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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花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骨火
按照谢升的思路想下去,这位灾神就算没有蛙神倪现的供奉,也该是个灵力在上万年内都耗不尽的怪物。此番他尽心思,拐弯抹角地让一个小小村庄的神明抢夺别地的供奉,究竟是图什么?
鸢室仁有些发愁:“这么说,我们想要消灭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卖花啦,卖花啦。”有个胖墩儿少女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路边,来来回回喊着,“今早我上山采的茉莉和芙蓉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说是卖花,其实这小姑娘摊子上的花儿根本没几朵,她仰着头,眼巴巴地看到鸢室仁与谢升走了过来。鸢室仁与她擦肩而过时,她迅速抽了一朵茉莉举到二人中间,脸上泛着两圈红扑扑的圆晕:“哥哥们,这朵花儿送你们了!”
面前突然出现这么一株漂亮的拦路花,鸢室仁随手接过。
谢升则没什么反应,继续对花神说着他以前听到的见闻:“我曾听说,有的灾神害死了一城的百姓后,把他们的尸首全都入囊中,变成平常放在手心里把玩用的藏品。等到使用障眼法时,再将他们的皮囊都拿出来,演皮影戏似地让他们在街上活动自如。”
鸢室仁的目光从紫茉莉的花茎飘到了胖墩墩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摊子点的烛火在她身后一闪一闪地跃动着,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眼白亮得骇人。
一想到这小姑娘很有可能是个栩栩如生的画皮,鸢室仁下意识松了手,将手上的花儿给扔了。
“哎!这位哥哥你怎么这样。就算你不要,也别把它丢在地上啊!”小姑娘的眉尖向斜上方挑了起来,一弯腰抓住了紫茉莉的花茎,气哄哄地说,“都沾上土了。可惜了这朵花,是我今天摘的最漂亮的一株。”
二人没有多言,速速从花摊前跑走了。
“那朵花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谢升打了个寒战,“指不定是什么老鼠毒虫做的。”
鸢室仁感慨道:“灾神一定细细观察过柳果村夜间的生活,变出的小孩子连生气起来都有模有样。”
“阿仁,你看。”
谢升拉着他躲到树后,指着神庙门口道:“倪现回来了。”
倪现时时回头向后看,就像是害怕有人跟着他。看着他鼠头鼠脑地钻进神庙,谢升与鸢室仁马上溜到了墙角偷听。
“山洪之神,我变成一位船夫,引了一些威州百姓来到柳果村。”倪现沾沾自喜报着战绩,“我告诉他们,与威州相比,柳果村地势更低,多亏有蛙神倪现庇佑,才逃过一劫。他们听后,纷纷嚷着要让我送他们来柳果村,说是想见识见识柳果村神的威力。”
灾神道:“做得好。他们什么时候到?”
“我是船夫,到了陆路便和他们分道扬镳了。走陆路大约需要半个时辰。神明莫慌,他们过会儿就到。”
里面沉默半响,灾神忽然道:“怎么,我总觉得你今天有心事?”
倪现答:“我……其实我后来想想,只要把成锋拉下神位就可以了,不见得必须让他死。”
“嗯。所以?”
“小人有个不情之请。”倪现小心翼翼道,“成锋那跟小破针您拿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您就还给他吧?留他一命,等我成了神,一只小小蜜蜂到时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灾神笑得不明意味:“没想道你这个卑鄙狡猾的小妖还有这般慈悲胸怀。行,只要这次能拿到威州的供奉,我就把这根针还与你。”
“多谢山洪之神。小神倪现告退。”
倪现从神庙中走出来,带上了门。抬眼望去,入眼即是一条充斥着生活气息的街巷。
他坐在神庙的台阶前,向四周痴痴地张望,一时陷入了花好月圆的回忆之中。他仿佛看见了柳果村半月前安居乐业的情状。那时他与成锋尚是好友。
区区十几日过去,柳果村人不告而别,威州百姓遭遇洪灾、流离失所。他的神力几乎已经消失,而成锋的阳气也快散去,活不久了。他们两人再也回不到过去,做一对时常交心的知音好友。
他们的人生在顷刻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成锋一直待他不错,这次竟还轻信了他和灾神上演的一场好戏,把蜜蜂最重要的蜂针都献给他成锋要救他的命。
“我确实有些对不起你。”
倪现这一整日都处在即将恢复神籍的欣喜与狂躁之中。但抬头望着这轮天涯共此时的明月,他心底里压着的那一丁点儿人情味,终于飘了一丝丝上来。
“阿锋,莫要怪我。倘若不是村里人抛下我迁走了,我也不会加害于你……”
第62章第六十二章
在后面听墙角的两人都清楚,如今倪现顶多是对曾经的友谊抒发一些感慨,悔改认错是绝对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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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倪现所料,半个时辰后,柳果村外果真来了一群外乡人。这群人衣着褴褛,瘦得皮包骨头,泥惨惨的脸上万念俱灰,一看便知是最近遭受到了什么天灾人祸。
但由于是上山来求仙破灾的,他们眉眼间总算还余了一分怨天尤人的生气。刚一抬头看到远处那个戏台子,他们就羡慕地瞪大了眼。
一人惊呼道:“同是衡山地界,山南山北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区别!”
借着戏台的火光,他们向四周扫视。经历过一场滔天洪水,眼前这副景象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村内地势稍陡,庄稼地在远处的小山丘上连绵起伏,在黑夜的笼罩下消失无边。男女老少其乐融融地围在戏台子前,听着戏台子上的织女与牛郎唱着下凡间的纠葛爱恋。
唱腔和乐曲与树上的虫鸣鸟叫浑然一体。那边儿还有一汪流水潺潺的荷塘,传来蛙声一片。
这气氛实在美妙,美妙得让人不想叨扰。
“这差别也太大了。”另一人摩拳擦掌地进了村,四处望着周围的景象,感叹道,“看来柳果村的神灵确实神通广大,把整个村子都护在了桃花源里。”
身后还有一人气红了眼:“哼,他们在这儿好吃好喝,凭什么我们要遭那样的罪,不公平。亏我们威州把蜜蜂当成神供了几百年。”
“都怪那只破蜜蜂,吃了我们的供奉。在其位却不谋其政。现在好了,我们的家没了,他的神庙也被淹了。真是个滥竽充数的骗子。”
他们走到戏台前,正巧瞧见台上身段姣好的七仙女甩了下袖子,唱着:
“霞光万丈祥云开,
飘飘荡荡下凡来,
神仙岁月我不爱,
愿作鸳鸯比翼飞。”
“愿作鸳鸯比翼飞……”
台下有人嗑着瓜子欢呼:“唱得好,小爷我给你赏钱。”
村民们一边鼓掌一边交谈。从琐碎的谈话声中得知,这戏班子是从神州东边来的,已经驻场十余日了。
谢升勾着嘴角笑了一声:“唱得不错,可惜七仙女依然热爱着她的神仙岁月。”
鸢室仁看他:“什么?”
“没什么。”谢升抬头指了一下:“威州百姓已经来了柳果村,看他们下一步如何动作。”
那群人找了一个当地村民问路,接着便转向,朝蛙神庙走来。
原先这几人推推搡搡走路轻浮,但临到神庙口,全都轻咳一声,正了正色,眉眼间严肃庄重起来。带头的一个中年人站在门口,拍了一把身上的尘土,这才敢推门进去,生怕自己身上的晦气玷污了门内的神灵。
大门巍巍推开,一只花岗岩石雕成的巨大青蛙在众人面前出现。青蛙立在祭台上,沉静肃穆,模样威严。它的里芯黑白相间,白色的岩石上满是天然的黑麻点儿,而外部则被村民们染上了纯银。镀银的石雕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背部的棱角反着一闪一烁的火光,一瞬间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身处阴云天气多日的威州百姓已有许久未见过耀眼夺目的东西,更别提是一尊令人敬畏的神像了。他们当即在香炉前的蒲团上跪拜下来,不住地叩首:“求神灵保佑,帮我们将洪水退去吧!求神灵保佑!……”
“他们难道看不见吗?”
鸢室仁和谢升各在窗外立了一双眼睛,两人俱是疑惑重重。因为这尊青蛙像上缠绕着一圈混沌黑雾,都已经把上面的银面给遮去了。可那群人竟然照样跪得五体投地,仿佛这只青蛙真能为他们带来福运。
带头的人点上了一炷香,插在密密麻麻的香脚之中。其余人纷纷跟上,袅袅白烟弥漫着淡雅的香味,在室内缭绕散开。
谢升小声道:“这只香炉里的香脚还剩得挺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柳果村里天天都有供奉。”
鸢室仁眉间微微拢起。他看见那些散开的香烟散了片刻后,重新团聚在一起,有如游龙一般穿进了青蛙石像体内,再穿出来,慢慢被环绕于其上的黑雾吸。
威州百姓送上的供奉,便这么与灾神合为一体了。
这团黑雾好似又壮大的一分。
鸢室仁后退一步,垂下眼睛,道:“有哪里不对劲。”
敬完了香后,这些威州百姓便打算离开了。
有人喜滋滋地从蒲团上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你们有没有发现,供奉完蛙神,全身上下突然变得神清气爽了?”
“是啊。我感觉我现在还能走十里山路,不带喘的。”
尚未起身的男子又磕下一头:“神灵降世,蛙神啊,定要保佑我们家人遭灾祸,永世安康。”
临走前,他们道:“蛙神。等我们回去之后,就和邻居们说要供奉你。
“我们会带父老乡亲来到柳果村给您磕头!”
谢升能看到那团黑雾,却看不见香火穿过青蛙像飞入了黑雾之中。他不是神,只有神可以知晓袅袅香烟流经何处。
在那已经燃尽的一片香脚中,有一小段灰倾倒在炉中。灰烬里飘起一片肉眼难以分辨的薄烟,飞到了包裹着神像的黑雾里。
鸢室仁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不对……”
就在这时,神庙外走来一个头上戴着紫茉莉的小姑娘。两人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姑娘是傍晚时分在街上送花的那个小贩。
小姑娘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点燃三支香,插入香炉。她磕了一头,双手合十道:“蛙神啊蛙神,娘亲已经在替我物色村里的男子作我的夫婿,前几日还有媒婆上门提亲,可我没有一个喜欢的。愿蛙神保佑我,能让我日后能嫁个好人家。”
说完,她再次磕了一头,便离开了。
同那几个男人的情况一样,这小姑娘供的香火也聚成一条游龙,飞进了这团黑雾里。
鸢室仁终于明白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在谢升有所反应之前,他立即现身,大步闯进了神庙内,腾空跳起,挥臂朝蛙神像上砍去。
然而,这青蛙石像像是上了一层金钟罩,砰得一声轰响后,竟毫发未损,连一块石角都没砍掉。
看来是这团黑雾的效用。
谢升赶紧跟了进去。
“你们来了?”那黑雾轻轻摆动起来,洋洋自得道,“没想到你们还跟来了柳果村,真是不自量力啊。”
鸢室仁却没理他,而是望望四周,道:“倪现去哪了?他不在这里。”
黑雾化作一个人的模样,在二人面前显现:“当然了。我吸取村民供奉的时候,怎能让他看到?”
“你的样子是……倪现。”
黑雾的化身和倪现的长相并无二致,只是那双眼睛里泛着一些奇妙的紫光,皮肤冰冷得没有光泽。
灾神身上穿着紫黑色的宽大僧袍,整个人显得尤为细瘦。他长发垂腰,衬得脖颈修长。明明裹在僧袍里,这副打扮却比真正的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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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妖媚百倍。
“既然我寄生在他的石像上,就变成他的模样吧。”灾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头,“尚可。”
鸢室仁上前一步,道:“村里的人根本没有死对不对?”
“我从未说过他们死了。”灾神的嘴角大幅上扬,一脸得意。
“他们也没有离开。”鸢室仁看着他那双紫色的眼睛,“这里从来都没有变成过荒村。柳果村一直都像今夜这样安宁祥和……”
灾神咧嘴一笑:“你说得对。”
谢升吃了一惊。
“原本我和谢升一样,都以为灾神你法力无边,可以变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村落,骗过所有人,甚至是像我们这些山神的眼睛。”鸢室仁望着案上尚燃着的香,“可是有些东西即便是拥有再强的灵力也变不出来。譬如,方才那个姑娘敬给你的香火,全被你吸走了。假如是障眼法,这些香火根本不可能化为神力,说明这些香火是真的,人也是活的。你看,我说的可有误?”
灾神点首:“对,你说得全对。”
谢升心里那一只怎么都理不清的结,这下总算解开了。他脑子转得快,转瞬间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因此在一开始,是你欺骗了蛙神倪现,让他自以为他被村人抛弃了?”
灾神指指鸢室仁,脸上笑意不减,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我的障眼法有了缺陷?”
鸢室仁答:“到现在,我都不敢说灾神使出的障眼法有什么缺陷。我们来到柳果村,见到了这副荒无人烟的景象,又听见丢失神籍的蛙神说,村民们都离开了。所以我和谢升一直都坚信,整个村子已然荒废,不再有供奉,蛙神才因此丢失了神籍。哪怕是在夜里看见村民们被你变了回来,我也从未有所怀疑。直到谢升同我说了一句话。”
灾神问:“什么话?”
谢升与花神心有灵犀,不过转眼便猜了出来:“从有到无易,由无到有难。障眼法也是如此。”
鸢室仁道:“正是这句话。不如我们做一个逆向思考。假如灾神真的能把从无到有做得天衣无缝,那么为什么不先试试从有到无呢?毕竟,做障眼法让村子里的人消失,比让他们复生容易多了。我心中抱着这样的怀疑,来到蛙神庙观察村人对石像敬香。如若他们能烧出真的供奉,就说明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谢升顺着鸢室仁的思路说了下去:“方才经阿仁的提醒,我猜测,也许你是趁着蛙神外出的时候,将真正的柳果村放置在了一个隐秘结界里,又使障眼法将此处装扮成村民迁徙离开的模样。倪现回来之后,便以为村民们抛下他走了,他因此恼羞成怒,生出了抢夺好友神位的念头,这才决定召唤你。”
“你们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妖魔似的“倪现”呵呵一笑,“只是,有一点猜错了。他召唤的并不是我,而是山洪灾神。”
两人异口同声道:“你不是山洪灾神?”
他眯起眼睛,答:“我和你们说我是山洪灾神,只不过是将错就错罢了。倪现在最开始召唤的就是山洪灾神,然而当时他已经被失去神位的恐惧迷惑住了双眼。倪现的术法施放到一半,我便主动出现了,他把我当成了山洪灾神,那么我就是,不需要过多解释。我与他结下约定,寄生在他的石像上,凿开山脉,使河道改流,由此引出了洪水,降祸于威州。”
洪水并非山洪灾神独有的术法,任何神灵都能想办法引来祸水,但这需要消耗大量神力。不过没关系,若能寄生在真神的石像上得到一个城池的供奉,这点神力就不过是抛砖引玉,小菜一碟。
“等等,还有一点我不解。”谢升心里那颗结还有最后一个疙瘩没能捋清,“既然当时的村民没有消失,他们在心里必然还是把蛙神奉为天人。为何阿仁又说,倪现身上的神息几乎要消失了?”
鸢室仁看了谢升一眼,睫毛低垂下来:“我也想问。”
若之前他们能想明白这个问题,也就不会到现在才能猜到真相了。
假倪现抖抖衣袖,掸了掸身上落着的烟灰,答:“在结下约定后,我就已经全权接手了倪现的石像和神庙,并对他说,我在神庙内做法时,谁也不许轻易靠近,这样一来他就看不到我吸食供奉的样子了。我一点儿也没有留给他,他的神格当然随之慢慢瓦解。”
“卑鄙。”谢升打从心眼儿里瞧不起他,也瞧不起背信弃义的倪现。
“你让他把神庙交出来,他就答应交出来了?他这么希望得到威州的供奉,抢他朋友的神位?”鸢室仁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任何一个神明都不会把自己神庙的使用权随意交给别人,更别提是交付于一个心怀鬼胎的恶徒。
对方用心不在焉的语气道:“在最初订立契约时他的确有过迟疑。我告诉他,反正这个村子已经没有供奉,到时去了富庶繁华的威州,要什么有什么,一应俱全。他思来想去,逐渐被我说服,便同意了。”
“你究竟是谁?”谢升在他身上打量了半天,都没有半分头绪,“你设的障眼法,连我和花神都看不出。”
白天他们刚踏进柳果村时,就认为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荒村。谁也没能发现障眼法的蛛丝马迹。
听到这一问,“倪现”的紫色眼瞳蓦地闪烁起来,神庙内的烛火摇曳飞舞,窗门大开,噼噼啪啪地拍着墙壁,氛围诡谲又莫测。
“既然你们如此有好奇心,我就大发善心告诉你们。”他的眼瞳越来越闪亮,发出了太阳般刺目的光
谢升捂住眼,叫了一声:“阿仁!”
鸢室仁闭上眼:“我在。”
这阵强烈的光线让他们的双眼进入了短暂失明。
“我叫障目。”假倪现的声音沉稳得像是一潭死水,“一叶障目的障目。迷惑人们的双眼,是我自降生起便拥有的术法。”
障目,是一种会寄生并吸取神力的巨兽,他不需要受到召唤就可四处走动。他在七情六欲的夹缝下生存。一切盲目的情感和欲/望都让他放肆、为所欲为。
剩下的两人双双捂住眼睛。他们现在失去的不仅仅是洞悉世间的视力,更是以视力作为支撑的安全感。鸢室仁紧握住谢升的手,用体内灵力朝眼睛四周的穴位冲撞、调和。他伸手一摸,不小心摸到了谢升的侧脸。
谢升的脸颊比他的年纪要嫩,也比他的性子要软,光洁而柔滑。
鸢室仁在他的脸上摸到了几滴粘稠的液体。鸢室仁回手嗅了嗅,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你受伤了。”
“不碍事。”谢升直接把脸上的血迹抹干净了,“一点小伤而已。倒是你,你没事吧。”
鸢室仁刚想开口回答,身后便有一丝凉气顺着他的背脊爬了上来。谢升当然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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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花神手臂一刹那的僵直,他伸手一拽,就把花神捞进了怀里。
谢升用颈窝顶着鸢室仁的脑壳,对鸢室仁背后的障目道:“无耻之徒。你想做什么?”
与此同时,鸢室仁体内的灵力已经冲破了障目设下的阻碍,他迅速睁开眼睛,一抬眼,感到周遭火光大盛。他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的脸上,流着两行血泪。
原来是谢升的眼睛在流血。
尽管谢升看不见,也将那一对锋似的剑眉撇向了障目发出声音的方位。
障目看着两人不成体统地抱在一起,无奈地摇头:“我只是想说一句题外话。我看这位小花神的来历……不同凡响,便想推荐他去一个地方。”
不同凡响。
鸢室仁惊道:“去哪里?”
谢升阻止道:“阿仁!小心别上当。”
障目答:“姑苏城外寒山寺。不要白天去,夜半三更再去。我相信你会有所获。”
他转过身去,一道阴冷的笑容从他嘴角漫了开来。
障目可用怨恨、恐惧、求生之欲、甚至是世间最美好的爱恋遮蔽住人们的双眼,让天下的有情人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
而他自己则看得比谁都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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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倪现蹲坐在池塘的石阶上,耳畔是此起彼伏的蛙声。
“偷蛙啦!偷蛙啦!”从几步之遥外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小孩的声音。
那小孩约四五岁那样大,头上扎着一个可爱的冲天鬏,撒着丫子朝倪现跑了过来。
倪现没有理睬他。他不想和注入了人烟的傀儡说话。
“这是我们养的蛙。”小孩指着池塘里的青蛙道,“爹爹说了,这里都是我们奉养的神蛙,不许外人碰。”
倪现依然蹲坐在那,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不远处那个神庙,眼睛里有少许酸楚和期待。
“你这个窃贼怎么不说话!”
“哼。”小孩气红了两只脸蛋儿,匆匆跑走了。
原以为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但总有那么几个不识相的傀儡要打破他的宁静。小孩领着他的父母走了过来。
“阿爹阿娘,就是他,就是他!”扎着冲天鬏的小孩儿不依不饶,“他要偷走我们的蛙。”
男人身上扛着一把锄头,脸上横肉四溢。他身上没穿衣服,汗臭味扑鼻,肚子和胸膛上油腻的很,看得蛙神倪现直恶心。
“这位小兄弟,你是从哪来的?”走上来的妇女倒是一脸和气,“这是我们柳果村的圣地,不准外人踏入。请你离开。”
可那男人则是个暴脾气:“哪来的兔崽子,竟然如此没有眼力劲儿。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奉养蛙神的地方?!赶紧滚,不要再让我们看见你的双脚玷污神境。”
听见“奉养蛙神”这四个字时,倪现眼力突然冒出了熊熊火光。他变成蛙身,呱呱叫了两声,身体迅速膨胀开来。
供奉我?奉养我?我这几百年来真心待你们,你们竟然如此对我!
给我去死吧!
不过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变成了六七人高的模样,脚掌比人长,嘴巴一鼓又一鼓,喘出来的粗气掀翻了小孩儿的冲天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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