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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张昌宗吞了口唾沫,“工匠民夫,计有数千,死伤殆尽,右羽林卫也有上百人死伤,火势波及神都苑其他建筑……”

    武后身子摇晃了下,倒退一步,上官婉儿赶忙搀扶住。

    “速召权策入宫见驾”

    。




第661章 三生三诺(三十)
    太初宫,武成殿。

    朝会,变成了廷鞫。

    武后高踞御座之上,以手扶额,双目中冷光幽幽。

    一夜之间,杀孽丛生,刀锋所指,还是她的内宠,即便事涉皇族内斗,但她已没了粉饰太平的心思,也顾不得再给谁家留体面。

    这已经算得上是阴蓄异志,图谋不轨,她心中沉寂数年之久的煞气,汹涌澎湃。

    有一瞬间,她想要将阶下跪着的人统统打入制狱,严刑拷打,罗织瓜蔓,以血腥手段,让朝廷上下晓得,她的逆鳞,是谁都不可以触碰的。

    冰冷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平恩王李重福信阳王武崇敏高阳王武崇训三个皇族郡王跪在前头,后面便是无爵皇亲,武延晖和武崇谦,再后头,昨夜涉案之人,包括神都苑的一众守将,永丰里的一干纨绔,在大殿之中,跪了满满一地。

    遇刺负伤的杨思勖,也趴伏在大殿湛蓝地毯上,额头上冷汗涔涔。

    有她的孙子,有她的侄孙,有宫中内侍,也有宿将老臣后裔,还有北衙禁军将领,论起来,这些人,本应当都是她的亲信呵。

    牵连出去,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定王武攸暨,梁王武三思,魏王武承嗣,莫不是要将她的血脉传承一网打尽要将她苦心维系的朝争平衡毁于一旦

    到底是谁家的好算计,周密不透风,竟能令她无处措手还是说,她的内宠真的已是天怒人怨,惹得皇族朝野群起为敌

    武后身上一层层凉意包裹,按着额头的手,青筋微跳,“权策,到朕身边来”

    权策离席出列,缓步上前,踩着丹墀,一步步来到御座之侧,躬身站定。

    昂藏英武,儒雅俊秀,并于一身,面貌尚余青涩,气魄却已恢弘。

    武后看了他好一会儿,唇边笑意,藏也藏不住,有权策在,她自在了许多,换了个踞坐姿势,俯视阶下。

    “武崇训,酒壶中藏毒,你不饮,却迫使张同休饮下,可知罪”

    “臣,臣实在冤枉”武崇训叫起了撞天屈,膝行几步,不惜将心中龌龊和盘托出,“昨夜宴饮,信阳王坐席,位在我上,众人前呼后拥,连崇谦也对他逢迎,臣遭遇冷落,心中不忿,故而刁难张郎中,实不知毒药何来,陛下明察……”

    武崇训叩头在地,咚咚作响。

    武后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武崇敏,你做得好一个相王府长史,却成了啸聚纨绔的风月班头,如此作派,可是相王授意”

    “陛下,此事与相王殿下无干,长史闲差,臣无所事事,大兄位列宰相,终日劳碌,臣无人拘管,故而放浪形骸,伏乞陛下恕罪,臣愿痛改前非,重走正道”武崇敏要淡定从容得多了,他只是个组织者,干干净净,一点污秽都不曾沾染,便是沾染了,他那大兄,也绝不会让他有闪失的。

    权策闻言,大皱其眉,侧头瞪了他一眼,武崇敏灰溜溜垂头。

    武后将他们两人的模样看在眼中,不由想起昔日虞山军初成,测试火炮,武崇敏不顾安危,亲自下场操作,权策怒而脚踢,武崇敏龇牙咧嘴。

    一丝笑意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武后仍是没有追问,矛头转向李重福,“你负责守卫控鹤府工地,却擅离职守,致使贼人有机可趁,是何缘故”

    “因神都苑宫监杨思勖遇刺受伤,臣率军前往支援抓捕”李重福声音漂浮,胆气很虚,撑着身体的双臂一直发抖。

    武后又转向杨思勖,“你遇刺,伤不危及性命,指点宿卫到合璧宫围捕,但最终贼人却在控鹤府工地为祸,如何解释”

    “老奴,老奴不知”杨思勖强撑着跪起身,胸腹伤口迸裂,血迹殷红。

    武后不再开口讯问,陷入沉吟之中。

    殿中朝臣,明眼人如狄仁杰宋璟之流,渐渐分明,武后显然已不欲追究真相,只是在筹划给张易之兄弟一个交代。

    朝中各方,相王李旦和定王武攸暨毫无异色,太子李显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什么,梁王武三思一向逢人三分笑,现下却是阴沉无比,他已然收敛锋芒,与人为善,却还是横遭无妄之灾,这口气如何咽的下

    各大派系,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牵扯,如此看来,所谓的受害者,就很是可疑了。

    细细算来,二张兄弟自从跃上台前,大动作小动作,却是从未断过。

    武三思的眼神变得幽深。

    “传旨,张同休命案,武崇训嫌疑最重,且不能自圆其说,着夺爵圈禁,武崇敏行事不谨,杖责三十,裴光庭阎则先等人杖责二十”

    “武延晖武崇谦二人胡作非为,念其尚幼,免予责罚,点为领军卫中郎将,入长安军前效力”

    殿中万马齐喑。

    武后对二张兄弟的偏宠已然不加掩饰,太子李显的嫡长子,太孙李重润,因诽谤他们而丧命,武三思的长子,终也逃不过宿命。

    点了武崇谦为中郎将,应当算是补偿。

    武后常常这样,当初斩了宗楚客,便命宗晋卿出仕作为补偿。

    武延秀丧命,便安排了武延安出仕。

    在这位天下至尊眼中,她有个补偿姿态,已然是一种恩典。

    浑然不顾这是否等价,也不管千疮百孔的心上,再多上一些潦草缝补的针孔,是否会更疼痛

    权策心中微微摇头,早年武后锐意精进,操刑赏天下之大柄,陟罚臧否,不拘一格,朝堂血雨腥风,仍旧贤人辈出,现下,这恩威刑赏,却是愈发荒腔走板了。

    “神都苑纵火案,李重福玩忽职守,罢去右羽林卫将军之职,杖责五十,杨思勖遇刺存疑,罢去神都苑宫监,贬入飞龙厩为御马使者,念其负伤,免予杖责”

    “右羽林卫蓝缨军一应将领,俱有罪责,一体降三级留用,杖责二十”

    武后一口气发落了众人,将两件大案,以葫芦案的形式判定,所有人的罪责都是莫须有。

    朝中寂寂然,针落可闻,无人反对,也无人支持,一潭死水。

    武后叹了口气。

    “恒国公查办太孙遇害一案,迁延日久,毫无进展,着罢去春官侍郎之职,停止控鹤府兴建,改合璧宫为奉宸府,以张易之为奉宸令”

    “邺国公办差不利,着罢去麟台少监之职,出河南道,行安抚采风之事”

    武后没有明说,但张昌宗的差事,显然是抚恤无辜死去的民夫工匠。

    “权策,重润遇害一案,由你接手彻查,旬日为期,务必尽快结案”

    “臣遵旨”权策躬身领旨。

    大获全胜,他却笑不出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

    。



第662章 三生三诺(三十一)
    太初宫,双曜城,东宫。

    太子李显栖栖遑遑返回,面如土色。

    “爱妃何在爱妃何在”

    连声问清楚了太子妃韦氏的所在,疾步跑去,拉着韦氏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堂堂一国储君,年近不惑,却像个诉委屈的孩童一般。

    “爱妃,朝中有奸人,宫中也有人蓄意谋害于我呐……我分明令沈佺期将奏疏呈交内侍省,却不知何故,流了出去,到了政事堂……呜呜……东宫太子的体面,真真颜面无存呐……”

    韦氏皱着柳眉听他断断续续抱怨,面上的不耐烦和厌弃,几乎难以掩饰,眼见他只顾着哭天抢地,实在难忍,呵斥道,“夫君休要多言,先将事情前后说清楚……”

    武成殿朝会上,他遭到武后不留情面的严词训斥。

    众目睽睽之下,令他无地自容。

    缘由倒是简单。

    武后为平息朝中对张易之和张昌宗的不满情绪,将两人双双罢官处置,又将李重润命案移交给权策,意图转移视线。

    然而收效不佳,朝中氛围低沉如故,本来有政事上奏朝议的部曹执事官,见状也无人敢冒头。

    平日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宰相班第一人,梁王武三思,也低垂着头,不言不动。

    武后的眸光如电,渐渐冷冽起来,在朝中重臣身上一一扫视,试图寻个由子,发作一番,给这般昏了头的臣子提神醒脑。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宰相班杀出一人,末位宰相杨再思,作为二张兄弟的忠犬,他自觉有义务为主子排忧解难,恰好早间有人送到政事堂一份奏疏,用来转移焦点,再合适不过了。

    “陛下,臣有奏疏上陈,东宫太子殿下清早递来,以恒国公功勋卓着,请旨晋封王爵”

    短短一句话,朝中登时哗然一片。

    满殿荒谬的眼神落在李显身上,掺杂着不少的鄙夷,狄仁杰等中立派系,面露失望之色,二张兄弟败坏朝纲,势力渐长,正当齐心遏制,李显身为当朝太子,却转而为虎作伥,无论是审时度势,驾驭大局的能力,还是节操骨气,都落了下下乘。

    武三思目光探究,思虑李显是否与二张兄弟达成了什么交易,日后还须谨慎提防。

    李显的胞弟相王李旦,则是恼怒不已,连声闷哼。

    权策诧异了一瞬,便恢复了淡然,甚至还有一丝欢喜,昏庸懦弱,李显确实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缓冲人物。

    殿中气氛诡异,得了当朝太子请封王爵,张易之却并不高兴,反倒阴沉着脸,在他看来,这个四面楚歌之际的请封,与羞辱无异。

    李显只用了一封奏疏,便成功赢得满朝侧目,也是个奇迹了。

    武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的想法,要更复杂一些。

    内侍省递了一份请封奏疏,政事堂又来一封,唯恐不能尽人皆知,而又偏在张易之兄弟遭遇连番挫折的时候,自己这个大儿子的作为,不是真心体谅她,反倒像是在嘲讽。

    武后抬起手,按着权策的手臂站起身,来到丹墀之下,独自成行的太子李显面前。

    冷声呵斥,“跪下”

    李显赶忙双膝跪倒在地,权策侧身避让开。

    “好一个太子,好一个储君”武后厉声叱骂,“不思上进,专务蝇营……不念父祖,唯求利禄……不务正业,颟顸昏聩……不修煌煌正道,反行阴险鬼蜮……”

    武后的叱骂足足持续了一炷香功夫,李显狗血淋头,威风扫地。

    “爱妃,奸人作梗,胆敢用这下作手段,谋陷于我,请封之议,若不是当朝提出,伤了母皇面皮,我何至于遭此无妄之灾”李显自认为看穿了事情真相,捶胸顿足,少见地发了狠,“若是让我查出是谁作妖,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韦氏斜了他一眼,不屑道,“本该入内侍省的奏疏,到了政事堂,手脚定是出在内侍省,那里头水深似海,便是个洒扫的,都有几十个心眼,戴了不知多少人皮面具,你且去动一个给我瞧瞧”

    “哎……”李显长长叹口气,双手捧着脸,垂头丧气。

    韦氏实在看不下去,招手唤来宫女,“去,花厅张罗一席酒宴,叫沈佺期王同皎他们陪着,殿下这心病,醉一场也就好了”

    “是”宫女盈盈应诺,自去安排。

    “终是爱妃疼我”尚未饮酒,李显似是已经醉过了,揽着韦氏的肩头,凑过嘴来,就要与她亲热。

    韦氏却是灵巧起身,恰到好处避过,做若有所思状,“今日朝中之事,你在场亲见,可看出是谁在为难二张兄弟”

    李显一个趔趄,身子栽歪,倒在坐榻上,也不气恼,尴尬笑笑,将廷鞫始末一一道来,让他分析,却是为难,“朝中各方,多少都有掺和,论起损失,除了恒国公二人,便是梁王最重,我家也有重福失陷,相王弟和大郎,都是因武崇敏卷入,影响轻微,近乎全身而退……”

    说到这里,李显忍不住抱怨几句,“母皇对大郎也太过偏宠了些,丹墀御座让他登了也罢,竟一直拉着他手,他也不小了”

    韦氏凤眸之中闪过一片水波,素来凌厉的眸光微微敛起,又猛地抬起头,光芒大放。

    李重福婚宴上的一幕幕在脑中飞快闪过。

    她出手暗算,张易之黄雀在后,权策险之又险躲了过去。

    今日之事,二张损失惨重,李显也吃了瓜落,像极了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

    想到此处,韦氏出奇地平静了下来,这其中疑团仍旧很多,比如权策如何得知李显要为张易之请封又是如何让张同休死在武崇训面前为何要将武三思算计进来

    但在她眼中,已经不值得深究,他本该有这本事,凡事都能让她看透,她又怎么会稀罕

    只是,李重福罢官,李显挨骂,报复东宫的烈度,不过尔尔。

    韦氏嘴角翘起个傲气的弧度,像个小女儿家一般扬了扬脖颈。

    “殿下,殿下,谢女官来传旨”内侍气喘吁吁,神情惶急。

    谢瑶环大步流星,精神气十足,两人才站起身,她已然来到面前。

    “陛下有旨,太子行为不检,屡失朕望,着禁足读书,东宫属官,劝谏不利,玩忽职守,俱着革职下狱,听候勘问”

    李显和韦氏两人呆若木鸡。

    “两位殿下,请接旨”谢瑶环提醒了一句,朝身后摆了摆手,大批官差涌入,将东宫一应属官全数擒拿。

    “这,这是何故”李显捧着黄绫,失魂落魄,无意识地问了一句。

    没料到,谢瑶环竟然回应了,轻声道,“殿下,退朝不久,通政司递来奏疏,有一份,是殿下上呈的请封奏疏”

    说完之后,谢瑶环甩了甩身后斗篷,阔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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