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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孟州”武后蹙起了眉头,摆摆手,“罢了,便交给权策去处置”

    “传旨下去,将御史台解送来的尚宝丞豆卢从昶罢官夺职,流放岭南道”

    上官婉儿和谢瑶环不经意对视一眼,心下晓得,这是武后在承认权策的威权,但她显然又不想直接处置李旦,也不想动他名下的虞山军,便只好旁敲侧击,拿豆卢从昶作法,亮明姿态。

    “将崇行和郑重叫来,中枢钱庄开办在即,朕听听他们的筹备进展”

    “是,陛下”谢瑶环转身欲走,忽听得武后又补上了一句,“将五郎也叫来,他整日无所事事,也该闷着了”

    谢瑶环脚步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阴霾。

    这等平衡心术,武后似是永远也不会腻,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那狄仁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




第795章 瓜熟蒂落(三十二)
    世间真有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忠诚么

    也许是有的,但那有个前提条件,除了忠诚,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眼下的狄仁杰,确乎是有的。

    他可以选择追随权策,只要权策不倒,这煌煌天朝帝统,总能生机勃勃,愈来愈好。

    至于权策要做什么,他不愿去多想,即便是权策做了最坏的决定,也总比唐休璟所言的三种后果,要好得太多了。

    病榻之上,狄仁杰满面焦黄憔悴,仰面朝天,双目直勾勾盯着惨白的帷帐,德业大街上喋血扑街之殇,让他痛定思痛,不怪乎神都百姓管那条街叫做业报大街,他的凄惨可怜,大抵是他大半辈子的愚忠,换来的报应。

    每每思及他对一群除了血统一无是处的阴险之辈,百般回护,绞尽脑汁,竭尽心力,却落得被人利用,贻笑朝野的下场,他都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孩儿拜见父亲,父亲身子可好些了”狄光远来到狄仁杰榻前问安,见到老父黯淡模样,心头的欢喜也退了下去。

    “无妨的,不过是折了颜面,羞于见人而已”狄仁杰苦笑自嘲,眼睛一轮,认真看着狄光远,“怎的你将为父的书信送去,权相爷作何回应”

    “父亲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权相爷自是乐于接纳的”狄光远面上又浮起一丝清浅笑意,严谨道,“只是相爷以为,父亲的政治声誉价值连城,朝堂的平衡至关重要,有些事,大可心照不宣,无须拘泥于形式细节,父亲仍可自行其是,父亲的属官门人,也一体照旧,日后,视父亲需要,多加沟通便可”

    狄仁杰听了,沉默良久,终归一声叹息,权策的这个姿态,与其说是接纳,不如说是达成了一种合作,他心下松口气的同时,又有沉重的失落感来袭。

    权策的权势根基已然稳固,并不缺少追随者,所谓的政治声誉,是婉转的好听措辞,说得透彻一些,不如说经年以来,他在朝中的形象和圈子已然固化,要想转圜,并非朝夕之功。

    他们这些名为中立,实则归于李氏的朝臣,向来是权策拉拢的重点,有时甚至不择手段,远的有欧阳通、魏元忠,近的还有唐休璟,权策都收归帐下,用人以其长,毫无心结。

    到他这里,时机已过,吸收了他,倒不如放生了他,让朝局更好看一些,免得颜色太过统一,招来武后猜忌。

    一言以蔽之,他来得太晚了。

    想到这里,狄仁杰悚然而惊。

    遍观此时朝中,除了李旦、武三思和李裹儿这些皇族权贵,便只有上官婉儿和二张兄弟这些内宫之人,勉强自成体系,与权策抗衡,这当中,说不得有和他一样,明面上独立,实质上早已是夹带中人的。

    “权相爷思虑周全,我自当照办,你可转告权相爷,因张柬之调任冬官尚书,缺额的地官侍郎,我举荐凤阁舍人李昌鹤,此人通经济实务,素来行事低调,无派系色彩,是一员难得干才,不下于乔知之,可堪一用”

    谈及正事,狄光远严肃了起来,“是,孩儿自会转告权相爷”

    顿了顿,见狄仁杰愁眉不展,心肠一软,开口道,“父亲,还请安心养病,外间事,权相爷已有通盘计较,朝中乱局,不日便可消弭,父亲无须担忧”

    狄仁杰转过脸,看了看英气勃勃的长子,仿佛就在昨日,他还在听自己分析权策的作为,将自己奉若神明,转眼间,他已是立场坚定的权策党羽,而与自己分道长达数年之久,矢志不渝。

    “光远我儿,有志向上,慧眼如炬,不为外物所扰,不为私情所动,为父引以为傲”

    狄光远站起来,深深躬身下去,摇着头,并不赞同,“孩儿懵懂,全赖父亲教诲,乃有今日,孩儿所思所行,大抵发端于父亲言传身教,孩儿的抉择,亦是父亲的抉择,兜兜转转,终究殊途同归”

    “哈哈哈,咳咳咳”狄仁杰大笑,继而咳嗽,咳出了眼泪花,他自负聪明,善思善断,理刑查案,绝不服人,怎料会有一天,他竟然受到儿子的教训,偏偏,还颇有道理,以至于他自己都哑口无言,难以反驳。

    “罢了,罢了,你是真的长大了,日后多到我书房中去”狄仁杰欣喜莫名,拉着狄光远的手,郑重交代了一番。

    “是,父亲”狄光远含笑应下,只是眼底,仍旧保留了星星点点的距离,权策没有拒绝狄仁杰,他是欢喜的,但权策也并未全心接纳狄仁杰,两相融合,尚不知何年何日,他必须与权策保持一致。

    “唔”狄仁杰看在眼中,轻轻点了点头,谈论起了正事,“为父在信中,向权相爷禀报了宋璟的异常,权相爷可有吩咐”

    狄光远挺直腰背,认真道,“权相爷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世间总无尽善尽美,大盈若缺才是真道”

    “宋尚书同情东宫,已非一日,权相爷以其仅有心,而未付诸行动,不予计较,然而,眼下,他在父亲身边提起李重俊之事,又擅自指使秋官衙门中人为李重俊寻觅解药方子,知行两面,并告脱轨……宋璟其人,已不能信任”

    “还有此事”狄仁杰微惊,他只是因为宋璟对他提及李重俊不可久病,提醒权策一下,没料到,宋璟竟然已经走出如此之远,心中猛的一揪,忧虑道,“那,该当如何”

    狄光远面沉似水,“去留随意,来往从心,宋璟虽行差踏错,但本真未失,照料郢国公,也算得尽心,权相爷不欲撕破脸皮,两相难看,然而,秋官衙门乃是法司,权相爷肇兴之地,秋官尚书位在要冲,外人盘踞,于情理所不能容”

    狄仁杰放下心来,一只胳膊支着身子,在床榻上翻身而起,“权相爷如何安排我当全力配合”

    狄光远笑着摇摇头,扶着狄仁杰,让他躺了回去,“父亲安心歇息,此事孩儿已经与长安葛大夫联络,他自会协调处置,总归有份香火情分在,会让宋尚书,求仁得仁”

    “求仁得仁”

    狄光远离去已久,狄仁杰躺在枕头上,眼珠子不停转动。

    在他看来,权策此时发作,清理门户,处理宋璟,不排除有警告他的意味。

    权策已不是起势初期,为争取支持,可藏污纳垢,泥沙俱下,而是格外注重纯洁性,三心二意,心有旁骛,或忠贞程度不够的,渐渐清扫出去,连宋璟这等紫袍大员,也是说不要,便不要。

    他仿佛看见权策翩飞在蓝天白云之间,目光如电,很是探究地注视着他。

    狄仁杰连连摆头,将这些幻想抹去。

    “云从龙,风从虎……”

    。



第796章 瓜熟蒂落(三十三)
    神都,翊善坊,梁王府。

    秋官衙门督捕郎中黄选登门拜访。

    日出辰时,他便到了,直到午时前,才得以入内拜访。

    这还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是权策的人,武三思特意关注,让他提早入见,若依着他的官职,要进入此门,怕是难了。

    武三思大马金刀盘膝坐在坐榻上,斜着眼扫了黄选一眼,不屑道,“本王等的人有许多,却没有贵官在内,曾闻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不意权相爷也到了如此地步”

    “殿下所言差矣,臣奉相爷钧令前来拜见,并非因无人可用,而是因为,臣曾前往孟州,最为通晓详情,自然能转告殿下,您要等的人,不会来了”黄选经狄光远引荐,面见了权策,此番受命,晓得权策的一应安排,心头底气很足,听得武三思语带讥诮,一笑而过,不骄不躁,一句话,直接指向武三思的腹心要害。

    果然,听到孟州,武三思的神色便阴沉下来,“本王等的人,会不会来,不劳贵官操心,贵官若无要事,还请好走”

    黄选笑容如故,不动不摇,“臣坐在殿下对面,代表的便是权相爷,若殿下逐客,臣自然从命,然而,臣若是走了,殿下等的东西,恐怕与人一样,也不会来了”

    武三思眉头深深蹙起,挥了挥手,衣袖将桌案上的茶盏带翻,滚烫的茶水溅在他身上,跳起身来,一阵手舞足蹈,让黄选瞧了好大一场笑话,不由恼羞成怒道,“本王没有时间与你装神弄鬼打哑谜,本王要等的人也好,要等的东西也罢,还轮不到你来置喙,速速退下,让你们宋尚书来见本王”

    黄选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在武三思眼中显得格外可恶。

    “臣告退”黄选站起身,全了礼节,脚下更不迟疑,迈步便走。

    他这番笃定作态,却令武三思泛起了狐疑,张口便叫住了他,“且慢……本相再给你一次机会,速速将方才所言交代清楚”

    黄选站定了身子,从容道,“臣自孟州来,奉命前往追查司马怙家族之人,并入刑罚,抵达之时,却见有贼人出没,来处正是孟州司马家宅邸,蒙面骑马,仓促离去,行迹可疑……”

    “臣一时忧心,率众前往司马家宅中,却见宅邸已成人间地狱,百鬼横行,已无可供追查之人,亦无可以施加之刑……”

    武三思阴森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意,嘲讽道,“如此说来,贵官的差事,没有完成喽”

    黄选讨厌的笑容又一次浮现出来,往前迈了两步,轻声道,“殿下,臣没有完成差事,都已回返神都,殿下所等的人,直到今日,都并未回来,殿下不觉得意外么”

    武三思腮帮子鼓了鼓,运了运气,伸出手指了指对面的坐榻,牙缝里溢出一句话,“黄选,本王相信,权相爷派你来,不会是瞧本王笑话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黄选施施然坐下,肃容道,“殿下,相爷以为,殿下为武氏宗亲之中,亲贵最重者,长久赋闲,并不合常理,殿下谋求起复,也是人之常情,相爷向来仁厚,不乐见殿下困窘,愿予以支持……”

    话到此处,武三思哪里还咂摸不出滋味来,很显然,他拿来做敲门砖的解药方子,定然是落在了权策手中,要想权策真的仁厚起来支持他,他势必要拿出东西来作为交换。

    武三思咬了咬牙,心头不由大恨,大骂不迭,老天不长眼,生出权策这等祸害,奸猾如狐,诡诈如妖,几乎无处不在,与他交手,屡屡受制,总在节骨眼儿上截断他的念想,就没有占到过先机。

    一切都已分明,武三思也放下了较劲的心思,直言道,“哼哼,本王谢过权相爷好意了,只不过,无功不受禄,权相爷若有分派,尽可交代下来,本王尽力而为”

    黄选挺直腰背,深深一揖,“殿下明见万里,洞察是非,铁肩担道义,扫清朝中妖氛,拨乱反正,匡正国本,功盖天下,臣为殿下贺……”

    黄选说的词儿,武三思听一个,眼皮子便跳上两下,听到匡正国本这里,眼中才算亮堂了些许,他费劲巴力地,为的就是扶保东宫的功劳,权策没有在这个要害上头打折扣,他却是要承情的。

    “旁的休提,本王自会依着权相爷的节奏行事,你且说分明了,本王此番,要出手得罪谁”

    黄选向后倚靠了一下,自顾自倒茶,哗啦啦的水声格外刺耳。

    武三思一直死盯着他,毫不放松。

    黄选啜饮了一口茶水,“相爷认为,义兴王受难,他作为武师傅,有失职之嫌,请梁王殿下弹劾,罢去相爷的这个差事……”

    武三思蹙了蹙眉头,“相爷自律严明,以身作则,为世人典范,本王万分钦佩……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的,都是好事”黄选笑得很灿如,相爷认为,秋官尚书宋璟,方正不阿,识得大体,与东宫互动良好,可专任义兴王武师傅之职”

    “嗯,嗯”武三思先是随意点了点头,继而惊愕万分,他听到了专任这个词,这个意思是宋璟的秋官尚书,要罢去了,“那,秋官尚书之职”

    黄选整了整身上绯袍,抿嘴微笑,无声胜有声。

    “却是要给贵官道喜了,权相爷用人不拘一格,名不虚传”武三思登时明了,拱了拱手,笑得有些勉强,他对面前这个与自己风格雷同的笑面虎,实在没有好感,这些佞幸之徒,攀上个高枝粗大腿,便青云直上,比他这个根正苗红的皇族子弟还高姿态,真真可耻。

    “多谢殿下,臣也给殿下道喜,起复之后,当履新何职,还请殿下早作打算才是”黄选含笑以对,提醒道,“殿下为东宫出力不少,政事堂急切间不得安排,不妨在东宫寻个周转……”

    武三思抬眼看他,眼神有些异样。

    黄选连忙收住,笑容可掬,“呵呵,一家之言,臣多嘴了,殿下睿智天纵,自有谋划”

    武三思也露出个笑容,“贵官好意,本王心领了”

    黄选完成差事,拱手作别,望着他的背影,武三思脸上的笑意缓缓淡去,他不相信黄选刚才是真的失言,也不相信那真的是黄选个人的想法。

    如果是权策的意见,他又当如何应对

    从,还是不从呢

    。



第797章 瓜熟蒂落(三十四)
    神都,谷水,碧血坞。

    权策穿着轻便的圆领常服,戴着一顶缎面的展角幞头,活像个乡间的俊秀员外,手中捧着一个漆盘,上头放着一盅滋补药汤。

    他脚步轻快,在碧血坞幽径回廊花萼相辉的美景之间,来回穿梭,面上挂着柔柔笑意。

    他身边跟着花奴,穿花拂柳,袅娜相随,面上也挂着甜美笑意,见他兴冲冲献宝的模样,不时用锦帕掩唇浅笑。

    谢瑶环若是见此情状,不知会作何感想,好不容易在宫中去了花奴的女子娇气,调教成颇有勇力的戎装宫女头目,本以为在权策身边,历经风霜,只会更显峥嵘,却不料,竟然重新变成女人味十足的模样,可谓前功尽弃。

    当然,谢瑶环若是在此,怕是也无暇顾及花奴是怎生模样,眼中只会有权策一人,毕竟,她作为武后身边的暗探头领之一,又有张易之的控鹤监明争暗斗,虎视眈眈,行止不得自由,每一次相会,都是弥足珍贵的。

    “大郎……”一声轻唤,打破了这幅美妙闲适的画卷。

    太平公主雍容华贵的身姿现身在花枝柳叶丛中,若是她的身后,没有跟着一个突兀的人影,这幅画卷,许是还能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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