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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权策连发诛心三问,冷冷扫视校场,待领军卫将士都安静下来。

    “本相有言在此,全军静听,天朝之大,不缺少尔等武勇,尔等藩国,却离不得天朝加恩,来年春日之后,本相再来校阅”

    “若尔等毫无长进,仍是懈怠蛮狠,目无法纪,本相便将尔等全数发付回国,问罪及于尔等国主,亡国灭家,皆是等闲,届时,尔等皆是家国罪人”

    一阵冬日罡风吹过,寒气凛冽刺骨。

    权策将领军卫军旗卷起,声调放缓,“若尔等幡然醒悟,忠心精武,以万千之人,成于一军之势,本相,亲手将军旗还与尔等”

    权策登上车驾,东行返回神都。。

    领军卫校场,将军们趴着,士兵们跪着,良久无人动弹,也无人言语。

    魏元忠看在眼底,暗自叹息,权策此举,是亲自出马扮了黑脸,助武延基等人凝聚人心,后头收效如何,就要看武延基的领悟和手段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天下熙熙 十二
    河东道,蒲州。

    蒲州是河东道的治所,别称河东府,是河东柳氏的郡望所在。

    作为一道首府,又是西联神都洛阳和河南道,东邻河北道,南接淮南道,北通突厥草原的交通要道,通衢之地,蒲州设有通商府分支,其主官以郎中为名,位分品级较高,为从四品,与蒲州刺史平级,比起事实上的通商府中枢主官,通商府少尹王禄,也只低半级。

    “齐郎中,下官已是第三次来官署,下官官职低微,本不足道,却有王少尹手书指令在,不好违逆,蒲州分支的铜钱支领细目,不知何时能拿出”通商府稽核司主事施珈弘,肥胖的身躯瘫在坐榻上,厚重一团,皮笑肉不笑,在蒲州耽搁太久,他的耐心已然耗尽。

    作为通商府中枢下派的官员,到了地方上,本就该见官大一级,还从没有受过这等鸟气,这蒲州郎中齐冲竟是将他当成了打秋风的一般,先是门房上推三阻四,迟迟不见面,好容易见了面,又是大打太极拳,东拉西扯找些借口,就是不肯利落办事。

    他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回到神都,定要恶狠狠告他刁状,一泄心头之恨。

    齐冲是个高瘦的中年汉子,相貌颇有特点,脸颊容长而蜡黄,面色时常严肃阴沉,眼睛很小,眼珠子却灵动,游移不定,难以捉摸。

    他出身鸿胪寺系统,负责外商接待和监管,诸多涉及商贸的机构合并成通商府之后,他当了这蒲州分支的郎中,名义上职权扩大了,实质上油水却大为减少,只因通商府不再干预具体,只负责行商执照核发和商贸行为稽查,大权都收归中枢,富商大贾,也不是他地方分支能拿捏得住的。

    日子过得清汤寡水,直到天降横财。

    齐冲永远都不会忘记,安东都护府的丘八大爷护送着整整一百零九辆厚实的厢车来到蒲州,眼神冷冰冰的,态度也极为恶劣,甚至因为他追问了几句来由,还险些遭了刀柄抽打,令他在下属面前好大没脸。

    但这一切,都在他看到马车里闪着青铜光泽的铜钱的下一刻,烟消云散。

    问世间,最能温暖人心者何物,唯有钱帛。

    他寻了些亲信,细细清点了,足足三百万贯。

    彼时心中的颤抖和悸动,想要不敢要,想留不能留,滋味终身难忘。

    没过多久,神都通商府的加急密件公文来到,却原来,他只能做个过路财神。

    公文中严令保守机密,不得将铜钱的消息外泄,同时,列明了这些铜钱的用处,采买哪些物资,转运到何处,规定了应当以怎样的频率释放出去,更令人厌恶的是,还有一张前所未见的表格,各种条目眼花缭乱,真按着这个表格填下去,休说贪墨,便是有一枚铜钱滚到了地上,都要有人自掏腰包贴补回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素了这许久,好容易见着荤腥,却让他只能看不能吃,齐冲不甘心。

    他以各种方式拖延,拒不执行中枢指令,铜钱他一枚都没有释放出去,反倒通过各种渠道,将蒲州通商府掌握巨量铜钱的消息释放得到处都是,只为了心中的一份执念。

    财帛动人心,他底子薄,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他这里的血腥味,只要引来鲨鱼的注意,总有办法将面前这块肥肉撕咬一口下来,不会落得两手空空。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等到了机会。

    “施主事,本官也想早些办完差事,只是此事分属机密,经手之人不宜太多,盘点起来,旷日持久,还请稍安勿躁”齐冲的黄脸上一丝波动都无,眼珠在施珈弘面上一触即转开,口中仍是敷衍搪塞之词。

    “年关将至,齐郎中不会让我无法完成差事,回神都受罚吧,呵呵呵”施珈弘脸皮子抖了抖,语带威胁,他完不成差事回京,要受到惩罚,齐冲这个始作俑者,付出的代价只会更惨重。

    “施主事若是等不及,本官也只好择日赴京述职,面见少尹请罪”齐冲却是丝毫不惧,一口点破,并不将施珈弘的杀手锏放在眼中。

    “齐冲,你放肆”

    施珈弘出离愤怒,愤而起身,戟指齐冲,与他冷眼对视良久,出奇地平静了下来,缓缓坐回原位,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小口。

    “齐郎中,你久离神都,看不清风色,我不怪你,只盼你还能记得,这通商府,是在谁家手中所成王少尹,又是谁家羽翼”

    “你许是仗了哪家的势,才敢不将中枢当回事,且掂量掂量,触怒了那位,如今朝野,你能凭谁”

    施珈弘声调舒缓,但效用显然极好,齐冲眼神仍旧飘忽,但却垂下头去,不敢开口。

    一盏茶饮尽,施珈弘站起身,“山水有相逢,齐郎中,神都再会”

    齐冲一动不动,仍旧呆呆坐着,良久,喉结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沫,长长的黄脸拧了拧,眼珠不再飘忽,脖子神经质地扭了几下,“你家主子权倾天下,我能凭谁我只相信,火中取栗,富贵险中求”

    齐冲走到施珈弘方才的桌案前,为他的茶盏倒满了茶水,缓缓撒在地上。

    “施主事,神都会不了,还是来生再会吧”

    “嗤啦……”

    茶水落地,过了没多久,泛起一阵泡沫,飘起一缕白烟。

    神都,相王府谷水别业。

    相王府长女寿昌县主与御史中丞郑镜思订婚礼,锦绣金银,铺开十里红妆。

    权策作为司仪,早早便到场,才下了玉逍遥,四周来客,纷纷避道行礼。

    这固然是礼节所需,但所有人眼中的敬畏,却是掩藏不住。

    喜庆日子,一身大红吉服,满面含笑,却掩盖不住随身而至的威严。

    长安一行,权策辣手处置左右领军卫,挥手间数百人头落地,褫夺军旗军号,典章虽有明文,却几乎从未施行,权策开了先河。

    “大郎来得却巧,母皇将至,与我一道迎候”相王李旦在里头匆匆出来,神色颇为复杂,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这外甥儿已得其中三味,诚不可与争锋。

    “听殿下吩咐”权策微微躬身。

    未久,武后的銮驾驾临,李旦当先,众人一道行礼。

    “你何以对领军卫如此苛责”武后招招手,拉着权策的手,缓步进门。

    “此军拱卫长安旧都,又多有宗室皇族在内,臣爱之弥深,责之愈切”权策从容对答,“此军有失,臣责无旁贷,正有意开衙之后,向陛下请罪”

    武后顿住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伸手抚着他的后背,“朕素知你典军有方,管教同辈子弟,也是应当,只是,十指尚有长短,何况外藩成军,何必自责,莫要多事”

    “臣,谢陛下恩典”权策连忙谢恩。。

    “呵呵呵”武后轻轻一笑,拉起他,沿着长长地毯前行。

    旁观众人,包括李旦在内,目睹眼前君臣祖孙相得,各有滋味在心头。



第六百八十六章 天下熙熙 十三
    武周革命之后,武后龙椅坐稳,除了出郊祭祀武氏七庙,甚少出宫。

    近年以降,二张入宫,奉宸府创立,武后渐渐耽于享乐,慵懒尤甚。

    也因此,相王府上的这桩定亲喜事,请了武后驾临,惹得皇族权贵们侧目以对,纷纷赶来参与盛会,场面隆重已极。

    如此阵仗,相王李旦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从堂堂九五之尊的睿宗皇帝,变成一人之下的皇嗣,再到皇兄李显复位东宫,他又遭贬为相王,黜出宫禁,入驻郡王府,可称人生荒诞,节节败退。

    眼前的景象,许久未曾见了。

    订婚之礼只是约为婚姻,程序也并不复杂,相比之下,双方长辈的戏份,要比一对新人还要更多,郑镜思和寿昌县主,更像是两个盛装打扮的吉祥物,站在高台之侧,让来宾观瞻。

    权策在中央缓缓推进繁文缛节,三媒六证、过礼单,到互认门第、叙亲论辈,再到交换婚书,每一项都颇为冗杂,有武后在场,诸多流程都多了拜请恩旨,宣达敕命的环节,更是漫长。

    权策偶有走神,看向旁边的两个吉祥物,这一对佳偶,是他牵线走到一起,但愿,能琴瑟和鸣,善始善终,莫要再出意外之事。

    自打武崇敏退亲李裹儿,他对这等拉媒保纤之事,颇为抵触,再也不愿做大包大揽,一言而决的事情,便是权竺与崔莺的婚事,也只是做些探查,给些参考,大多决断,都是权竺自己和义阳公主所作。

    郑镜思和寿昌县主两人,大红吉服,金丝银线灼灼生辉,一个沉稳有度,一个婉约柔顺,恰似一对璧人。

    念及往昔,初见郑镜思的时候,他还是个礼数周全、别别扭扭的世家少年,带自己去渡口画画,先是对出身低微的族兄郑重不屑一顾,又对拜自己为师的堂舅卢照印大放厥词。

    眼下,历经摔打,却已是百炼成钢,御史台内,御史大夫葛绘地位超然,更多精力放在权策麾下大派系的运转协调,甚少插手庶务,一应查案鞫问处刑,都是郑镜思一人作主,久掌大权的浩然气魄,染上世家子弟的雍容华贵,可称公子如玉。

    某种程度上,郑镜思与权策很像。

    权策视线微移,落在寿昌县主身上,与旁的皇族女儿不同,她要安静许多,性子温婉和善,除了舞蹈之时,能见到她欢腾激越,平常都是稳稳当当的,此时静静站着,落落大方,脸上恬淡之余,偶有几丝红霞。

    权策神思遐飞,想到当初西凉殿上,寿昌县主与李裹儿相对起舞,惊艳了时光。

    礼仪很快到了尾声,得了武后祝福,两位新人吉祥物,到了退场的时候。

    “皇祖母,寿昌有话要说”寿昌县主拜在地上不起来,郑镜思不知她意欲何为,也陪着她跪在一旁。

    武后按着权策的胳膊站起身,端详了下寿昌县主,笑了笑,她家的男儿不甚争气,女儿家却是个顶个的出众,寿昌县主不似安乐郡主美得张扬大气,五官娇小,与内敛气质相和,恰似一朵空谷幽兰。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有话尽管说来”

    “谢皇祖母”寿昌县主笑容绽开,面上红晕片片飞起,带着些许羞窘,幼嫩清纯,我见犹怜,“寿昌只是想着,大兄为寿昌劳碌许久,还未曾谢礼,心下难安呢……”

    武后闻言,哪里分辨不出她的心意,瞟了权策一眼,戏谑地笑了,“原来如此,朕准了,权策,你寿昌妹妹要谢大媒呢,还不上前去”

    武后话音一落,四周围着的众多达官贵人,都很是捧场的发出轻笑声,气氛很是欢快。

    寿昌得了允准,却没有立时便行,而是仰头望着身边的郑镜思。

    郑镜思与她含笑对视了下,点了点头,两人牵着手来到权策面前。

    看着袖手而立的权策,郑镜思蓦地有万千心绪浮上心头,恩怨得失,都已过眼成云烟,眼前这位恩主,是他富贵前途所依,也让他心服口服。

    拱手的动作戛然而止,郑镜思撩起衣襟,像一朵莲蓬,洋洋撒开,双膝跪地,双手张开放在身侧,深深叩头下去,“镜思,谢过大兄”

    寿昌县主愕然一瞬,也跟着双膝跪下,“寿昌,谢过大兄”

    四周一阵骚然,武后也挑了挑眉头。

    权策赶忙迈步上前,弯腰将他们一一扶起,躬身还礼,朗声道,“佳偶乃天成,权策本无功,寿昌妹妹与郑中丞如此大礼,权策受之有愧……”

    “咯咯咯”一串清脆的笑声打断了权策的谦辞,却是太子妃韦氏站了出来,“大郎,难为寿昌在这大喜的日子还惦记着你,你若是过意不去,不如留下一联半句,聊以祝福,也算是应了寿昌的情分”

    权策心念急转,顿时觉得这是个转移焦点的好机会,当下也不推辞,退后半步,到武后身侧,“陛下,容臣造次”

    “呵呵”武后轻笑几声,视线在韦氏身上打了个转,却是转了话头,“朕说过,你为大兄,提携管教弟妹,本是应当应分之事,受他们礼节,也无不妥,吟诗作词,可锦上添花,玉成今日佳话,朕且听着,若是不好,休说寿昌不依,朕也饶不过你”

    “是,陛下”权策垂首应命。

    旁边侍立的相王李旦、梁王武三思和太子李显等人都有些不自在,这是武后今日第二遭提及,权策可以管教皇族同辈子弟,长安行,杖责武延基、武延晖和武崇谦三人,今日寿昌县主又对他行跪拜礼,如此之事多了,权策的辈分,愈来愈淡,以公认的皇族大兄身份,几乎是与他们这一辈人并驾齐驱。

    李旦作为此间主人,风头转眼被人拿了去,心头最是乱糟糟,权策的诗作总是极快,众人轰然赞颂,他只隐约听到一句“天生才子佳人配,只羡鸳鸯不羡仙”,便随着一道喝彩,叫了几句好。

    “哈哈哈,不愧是吾家麒麟儿,此诗却是应景,寿昌孩儿,你这个跪拜,拜出了个青史留名,可是不亏呢”武后朗声大笑,抚着寿昌县主的发髻,颇为怜爱。

    众人齐齐向寿昌县主道贺,她团团屈膝称谢。

    热闹良久,李旦凑上前,“母皇,筵席已备,还请母皇移步”

    “唔,好”武后迈步下阶,又突地停住,四下里看了看,嗔道,“太平,怎的躲在一边今日筵席,你与权策,便陪在朕身边”

    一句话落,两处尴尬。。

    李旦默默向后头挪了挪脚步,让位给太平公主。

    韦氏也是脚步微顿,她方才帮着权策解围,正要挨过去,与他勾兑些交易,现下,却是泡了汤。




第六百八十七章 天下熙熙 十四
    相王府谷水别业,筵席渐至尾声。

    武后今夜兴致颇高,权策与太平公主左右陪侍,眼见着神都权贵,成列成行,上前来敬酒拜礼,武后为尊,本可少饮,或者不饮,但她却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太平公主出言劝阻,武后却不领情,只顾开怀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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