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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谢瑶环静静等武后说完,才开口续道,“陛下,武大将军查封满堂彩之后,便将案卷移交给洛阳府,司马崔澄引官差到少府监,将济阳郡公得用的粟特人曹令忠拘捕,同时,还将曹令忠名下财产悉数封禁籍没”

    武后一怔,济阳郡公武崇行,那是权策一手一脚带出来的,崔澄抓了他的得力人手,确实算得上诡异。

    “他总是动作最快的”

    武后轻轻念叨了一句,不难猜想,权策在等她,等她拉开盘外斗的闸门,便立时采取断然行动,后续的动作,想来还会绵延不绝,武三思和韦氏,包括她身边这位上官婉儿,都将在算计之中。

    “由他去吧”武后并没有多少忧心,她最欣赏权策的,不是他的重情义,也不是他的才华实干,而是知进退,识大体,无论多复杂的局面,交了给他,总会有个体面的收束,无论输赢,都不会难看。

    唯一有些难为情的,是这个局面,本就是针对他而设的,有种当面殴人,还要他收拾官司的羞耻感。

    “咳咳”武后轻咳一声,飞快将这些不属于帝王的情绪甩开,“权策在作甚”

    “权右相这两日行踪如常,在新安县公府晨光苑和碧血坞几处行走,并无异常”谢瑶环淡然以对,“方才不久,在太平公主府,曾有一阙词传出,据说,太平公主因此词痛哭许久”

    “哦惹哭了太平可有全作”武后来了点兴致。

    谢瑶环自袖中抽出一张纸笺,双手奉上。

    “……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

    武后轻轻吟诵出声。

    上官婉儿身子猛地一颤,恍如中箭一般,闭了闭眼,咬着丰润的红唇,她对情郎的这种文字,最是没有抵抗力,大气豁达,轻描淡写之后,隐匿着浓厚的失意情绪,让她感同身受,如同溺水,心潮起落不由自主,恨不能人在当面,用尽一身温柔,融化了他。

    “呵呵”武后轻笑一声,不怒反喜,“人心终究是肉长的,朕还以为权策超凡入圣,没了烟火气,终还是有血气的,这不,朕一次朝议漏了他,便写诗词发牢骚,若是日后,朕多晾他几回,文坛那些等他动笔等得望眼欲穿的,怕是要多谢朕才是”

    这话,上官婉儿和谢瑶环,都不敢接。

    又将这阙词从头细细看了一遍,叹息道,“苍天生此男儿,便是女子之劫”

    未久,谢瑶环退出长生殿,习惯性地抚了抚腰间翠玉羽毛,清冷的脸颊向东转去,眉眼森寒。

    那里,是东宫。

    “利欲熏心之徒,污秽满身,还敢作祟,真真不知羞耻”

    。




第749章 花谢花飞(三十一)
    青要山,太平公主府庄园。

    此地位于新安县内,新安县是权策的封号之地,但因在都畿之内,不予实封,他的封地远在登封县。

    万岁通天年间,权策揣摩圣意,在纷乱飘摇中保下了东宫,武后加恩,权竺由轮台侯晋封庐陵县公,权策的封爵晋升,仍是艰难,敕封了有孕的芙蕖为嵩阳郡夫人,同时将青要山赐给权策,以为补偿。

    青要山是权策的,自然也就是太平公主的。

    这处庄园新修成不久,占地极广,横跨三个山头,将山中的五眼温泉都圈了起来,紧邻温泉的地方,已经削平成田地,整理成了菜畦,只是天候已然暮春,田连阡陌的大片菜畦,都才播下种子,怕要等到入冬之后,才能派上用场。

    别业中有菜畦,格调便不可能如神都宅院那般,豪奢华丽,而是以田园风格为主,尽量维持了山间的自然原始风貌。

    亭台楼阁,依照山势而建,山中野生的绿植花草,都未曾破坏,只是分了远近景观,远处的,便修一处观景台或翘角亭,近处的,便用蜿蜒的石梯和小径圈了起来。

    庄园中的建筑,分散坐落在偌大的庄园各处,与山林色调相融,多以明快色调为主,瓦当特意选用的姜黄色,路面和墙面,都是暗绿色的松石,栏杆木材,选用的都是纹理亮堂鲜明的沉香木,横看纵看,触目所及,都是一幅精致的画卷。

    “你这右相,我这公主,眼看都过了气了,指使不动冬官衙门,一个小小的虞衡郎中,都敢拿乔了”太平公主挽着权策的手臂,一同在松石小径上漫步,见他沉浸其中,很是满意的样子,皱了皱琼鼻,故意寻他的麻烦。

    “修建这处庄园,还有崔莺那边修书院,用的民夫,都是自家雇佣的,泼天的银钱撒出去,才换来眼前的模样,宫中那上官昭容,可是有手段得紧”

    权策伸手揽着她的细腰,轻抚她的后背,俯身在她额角触了触,柔声道,“待这阵恶风吹过,便不会了”

    上官婉儿与自己不睦,一直在传闻中,现在她亲自下场,领衔了对自己的攻势,武后想必会意识到其中风险,一旦她有所暗示,上官婉儿改变姿态,也就顺理成章。

    权策心中思量着,手上的动作情态,像是个成熟郎君在温言哄劝闹别扭的小娘子。

    念及自己与权策的岁数,甚至是辈分差别,太平公主的脸颊不由烧红,却偏偏喜爱这滋味,割舍不得,微微扭了扭身子,转开了话题,“哼,我却不信,抓了个武三思身边的小虾米,能有甚用处”

    “呵呵,我现在便要去让那小虾米发挥功效,你要不要跟着去瞧瞧”权策的爪子下滑,在她背后高耸处拧了一把,坏坏地一笑。

    太平公主身子一软,白了他一眼,“才不去,我要去菜园看看”

    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已然令她生厌,有权策张罗,自不用她劳心,菜园可干系着权策冬日里的膳食,是眼下顶顶要紧的事。

    目送太平公主迈着轻盈的步伐远去,权策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

    庄园中,有一处依山开凿的山窟,门楣不大,仅容一人通行,开在茂密的草丛和铁线蕨之后,极为隐蔽。

    “主人,他很老实,是个贪生怕死的”绝地在山窟外头迎候。

    权策微微点头,迈步而入。

    山窟里头,火把猎猎,里头陈设简单,四白落地,光秃秃的,一张桌案,一方胡凳,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一盏昏黄的风灯,两边的两条长凳上,坐着四个彪形大汉,地上,躺着个五花大绑的锦衣豪奴,正是武三思那落水失踪的贴身小厮,长生。

    “我是权策”权策施施然坐下。

    “拜见权右相,小的……起不来身”长生在地上滚动几下,声音颤抖。

    落水之后,有水鬼在水下将他飞快掳走,水路陆路,转了几趟,才到了这个陌生的地界,恍如一场梦魇。

    权策点点头,也不绕弯子,“你的生死,现在由你自行决定,选择生,我可以兑现你押对注的赏格,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选择死,明日你便会在洛水中漂起”

    那长生笑得苦涩凄楚,“权右相,长生蝼蚁一般,自然是贪生的,只是,我选了生,真就能生么”

    他是武三思随身之人,知晓的机密很是不少,要是吐露出来,权策放了他生,武三思却势必不惜代价,要他死。

    “满堂彩已在掌控中,明日,你在满堂彩的押注,会变成百倍,这些钱帛,会有人栽在武三思头上,你的失踪,也会一并算在武三思头上”权策慢条斯理地道。

    “只是如此”长生满面疑虑,这些事,似乎并无用到他的地方。

    权策笑了,“自然不是,听闻东宫的宫女月奴,常与你有隐秘联络……”

    长生脸色骤变,他明白了权策的意思。

    抓了他,却虚晃一枪,将重点放在满堂彩赌坊,只用押注之事打击武三思,做出因他意外失踪,才注意到他的假象,会极大减轻武三思的戒备心理,不会采取极端防范措施,相反,为商议应对,武三思势必会与东宫有所联络,以做预防。

    他们的联络,才是权策想要的。

    长生眼睛转了转,清明退去,只余下一片金光,“相爷,您适才所言兑现押注赏格,也是百倍之后的么”

    “呵呵”权策轻笑一声,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自然”

    长生用肩膀撑着身子,在地上匍匐,亢奋道,“我说,我都说……月奴与我联络,都在丑时二刻,会面地方在城南牡丹苑……会面之时,若无异常,梁王和太子妃会设法潜行出府,会面中议定他们见面的地点……一般都是梁王先到,半个时辰左右,太子妃便会到……”

    权策没有在青要山庄园久留,用了晚膳之后,连夜赶回神都,亲自到洛阳府衙,带上了狄光远宋璟和葛绘等法司巨头,合力提审满堂彩赌坊东家曹令忠,以及账房掌柜等一干人等,洛阳府司马崔澄,亲自做了书记官,外人都不得入。

    审讯从深夜开始,一直持续到了东方破晓,才告结束。

    崔澄抱出了厚厚一沓卷宗,内容如何,无人知晓。

    洛阳府尹韦汛也在衙署中待了一整夜,未曾阖眼。

    不只是他,神都朝野,都紧张地注视着洛阳府大狱,焦灼等待着新一轮的交锋。

    。



第750章 花谢花飞(三十二)
    神功元年三月底,故魏王武承嗣丧葬发引之期。

    天色尚好,无风无雨。

    神都公卿文武,鳞鳞荟萃,恭送这位纵横风云一时的武氏宗王,入土为安。

    武承嗣的陵寝,在神都西北郊外,白马寺旁百里,有一绝佳的风水龙穴,坐山望水,半山有小瀑布,两侧有山岭环抱拱卫,自成阴阳,气象万千。

    神道自半山腰的瀑布起,一直绵延到山顶,神道碑屹立在苍松翠柏之间,碑铭由春官侍郎崔融题写,宰相欧阳通手书,洋洋洒洒数千言,将武承嗣生平履历陈述一遍,依着风俗,为逝者讳饰,颇多溢美之词。

    神道碑两侧,各有文武石像四尊,匹配武承嗣的太子规格。

    送葬队伍像一条蜿蜒长龙,一片素白,白幡乱飞,纸钱遮天蔽日,长明灯遍插山峦各处,唢呐声凄厉,混杂着丧家的哭嚎声,令人心生恻隐,压抑无比。

    权策目送灵柩入土,绕墓室三周辞灵,礼节已毕,与众人一道,避开神道,另行寻路下山。

    “大兄且留步”武延基一身重孝,从后头追了出来。

    他这一声高呼,引得众人纷纷回身侧目。

    权策转身,见他形容憔悴,拱手道,“魏王殿下,逝者已矣,令尊英灵已远,生者还须珍重才好”

    “多谢大兄关爱,延基仍是延基,大兄称呼,尽可自便,万勿生分”武延基伸出双手,捧住权策的手,“皇家礼制,先国后家,并无丁忧,延基守孝七日后,便会返回长安军营履职,恭候大兄再度莅临校阅”

    大唐立国之初,胡风浓郁,礼制宽松,皇家更是如此,武周革命以来,流变更甚,屡屡突破下限,许多礼教德行,已然乏人问津。

    说起来,权策自己,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他与太平公主姨甥孽恋,并未因此影响他高官显位,甚至他的名望声誉也受损有限,多的是士林中人,引经据典,寻章摘句,为他强行洗白。

    权策微微躬身,“殿下练兵,有的放矢,身先士卒,数月不辍不休,臣早有耳闻,还望再接再厉,早日博回军号军旗,使领军卫不只为长安戍军,更能成神都西大门屏障”

    “至于校阅……”权策摇摇头,苦苦一笑,“臣眼下,难以信口厘定,还须,等待天时”

    武延基眉头大皱,眼中闪过惊惶之色。

    他相信权策不会在军务大事上虚言相欺,但堂堂主张军政的尚书省右相,不能确定校阅军卫的事宜,唯一的解释便是,因吐蕃贵女没庐氏协尔的婚事而起的争斗,尚在如火如荼,胜负不明的阶段,权策为了让武崇敏如愿,若后续局势不利,很可能将手中的重权作为筹码,以作腾挪。

    武延基望着神色淡淡的权策,一时无言,心潮起伏,也不知是妒是羡,武崇敏有权策做大兄,真真几辈子修来的福缘。

    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武三思等人用武延安做筏子打击权策,他完全可以釜底抽薪,“大兄,延安一人在京,我不放心,有意将他投入右玉钤卫历练,不知……”

    权策抬抬手,制止了他,微微垂首,附耳轻声道,“莫要轻举妄动,你作壁上观,便是助我”

    “是”武延基坚定应声,心头迷雾重重,或许他猜错了

    他当然猜错了。

    权策将军政重权做筹码,不是为了局面不利准备的,而是为了向武后政治表态而准备的。

    武延基若是不顾一切,襄助于他,反倒会落人口实,魏王一系的武氏子孙,也成了权策的拥趸,武三思等人完全会借机鼓噪,让他擅权势大的非议沉渣泛起,得不偿失。

    武承嗣的葬礼之后,神都朝野还没有喘息,权策的反击就到了。

    大理寺卿狄光远联名数十名朝官一同上奏,弹劾梁王武三思,以朝政为儿戏,在市井赌坊押注政务,牟取暴利,荒唐无形,贪得无厌,败坏朝纲,不配为朝廷宰辅。

    随同奏疏上呈的,还有赌坊押注的牌票,上头的签押显示,赌注共计十一万贯,都是武三思的贴身小厮长生的,这与他的身份绝不相符,定是背后另有其人,赌坊的掌柜和东家都有供词,人证物证齐全。

    武三思等人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洛阳司马崔澄便联合左武侯卫大将军武秉德,领着大批官兵官差,侵门踏户,包围了梁王府,要求武三思交出长生落水时,在场的长随护卫,以及下水施救的一应人等,以备查问,明言长生之死,情形诡异蹊跷,极有可能是遭人灭口。

    “殿下,武秉德和崔澄两人又传话进来,说是……”管事进门来,有些慌乱。

    “说什么原话说来听听”武三思老神在在,安然阖目,靠在座椅靠背上。

    “说,再不将人交出,便要强行进府捕人”管事小心翼翼向旁边移动了一小步。

    长生失踪的时候,这间书房里的瓷器摆件,全都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当时来回事的管事,脸上被飞屑击中,血肉模糊。

    “那便交,只是,不要交那日在场的人,老弱病残,先交几个出去”武三思并没有动怒,轻飘飘的,语声中还带着丝丝戏谑。

    “呃……”管事微惊,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殿下,若是他们不慎露馅,恐怕会予人口实,对殿下更为不利”

    “哼哼,休要多言,他们在此事上多纠缠几轮,本王求之不得”武三思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退下,今日除了甘元柬,本王谁都不见”

    “是,殿下”管事讷讷而退,一头雾水。

    四方馆,吐蕃使团驻地。

    这处所在,也是眼下四方馆中,人数最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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