体,要和同学搞好关系,这样别人就不会和我过不去。只是,一切如故。
久而久之,第一排靠窗子的桌子就成了我的专属位子,无论别人怎么换位子我都坐在这里。同桌,自然是没有的,起初倒是有人被安排在我旁边,但是渐渐地,他们也会受到排挤,被故意撞掉书,被故意捉弄,被孤立。便再也没有人和我做朋友了。
在最初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够出众的外表,打扮也不出众,还有点胖胖的。母亲并不胖,父亲很瘦,但是我却带着三分过于沉重的肉。大概是仿外婆,那个和善的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一生都是微微胖的,即使□□时那么苦的日子,也没让她清瘦几分。脸上有肉,五官就看不出来了。所以我晚上吃很少一点,有时一整天只吃一顿饭,十四五岁的年纪,很快就瘦了许多,透出和父亲极其相似的眉眼,带着一股子青涩,脸型却像母亲,柔和白净。但是,瘦下来并没有改变什么,只是,一直这样瘦了。
在母亲和他们的父母交谈过之后,我才明白,人的坏,是刻在骨子里的,刻在代代相传的血液里。我不记得他们父母的样貌,只记得都穿着黑色的大衣,面无表情,但是我却感到他们在笑,咧着嘴笑。从此,我再也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话。
日子,还在继续。父亲开卡车也没有拿回来一分钱,也没有和母亲再要过钱,他甚至很少回家了。偶尔听到母亲给他打电话,也是淡淡的,没见过她说什么。
一个清凉如水的早晨,有着化不开的白雾,一切都是安宁又和谐的,空气里有着凉凉的秋天的凌冽。我看着白净中的世界,心跳的有点快,这天又凉了,要加衣服。在雾气未散尽的阳光中,电话叮铃铃的响。母亲从容的接起电话,“哦,现在怎么样?好的。”
父亲开车撞死了人。许是早上雾大,看不清路,前面又是个老人家,听不清楚,便把他撞死了。白白的雾气中老人鲜红色的血透着灰褐色的大衣,很是醒目,很快就凝固成了大块的黑色。天亮时分,路上没有人,父亲吓破了胆,也不走,径直站在那看,半晌才想起跑,却落下一辆卡车在路中间驻着。
接下来几天,母亲利索的处理着这些事。她卖掉了店铺,安抚老人的家属,这家人许是有了好处,竟也没有再纠缠。父亲对母亲甚是感激,但是撞死了人,又不能开车,他雇了个司机,挣得竟抵不上两人的开销。于是只好把车子租出去,些钱回来。而父亲,依旧留恋在外面,不肯回家。他终究是不中用,母亲无奈找了份工作,又是在老徐那里。这些年,老徐离了婚,在外地开了美容院,很是高级,谁知又碰到了找工作的母亲。
她也缺少得力的帮手,只是母亲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干过活了,很是不适应。老徐又送她去外地学习,重新学习新的理念和服务业的各种事无巨细。母亲出去这几个月,父亲一次没有回来过。我一个人住在家里,有一点害怕的。但接近毕业,课业也忙得让人喘不过来气,渐渐地习惯了。只是有时候会需要记着下雨天关窗子衣服这些琐事,在没有叶子的秋天雨水是经常地,初初入秋时整个月都下着雨,屋子里潮潮的,总不舒服。过了大半月,雨水才渐少,整条街都光秃秃灰扑扑的,看着很烦心。等到天气真的放晴,冬日的阳光直直的照在脸上时,母亲也该回来了。她不在时,我一个人,倒也不觉得孤单。倒是她突然回来,我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