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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薛崇简皱起了眉头,小肩膀也塌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问道,“多的都是滋补药品,替换的,都是毒性和药性并存的,药物相差,并不明显,你为何不含糊下来,为同僚做个掩饰”

    “我负责看药材,职责所在,药物增减,自然分毫不能有差,官人若是需要,我可默记出这些药材分别是谁提领的……”司马怙声音清冷,“他们若是坦荡清白,自然不需要我帮忙掩饰,他们若是包藏祸心,早些揪出来,更是干净”

    薛崇简的肩头又重新抬了起来,扬起脸,面上都是挫败,有差错的小册子,还有方才的失落,都是刻意为之,用以攻破司马怙心防,诱导他间接认罪。

    正面难以突破,他冥思苦想,翻阅了不少宋璟的判案卷宗,想出了这侧面迂回之法。

    然而,他失败了。

    “目前来看,你没有犯案的嫌疑,无论制毒还有投毒,都没有证据”薛崇简没有掩饰什么,直接道,“你应当是个好人,稍后,我禀告过尚书,便会将你无罪开释”

    “呜呜呜……”司马怙竟然嚎哭了起来,跪倒在地,响头磕得咚咚作响,“多谢小官人,小官人再造之恩,在下没齿不忘”

    薛崇简见他激动反应,脸皮抖了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伸手搔了搔后脑勺,带着些许疑惑,转身离去。

    监牢暗了又明,明了又暗。

    一角绯色官袍,在司马怙的监牢门前飘舞。

    他是秋官衙门都官郎中游赣。

    “嘿嘿嘿,呜呜呜……这贼世道,便是如此混账,只盼着这条残命,真能生出效用来”司马怙像是没看到他,自顾自时哭时笑,说了句意味莫名的话,转过身,双足猛然发力,一头撞在监牢斑驳的墙壁上。

    鲜血四溅,有几滴血迹溅到了绯色官袍上,有些刺目。

    游赣蹲下身,拿出纸笔,蘸饱了司马怙的鲜血,挥笔疾书。

    “来人,御医司马怙狱中自尽,留下血书,速速呈递通政司,报与狄相知道”

    早有秋官衙门官差预备停当,接了这所谓的血书,风一般冲出了秋官衙门。

    所有的文字言语,只要进了通政司,便等同于公告天下,这是朝中颠扑不破的定律。

    狄仁杰看到这份血书的时候,朝官公卿,也已然通晓其中内容。

    “……下官司马怙死不足惜,然而日月昭昭,自有公道在天……秋官衙门本堂主事薛崇简,年岁非高,而得信重,屡次提审,下官都以实情告知,义兴王李重俊之病,乃是安乐郡主授意,三名御医阴私调制,意欲以此将义兴王圈禁于病榻,以成其卑鄙弄权之心……”

    “然而,薛崇简却只审不信,无一言半语记录在案,包庇同党之心,昭然若揭……”

    “薛崇简年幼,幕后必有黑手,司马怙愿血荐轩辕,以命举发,惟愿朝堂邪不压正,早还义兴王公道……”

    司马怙一纸血书,秋官衙门登时陷入风口浪尖。

    宋璟阴沉着脸,看着面前挺胸拔背站着,恍若无事的都官郎中游赣。

    “好手段,打得好一记七伤拳”

    。




第791章 瓜熟蒂落(二十八)
    司马怙血书入禀政事堂的消息传到碧血坞,权策安抚了芙蕖几句,立时便匆忙出府,跨上玉逍遥,只带着绝地和占星两人护卫。

    目的地却并不是秋官衙门,而是太平公主府。

    当此之时,首要之事,是安抚住太平公主,令她不至于忧惧之下,失去理智妄动,后方稳固了,他便能从容收拾残局。

    随着他的动作,死水一般僵持的朝局,风向陡然大变。

    秋官尚书宋璟,以目无尊长,擅自越级行事为由,将游赣拿捕下狱,当天夜里,他便与司马怙落下了同一样的死法,一头撞死在监牢的石墙上,连死状都与司马怙一模一样。

    宋璟拿出数十件人证物证,抽丝剥茧,明证义兴王李重俊所中之毒,乃是司马怙所调制,派出大队官差,连夜杀出神都,前往孟州,势要将孟州司马家连根拔起,并取得东宫左卫率武崇敏支持,直入深宫,将安乐郡主李裹儿的贴身宫女云奴捕拿下狱。

    调查张昌期贴身小厮命案,像是蜗牛一般,迟迟难有进展的洛阳府衙,骤然间动如脱兔,与武侯卫官兵联手,将韦汛府邸团团包围,严禁出入。

    同时发出精锐,猛攻降龙罗汉在神都城内盘踞的据点,扑杀与降龙罗汉关联甚密的城狐社鼠,杀伤百余人,萧至忠亲临前线督战,当街签押,发下海捕文书,全城通缉降龙罗汉,誓言必将铲除洛阳之毒瘤,还百姓朗朗青天。

    除此之外,洛阳司马崔澄以当街行凶,殴伤人命的罪名,将二张兄弟和张昌期的堂弟小九郎张昌仪扣押起来。

    转过天来,御史台和大理寺也有了动作,御史中丞郑镜思,以擅自誊抄宫闱密件,诽谤圣躬,泄露禁中言语的罪名,将宰相豆卢钦望之子,尚宝丞豆卢从昶解送长安,请武后裁断。

    大理寺卿狄光远移文宗正寺,质询临川王武嗣宗违背武后诏令,大肆侵占良田,扰乱税制大政之事,要求宗正寺卿赵祥,在三日内给出书面呈文。

    稍加分析,不难了然,权策党羽的反应,主要针对的是东宫和安乐郡主,动作还处在克制状态,没有一股脑掀翻牌桌。

    揭开李重俊怪病真相,抓云奴,围韦汛,剿降龙罗汉,都是目的性极强的动作,各自出于维护权策,自发做出,其中,围剿降龙罗汉,甚至有几分自相残杀的嫌疑。

    可见,朝堂法司并不是虚置无用,有些真相他们可知可不知,只看他们肯不肯发力而已。

    至于张昌仪豆卢从昶和武嗣宗三人,都只是人质罢了,用以威慑相王和梁王,警告二张兄弟,让他们保持安静,不要横生枝节,给权策添乱。

    短短两日之内,风雷大作,原本仿佛盘踞在神都上空,卑飞敛翼,慈眉善目的苍龙,猛地睁开了灯笼大小的双目,将一切是非罪恶,都笼罩在如电目光之中。

    冰封千里,朝野噤若寒蝉。

    “哒哒哒”

    玉逍遥的马蹄声,离开太平公主府,再次出现在神都,响在德业大街上。

    早已换了人间。

    此时,他策马在上,已不是单枪匹马,也没了急切之态,薛用和花奴各领兵马护持在侧,翼翼如城。

    权策在秋官衙门前驻马。

    宋璟亲自迎上前来牵住辔头,他眼眶乌黑发青,连续两日两夜,没有安寝所致。

    见权策下马站在自己身前,宋璟垂首转脸,羞愧无地,“下官无能,有负重托,未能掌控大局,让相爷不得不亲身出面,亦未能照拂好郢国公,让他横遭无妄之灾……”

    权策哈哈一笑,将他扶起,面上竟无一丝忧虑之色,“世间正大,莫过于武王伐纣,彼时,尚有天雨洗兵,何况我等只需稳住一心,敦行正道,些许挫折,不足为虑……”

    “至于崇简么,呵呵,自古英雄多磨难,要害在于,任遭际纷纷,总能屡仆屡起,吾家幼麟儿初成,遇着第一遭逆风,且待我瞧瞧,他能爬起来做个英雄,还是就在原地委顿,做个小狗熊,哈哈哈”

    权策朗声长笑,恣情纵意,豪气干云,将秋官衙门数日以来的阴霾,吹散一空。

    “相爷说得是,下官,下官矫情了”宋璟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整理了面目,重又恢复了坚毅干练模样。

    “大兄,崇简当然要做大英雄,比大兄还大的大英雄……呜呜……”薛崇简早便藏在门后偷听,此刻冲了出来,大声为自己正名。

    只是说着说着,新鲜出炉的大英雄,眼圈腾地红遍,瘪着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撞进了权策的怀中,嚎哭不停。

    他眼中认定了的好人,竟然在将要释放之际,反口咬了他一口,深可见骨,让他帮好人抓坏人的朴素心念,碎裂成灰。

    每念及此,他总觉得难以索解,委屈难言,哭声又大了一些。

    权策伸手轻抚他的后脑勺,只是含笑看着他,任由他哭泣。

    秋官衙门周遭,朝臣官差,还有不少行人,都静静看着这一幕,皇帝之胄,神明之种,凤子龙孙,高高在上,从没有像眼前这般真实亲切。

    良久,薛崇简哭声渐歇。

    “大兄,崇简给你惹祸了么”薛崇简在权策腰间蹭了蹭,鼻涕眼泪一并抹在他雪白的袍服上,仰着脸小心翼翼地问,眉眼中多了从未有过的抑郁之气。

    “哈哈哈”权策再度大笑出声,朗朗之声,传布四野,“你没有惹祸,你只是又长大了一点”

    薛崇简白嫩的脸颊上,泪珠扑簌簌滑落,只是这次,他抿住了嘴唇,没有发出哭声。

    他仰面看着巍峨如山的大兄,重重的点着头,眼泪珠甚至甩到了权策的脸上,在日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权策拉起薛崇简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宋璟一时沉浸在方才的景象中,没有反应过来,待两人走远,权策将薛崇简抱上马背,才快步赶上来,“相爷,后续……”

    权策摆摆手,面上挂着莫名的笑意,“稍安勿躁,我自有安排”

    他本打算旁观乱局,任各方厮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如此,他便只好戴上假面,亲自下场,了此残局。

    只是,他一旦出场,获胜者的彩头,便不会简单,打出七伤拳,拖他下水的李裹儿,念念不忘重返东宫的李重福,还有眼巴巴盯着那把椅子的相王李旦,真的都准备好了么

    。



第792章 瓜熟蒂落(二十九)
    河北道,孟州。

    官道上烟尘四起,一行缁衣官差,约莫百余人,在一名绯袍郎中,两名绿袍主事的统带之下,风驰电掣。

    他们是秋官衙门的人,奉了秋官尚书宋璟的命令,到孟州追查司马怙的身世,将他的家人,曾经在道门显赫一时的孟州司马家,斩草除根。

    暗地里,还有一桩差事,那便是将司马怙调制怪毒的解药方子弄到手中,治好义兴王李重俊。

    “黄郎中,前方便是孟州地界了”有个绿袍官打了前站,策马返回。

    “唔……”秋官衙门督捕郎中黄选随口应了一声,胯下马奔驰如风,动静剧烈,他的精神却难以集中,抬头看了看日头,摆了摆手,“全速前进,到城外找个庄子,更换装束,日落之前,进入孟州城”

    “是”众官差响亮地应了一声。

    黄选眉头皱了皱,似是因为属下的叫喊收到了惊吓。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勉力振奋精神,挥动马鞭,狠抽了两记马屁股,扬尘而去。

    他是老资格的权策一党,宋璟还是秋官侍郎的时候,他便投身追随,彼时,权策羽翼未丰,宋璟因罪发遣,去边疆涿州云州两地筑路,他一度成为了权策一党在秋官衙门唯一的代表人物。

    时至今日,权策党羽蔚然朝堂,紫袍大员多如过江之鲫,尤其是在法司,几可只手遮天。

    局面如此大好,他这个微末小官,都觉得与有荣焉,满心振奋,像他的上官,秋官尚书宋璟,更应当立场坚定,干劲十足才对,如何会心有旁骛

    许是,自己误会了他

    属下官差寻了处乡下茅草房,轮班更衣。

    黄选一边窸窸窣窣换衣服,一边凝神苦思。

    他之所以神思不属,还是因为那桩暗差,宋璟私底下吩咐,要为李重俊寻找解药方子,说的理由是掌握化解东宫危局的主动,李重俊缠绵病榻,李裹儿在东宫独大,难以控制,不符合相爷利益。

    宋璟给出的理由,并没有说服黄选,他本能地有所抵触,在他眼中,李重俊并不可亲,当初韦氏和武三思借着吐蕃贵女的婚事,联手攻讦相爷,李重俊作为相爷的弟子,没有一举一动只言片语声援,形同叛徒。

    这不只是黄选本人的想法,许多权策党羽的中层绯袍朝官,对李重俊都颇为厌恶。

    让他这个铁杆儿的相爷死忠,去为东宫敌人求医问药,不只是令他为难,更让他有一种受到羞辱的感觉。

    于是,他在临行之前,辗转求见了大理寺卿狄光远,将宋璟的吩咐和盘托出。

    狄光远沉吟良久,并未给出定论,只是承诺将转达此事到相爷面前,若有异常消息,将以最快速度通知他。

    黄选换好衣服,翻身回到马上,回首来时的路,并没有看到有追来的人。

    “吁……”黄选长出一口气,反倒释然了,他所作所为,无愧本心,无愧忠义,已经尽了人事,后头如何,就看天命了。

    “各自分散,依序进城,到既定地点投宿,听令行事”

    众官差有的装扮成菜农,挑着担子,有的装扮成猎户,手中拿着弯弓和猎刀,有的则是樵夫,扛着大捆大捆的柴火。

    络绎向前,入城而去。

    他们住宿的地点,是预先设计好的,就在孟州司马家周围,若是没有暗地里的差事,他们大可以明火执仗冲将进去,拿人问罪,便了结差事,现在嘛,要获取药方,不可打草惊蛇,便只好隐匿身份,做些阴区区的勾当。

    三更时分,弯月高悬,时有犬吠,空旷的长街上,黄选亲自引着人马倾巢而出。

    “你们,到四面城门口盯防……你们,封锁附近的街道……你们几个,身手好的,潜入进去,以最快速度控制这处宅邸……完成之后,以驴叫为号,外头的人,各自分散进去……注意行踪隐蔽,切莫急于杀伤”

    众人纷纷点头应命,才待要行动,街道上突地有马蹄声响起。

    黄选等人大惊失色,离巷口近的,转过身藏入黑黢黢的巷子中,远一些的,便原地转身,紧贴墙壁站立,藏在墙壁阴影之中。

    “驾……快”对方似是也见不得人,赶着时间离去,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也只是转过头快马加鞭,加快速度离去,并不下马弄清究竟。

    数十人的马队,顷刻间便飞快离去。

    “地方上治安堪忧,大半夜的,竟有麻匪出没”

    有个嘴碎的属下念叨了两句,黄选皱了皱眉头,吸了吸鼻子,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脸色大变,失声叫道,“不好”

    他亲自带着众人冲进司马家,却只见一片狼藉,尸横遍野,庭院中倒毙的,都是些仆役侍女之流,衣衫和身子,都是凌乱腌臜不堪,浓黑鲜血在庭院中的铁树下,蓄起了血池,如同森罗地狱,死状极其凄惨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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