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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武后挑了挑眉头,呵斥道,“有话直言,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是,陛下”内侍利落地跪倒在地上,“恒国公和邺国公,赤着上身,在殿前负荆请罪”

    “嗤”武后嗤笑一声,顿了顿,挥手一指,“你,去代朕问话,既是请罪,便自行将罪状说清,朕自会酌情宽宥”

    角落里站着的谢瑶环,眼睛闪了闪,面色古井无波。

    那小内侍没多久便去而复返,“陛下,恒国公说,他罪过有二,一是失了平常心,犯了善妒之罪,因奉宸府内部不靖,迁怒于梁王,捕杀了梁王府上的管事,二是办差不利,孱弱无能,不能为陛下效力分忧”

    武后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双手按在额头两侧,只觉脑子里阵阵绞痛。

    张易之大张旗鼓,弄出负荆请罪的戏码,与其说是在认罪,不如说是在鸣冤告状,他认了杀害梁王府管事的罪过,却又暗示,街面上、山林中,控鹤府的人马死伤,都是梁王反击所为。

    “瑶环,传旨给……”武后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随手拿过案边一摞奏疏,却见朱批阅办,副署的都是武三思,没有权策的踪影。

    “权策在作甚”

    谢瑶环恭声回应道,“回陛下,陛下封笔之后,权右相便去了长安校阅右领军卫,梁王殿下主理政务,权右相回返之后,因已约定俗成,便也未曾插手,近日多在府中,或带了权将军和崔家娘子,到定王殿下府中议事,据闻是在原控鹤府工地纵火现场,发现了一种名为石漆的物事”

    “正事不上心,却总对些许奇技淫巧念念不忘”武后闷哼一声,“传旨给他,令他代朕前往梁王府,惩戒梁王”

    “恒国公和邺国公,虽坦诚出首,自认其罪,不可不惩处,着张易之杖责三十,张昌宗禁足奉宸府”

    “啪啪啪……”

    谢瑶环心事重重出外,为权策忧心,惩戒梁王,这处置也太宽泛了,看似赋权给了权策,实则颇为考验功力。。

    杖责声已经响起,张易之却是硬气,不吭一声。

    谢瑶环瞟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张易之的脸上满是疯狂笑意,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天下熙熙 十九
    翊善坊,长街。

    鸿胪寺一个绿袍主事在前,大批官差护卫在后,簇拥着中间一辆少见的纯白马车。

    此时已是正旦大飨之后,武后不负众望,将折腾的精髓发挥到极致,改元神功。

    697年,便是神功元年。

    今年的正旦大飨,总体平稳,没有外藩闹事,也没有皇族内斗。

    若说有牵引了眼球,成为朝野坊间谈资的,倒也有一桩事。

    大飨献祭之时,武后为初献,令皇太子李显为亚献,以新安县公权策为终献。

    事实上,权策登上大飨祭坛,早已不是稀罕事,自天授年间往后,祭坛上每年都有他的身影,但以往要么是充当中间转交祭品的礼官,要么与太平公主绑在一起,两人一道赞礼,像这般独自上坛,又是正经八百担当终献,却是头一遭。

    要说脸色最难看的,自然是相王李旦和梁王武三思,他们都以为终献会是自己,期待地四下里望了望,盼着能有人出面仗义执言,权策不姓李,也不姓武,只是皇族旁支,有何资格终献祭礼

    然而,他们失望了,满朝文武公卿,目送权策徐徐拾阶而上,敬献牺牲社稷,虽颇受冲击,但又觉得理所当然,只是早了一点。

    这与武后时常的暗示是分不开的,一直将吾家麒麟儿挂在嘴边,以至于朝野都几乎忘记,权策是武后宿敌萧淑妃的外孙,而不是她自己的,寿昌县主订婚宴,将武后的心意外露得淋漓尽致,在相王府醉酒,四个儿女侄子都在,受命主持大局的,竟然是权策。

    事实上,权策的措置,也对得起武后的信任和钟爱。

    那个夜晚,太子、相王、梁王、太平公主,包括二张兄弟,都受邀下榻在太平公主府,事实上,那就是半强制的软禁,武后清醒之前,任何人都动弹不得半分。

    马车上的吐蕃王后尼雅氏和没庐氏协尔两人,见证了那位权右相位极人臣,风光无限,试图通过他,与赤德祖赞见面的想法,更加迫切,只是连续多次投贴拜见,却不得其门而入,门房管事只有一句话打发,主人不在府中。

    “王后,梁王府似是不甚安泰,我们前去搅扰,可有所不妥”没庐氏协尔蹙着眉头,仍有几分不赞同。

    尼雅氏昂起头,瞥了她一眼,“协尔啊,路要越走越宽才好,一条路只会走到黑,那权右相虽势大,但据我耳闻,原本摄政的两个宰相,现在只有梁王在主事,他又对我们避而不见,去拜会梁王,有何不妥”

    没庐氏协尔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出言为权策辩解,“权右相不见外客,并不是针对吐蕃一家,也不是针对外藩,大飨前后,权右相兄弟便时常外出,此事乃众所周知,协尔仍旧觉得,等一等,才更见诚意”

    尼雅氏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厚唇一咧,露出个大大的笑意,转开头去,不再开口争辩,但也不采纳她的意见,有私情因素作祟,指望她个大姑娘家冷静,那是不现实的。

    掀开窗帷,向外头张望,深宅大院的梁王府已经在不远处。

    “止步”前方突地有人喝令。

    “本官鸿胪寺主客司主事,尔等何故封锁道路”为他们带路的绿袍官员驱马上前,瞧着带队的只是个果毅都尉,言语间便有些不客气。

    “右相王驾在前,还不速速避道”那果毅都尉却更不客气,说话间挥了一鞭子,鞭梢在这绿袍官面上扫过,抽出一道殷红的血檩子。

    “嗷……”绿袍官惨呼一声,却又强忍住,也不敢再叫唤,一手按着面上创口,滚鞍下马,令护卫官差靠边静默,自己去了马车边,“王后殿下,右相驾临梁王府,还须稍待,才能行进”

    尼雅氏有种不妙的感觉,“右相不是县公么,为何宿卫称之王驾”

    “陛下对右相素日轻车简从颇为不满,赐下一品亲王车辇,出行仪制与亲王相同,自然是王驾”绿袍官随口解释。

    尼雅氏不再多言,翘首向着远处望去。

    权策的车驾很快便到了,护卫重重,仪仗森森,才到梁王府门前,梁王武三思便亲自迎出门来,礼数周全,甚至有几分低声下气。

    只是,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宫中向来是筛子,没有消息能够保密,他已经知道权策的来意。

    惩戒他。

    “右相,下官等告退”权策来的时候,梁王府的属官还有前来议事的朝官都在,是个高峰期,见权策有要事,纷纷提出告辞。

    “倒不必走,本相奉旨而来,事无不可对人言”权策制止了他们,他挑这个时候来,是刻意的。

    进门之后,在正堂前的台阶上面南背北站定,武三思本来跟在后头,想着先礼节性品茗应酬一番,再操持正事,见了权策的作派,便停留在庭院中,低眉顺眼站定,等着权策的惩戒。

    梁王府属官和议事的朝官见状,也极快整队排班,躬身站在阶下,横跨朝中各个衙署,约莫四五十人,瞧着也是嶙嶙一片。

    权策停顿了一会儿,待四下里都安静下来,清朗的嗓音在梁王府上空盘旋。

    “梁王殿下,入朝有年,拜相数载,操持国政,厥有功勋,凡诸士民,有目共睹”权策开口一句,便让众人骚动了起来,来惩戒的,怎的都是褒义词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行差总有踏错,或事出无心,或积重难返,以致雷霆,权策后生晚辈,多年仰望之处,见功与赏,而今迷惘之行,成罪与罚,奉旨惩戒,唯心唯义,一饮一啄,必有天定,有损有补,乃和天道”

    一席话入情入性,表明了权策自己的立场,武三思有罪,是必须的,但权策并不清楚他犯了什么事,至于惩戒,更是了无依据,只能模糊其事,以对等原则处理。

    至于跟谁对等,旁人或许不知,武三思自己,应当心中有数。

    “着梁王府上下属官,长史以下,记室以上,俱杖责二十,罚没梁王府壮年童仆劳役五成,尔后不得增补”

    “梁王武三思,暂停视事,幽闭府中,至正月十五乃止”

    话音落,自有随行的法司官差拉人出去,或者当街杖责,或者装入马车中,籍没为官奴。

    “梁王殿下,得罪了”权策降阶下来,拱了拱手。

    武三思勉强地笑了笑,“权右相苦心,本王心照”

    武后打了张易之,权策便杖责他的属官,控鹤府死了大批人马,权策便罚没他的奴仆,张昌宗禁足奉宸府,他便也被幽闭。

    权策真的是对照施刑,颇有节制,怪他不得。

    那张易之,为了泼他脏水,不惜自断臂膀,杀人如麻,可恶可恨,又可怕。

    武三思想到张易之,便直冒冷汗,拉住权策,“右相且慢走,天官衙门那边,宗秦客身体大不如前,恐怕须岑羲、萧敬两位侍郎多出些力”

    权策点点头,笑了笑,“分所应当”

    武三思露出招牌笑容,拉着权策说了一堆掏心窝子话,只是这临时抱佛脚,效用终究有限,权策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若即若离。。

    外头大街上,马车边的吐蕃王后尼雅氏,也弄清楚了梁王府突发的变故,不免心惊肉跳。

    “回四方馆”



第六百九十三章 天下熙熙 二十
    新安县公府,琴心小院儿,书房。

    权策在待客。

    客人是恒国公、奉宸令张易之,却是个不速之客。

    武三思幽闭,主持政务的大臣只余下权策一人,新安县公府外候见的朝官排出了长龙,比武三思掌权时,要多了两倍有余,张易之是硬生生插了进来的。

    权策端着茶盏品茗,靠坐在座椅上,颇有微词,“恒国公,本相才奉旨惩戒过梁王,你便登门,恐怕容易引起物议,对你我的声誉不利”

    “右相多虑了,您消息灵通,看得透彻,朝中能理清事态全貌的,并没有多少”张易之面上挂着笑容,吹捧了几句,视线在旁边侍立的姚佾身上一扫而过。

    姚佾自是察觉了,却没有动作,能支使她的,只有权策一人,权策不发话,旁人眼睛便是闪瞎了,又与她何干

    “恒国公有话直说便是,此间没有外人”权策见张易之仍未放下戒备,开口催促了一句。

    “唔,下官无状,右相恕罪”张易之欠了欠身,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右相,武三思咄咄逼人,对下官痛下杀手,此番尚有陛下做主,右相明断,稍稍挫止他的戾气,往后如何,下官实在不敢预料”

    “呵呵”权策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坐姿,玩味地轻笑,“恒国公,你是陛下近臣,万事自有陛下做主,有了这遭惩戒,梁王也会谨言慎行,哪里又会如何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些,本相公务繁忙,恕不接待”

    姚佾闻言,登时上前迈步,素手向前微微伸出,做出逐客的姿态。

    张易之愣了愣神,没有起身,他无法确定权策掌握多少讯息,但用明面上的所谓真相来蒙骗过关,显然是行不通了,忍气吞声地解释道,“右相,下官无意隐瞒,出于激愤,下官也有出格的动作,都是迫不得已,武三思杀我堂弟,又插手奉宸府,惑乱我定州乡党,实在是欺人太甚,若非下官有几分手段,要如何自保”

    权策仰起头,扭了扭脖颈,一双微凉的玉手便跟了上来,力道适中地为他拿捏,“这些事,恩恩怨怨,解不开,也去不掉,本相本来无意掺和,奈何……”

    权策一声轻叹,张易之却立时活泛了起来,在他念想中,除了宫中的皇帝陛下,当无人能勉强权策行事,定是陛下见了自己的颓势,令权策为他谋划一二。

    念转及此,张易之的腰杆不自觉又挺直了,面上谨小慎微的讨好也不见了,恢复了原本的自信阴沉。

    他的神色变化,都落在权策眼中,权策虽有意拉扯他一把,又岂能让他得意起来,反客为主

    “恒国公的手段,本相是见识到了,快意恩仇,斩草除根,顺便栽赃嫁祸,真真不同凡响,只是,你可考虑过,如此酷烈之后,手上筹码,尚余下几分还是说,你来神都,入朝局,只为了一时舒爽”

    权策的口吻极不客气,隐隐然带着训斥的意味在里头。

    但张易之却是不敢还口,心中阵阵惊悚,身上发凉,脸上却是一阵阵发烧,重新躬下身,毕恭毕敬。

    听权策的话中之意,他自以为隐秘,苦心运筹操作的七伤局,分明全都落在权策眼中,他的卖弄遮掩,反倒显得可笑。

    “且记着一条,攻防兼顾,亢龙有悔”权策又训斥了一句,显得颇为不耐烦。

    “右相教训得极是,下官思虑不周,贻笑大方”张易之面红耳赤,反应却是不慢,打蛇随棍上,“诚如右相所言,眼下形势,却是险恶,若武三思回过神来反击,怕是难以招架,不知右相可有以教我”

    权策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拍了拍姚佾的手,让她停下歇息,他有意帮忙不假,但不代表这世上会有免费的午餐,散漫道,“且不必急,梁王幽闭,正月十五之前,不会出府视事,你还有时间运筹”

    张易之眼神闪了闪,“承蒙右相关照,只是旬日功夫,怕是难以回天……”

    权策站起身,双手按着桌案,呈俯视姿态,“依我之见,你既是已经强硬针对,便不可示弱,只能示强,否则,只会让人窥破虚实,趁势而上,则局面不可挽回”

    张易之默然思索片刻,颓然道,“右相说得有理,只是一味攻杀对局,又该如何收场”

    权策笑了笑,话锋陡然一转,“朝中近来要务,以春闱为重,朝野各方,无不觊觎,梁王自也不例外”

    张易之登时了然,权策说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面上争斗不休,暗地里设个局,拿捏武三思的罪证,一举将他掀翻。

    果真不愧城府深沉,算无遗策,张易之心悦诚服,露出久违的笑脸,连连抱拳拱手称谢。

    权策摇摇头,却是高兴得太早了,直言道,“恒国公,眼下春闱,由春官侍郎宋之问一人把持,此公风评不好,且行事冥顽,春闱进展缓慢,至今春闱考官和执事官都未定下,且他与你过从甚密,势必引来武三思防备,难以诱敌,且让他病休一阵,将春闱筹备之事,暂时交给铨选郎中蔺谷承当”

    “你放心,该你的份额,不会少”

    张易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扩充势力的谋划,一个靠乡党,一个靠春闱,眼下乡党已经被武三思祸害,敌我难辨,春闱已经是他唯一的稻草,权策又要抢走大半

    权策仍旧俯视着他,双目犹如鹰隼,不言不动,压迫感铺天盖地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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