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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方才,属官向他禀报了千金公主府的盛况。

    珠玑罗绮,如何豪奢,烛光彩影,如何动人,歌舞曲乐,如何繁华,觥筹交错,如何热闹,他半个字都没有往心里去。

    唯独权策的一阙词,让他心神呆滞,难以自拔。

    “字字句句,何其锥心刺骨,满目欢喜盛景,独有一句烟雨暗千家”狄仁杰喃喃自语,作为此时掌握神都洛阳的最高权力的人,山雨欲来,他的感受实在太过明显。

    平恩王李重福府上,来自各处的护卫,已经多达六百余人,他那郡王府邸,已经像是一座兵营。

    秋官尚书宋璟,传唤御医和东宫内侍,调查李重俊恶疾之事,屡有不顺,却又屡有新线索,显然落在了两种势力的夹缝中。

    相王李旦跃跃欲试,梁王武三思暧昧难明,安乐郡主李裹儿姿态强横,平恩王李重福仇恨迷眼,义兴王李重俊缠绵病榻。

    “果真是烟雨暗千家”狄仁杰无力地叹息一声,在他看来,千金公主府的皇族夜宴,像是一张锦上绣花的大幕,而今,大幕缓缓拉开,后头,是数之不尽的阴谋诡计,明枪暗箭。

    “相爷,相爷,大事不好”属官大失体统,撞门而入,“给事中张昌期府上突发命案,张给事中的贴身小厮坠马而亡……”

    “坠马张昌期不是平恩王”狄仁杰噌地站起,连声追问。

    “是张给事中府上的小厮,不是平恩王”属官有些愕然。

    狄仁杰缓了缓气息,坐下来,摆手道,“既然只是个小厮不慎身亡,有何大惊小怪”

    属官急得连连跺脚,“相爷,死的虽是小厮,但那小厮骑乘的,却是张给事中的坐骑,而且马匹受惊,据说是有人下药……张给事中很是惊怒,眼下已经将死了的小厮和那匹惊马运到洛阳府衙门前,要洛阳府给个说法”

    “噌”的一声,狄仁杰再度一跃而起,惊出一头冷汗,“声东击西”

    “速速预备车驾,本相亲自去现场查勘”

    洛阳府门前,已经站了二三十人,大都是穿着绯袍绿袍的朝官,穿紫袍的也有,但却单薄,只有春官侍郎宋之问一人。

    二张兄弟的根基在宫闱之中,尤其是李峤控制下的殿中省,还有内侍省,除了上官婉儿掌握的政务权力,旁的诸如采买慎刑宫室等事,都在二张兄弟掌握中,此时都随武后移驾长安,无法来为张昌期站脚助威。

    “狄相,你来得可是正好,看到他了没躺地上这个”张昌期不要了朝官体面,披散着头发,官帽丢在地上,拉扯着狄仁杰的衣袖,指着地面上血肉模糊,脑瓜碎裂的尸首,口水狂喷,声嘶力竭,“要不是我运道好,现在这副模样的,就该是我,是我”

    “怎的我定州老张家效忠陛下,死了个张同休还不算,还要我的命要我家断子绝孙不成”

    狄仁杰没有搭理他,转着圈儿细细看了那尸身一遍,又去看了看捆绑在一块门板上的马。

    马匹是枣红色,身上血管暴烈,鲜血乱流,在身上看不出来,在地面上,已经流成一条小河。

    可以确认,马匹是中了烈性毒药,突然狂躁,将小厮抛下马背,碗口大小的马蹄踩中了他的脑袋,当场毙命。

    “狄相,你若是存心包庇,不给我个交代,本官必将奏疏长安,请陛下主持公道”

    狄仁杰无视,张昌期出离了愤怒,跳着脚大声威胁。

    “张给事中稍安勿躁,朝廷自有法度体统,本相也要依律办事,查明案情之后,自会将宵小绳之以法,若是张给事中信不过本相,要上奏疏给陛下也好,要书信给恒国公也罢,悉听尊便”狄仁杰闷哼一声,并不受他的威胁影响。

    “崔司马,张给事中府上,管理马厩的仆役,伺候出行的长随,还有这小厮的仇家,都有嫌疑,可都拘提在案”

    崔澄在洛阳府尹萧至忠身后出来,韦汛在位的时候,他跋扈无以复加,而今换了萧至忠,是自己人,自然要谨守分际规矩。

    “狄相,下官已经拘拿了张府管理马厩的下人,旁的,暂时思虑不及,下官这便去安排”

    狄仁杰轻轻点头,那边厢却恶了跟着张昌期来闹腾的张家小九郎张昌仪。

    他是个愣头青性格,又在兄弟中排行最末,一向骄纵,蹦起来老高,变声期的公鸭嗓难听得紧,“狄仁杰,这是哪家规矩贼人不去抓,先将苦主家里人抓了个全乎莫不是你与那贼人一党,故意与我家为难”

    “你们是苦主,若是有证人证物,也可拿了出来指证,若查明属实,贼人自然跑不掉”狄仁杰努力保持冷静。

    “这还用查,分明就是东宫因春闱舞弊案打击报复……”张昌仪脖子一梗,当众大喊出来,惹得众多朝官一阵阵骚动,议论纷纷。

    狄仁杰腮帮子抖了抖,凝视着他,一字一顿,“查案讲究证据,不是信口雌黄……本相念你年幼,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滋扰朝堂,妖言惑众,决不轻饶”

    张昌仪还待嚷嚷,被张昌期拉到了身后。

    “哼,好自为之”狄仁杰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走,脚步很是沉重。

    他方才说得大义凛然,心中却是有数,张昌仪所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崔澄招招手,立时便行动起来,将张府中不少的下人管事当场拿捕。

    张昌期和张昌仪兄弟眼睁睁地瞧着,憋了一肚子火。

    张昌仪到底年轻,嘴上没有把门儿的,环顾前来站脚助威的朝官,冷哼一声,“穿着朝服,人五人六的,真遇到事,却连个屁都不会放,五兄六兄养的,都是猪么”

    宋之问官位最高,首当其冲,他以没脸没皮着称,但这般当面遭人辱骂,还是让他脸皮火辣辣的。

    。




第787章 瓜熟蒂落(二十四)
    张昌期遇险,侥幸不死,贴身小厮做了替死鬼。

    案件由洛阳府接手,抓了张府不少人,查探却一筹莫展,进展缓慢,迟迟不见贼人踪迹。

    然而,张昌期等人,却显然不会坐着干等。

    神都的乱斗暗流由此发端,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事发不久,太子中庶子东宫赵良媛的族叔赵壬府中失火,没有伤及人命,街坊和官府齐心协力救火,却意外烧出了一桩隐秘,赵壬府中的家祠,居然藏有巫蛊术士。

    这却是朝堂皇家最最忌讳之事,狄仁杰不敢怠慢,下令将赵壬满门拘捕下狱,严刑讯问,查获蛛丝马迹,那巫蛊术士,似是以游方道士名义,前来化缘的,进入赵家才两日。

    眼看将要真相大白,那巫蛊术士,却在狱中撞柱而死,登时没了对证。

    无奈之下,狄仁杰将情形具本上奏,请武后决断。

    但不料,比狄仁杰更为果断的,是东宫的安乐郡主李裹儿,赵壬案发没有多久,她便极为精巧地给赵良媛安上了心怀怨望,对太子不敬的罪名,将赵良媛打入冷宫,不久便传出其人暴毙的消息。

    李裹儿的果决狠辣,令朝野大受震动。

    朝野只当是李裹儿在迅速出手,消弭巫蛊这个禁忌物事带来的冲击,为了避免东宫受到波及,从一开始便放弃了为赵家洗刷罪名的努力,反手便将莫须有的罪过扣在赵良媛身上,而东宫太子,则摇身一变,成了巫蛊诅咒的苦主,以断尾求生丢车保帅之法,最大限度消弭此事对东宫的负面影响。

    震动归震动,朝官公卿,都对李裹儿的举动抱以理解,毕竟关乎生死存亡,若是任由事态演变,巫蛊术士弄成东宫豢养的,怕是顷刻就有灭顶之灾。

    然而,只有李裹儿贴身的宫女云奴晓得,真正让李裹儿动了杀心的缘由,是赵良媛竟然避开重重阴暗设计,怀了身孕,打入冷宫时,怀胎已有两个月之久,李裹儿对此大为光火,不只立即毒杀了赵良媛,连同她随身伺候的宫女内侍数十人,也统统杖毙。

    经此一事,李裹儿转祸为福,展示出了不亚于韦氏的手腕,在东宫的掌控地位,愈发不可动摇,朝中东宫一系的朝臣,也无人再持观望态度,凝聚力大增。

    平恩王李重福府上,严阵以待,护卫森严,却偏偏波澜不惊,连只野猫都不曾登门,没能派上用场。

    这两日,却生出怪事,李重福的郡王妃,张昌期的女儿,连日来失眠梦魇,惊叫恐惧,李重福不来稍好,李重福一旦与她同榻,必定噩梦连连,白日里精神脆弱,情绪失控,形同疯癫了一般。

    张昌期的夫人怜惜女儿,前去照料,陪着女儿一同宿在正房寝居,也就是原本李重福夫妇二人的卧房,而李重福则搬到了书房暂住。

    原本,这只是一桩家务小事,再正常不过。

    却偏偏出了意外,张昌期的夫人去书房给李重福送茶汤,李重福饮用之后,狂性大发,竟将岳母扑倒在地,意图行淫,好在门外有张府的侍女在,凄厉呼喊,唤来不少人,七手八脚将李重福控制住,将张昌期的夫人救了下来。

    事后有御医看诊,发现李重福竟然服了烈性春药。

    那名御医调治好李重福的身子,便再没有走出平恩王府,事实上,平恩王府用来防御外敌的六百余护卫,全都刀口内向,用来禁锢府中大大小小的知情人士,包括张昌期的夫人,李重福的岳母。

    其间,张昌期也亲自来过一遭,并没有对女婿的处置提出异议。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神都坊间闾里,突地流言四起,百姓总是最具想象力的,将平恩王府发生的事情做了各种生动演绎,有声有色。

    有的声称李重福罔顾人伦,觊觎岳母美色,威逼妻子诈病,借机侵犯,有的说是李重福的妻子因婚后无所出,便生出了借腹产子的想法,将主意打到了亲生母亲的身上,有的更说是张昌期为笼络有意献妻取宠。

    口口相传,渐成风潮,引起了文人士子的注意,纷纷挥毫泼墨,加以润色,话本儿小说四处传抄,境界登时不同凡响,母女同榻,翁婿连襟,四人联床之类的,花样翻新,层出不穷。

    污浊处,简直不堪入耳。

    李重福怒发如狂,目眦欲裂,找准了个着作最多的无良秀才,单枪匹马,要冲上门去,打杀了祸害。

    却不料,李重福出府未久,便遭人暗箭偷袭,所幸他见机得早,发觉不妙便转身往回逃窜,暗箭射中了他的腰腹,并未伤及性命。

    经历了惊魂一刻,李重福反倒冷静下来,什么名望声誉,统统抛之脑后,只一门心思龟缩在府中,不敢迈出府门半步。

    太初宫,政事堂。

    狄仁杰的签押房,四位朝官济济一堂。

    留在神都的两位法司主官,秋官尚书宋璟和大理寺卿狄光远,洛阳府的两位主官,洛阳府尹萧至忠和洛阳府司马崔澄。

    狄仁杰扫了一圈,不由心下苦笑,都是权策一党的人物,他已然能预知自己会得个什么结果。

    “神都罪案频仍,两位父母官,可有甚主意”

    萧至忠清咳一声,“狄相言重了,罪案只有两宗,一宗是给事中张昌期府上小厮坠马而死,目前正在勘察,另一宗是平恩王李重福遇刺,刺客形貌,已然侦破,发下了海捕文书”

    意思很明显,所谓的失火巫蛊术士东宫妃嫔之死李重福府中的怪相,还有坊间谣言,统统不在洛阳府管辖内。

    狄仁杰转头看向宋璟,他的嘴也快,“狄相,下官正在查探义兴王一案,暂时无暇分身”

    只剩下狄光远了。

    “狄相,您若认为合适,敢请分派下来,下官定会照章办理”朝堂无父子,狄光远姿态摆的端正,但言下之意,却也清楚,这些案子,都是鬼影幢幢,照章办理,不过是空耗时日罢了。

    要破局,须有人下大决心。

    狄仁杰呆滞许久,张口吩咐,“洛阳府,安排官差铺兵,在平恩王府张府巡弋,震慑不法宵小”

    “秋官衙门和大理寺,抽调精锐,协助洛阳府查案”

    “是”四人齐齐起身领命,鱼贯而出。

    他们各有随员佐吏随行,都是亲信之人,里头的声音,能听个七七八八。

    薛崇简跟在宋璟后头,紧锁着眉头,很是困惑。

    “尚书,法司不就是要抓坏人么为何这些案子,无人接下”

    宋璟笑了,伸手搭着他的肩头,缓步前行,与他讲起了故事,“我以往,与你想的一样……”

    薛崇简认真听着,时而糊涂,时而清明。

    。



第788章 瓜熟蒂落(二十五)
    太平公主府,歌舞大堂。

    权策喜欢上了这个金灿灿的地方,与它的颜色没有丝毫关系。

    只是因为有一天清晨,他一觉醒来,偶然看到,太平公主正在亲自清扫房间,两人昨夜的癫狂痕迹,遍布在各个角落,在她一双玉手中,渐渐恢复原貌。

    恍然间,权策后知后觉,自打这处阁楼重新修整完成,里头的洒扫打理,除了繁重的体力活,太平公主都不曾假手他人,他们的正寝房间,除了香奴,更是从未让人进来。

    权策纵横朝野士林,统领千军万马,服膺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名望冠绝当世,原因除了笃行大义,行事站在道义最高点,文采武功非凡,机谋无双之外,便是一向重情重义,待家人亲友,麾下部属,都是有来有往,有所呼,必有所应。

    朝争时取之尽锱铢,寸步不让,在亲友面前,却又能用之如泥沙,丝毫不惜,其间剧烈反差,尽显人格魅力,在朝中也是股清流,自然能令人忠贞影从,蹈死不顾。

    太平公主对这歌舞大堂如此用心,在往昔放浪形骸之地,悉心经营,为他别开洞天,他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世间最宝贵的物事,并非钱帛,而是心意。

    “太平,我觉得,这处所在,当改个名字才好,歌舞大堂,名不副实”权策轻抚着太平公主的满头青丝,踩着厚厚的金黄地毯,缓步下楼来。

    “那你说,该叫个什么名儿好”太平公主一早就得他轻怜密爱,心情如同正午阳光一般灿烂,仰着脸儿,让他给取名。

    权策笑而不语。

    两人此时已迈出这座恢弘的楼宇,香奴早在外间候着,趋步上前,手中捧着个精致的漆盒,咬着唇,笑容甜腻。

    权策拥着太平公主上前,将漆盒盖翻开,里头是一对手镯,非金非玉,而是琥珀。

    “琥珀,历经风尘,千年而成,玲珑剔透,初心可见,姿态既定,万古不改,这里,便叫琥珀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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