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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正房当中,不少男女,穿着锦绣,衣冠齐整,各自列座在坐榻上。

    只是,都已脸色青黑,双目翻白,脖子上缠着勒得死紧的白绫,去了另一个世界。

    显然,他们用什么东西,换的了体面的全尸死法。

    “混账,王八蛋,倒是有点信用”黄选乱七八糟地怒骂两声,连声大吼,“快,快追,遇到阻拦,便亮明身份”

    沿着方才麻匪逃走的方向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城外三十里。

    “唏律律”

    黄选勒住马匹,前蹄腾空,转了个急弯,才将将避过马蹄下黑乎乎的一团物事。

    “火把”

    黄选喝令一声,早有手下人举着火把冲上前来。

    横七竖八,官道上躺满了尸首,都穿着黑衣劲装,足有数十具。

    身上密密麻麻扎满了羽箭,最前头的路面上,有铁蒺藜,也有绊马绳,显然是一场精心安排的猎杀。

    火把的燃烧声烈烈,不远处传来渺远的夜枭叫声,一夜之间,前后间隔不过大半个时辰,见证了两场大规模凶杀案,让这些法司老手们,也感觉一阵阵瘆得慌。

    “呵呵”

    黄选苦笑一声,明的暗的,差事一事无成。

    他不知道死在地上的一拨人是谁,更不知道杀死他们的又是谁

    事实证明,他该如何处置解毒方子的纠结,只是想太多了。

    。




第793章 瓜熟蒂落(三十)
    太初宫,政事堂。

    首辅宰相狄仁杰在迎接一位特别的客人。

    相王李旦。

    狄仁杰静静听着他的长篇大论,面上挂着谦逊和煦的微笑。

    心头却是叹息万分,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看到任何姓李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狄相为神都留守,又是当朝首辅宰相,稳定朝局有责,弹压不法有责,怎可任由事态滑落,以至于神都朝堂街面,处处烽火,乱成一团,几乎不可收拾”

    李旦并指如刀,义正辞严,指着狄仁杰的鼻子痛骂。

    “东宫何等所在储贰潜龙之地,皇家核心禁苑,却有秋官衙门卑贱差役长驱直入,捕拿东宫执事,皇族威严何在王法何在公道何在”

    “莫不是在狄相眼中,这天下已然不姓李,反倒姓了别人的姓氏”

    听他道貌岸然,为东宫讨要公道,狄仁杰咋了咋干燥的嘴唇,一阵阵荒谬袭来,连站起身行礼的力气都流失掉了,稳稳坐着,涩然道,“相王殿下,还请暂息雷霆之怒,谨慎措辞,回归本分论事,声嘶力竭,并不能改变什么……本相履职不力,稍后,自会上奏陛下请罪,不劳相王殿下教训”

    “至于东宫云奴娘子被捕,秋官衙门宋尚书或有过激逾越之嫌,本相会亲自前往探视,弄清其中机理,若并无实据,自当开释”

    李旦听了他一番夹枪带棒的话,怫然不悦,阴声道,“狄相言下之意,若有证据,秋官衙门入宫抓捕内侍,便是理所应当的了这种行为本身,便不需要调查是何人指使,居心何在就此轻飘飘过去了不成”

    狄仁杰面上的从容谦和维系不住了,阴沉着一张脸,双手撑着桌案,站起身来,双目囧囧,“若宋尚书有证据在手,云奴娘子确系罪有应得,本相自会强力支持……世间之大,莫过于法理,宋尚书依律行事,背后指使者,自然便是律法”

    “舍此之外,相王殿下,还想要查出什么来”

    李旦吃了他的反问,愣住了,有个名字在嘴边转了一圈,嘴巴张了张,到底忌惮,又吞了回去,没有说出话来。

    “若殿下无事,请便吧”狄仁杰拱手送客,心头的失望更深了一分。

    色厉内荏,窝里穷横,欺软怕硬,胆小怕事,爱叫的狗不咬人,这些下里巴人的词汇,用在尊贵无极的相王殿下身上,竟然无比契合。

    “且慢”李旦伸出手,并不肯就此罢手,“狄相以为,你一人前去,能释朝野之疑否”

    狄仁杰气笑了,“若本相不能,莫非相王殿下能”

    李旦噎了一口气,“哼,本王也不与你争执,当此非常时期,本王不妨直言,兹事体大,本王有意遣人随狄相一同探视云奴娘子,若是宋尚书与狄相,真如方才所言,心底无私,当没有什么怕被人瞧见才对”

    狄仁杰看着他胖脸上绿豆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轻声一叹,“臣遵命”

    李旦脸颊绷紧,似是还要说些什么,没料到狄仁杰竟然一口应下,运足了的气息做了无用功,闷哼一声,拂袖而去。

    狄仁杰缓缓坐了回去,自嘲一笑,“还好,至少没有说算你识相,与市井泼皮,总算还有些距离”

    默然良久,心头淤积的怨愤之气,终究爆发,蹭的站起身,将桌案上的案牍乱丢乱扔,抛洒得满天飞,一边扔,一边怒声咒骂,“不是你煽风点火,李重福怎敢明目张胆挑衅东宫不是你撺掇,李重福哪来的胆子用巫蛊术士陷害人不是你,不是你,东宫血脉怎会自相残杀,渐至凋零”

    “李旦,你是李氏罪人,为祸流毒,甚至大过武三思……你,怎么有脸,做出道学模样,为东宫要公道”

    狄仁杰委顿在地上,满腔仇恨,无处宣泄,心如刀割,满面泪水零落,蔓延成河。

    “狄相,你是在等又一次牝鸡司鸣,在等同室操戈,还是在等天朝法统在床帏之中易主”

    唐休璟贬黜出京时,愤懑的质问声又在耳边回响,如同洪钟大吕,震得狄仁杰满心仓皇,无所适从。

    狄仁杰在签押房枯坐了整日,属官送上午膳,他举着象牙箸,在盘碟之间逡巡,最终,只是勉强咽下了几根青菜,便再难张口。

    黄昏时分,狄仁杰起行,前往德业大街,秋官衙门大狱。

    相王府显然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他才出了重玄门,李旦派来的随行人员便到了。

    却是个生面孔,叫做时晴,据闻是相王李旦的贴身侍女。

    应当是护卫之流,她是骑着马来的,还穿着紫色劲装,长发上利落地绾了个发髻,以紫色缎带束起,颇为利落。

    狄仁杰已经收拾好了情怀,没有在意,轻轻点了点头,便让她加入了队列。

    两人来到秋官衙门大狱不久,宋璟便赶了来。

    “狄相,下官以为,义兴王的病情不宜久拖……”

    宋璟开口第一句,便令狄仁杰侧目,念及身后有相王府的人,摆手打断了他,“宋尚书,云奴娘子何在你拘捕于她,罪证何在”

    “咳咳,人证物证都在,云奴娘子应当是义兴王怪病的直接罪嫌……”宋璟会意,借机岔开了话题,将案情经过一一详细道来。

    “人证可是司马怙所言的三个御医”时晴插口问道。

    宋璟笑了笑,这等程度的诱导话术,岂能骗过他,双目如同鹰隼,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司马怙是调制怪病毒药的罪魁祸首,他血书所言,没有一个字属实”

    时晴轻哼一声,转过头,不再言语,似是遭遇了挫败,面上挂不住。

    狄仁杰和宋璟相视一笑,心怀稍松。

    云奴在监牢中,待遇尚好,单门独户,尚且干净,有案有几,还有一壶茶水。

    狄仁杰问了她几句,她却只是自顾自斟茶饮水,高傲地冷笑,半个字都不肯说。

    时晴站在他们身后侧方,在囚牢的拐角处,直线距离却比他们还要近上一些,她没有开口问话,也没有听,只是望着那个茶壶,嘴角诡异地翘了翘。

    狄仁杰盘桓未久,确认了罪证,动身离去。

    “时晴娘子,义兴王怪病案告破,可有见教”秋官衙门门前,狄仁杰问了句。

    时晴扯了扯嘴角,翻身上马,笑得意味深长,“我会向相王禀报这个喜讯”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时晴不片刻已然消失在长街尽头。

    “不好了,不好了……犯人死了……”

    “东宫的云奴死了……”

    秋官衙门大牢中,响起凄厉的呼喊声,一片混乱。

    狄仁杰本就有些犹疑,听得这个消息,如遭雷击。

    喜讯,真真是天大的喜讯。

    他眼前闪过李旦一早的义正辞严,逼迫他释放云奴,闪过时晴方才插言问话,遭遇挫折。

    竟都是障眼法,他们的真实目的,一开始就是弄死云奴,斩断李裹儿一臂,让权策一党百口莫辩。

    而自己,则做了这个不光彩的见证者,做了这个愚蠢的帮凶。

    “竟然还在斗啊”

    “噗……”

    狄仁杰一口心头血喷出,血溅在衙门两侧的汉白玉石狮子上。

    殷红刺眼。

    “噗通”一声,狄仁杰扑倒在长街之上。

    。



第794章 瓜熟蒂落(三十一)
    西都长安,骊山,华清宫,飞霜殿。

    武后才在温泉汤沐浴出来,身上只披着两层轻纱,行走间,春光若隐若现,回到殿中处置政务。

    “陛下,这是狄相的加急奏疏”上官婉儿单独将狄仁杰的奏疏奉上,面上是忧心忡忡,眉眼之间隐蔽处,却似有欢喜之意。

    武后随手翻阅狄仁杰的请罪奏疏,他在奏疏中将神都的种种异状,详述分明,自李重俊得了怪病开始,到云奴猝然死于秋官衙门狱中结束,证据罗列,严整缜密,但大多用了春秋笔法,不涉及细节。

    然而,虽然没有点名具体涉案的皇族权贵,有许多嫌疑暗示,每件案子,背后是谁人指使,呼之欲出,言语用词,更是反常的尖锐,近乎跳脚骂街。

    “……义兴王之病,执事之人,乃是云奴无疑,制毒罪魁,乃是御医孟州司马怙,两名罪人均已遭天谴,罪有应得……观此事前后,行径毒辣下作,祸起萧墙之内,骇人听闻……再有东宫赵良媛薨逝,奇诡之事颇多,更有刻意断绝东宫血脉传闻流出,丧尽人伦,泯灭天良,实非吉祥……”

    “……太子中庶子赵壬府上起火,蹊跷查出有巫蛊术士出没,隐然与虞山军相干,茂亲之列,荼毒残害至此,至于极矣,令人齿冷……”

    “……张昌期府中豪奴坠马而死,李重福府上险些酿成伦理惨剧,街头巷尾谣传纷仍,均是神都城狐社鼠所为,其首领与原洛阳府尹韦汛过从甚密……”

    “臣膺大任,留守神都,而衡平朝局,受命以来,夙夜在公,然才能不济,屡失其位,威望不足,离心者众,德行不堪,诡案多发,皇族王公,深涉其中,神都士庶,并受滋扰,朝中民间,一日三惊……臣不欲贪恋权位,徒令朝廷蒙羞,猥自尸位素餐,而阻贤者之路,愿退位避席,协理阴阳……”

    武后认认真真将这封非同寻常的奏疏看了一遍,字句之中,虽有恼火,但仅限于嫉恶如仇,丝毫不见怨尤愤懑,也没有灰心丧气,反倒保持了凌厉干练的风格,干劲气血犹在。

    “百折不回,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狄仁杰,算得忠贞之士”武后自是以为狄仁杰扶保李氏的初心不改,红唇微翘,吐出一句,难以分辩其中意味是褒是贬。

    狄仁杰所奏的内容,她倒并不新奇,谢瑶环和张易之都曾经向她禀报过,张易之有所偏向,所奏大多对安乐郡主李裹儿不利,谢瑶环相对持正,对相王李旦和梁王武三思,各自插手,搅乱东宫,固然颇有微词,但对于李裹儿的阴损,也并没有好感。

    武后却不以为意。

    李裹儿所为,在她眼中,都并无大错。

    李重俊和李重福曾因春闱舞弊案对付她,她缓过劲儿来,反手报复还击,再正常不过,庶出的兄弟,相继反目成仇,她出阴手断绝李显的庶出子嗣,也不难理解。

    相反的,在如此恶劣形势之下,李裹儿一直咬紧牙关,独自应对,她面临的局面,可称险恶,李旦和二张兄弟在暗,张昌期和李重福在明,还有个态度暧昧,意图不明的武三思在,群狼环伺之下,反击得有声有色,并不落下风,连巫蛊这等触之即死的禁忌事件,都能让她操作得转祸为福。

    最令武后欣赏的,便是她打出的那记七伤拳。

    迫令真正的制毒凶手司马怙自尽,找到薛崇简这个弱点,以血书供出自己,同时攀诬权策,将两者捆绑起来,逼迫权策出面料理此事,一石三鸟。

    虽然宋璟动作神速,将云奴抓获,破了李重俊中毒一案,令她这一招的效果打了折扣,但只要权策出面,神都乱斗的局面必然走向克制,她难以为继的窘迫局面,也随之解除,等同拉来了一柄保护伞。

    至于李裹儿倒行逆施引发的一系列死伤和混乱,并不放在武后心上,皇族骄女,自可以天下为棋局,以万物为刍狗,隔辈子孙,难得出了个像她的,纵容一二,也不是坏事。

    武后修长的玉指在桌案上轻轻敲打,轻笑两声,转而问道,“这几日,还有哪些奏疏”

    “陛下,这些都是因云奴之死,弹劾秋官尚书宋璟的……这些,都是弹劾虞山军蓄养巫蛊术士,图谋不轨的……还有这些,是禀奏虞山军中骚乱,持械殴斗的……陛下,夏官尚书袁恕己,侍郎王之贲,都在殿外候命”

    上官婉儿绣口一吐,都是大政要事,她的语气却很是平淡,甚至有些神思不属。

    只因她察觉了一桩异常,弹劾宋璟的奏疏足有数十份之多,为他辩解的也有,包括宋璟自己的自辩奏疏在内,只有寥寥三五份,这与权策党羽一向紧密团结,动作迅捷的作风,很不相符。

    当中,必有内情。

    “呵呵,这些,都搁在一边儿吧,让袁恕己和王之贲回去,朕不见他们”

    武后胸中是大局,早已不计较这些进退细节。

    虞山军掺和进朝争之中,摆弄巫蛊术士,当然是李旦唆使,营中发生殴斗骚乱,则是未能控制全局,遭了反噬。

    至于这个时候突然爆发出来,是因为李旦看不清形势,一味只想着争一时短长,在权策出面之后,仍旧对云奴痛下毒手,破坏了朝野默契,自然有人看他不惯,抓住他的痛脚不放。

    “瑶环,权策这几日做了什么”

    “陛下,权相爷这几日都在碧血坞,没有出门,大理寺卿狄光远曾登门拜访,离去后,狄光远似是得了喜事,欢悦得很,其后,自孟州返回的督捕郎中黄选也去了碧血坞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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