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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我去岭南,天高地远,也得个眼不见为净”

    狄仁杰在朝中浸淫有年,自是不难听出唐休璟意有所指,长长叹息一声,却是无言。

    唐休璟转过脸,索性放开了说,“不管背后有多少重阴谋,直接出手的,是袁恕己,也就是相王,我虽追随大义,甘愿做了马前卒,但相王对兄嫂出手,又何尝不是阴毒可恨”

    “再加上,东宫大权旁落,行事荒诞不经,屡屡做出亲痛仇快之举,眼下,更是,更是连那等龌龊下作之事都做了出来,高宗皇帝两条嫡系血脉,竟是堕落如斯,夫复何言”

    “唐公,且请慎言”狄仁杰闭上眼睛,打断了唐休璟,平心论,东宫的作为,也将他伤得千疮百孔,但用唐休璟方才的话说,血脉,法统,有这两样在,他迟迟过不得心里的那道坎儿。

    “君君臣臣,自古皆然,你可莫要迷了心”

    唐休璟连连摇头,“狄相,我没有迷了心,我很清醒,昨夜,我亲手逼出了太子妃,已然心志如磐石……”

    狄仁杰目中流出询问之意。

    “我这封奏疏,有劳狄相,转交与权右相”唐休璟将注定无法面世的黄封弹劾奏疏拿出来,送到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听出了唐休璟的弦外之音,“唐公,休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失足,为的是苍生黎民,为的是天朝国运,问心无愧”唐休璟神情严厉起来,“狄相,恕我直言,神器更迭,可无血脉蠹虫,却不可无权右相,有权右相在,则神器在谁手,都无关紧要,若无权右相在,则这天朝神器,又能存续多久”

    狄仁杰静默无言。

    唐休璟步步紧逼,额头几乎触到了狄仁杰脸上,“狄相,你是在等又一次牝鸡司鸣在等同室操戈还是在等天朝法统在床帏之中易主”

    狄仁杰无言以对,更无力反驳,唐休璟说的几个前景,几乎都可以预见。

    他伸出手,将唐休璟的奏疏接过,揣在袖中,声音沙哑,“山高水长,珍重”

    唐休璟呵呵一笑,大步流星,翻身上马,转头冲着长夏门楼冷哼一声,马鞭狠抽,扬尘而去。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信马由缰,脑中将这一连串事件复盘,猛地转念一想,悚然大惊。

    若是唐休璟事后的反应也在算计中,那么,幕后黑手,几乎呼之欲出。

    权策。

    狄仁杰狠狠甩了甩头,苦笑道,“心机之深,无可匹敌,罢了,若再不改弦更张,怕是下一轮谋算,便轮到我了”

    他实也没有坚持的心劲了。

    谷水,碧血坞。

    权策在亲手喂芙蕖喝汤。

    武崇敏快步进门来,先向芙蕖告了罪,直言道,“大兄,崇敏有一事相求”

    权策将手中的汤碗交给旁边的侍女,饶有兴致,“求呵呵,说说看,是何等大事,值当得你说一个求字”

    武崇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更咽道,“大兄为崇敏的婚事陷身漩涡之中,崇敏蒙大兄恩情已然太多,言语太轻,总在日后,能以诚心热血相报,然而,有一事,崇敏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权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武崇敏膝行向前,仰面看着他,“在此风波始终,吐蕃使团作壁上观,崇敏想要知道,没庐氏贵女究竟作何反应”

    权策深深看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大兄这便安排,你的婚事,已有一次不顺,只盼着没庐氏贵女能与你心心相印,莫要再横生波折”

    “大兄说的是,但若是不如意,也无妨的,大丈夫何患无妻”武崇敏豪迈得紧,涎着脸讨好芙蕖,“若是不行,便请芙蕖嫂嫂引介,寻个与嫂嫂一样性情的,也好省心”

    “咯咯咯”芙蕖大腹便便,掩唇娇笑。

    权策瞪了他一眼,“休得胡言乱语,我这里有个差事要你去办”

    武崇敏噌地窜了起来,眼睛瞪得铜铃大小。

    有芙蕖在,权策说得委婉,“新任太常少卿刘缇,做了不少孽事,你设法料理一下”

    武崇敏拱手应下,一阵风冲了出去。

    。




第七百六十三章 花谢花飞(四十一)
    唐休璟明升暗降,去了天涯海角之地做观察使。

    太子妃韦氏和梁王武三思鬼混在一起,离奇出现在牡丹园后罩楼的消息,却在神都朝野市井间,投下了震撼弹,口耳相传,沸沸扬扬。

    武后一道诏旨,给这出皇室丑闻,强行蒙上了一层遮羞布,但后续的处置并没有手软,武三思和韦氏相继遭到禁足处分,武三思被废掉了宰相之位,韦氏一方也丢掉了神都洛阳的掌控权,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这番巨大变故,内情复杂,相关人等都是三缄其口,无丝毫信息流出,但最大的获利者,却是分明,正是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状态,反击也绵软无力的新安县公、文昌右相权策。

    不少人突地联想到,宰相班首席的梁王武三思罢了相位,位居次席的权策,岂不是就成了当朝首辅

    醒过神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探究,有的艳羡,有的急迫,有的谄媚,更有的畏惧,无数双眼睛,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权策却没有丝毫异常,每日里在政事堂、碧血坞和新安县公府三点一线,处置政务也极为谨慎低调,让一干好事人等很是失望。

    事发次日,因以朝政事务开设赌局被捕的粟特人曹令忠,在付出了巨额财产赎罪之后,得以出狱。

    出狱之后,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午后时分,不知发生了何事,府中突地惊叫四起,他在两个下人的护持下逃出,一路仓皇逃窜,在含嘉仓城外,悲鸣一声,一头撞在冬官衙门的正门石柱上,当场身亡。

    冬官衙门一干官差大惊失色,狼奔豕突,莫衷一是,冬官尚书李尚隐亲自出面,将曹令忠的两个下人拿下盘问,又在曹令忠身上搜检一番,得了一封信件,详阅之后,连声怒喝,“大奸若忠,真国贼也”

    李尚隐返回签押房,伏案疾书,写下一封奏疏,亲自出马,紧赶着将奏疏递交通政司。

    不过一时三刻,奏疏的内容便在神都朝野官场流散开来。

    李尚隐弹劾内史宰相王方庆,言称粟特人曹令忠是王方庆爪牙,受他指使,开了满堂彩赌坊,且曹令忠名下财产,大半都在王方庆名下,除此之外,王方庆还有周密计划,打算在大周钱庄开设之后,徐徐发力,一手侵蚀钱庄的掌控权,一手借着内应先机牟利。

    曹令忠为谋得自由,擅自做主,以巨资没入官中赎罪,侵夺了王方庆的财产,因此遭他手下强人追杀。

    “……王方庆,朝中之宰执也,平素以冲淡示人,却竟是奸狡伪孽,欺诈无度……隐匿之深,骇人听闻,屡次图谋大政在先,意图杀人灭口在后,实乃猖狂国贼,人神共愤……”

    “……臣心神激荡,词不达意……昨日梁王获罪罢相,不过是以资财参与赌博,岂料赌坊东主,竟又是宰相班中人……朝堂之上,殿陛之间,昔日无不穆穆皇皇,道貌岸然,如今事泄,俱是蝇营狗苟,狼心兽行,岂不令人痛煞……”

    朝野登时一片哗然。

    通政司递交凤阁,凤阁舍人不敢怠慢,送往主掌刑狱吏治之事的宰相狄仁杰案头。

    狄仁杰翻开这本奏疏,看了足有两个多时辰,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他能猜到,梁王武三思和太子妃韦氏抱成一团,脏兮兮滚落尘埃,上官婉儿独木难支,势必要酝酿抽身。

    他也能理解,既是要罢手言和,势必要有个政治姿态,交个投名状出来,反戈一击也是寻常。

    他费解的是,曹令忠这手棋,到底是谁埋下的弹章当中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思量良久,他渐渐有了倾向性的猜想。

    权策一方先捏住了曹令忠,但只是从长生那边牵扯出来的,并不知晓他的深层身份,没有派上用场,而上官婉儿却早已掌握了他与王方庆的联系,在他获得释放的第一时间便作了布局,将真相送到了李尚隐手中,大白于天下。

    “老了,老了”狄仁杰摇了摇花白的头,权策布局深远,他已是自叹不如,却还有个上官婉儿,丝毫不逊于他,即便折戟退场,也退得令人恐惧,“日后朝堂,怕会是这两人的角逐场”

    唯一转念,想到权策和上官婉儿两人,都是武后身边得宠得用之人,不由叹息,“陛下,果真识人”

    “当即刻下狱按察,搜集佐证,以备陛下参详决断”

    狄仁杰在奏疏上签押大名,吩咐凤阁舍人,加急转呈内侍省。

    黄昏时分,武后的旨意便到了,省去了搜证审判的所有环节,“勿复奏,枭首之”

    杀气四溢的六个字,将武后的不耐烦表露得淋漓尽致。

    朝中文武公卿为之一肃。

    王方庆堂堂当朝宰相,死得轻如草芥,投向权策这边的目光,旁的意味渐渐都淡去不见,只剩下浓重的畏惧。

    他赢了。

    上官婉儿起头,梁王武三思和东宫并肩子齐上,正面交锋中,权策节节败退,但武后宠眷不衰,根基难以动摇,进入水面下的盘外厮杀,局面却翻转了,不动声色,不染痕迹,一击击中了要命处。

    二十四岁的皇族第一人,无伤大雅,只是皇族后辈青出于蓝罢了,但二十四岁的朝臣第一人,却是令人咂舌。

    太初宫,双曜城,东宫。

    权策一路行来,宫中行走的朝官禁卫也好,宫女内侍也罢,无不是毕恭毕敬,大气不敢出。

    “噗通”一声。

    有个胆子小的东宫属官,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权策顿住脚步,看着他额头涔涔冒出的冷汗,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右相恕罪,下官失礼”那属官索性在地上叩起头来。

    权策伸手将他搀扶起来,轻轻点了点头,拂袖而去,行止一如往常,并没有故作谦和,他对武后的心思,最是熟稔不过,进退行止,也早已有了成算,不会因这些潮起潮落而变动。

    他今日来东宫,是应邀而来,义兴郡王李重俊通过韦处厚延请,说是要上武课。

    虽知道其中必有内情,但权策还是来了,向春坊行去,走一走过场。

    “大郎”却不料,过场都走不得,太子李显应当是听了通禀,径直冲过来,拉着他到了正殿花厅。

    里头还坐着太子妃韦氏。

    暌违已久,形容枯槁,披头散发,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妪,将此时的她与武后放在一起,谁是婆,谁是媳,怕是任谁都会猜错。

    “大郎”太子李显深施一礼,“大郎救我”

    权策吓了一跳,退后半步避开,“殿下莫要如此,臣受不起”

    李显直起身子,面上竟已是鼻涕眼泪纵横,五官皱在一起,脸颊清瘦,青黑的眼眶很是显眼,更咽道,“大郎,母皇,母皇有令,让,让爱妃暴毙”

    权策大惊,旋即平静下来。

    这是武后的风格。

    。



第七百六十四章 花谢花飞(四十二)
    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浮上权策心头。

    事到如今,这东宫竟仍将他当做救命稻草,被吃定的感觉充满了不愉悦。

    “殿下,臣此来,为义兴王上武课,陛下的旨意,非臣所能置喙”权策一脸淡漠,斜眼看了看凄惨可怜的太子妃韦氏,“再者,太子妃殿下手眼通天,一呼百应,追随着众,想必用不着臣横插一手”

    权策的话夹枪带棒,有意帮着他们回想,就在前日,东宫的心腹王方庆才喋血授首,彼此之间是敌非友,

    “大郎……”李显一声悲鸣,声调九曲十八弯,哀婉至极,听得权策全身发冷。

    “夫君”韦氏声如磨砂,打断了李显的缠磨,“你先出去,我自有话与大郎说”

    李显听她话习惯了,虽放不下心,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殿外。

    “权策,你果真狠辣,无所不用其极,发人阴私,不怕我依样葫芦,将你与裹儿的事,也抖落出去”事关命运的交锋,韦氏奇迹般地回春了,脸颊上泛起晕红,双目灼灼生辉。

    权策咧嘴一笑,“若是能抖落,臣相信,太子妃殿下下手不会比我慢”

    听到这话,韦氏不爽利了,权策仿佛对李裹儿很是信任放心的样子,“若是我占了上风,你才我能不能抖落”

    “自然是能的”权策丝毫没有拖沓,很是断然。

    李裹儿与他,虽有复杂情分,有表兄妹之情,也有男女欲情,但归根结底,她是个利益至上的女子,与最开始的太平公主,颇有几分相似,权策在这等事上,向来只有保守谨慎的,绝不会盲目自大。

    韦氏一愣,似是颇为意外,无意识地哼了一声,移开了目光,意味莫名,“你倒是看得透彻”

    “为政者,识人乃是入门,若是不能将人分层设色,有再好的善政,也会给歪嘴和尚念歪了经,有再多的机谋,也会功亏一篑”权策矜持一笑,也不谦虚。

    “这有何得意你不过是心扉紧闭,除非诚心感人,不轻易接纳罢了”韦氏不屑地哼了声,眼角有不易察觉地一丝幽怨,话锋一转,换了话题,“权策,在你看来,东宫之位,是维持现状的好,还是有所更易的好”

    权策笑了,韦氏言下之意,显然是说,东宫要是换了李旦来坐,对他会更加不利,一句话戳破,“东宫之位如何,似是与殿下关联不大”

    韦氏脸色一僵,良久没有顺过这口气,她艰难地承认,她再是在东宫作威作福,呼风唤雨,终究改变不了残酷现实,她只是个附着物,有她,李显是太子储君,没有她,李显仍旧是东宫之主,相反,没了李显,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权策,一日夫妻百日恩……”韦氏软下声调,仰着脸相求,“我只求一条生路”

    权策叹口气,摇摇头,并不相信她,“殿下,夫妻恩义,权策不记得,你也莫要再提起,对你不会有好处……至于说,你想要的,真的只是一条生路么”

    韦氏面上阴晴不定,手握重权,威风凛凛了这许多年,让她活成个无人问津的平凡妇人,实不如死了的干净。

    韦氏默然许久,缓缓举起右手,一字一顿地道,“苍天厚土,我今立下毒誓,此生此身,愿受权策号令,绝不生二心,如违此誓,天人共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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