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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唐侍郎,是唐休璟么”那蒙面女子双眼阴沉一片,冷声问道。

    不待绿袍主事回答,后头脚步声纷沓,有不少人循着火把的指引上前来,蒙面女子脸色铁青一片。

    敢在这个时候,凑官家的热闹,来人自也不会是贩夫走卒。

    “哟呵,这,这是哪家,哪家私奔的小娘子,嗝……竟还晓得唐侍郎身份”为首一人戏谑开声,其人一摇三晃,打了一个酒嗝,恶臭酒气飘出数丈之遥,不是张昌仪是谁

    “啊哈哈,她这模样,当不会是私奔的小娘子,瞧着打扮,应是床榻上推屁股伺候的,瞧身段还过得眼,只不知长相如何”

    “是极是极,推屁股的现身了,里头藏着的,定是哪家的风流少妇,在此偷人寻欢,哈哈哈,妙也,不知那绿王八是何等样人,竟能出动夏官衙门的官兵抓奸”

    ……

    张昌仪左近的富贵闲人们,一个个有恃无恐,口中污言秽语,如潮涌出,极是不堪。

    那蒙面女子青筋暴跳,却没有应声,强忍着口气,观望那又臭又硬的绿袍小官儿,他与张昌仪一旦冲突起来,那便是个脱身的好机会。

    果不其然,绿袍主事听不得这些腌臜,横眉立目道,“官家办差,尔等闲杂,速速让开一边,休要满嘴胡吣,仔细本官办尔等一个扰乱公务之罪”

    张昌仪身子晃了晃,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怪异,“哦吼吼,本郎君真的好生害怕,求官爷饶我一命,我将府中钱帛女子,都赠了给你可好”

    他旁边的众人都亢奋起来,跟着恶形恶状作态,浑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放肆,左右……”那绿袍官果然受不得这等屈辱,当即便要下令官兵发难。

    “统统肃静,此间发生何事”一声厉喝破空而来。

    又是一阵脚步声,来人约莫数十人,也有些栽歪,晕红上脸,显然喝了不少酒,但举止仪态尚且规矩有度,即便穿着常服,也难掩一身肃杀气息。

    “这是咱们右监门卫杨大将军,贵官这是在作何公差”为首一人,干瘦魁梧,正是带着右监门卫众将官通宵宴饮的杨思勖,双目一轮,脚下踉跄,佯作人事不省,让两旁的属下搀扶着,也由属下出声问话。

    双目阖上之前,轻蔑地扫了一眼那蒙面女子,他曾在东宫常来常往走动,自不难认出,她是太子妃韦氏的贴身宫女,月奴。

    “见过杨大将军,此间事……”绿袍官规规矩矩禀报。

    月奴却是忍不住了,眼看人越来越多,迟则生变,“杨大将军也好,张郎君也罢,敝主人都是识得的,今日敢请二位作保,请这位官人暂且收兵,敝主人日后,必有份人心送上”

    这话说完,绿袍官冷哼一声。

    “大将军……”杨思勖旁边的将官轻声呼唤,他却醉眼迷离,眼睛都睁不开。

    张昌仪摇摇晃晃,兴致勃勃谈起了价钱,“作保人心嘿嘿嘿,可是将你那风流主人送到本郎君床榻上伺候,你来与本郎君推屁股……”

    “嗯咳……”一声轻咳,打断了张昌仪的龌龊。

    张昌仪拧眉,满面怒气,“哪家的小崽子,唔唔……”

    他旁边的,都是趋炎附势之徒,惯会观望风色,逢高踩低,此刻都伸手捂住张昌仪的嘴巴,不让他胡言乱语。

    权竺与李尚隐两人联袂而来,他们没有饮酒,精神头也好得很。

    “见过权将军”

    “拜见庐陵县公”

    ……

    在场众人,要么拱手,要么躬身,齐齐施礼,反倒是官位更高的冬官尚书李尚隐,并无人理会。

    此间各方势力犬牙差互,鱼龙混杂,本已是难解,权竺又现身,面对他,无论软的硬的,都不是她能做得主张,怕是里头逍遥快活的人,也不见得能奈他何。

    月奴脸色终于出现了惨白灰败,不再饶舌,快步返身,逃回了此刻形同炼狱的后罩楼。

    马蹄声哒哒,夏官侍郎唐休璟终于赶到。

    听了绿袍官的禀告,唐休璟洪声大笑,声如奔雷,须发皆张,怒发如狂。

    “倒不知,神都宵小,竟也晓得扯起了虎皮,都畿之地,果真不同凡响”

    “传令下去,此间事,本官一人作主,堂堂朝廷,岂能任由贼人要挟本官不与对面做任何谈判交易,有人胆敢靠近本官一丈之内,立时乱箭射杀,本官倒要瞧瞧,里头,是何方神圣又做的,是何等惊天大事”

    “苍天在上,权将军、杨大将军、李尚书、张郎君、大祚荣世子,诸位,且请拭目以待”

    “看我守护朝廷威严,看我伸张法纪天条”

    一席话落,气温骤降,夜风来袭,落叶簌簌,一片肃杀。

    。




第七百六十一章 花谢花飞(三十九)
    太初宫,仙居殿。

    谢瑶环夤夜求见,打断了武后的旖旎享乐。

    “何事惊惶”

    武后身上只披着一袭轻纱,赤着足,披散着头发,迈步出来,立在殿中问话。

    在寝殿中伺候的张易之等人并没有跟出来,很显然,武后兴致仍旧高昂,打算料理了事务,再回去搏斗一番。

    “陛下,夏官侍郎唐休璟,在牡丹园后罩楼,围困了一行数十人,据奴婢手下的暗探辨认,这些人应当出自梁王府和东宫,眼下,里头的正主尚未现身,唐休璟不依不饶,局面僵持住了”

    “嗯”武后眉头大皱,眼中厉光闪烁,摆了摆手,自有宫女捧上一袭金色外袍,武后随手披在身上,裹了裹,盘膝坐下,冷声问道,“据你所知,里头是何人”

    谢瑶环迟疑了下,委婉地道,“据梁王府外传来的探报,梁王殿下,当不在府中,东宫太子妃殿下的贴身宫女月奴,也因故出宫去了”

    武后见她模样,哪里还猜想不出实情,咬了咬腮帮,怒声叱骂,“孽障,”

    谢瑶环赶忙垂下头,只做未闻,自武后口中说出,总觉违和。

    “牡丹园那里,只有唐休璟一人在”

    “陛下,并非如此,牡丹园消遣之处颇多,人流密集,庐陵县公,李尚隐尚书,杨思勖大将军,还有张家九郎都适逢其会,前往询问端的,不慎给唐休璟拿话框住,暂时无法抽身,外头起初还有不少神都士绅围观瞧热闹,后都被庐陵县公劝退”

    “朕的庐陵县公,倒是长大了”武后意味不明地念叨了一声,轻声问道,“这两个混账被人拿了现形,可是权策的反击么”

    谢瑶环沉默不语,她相信武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除了方正耿介的独行侠唐休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方势力,如此巧合地凑在一起,说是偶然,自然没人会信,但若说是某一方摆布了所有人,那也不大可能。

    只能说,在联手对付东宫和梁王府方面,各方达成了微妙的默契。

    “杨思勖,李尚隐”武后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这两人的出现,是非常诡异的。

    杨思勖是公认的东宫党羽,看东宫恩主的笑话,不应该如此兴高采烈,李尚隐则是上官婉儿提携的唯一部堂高官,她亲自挑起的这场斗争,还未分出胜负,她的人马为何去为敌方站台

    “你可知,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据报,杨大将军与属官聚宴,饮酒过量,并不清醒,而李尚书,是早在两日前,便在冬官衙门外,与庐陵县公定下了品茗手谈之约,当时约的,便是牡丹园的清风轩茶楼”谢瑶环平平禀报,不带烟火气。

    武后用力蹙了蹙眉头,罕见地抬起手,锤了锤额头,本就欲求不满,不得不中断床榻乐事,偏又碰上这一团乱麻,缠来缠去,理不出个头绪,令她脑中沸腾了一般,烦躁不堪。

    “权策何在”

    “权右相一直在谷水碧血坞,陪伴芙蕖郡夫人”谢瑶环似是早料到了武后会有此一问。

    “哼哼,他倒是逍遥悠闲”武后轻哼一声,分辨不出喜怒。

    谢瑶环垂首做木桩,心中却是暗笑。

    上官婉儿等人来势汹汹,喊杀喊打,权策狼狈败退,只守不攻。

    但揭开虚假繁荣的表面,权策一方,看似失血颇重,丢了鸿胪寺卿的职位,外藩事权受到掣肘,但名望却愈发高企,重情义,不恋栈权位,英果善断,美名远扬。

    相对的,武三思一方,只有长生失踪的案子,零敲碎打,不痛不痒地骚扰,没有实质损失,但名誉声望上的伤害,却要惨重许多,以朝政大事,牟钱帛之利,还是用赌博的方式,明面上没人敢说,背后的唾弃之声,不绝于耳。

    “传旨给他……”武后话已出口,却又停顿了下来,眼下之事,与以往不同,权策本身便是局中人,让他去料理,固然会有个称心如意的结果,但却难免招致物议,敲打他的意图也将功亏一篑。

    “罢了”武后拂拂衣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搓了搓手指,下定了决心,沉声道,“立即传旨袁恕己,令他将唐休璟带回,后续也由袁恕己妥善料理”

    “奴婢遵旨”谢瑶环垂首领命,又刻意停顿了一会儿,见武后没有额外的吩咐,看了眼旁边的滴漏,出声提醒道,“陛下,只余下不到两个时辰便要破晓天明了,万一袁尚书有所不利……可需要额外准备些手段,以备周全”

    “你照朕旨意办事便可,休得多嘴多舌”武后呵斥两声,面上阴云密布。

    “奴婢知罪”谢瑶环赶忙请罪,见武后不耐烦,快步退了出去。

    武后缓缓裹紧了身上外袍,神情变幻,归于一声冷笑,“你倒是青出于蓝了,朕还得谢你才是”

    牡丹园外,奉命而来的袁恕己,与火光中一脸冷硬的唐休璟相对。

    “袁尚书,同为名教子弟,您何以教我”唐休璟嘴角掀起一抹讥诮,将袁恕己当初激他的话,原样奉还。

    袁恕己深深躬身,施了重礼,“先生节操凛凛,我实敬重万分,不敢以妄言有污先生之耳,只敢问一句,情势延续,前路恐将难行,可有所托付,我必将竭尽所能,以偿先生之愿”

    “呵呵,哈哈哈”唐休璟大笑三声,一眼便可看穿袁恕己的意图,哪里是来劝退的,分明是怕自己不能坚持到底,端的可笑,平淡一笑,“尚书一番好意,下官心领了,下官为人,坦坦荡荡,无憾无悔,并没有可托付的”

    袁恕己又是一揖,朝四周的各方势力代表人物们点了点头,匆忙离去。

    “喔喔……”

    鸡鸣三声,东方破晓。

    后罩楼唯一的门户,似是被人一脚踢开。

    当先走出的,仍是月奴,与昨夜不同,她没有再蒙面。

    紧随其后,是一身材丰盈,身量高挑的贵妇,月奴的蒙面纱巾,在她的脸上。

    唐休璟还要说什么,月奴高声道,“太子妃殿下起驾回宫”

    众人鸦雀无声。

    眼睁睁看着韦氏大步迈开,登上门外放着的绿昵小轿,迤逦而去。

    没过多久,梁王武三思也出来了,随便拱了拱手,翻身上了一匹枣红马,哒哒而去。

    “入他娘亲的……这,这这这……”张昌仪的酒意全都化作冷汗出了,囫囵话都说不出一句。

    唐休璟冷哼一声,团团拱手,“本官要奏疏弹劾,诸位作为见证,也将在我奏疏中提及,还望莫怪”

    不待众人反应,他已经迈开大步走远,却不是预先歉意招呼,只是通报一声。

    权竺朝着李尚隐拱拱手,含笑道,“今夜不巧,遇到些是非,算李尚书赢了,改日再战”

    李尚隐苦笑摇头,“老夫输了”

    。



第七百六十二章 花谢花飞(四十)
    唐休璟还是太天真了。

    他的奏疏根本就没有机会递上去。

    清晨时分,宫中传出诏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昨夜之事盖棺论定。

    “……神都不靖,盗匪横行,以致皇家嫡裔血亲惨遭不幸,遭困在外……幸有夏官衙门巡夜官兵前往营救,未曾铸成大错……夏官侍郎唐休璟,救驾有功,升任岭南道观察使,封巩昌侯,听旨之时,即行出京,不得迁延……”

    “……梁王武三思荒唐无形,大失体统,博戏朝政在先,无故夜游在后,乃为贼人所趁,惊扰神都,着令黜退相位,闭门思过……”

    “……洛阳府尹韦汛,治理都畿之地不利,即行罢黜,下御史台狱鞫问……洛阳府尹一职,由冬官侍郎萧至忠暂摄”

    旨意之外,宫中另有消息不胫而走,太子妃韦氏也受到了禁足的处分。

    唐休璟怀揣着笔笔如刀的奏疏,才迈步出府门,便被宫中内侍挟持,宣达了旨意,径直带出神都长夏门,令他即刻赶赴岭南赴任。

    “唐公且慢行”后头传来呼喊声。

    传旨的内侍眉毛一拧,才要出声呵斥,看清了来人,又偃旗息鼓,堆起为难的苦笑,打躬作揖,“狄相爷,还请长话短说,耽搁不起”

    “本相自有分寸”狄仁杰摆摆手,翻身下马,上前拉住唐休璟的手,将他拉到路边的垂柳树旁。

    “唐公,遍数朝中,同僚上百千,知己无二三,唐公便是其中之一”狄仁杰语气沉重,“你且告诉老夫,是谁算计了你,我须不会轻饶了他”

    唐休璟摇摇头,凄然而笑,“狄相,无人算计我,就算有算计,用的也是阳谋,一切都摊开在我面前,昨夜之事,都是我自己的决断”

    唐休璟将袁恕己旁敲侧击游说,以名教大义诱导,以及自己昨夜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一一据实道来。

    狄仁杰听得心惊肉跳,本能地觉得这是个极大的局,有这份本事的幕后之人,屈指算来,不过寥寥数人,却都不是他能抗衡的,无奈叹息道,“如此说来,那袁恕己也不过是一牵线木偶罢了……只是,可惜了唐公,朝中妖氛横行,正气颓败,正需唐公这等君子坐镇……”

    “无妨,由边塞入朝,我也是一腔冷风热血,神都一游,万念俱灰,有的人能做实事,却不得不逞机心以自保,夹缝求生,狼狈不堪,有的人专长耍弄手段,不识大体,不顾苍生,却总能搅动朝局,还有的人,恃宠生娇,窥伺内帷,窃权弄势……”

    “还有些人,徒然占着血脉法统,却,却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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