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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重润之死,既是人为谋害,必有因果,狄卿,可曾查出眉目”武后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桌案,不见悲喜。

    狄仁杰拎着袍裾出列,眉头深皱着,“陛下,老臣勘察了太孙所在的囚室,发现有两处颇有疑点”

    “囚室内的墙壁上,开了个方孔,据大理寺官差解释,是因太孙要求通光通气,而特意开凿,老臣久在法司,对通气孔并不陌生,监牢之中,为了避免囚犯逃窜,即便要在墙壁开孔,一般也在高处,太孙囚室的通气孔,却比常见的要低许多,正好与太孙殿下的身量平齐,应当是刻意为之,专为施放暗器害人”

    “如御医所言,太孙身上创伤只有一个小洞,有毒入体,但老臣令官差在囚室中掘地三尺,搜检了数遍,却未见凶器踪影,实在可疑”

    武后神思不属,无动于衷,右手支着额头,左手微微摆了摆。

    上官婉儿适时上前,追问道,“敢问狄相爷,大理寺狱中可曾彻查过,安排开凿气孔,是谁人下令,又是谁人执行”

    “下令开凿气孔之人,乃是少卿林一狄,执行之人,是典狱官,工匠由将作监发出……”狄仁杰顿了顿,“在控鹤府工地上抽调”

    武后仍旧没有动静,上官婉儿再度开口,“林一狄服毒前后,可有异常,与他接触的人中,可有嫌疑之人”

    “据查,他当日收了下属送上的文牍证据,又将这些文牍转送神都苑,最后接触的……是邺国公”狄仁杰语带犹疑,“若说有异常,宗正寺赵寺卿奉旨前去巡察,大理寺狄寺卿亲自陪同,但林少卿未曾露面……事发当日,除了他的下属,便只有邺国公见过他”

    “他那下属可有……”上官婉儿还待继续追问。

    “罢了”武后突然出声打断,揉着额头,良久无语。

    上官婉儿双手叠放在小腹上,躬身后退,丰润的脸颊上,一丝笑意一闪即逝。

    武三思察言观色,自是不难知晓武后心意,就目前罪证来看,张氏兄弟嫌疑最大,但武后却不愿处置他们,瞟了身后面如清水的权策一眼,计上心头。

    “陛下,臣以为,此案颇多蹊跷,当事之人又已自尽,彻查恐颇需时日,查清真相之前,二位寺卿不宜缺位,可戴罪效力”武三思一张笑脸团团转,与众人一一对视,停在权策这里,“昔日董氏谋害太孙,是恒国公查案,权右相督导,不久便真相大白,臣以为,此案仍可如此操作,庶几可厘清案情,为太孙殿下雪恨”

    殿中一阵骚然,武三思和稀泥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让最大的嫌疑人负责查案,让操弄朝局平衡的高手负责督导,查出来的,必然不是真相,而是利益交换和政治妥协。

    皇太子李显和太子妃韦氏都是咬紧了牙关,垂首掩饰面上的无限愤恨。

    武后似是猛地醒过神来,坐直了身子,眼睛在殿中扫视,落定在权策身上,神情竟颇有几分悲悯,轻声问道,“权策,你可愿接下此案”

    权策神情仍是呆滞,缓步出列,躬身到地,声音干巴巴的,“陛下,臣不愿”

    武后却笑了起来,起身离了御座,将他扶起,仰面看着他的眼睛,“呵呵,你办差,朕是放心的”

    竟是不由分说,将此案安在了权策身上,侧转身,“显,东宫尚有几子”

    李显强打精神,“儿臣次子重福开府,东宫尚有三子重俊,幼子重茂”

    武后点点头,抚了抚权策的脸颊,“吾家麒麟儿,文武双全,可为重俊做师傅”

    声音温柔,似有哄逗小儿之意。

    李显有几分茫然,直觉不是坏事,“儿臣谢母皇恩典,有劳右相”

    权策嘴唇微动,躬身道,“臣遵旨”

    武后袍袖飘飘,令众人退下。

    公卿权贵重臣满腹心事,都在暗里思忖,武后一番作派,似是权策才是李重润之死的最大输家,何也

    李显也不解,询问韦氏。

    韦氏沉默良久,遥遥望着权策凄清背影,视线追随良久,“重润为太孙,与他相善,重润去,他未来无依”

    这一刻,她与权策同病相怜。

    。




第641章 三生三诺(九)
    太孙薨逝,朝野相疑。

    武后下制,令恒国公春官侍郎张易之彻查太孙遇害一案,由新安县公文昌右相权策监督,夷灭大理寺少卿林一狄九族,大理寺狱上下,全数斩首抄家。

    以义兴郡王李重俊领洛州牧,以权策为义兴郡王文武师傅。

    洛州即是神都洛阳所在,都畿之地的州牧,又有朝中次相为师傅,虽没有明面上册封太孙,但李重俊的地位显然已经与一般的皇孙不同,迅速填补了李重润遗留的空缺。

    武后以极其迅速的动作,将李重润死后的政治动荡平息下去,明面上对各方都给出了官方交代,再多的不满和激愤,也只能转入暗潮。

    制令发布的次日,尚书省右司郎中王之贲发布行文,通令权策分管的有司衙署和南衙十六卫,南衙军务巡阅暂时告一段落,待时机适宜,另行重启。

    这个动作耐人寻味,坊间各种各样的传言说辞四下乱飞。

    朝野各方势力,私下走动会商不少,在各个密室黑屋之中,权策的动向,被人掰开揉碎,渐渐理出了脉络来。

    权策之所以对李氏皇族的李显李旦,武氏皇族的武承嗣武三思,这四大天王不假辞色,甚至颇多抵牾,却是眼光长远,越过皇族二代,直接将视线放到了三代身上。

    李显之子李重润,武承嗣之子武延基,都与他亲善无比,武三思之子武崇训,也与他颇多来往,到得武后百年之后,不管哪位登临大位,权策完全可以迅速调整立场,参与到下一代的大位博弈之中,考虑到他的年岁,这也是最为契合的抉择。

    如此行事,却是符合权策一贯以来机谋深沉的印象,既不会因党附某一方,而引起另一方敌意,又能赤心中立,得到龙椅上武后的全心信任。

    以往权策心有定数,无须过多避忌,但李重润骤然薨逝,他失去长远的政治凭依,不得不考虑避嫌,改变行事方式,不复以往锐意变革,勇猛精进。

    “说不得,右相,也是灰心了呢”

    有人幽幽出声,四下登时静默。

    权策年纪才过弱冠,文治武功,已是一时魁首,为国为民,功绩满身,朝争权斗,步步为营,从未退却,这一次,却是黯然止步。

    实不知是何等难堪

    “本也怪不得他,皇太孙,国本之贰,都可无辜枉死,便是铁打人心,又如何抵挡得住这时局之灾”

    神都无数双或同情,或遗憾,或可惜的视线,投往权策的新安县公府,不只是权策的党羽亲信,便是狄仁杰唐休璟这等中立朝臣,也纷至沓来,隐约表达关怀和支持之意。

    权策也适时传达了合作愿望,得到狄仁杰的热情回应,他原本就激赏权策,只因看不清楚他的路数而有所忌惮,现下却是了然无碍。

    晨光苑,湖心小筑,书房。

    权策一身素服,凭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个晶莹的细针,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没过多久,细针便消失了,只剩下手指上的点点水渍。

    那是一枚冰针,李重润后脖颈莫名而来的针孔和毒药,便是此物所赐。

    “玉奴,坊间的传言,可以暂且收摄一下,莫要太频密”

    凡事过犹不及,渲染自己成为失意者,可以彻底脱开李重润之死与自己的干系,激起同仇敌忾之心,整合凝聚力,但传得太过,哀兵变成败兵,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是,主人”玉奴乖巧应命,有几分怯生生的。

    权策回眸瞧了她一眼,哑然失笑。

    因自作主张,对韦氏下了媚药,险些坏了大事,玉奴自囚,权策有意与她教训,过了十多天才放她出来。

    “主人,控鹤府工地上,正在征发民夫”玉奴见了权策的笑容,登时活了过来,背着手蹦跳到他面前,脆声说道,“奴奴想着,安排些人手,在民间散播谣言,什么控鹤府冤魂索命,每修到一个阶段,就要用人命祭祀土地神啊,反正怎么惊悚怎么来,让他们招不到人,您看怎么样”

    见她兴致勃勃,小嘴哒哒哒说个不停,权策也无意打消她的积极性,“甚好,你与千金商讨一番,切记要缜密行事,切莫留下痕迹”

    这等小手段,充其量能够给二张兄弟添点儿恶心,武后屡次包庇他们二人,甚至亲孙丧命,都不改初衷,显然恩宠已经牢固,不是轻易能够扳倒的。

    “是,主人”玉奴响亮应命,兴冲冲跑了出去。

    玉奴走后,权策的脸色缓缓垮了下来。

    李重润未及冠而死,依礼称作早夭,他未曾婚配,也无子嗣,丧事从简。

    宫中避讳,不治丧事,停灵在神都郊外白马寺,三七而葬。

    今日是二七,吊祭的大日子,他也将前去祭拜,心中之焦灼,无以复加。

    他接受了上官婉儿的建议,改善了进击之路,相比原本的紧锣密鼓,面对武后的小心翼翼,眼下的局面,算是回到了政治舒适区,有充足的辗转余地和腾挪空间。

    付出的代价,恐怕就是挥之不去的良心谴责。

    “主人,公主殿下已经到了门前,该启程了”姚佾也是一身素白,进来通禀。

    义阳公主出城,要经过此地,事前已约好,在晨光苑汇合。

    权策一边缓步前行,一边问道,“青春不可蹉跎,你也年过二八,我有意待芙蕖过了产关,便向你父亲求亲,以全礼节,你意下如何”

    姚佾却是想也不想便摇头,“奴奴不愿,主人若不嫌弃奴奴,奴奴愿伺候枕席,至于名分,只是等闲之事,不必着急”

    权策微有些讶异,回身看着她,“你犯傻了没名没分的,你就真以女奴身份伺候了我不成你父亲那里也交代不过去”

    “奴奴不傻”姚佾绽开一个自信狡黠的笑容,颇为炫目,“奴奴的身子早晚都是主人的,随时都可以给了主人,到得将来,总有风风光光,名正言顺的时候,至于父亲那里,奴奴自有话说,定不会给主人增添烦恼就是”

    权策看着她,伺候书房许久,姚佾知晓他的一切机密,她等待的将来,是与他一起登峰造极的荣耀。

    “许是要等很久”

    “奴奴愿意等”

    。



第642章 三生三诺(十)
    神都南郊,白马寺。

    权策勒住玉逍遥,望着这座浮屠宝刹。

    大和尚薛怀义时期,这里喧嚣躁动,随着他在万象神宫前飞起一刀,薛怀义人头滚落,这里也复位佛门本真,寂静下来。

    想到薛怀义,权策焦灼难安的心,竟然蓦地平静了下来。

    薛怀义曾是权策口中的薛师,起家之时,颇有借助,薛怀义火烧万象神宫,权策杀他,是为了自保。

    李重润是权策欣赏的表弟,相处亲善,颇有些情谊,在大局转折之时,他默许上官婉儿布下杀局,取走了李重润的性命。

    虽说形势异变,他也早已今非昔比,但内里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生存,杀薛怀义,是为了能活下去,杀李重润,则是为了将来能活下去。

    大争之世,虎狼环伺,能立身存世,经纶家国,已是不易,府中朝中,多少家人亲友,多少追随者的希望寄托在他肩上,哪来的资格矫情

    “母亲,姨母,慢着些”权策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将旁边的侍女赶开,伸手将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搀扶了下来。

    义阳公主只是笑了笑,轻声责备他又在作怪。

    高安公主却是欢喜得了不得,揽着他在怀中,看着他恢复了从容恬淡的脸颊,总也看不够,动情道,“我的儿,姨母不懂那些朝政,若是姨母能每日见你这般舒心自在,便是折了寿数去,也是乐意的”

    权策赶忙拥住了高安公主,温声乞求,“姨母可莫要乱说,朝政都是身外物,姨母可要健康长寿,瞧着元光和王晓他们娶妻生子才好”

    “咯咯咯,都依我儿,姨母定要活个一百岁”高安公主笑得格外舒畅,搂着他不撒手,竟有些小女儿家模样。

    “好了,高安,都做了祖母了,还像个姑娘家,也不怕旁人笑话”义阳公主怀中抱着权衡,看着他们姨甥两人,心头有些泛酸,出言打趣了几句。

    高安公主登时不依,转身挽着胞姐,嗔怪撒娇。

    两人走在前头,王勖和权毅两个驸马,都是撒手掌柜,背着手跟着。

    权策和王晖陪在云曦和李笳身旁,权竺和权箩小兄妹两人窸窸窣窣说着悄悄话。

    权箩满脸都是狡黠,权竺却是雷打不动的温煦浅笑,只是眉宇间有些无奈,显然又吃了小妹的哑巴亏,自打权箩的玩偶生意开张,他几乎成了妹妹的专职保护伞,专门平事儿用的。

    “给两位殿下请安”

    一声唱喏,太平公主款款福礼,迎接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

    如今,在她们两个面前执礼,太平公主已经很是自然,本就是异母皇姐,从了权策,又占了辈分,时日久了,心头的窘迫已经去了七七八八。

    “太平快些起来”义阳公主拉起她,叙话几句,颇为亲近。

    太平公主身后跟着个面色阴郁的青年贵人,正是平恩郡王李重福,他长揖行礼,“侄儿重福,拜见义阳姑母,高安姑母”

    义阳公主唤他起来,她虽不清楚外头的事务,也晓得太平公主带着这个东宫才分府出来的郡王,应当是寻她家长子的,寒暄两句,便岔开了话头,“快些免礼,时辰不早,不可耽搁了致祭,且先走一步”

    众人纷纷入内,权策留了下来。

    “重福见过大兄”太平公主引见,李重福又是长揖,“大兄威名,重福早在房州便如雷贯耳,只是福分不足,缘悭一面,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一席话,都是外交辞令,充满了官方气息,听得权策极为尴尬。

    太平公主挪到权策身边挨着,以锦帕掩唇,女人味浓浓溢出,眼中只有他的影子,哪里还搭理旁的。

    “郡王言重了”权策拱手还礼,“郡王出宫开府,日后多的是机会常来常往”

    “大兄吩咐得极是”李重福似是有些紧张,全神贯注听着权策的话,“大兄文武才具,满朝皆知,重俊能得大兄为师,令人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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