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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第753章 花谢花飞(三十五)
    冬官衙门,正堂。

    冬官尚书李尚隐亲自主持着一场欢送会。

    经鸾台复核,天官衙门发下任职公文,虞衡司郎中刘缇得到晋升,离开了油水多,但权力小的冬官衙门。

    遗憾的是,他的下一站,实权也不大,是太常寺。

    依照官制,太常寺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在尊崇礼乐儒术的环境下,地位品秩,比名为监、寺的一众执事衙署要高一级,与六部等同,太常寺卿为正三品,少卿为正四品上。

    刘缇晋升的职位,便是太常少卿。

    “恭贺刘少卿,太常乃礼乐之地,纲常宗法之门,天下清流之首府也,刘少卿文采风流,诗词唱和,大名鼎鼎,履新之后,定能再造辉煌”李尚隐善祷善祝,一席话说得热情洋溢。

    冬官衙门的朝官也都随声附和,恭喜刘缇高升。

    刘缇满面红光,喜形于色。

    他的年纪并不大,才过而立,投入上官婉儿门下才不到两年,穿上绯袍也是去年底的事情,眨眼功夫,便能更上层楼,显见是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前途大好,正该志得意满,“多谢尚书,多谢诸位同僚”

    “刘少卿,恭喜了”冬官侍郎萧至忠草草拱手,言不由衷。

    在他看来,刘缇在这个时候去太常寺,绝非善意,邓怀玉才从鸿胪寺卿任上升任太常寺卿,刘缇紧跟着就过去,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给邓怀玉使绊子去的。

    邓怀玉虽才投入权右相麾下不久,但随着权右相办差,已经有好几年,与他这个太平公主羽翼是同党,彼此熟识,他在冬官衙门做侍郎,堂堂的二把手,却眼睁睁瞧着上官婉儿一方,向太常寺掺了块大个头的沙子。

    萧至忠心头滋味很是难受,经此一事,想必在太平公主和权右相眼中,他更显得无用了。

    “萧侍郎,同僚一场,您是上官,下官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海涵”刘缇的临别致歉,也没有多少诚意。

    “难为刘少卿,还记得上下之分,本官心性清淡,不耐烦计较,换个人,尤其是一衙主官,怕是不会如此轻易,刘少卿好自为之”萧至忠勉力劝诫,不管有没有效用,人事终究是要尽到的。

    “承蒙萧侍郎提点,本官为官做人,向来遵纪守法,便是有争拗,也只对事,不对人,这与谁是上官,上官是何位分,毫无关联”刘缇傲然回应,不再以下官自称,现在,他与萧至忠是平级了。

    萧至忠脸色立时阴沉下来,他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刘缇去太常寺,果真不怀好意,只对事不对人他的风格,怕是应当反过来说才对。

    “嗯哼”李尚隐清咳一声,打断了这两人的交锋,拂袖道,“时辰不早了,刘少卿还要去天官衙门领取告身官凭,我等便不耽搁了”

    刘缇自以为得胜,含笑点头,团团拱手,阔步而去,颇有一番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气魄。

    萧至忠颓然叹气,跟着众人散去,身躯有些佝偻,活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人都走光了,李尚隐也站起身,背着手,缓缓朝着冬官衙门的正门走去。

    暮春暖风拂面,他的身子一阵阵发冷。

    方才刘缇和萧至忠皮里阳秋的斗法,他都看在眼中,刘缇的得意洋洋,不可一世,萧至忠的疲软颓败,无可奈何。

    刘缇去太常寺,是上官昭容攻击权右相的延伸,针对新任太常寺卿邓怀玉,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看法,他也一样。

    直到他接到了上官昭容的手书指令。

    他仰头看了看冬官衙门的黑漆牌匾,又看了看身后这条大街,此地紧邻皇城,位于太初宫存储物资的含嘉仓城以东,行人稀少。

    “曹令忠将获释,与奴仆,并遭追杀,撞柱死于冬官衙门之前,怀中有信,据此,劾王方庆”

    这是他收到的命令。

    曹令忠何人武崇行的粟特属官,得力臂膀,犯事之后,看押在洛阳府崔澄手中,都是权策党羽。

    然而,他获得释放,遭到追杀,甚至是怀中书信,上官婉儿都了如指掌,能预先指令他行事。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率先点燃战火的上官婉儿,又最先与她的对手达成了妥协交易。

    朝着盟友同伴反戈一击,一举干掉一个东宫阵营之中,最不起眼,但明面上的分量最重的宰相,以此作为交代。

    “呵呵呵”李尚隐失态的笑了,笑得有些悲凉。

    他犹自记得,他奉命去政事堂散步攻讦权策消息的时候,王方庆的反应,声色俱厉怒斥,并不愿卷入震荡中,后续战端拉开,他作为东宫党羽,避无可避,多是随大流,动作很是温和克制。

    他能料到,战局未结,自己已是必死之人么

    而方才雄赳赳气昂昂、斗志冲天的新任太常少卿刘缇,哪里是加官进爵,去太常寺大展威风,分明也是送死去的。

    上官昭容不愧是上官昭容,选的人物都是妙到毫巅。

    王方庆地位尊崇,而无实权,干掉他,能与权策交代,也不至于伤到东宫筋骨,至于刘缇,因征发民夫之事,早已触怒太平公主,将他作为筹码,送到虎口之中,可消弭怒火,也可释放善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兔死狐悲,李尚隐垂首敛裳,沉吟默念。

    “尚书,权将军率羽林卫来衙署例行督察关防”身旁有属官禀奏。

    李尚隐猛地抖了抖,脸色骤然煞白,“权……权将军啊”

    心下稍松,有个疑问,他不愿去触及,也不敢多想,权策能迫使上官婉儿自断臂膀,倒戈投降,背后定然另有一番刀光剑影。

    “李尚书,怎的见了末将像是见了鬼莫不是做了甚亏心事不成”权竺笑吟吟地道,他醇厚之名远播,广结善缘,百无禁忌,并不受朝中格局限制,与李尚隐年岁差了三四十岁,也能时常谈笑风生。

    “呵呵呵,将军说笑了”李尚隐连连摆手,整理好了表情,方才满身心的阴郁,难得瞧见一缕阳光,开口相邀,“将军若是军务不忙,到老夫签押房品茗手谈如何”

    “求之不得”权竺乐呵呵应下,又挠了挠头,“你那签押房太过逼仄,我知晓一处所在,在南城牡丹园旁,最是清雅,正适合做些风雅之事,我可先说下,这手谈,可是有赌注的,李尚书可莫要叫穷”

    “哈哈哈”李尚隐仰头大笑。

    “依你,都依你”

    。



第754章 花谢花飞(三十六)
    武周年间,国强民骄,丰亨豫大,盛世之象初现,权贵富户,市井小民,无不喜好赏花,花开绚烂,花瓣丰盈硕大的,尤其受到欢迎。

    西都长安曲江之畔,有芙蓉园,武后迁都洛阳,在李昭德扩建外城之际,在城南伊水边,辟地数顷,修建了牡丹园。

    牡丹园为皇家阆苑,因时常有加恩,神都士庶都得以入园赏花,还有些民俗节气,也常在此张罗些应景儿的节目,四周人流熙熙,正是做营生的好地界,酒楼茶楼云集,颇为繁华。

    牡丹园虽安排了官差值守,但关防并不严格,大抵只是用来威慑平民百姓。

    近年来,常有一些富商大贾,上供些银钱财货,将各方关节奉承好了,便能得以入内悠游一番,权贵府邸更是不用说,正经的主子,大多自矜身份,不喜与平头百姓为伍,嫌弃烂俗,不大瞧得起这里,大多便宜了门下的爪牙豪奴,有那胆子大些的,打着主子的名号,就敢将大盆大盆的牡丹抱了走。

    负责典掌此间事务的,是担着上阳宫监衔头的内侍,深居宫禁,懒得搭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真触了皇族哪家爷们儿的霉头,他也是担待不起,反正真有这狗胆的也不多,抛费有限,索性定下了规矩,牡丹花期的两个月,每隔三日,便安排一次巡查,及时更换补种,不让残花占地方,以免扫了贵人们的兴致,实际上,是将丢失的牡丹花株补充上去。

    如此一来,守卫的官差更是不上心,总归有上头兜底,他们正好划水度日,当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得过且过,有那心思活泛的,甚至干起了监守自盗的活计,糜烂一团。

    天色黑透,万籁俱寂,春日暖风徐徐吹拂,正好睡眠。

    牡丹园西侧门,高达三丈有余的乌头门,对立耸峙,守门的两个官差,怀中抱着横刀,各自倚靠着一根门柱,背对着背,睡得正香。

    “呼……呼呼……”

    鼾声此起彼伏,响得抑扬顿挫。

    破风声响起,一个黑衣劲装女子,飞快闪身闯入乌头门,落地之后,伏在石梯旁,隐匿了身形,等待了片刻,见那两个官差没有察觉,兀自睡得像两头猪,不屑冷哼一声。

    她用力一按身下石阶,身子向上轻盈一跃,身形连续翻滚闪躲,灵巧得像一只狸猫,隐入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她没有注意到,在方才她掠过的乌头门顶上,负手站着个黑衣人,他像是一截枯木,不动不摇,只是眉头皱了皱。

    实在费解,既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自当以隐藏为至高要务,穿一身黑色劲装便罢了,为何头顶上,非要用紫色的缎带束发为何身上还要涂抹那么浓的水粉

    生怕旁人不知你来历富贵,至少是三品人家起步

    黑衣人摇了摇头,并没有动弹,嘬起双唇,发出夜枭一样的声音。

    “呜咕咕……呜咕咕……”

    戴着紫色发带的黑衣女子已经潜行到了正门右侧,隐身在影壁之后,听到夜枭的声音,很是不吉利,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听声辨位,似乎是她方才进来的方向,狠声道,“待会儿出去,定要打死了你”

    她站了没多久,正门传来一阵喧哗声。

    “黑灯瞎火的,来此作甚”

    “我梁王府的,爱来便来,你管我作甚”

    “……兄弟,梁王府的也得给个交代,大夜里的,你要是想要花,咱们弟兄给你挪几盆出来”

    “用不着,都给我起开,少给爷们儿添堵,小心你的差事”

    “行,那劳烦您,给个时点儿,弟兄们也好给您把着,免得有人搅了您的雅兴”

    “哼,这倒像句人话,心放在肚子里,爷们儿只是来逛逛,要不了一时三刻,就回去了”

    ……

    黑衣女子微微松了口气,心下恼怒不已,“也就会拉虎皮做大旗,仗势欺人,一个赛一个的没用”

    搁在以往,长生的应对要灵便多了,给个三瓜俩枣,外头的苦哈哈官差,哪里还会有这许多废话。

    瞧着个油头粉面的锦衣豪奴进门,小心翼翼避开门外官差的视线,做贼一般踅到影壁前,颤声道,“还,还请尊驾告知小的地点”

    “你是梁王府的”

    “是,我替长生来的”

    黑衣女子点点头,凝目望着他,“地点就在这牡丹园中”

    那豪奴目露惊异之色,“此地不是只用来接头的”

    黑衣女子鼻孔里哼了一声,“用来作甚,自然是我们说了算,休得啰唣”

    “呃……是是是,那小的这便回去传信”豪奴显然是个欺软怕硬的,噎了一口气,反倒更老实了,打躬作揖,一脸谄媚。

    “等等,时日也改了,改在后日此时”黑衣女子矜持的伸出手指,点了点后头一处偏僻的罩楼,“就在那里”

    豪奴很是呆滞,他脑子不怎生好使,殿下交代的,竟然都变了,他有些消化不了。

    那这副模样,黑衣女子反倒放心了,“速滚,休要误事”

    “哎,哎哎,小的这就滚”豪奴回过神,转了个圈,溜溜的跑了出去。

    “嘁,手底下尽是这种货色,难怪自己也是个不中用的镴枪头”黑衣女子撇了撇嘴,脚下生风,飞快奔了出去。

    “阿嚏,阿嚏……”

    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个黑衣人弓着腰起身,才要嘬唇发声,冷不防鼻中痒痒得忍不住,死命捂住口鼻,闷闷的打了两个喷嚏,恢复后立时发声报讯,却不再是夜枭的声音,而是两声急促的黄鹂叫。

    “入她老娘的,这小婊子是滚了香粉缸么险些坏了洒家的大事”黑衣人心有余悸,一世英名,险些断送在女子香粉上,真真见了个鬼。

    夏官衙门,尚书签押房。

    夏官尚书袁恕己亲自执壶,为夏官侍郎唐休璟斟茶。

    “哗啦啦……”

    茶水很快满杯,袁恕己也开口了,“唐侍郎,你我都是名教中人,受往圣教诲,当认同礼仪之大,高于万事,有那乱了礼数,悖逆纲常的,怕都是一般切肤之痛”

    唐休璟将茶杯端起,小口啜饮,没有搭话。

    他自然恪守礼仪,要不然,他应当早已是权策党羽中人,他与权策西塞两度同袍血战,更是得他举荐入朝,于情于理,都该守望相助,但权策与太平公主之事,令他如鲠在喉,始终无法释怀,并不与权策亲近。

    袁恕己不以为意,慢慢道,“本官以为,世间最难得,在于允执厥中,恪守道统,在此事上,唐侍郎与狄相爷,当为朝中砥柱中流”

    “而世间最难忍,在于与狼共舞,而使亲者痛,仇者快,若是共舞之时,苟合,丧尽节操,秽乱帝胤血统,则不只切肤之痛,而是锥心之痛”

    “生逢此时,若我等名教弟子,无动于衷,势必无颜见祖师于地下”

    “啪”

    唐休璟面黑如铁,掷杯在地。

    。



第755章 花谢花飞(三十七)
    宣仁门,监门卫驻地。

    申时已到,军卫的政务衙门,开始喧嚷起来,陆续有人起身收拾案牍,准备下值。

    “诸位,且慢着些,各安其位,杨大将军稍后便来,有事务分派”右监门卫值房中,有人来传了口信。

    众将领僚佐都依言坐回,等着杨思勖到来,并没有怨言。

    与前任右监门卫大将军、邺国公张昌宗不同,杨思勖虽是内侍宦官,又不是出身行伍,但勇武过人,敢于亲下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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