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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中枢钱庄已然开业,这是一座三层高楼,巍峨雄伟,将周边的建筑都压了下去,矗立在西市寸土寸金之地,占据一处十字路口,四方通达,门前有两座巨大的石狮子,气象威严,门额上的牌匾,金光闪闪,“中枢钱庄”四个大字,乃是武后御笔亲题。

    门前有通商府和少府监的官差,都是千挑万选,形象气质都是上佳,身上的袍服也与别人不同,锦衣绣袍,犀皮腰带鹿皮靴,腰间的横刀闪着银光,富贵气扑面而来。

    里头的格局类似当铺,大堂很是宽阔,设有不少坐榻,地面光可鉴人,柜台高高,有木栅隔离,不少捧着账簿和算筹的胥吏在大堂中来去匆匆,柜台后头,坐着的却是一排白衣文士,依着次序,为来客详解业务,开出票据。

    往来的客商并不少,熙熙攘攘,甚至有些嘈杂,瞧着颇有些热闹兴隆模样。

    三楼顶层上,俯视着下头景象的几人,却都是面色凝重。

    “存入钱帛的,眼下有多少”武崇行脸颊绷得紧,出声问身边的绯袍郎中。

    这郎中名叫芮芗,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武崇行提拔起来的,他母亲芮莱的族人,眼下负责这处钱庄,若是打好了长安的当头炮,日后渐渐将分支铺下去,他可以顺理成章升上一级,加上少监的衔头,全盘掌握了钱庄事务。

    “眼下共计有三十八笔,总额为六十万贯”芮芗记得很清楚。

    “吁……”武崇行对面,坐着通商府尹王禄,听了这个数字,脸色一垮,长吁一口气,他主掌天下外贸商贾,旁敲侧击,暗示一批商贾支持,并不费力,这三十八家商贾,倒有半数是他安排的。

    郑重也在座,直勾勾望着空荡荡的二楼,也不知在思量什么。

    二楼是贵宾区域,专门为大批量存储借贷或兑换钱帛的商贾预备的。

    “这,这是失败了么”武崇行讷讷出声,大兄说过,钱庄信用最明显的指标,便是存储钱帛的数量。

    “郡公莫要灰心,稍后老夫便行文洛阳,向相爷问计”另一边的姚崇思虑半晌,没有好主意,只得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向权策求救。

    武崇行木木点头,心头满是挫败阴霾。

    姚崇方才站起身,门外突然一阵喧哗。

    “唏律律”

    车马声不绝于耳。

    随着都城迁到洛阳,洛阳南市接替长安西市,成了大周第一坊市,长安西市的商贾,一向不肯服气,今日午后,却是生受了一番震撼教训。

    押运钱帛的车辆,迤逦蔓延,堵塞了坊市大街的道路。

    “这位执事,有礼了,你们这是哪儿来的,来中枢钱庄作甚”有个西市的坐商,拉住了个管事模样的人,小声打问。

    “咱是洛阳来的,来作甚来存钱帛,再依着比价,兑换上一些,抵押些产业,借贷一些”那管事说得粗豪,但却将中枢钱庄的三大业务全都包了进去。

    那坐商登时刮目相看,长安开的钱庄,洛阳的居然门儿清,确实了不起,压低了声音,“你们,就不怕……”

    “怕怕甚权相爷亲口说了,这是朝廷信誉担保,只要朝廷在,权相爷在,有甚好怕的”那管事瞧他不起,两巴掌推搡开,挤到人丛中,吆喝着要钱庄派人出来接待。

    一直折腾到半夜,共计有三百余家洛阳商贾,存储钱帛近三千万贯,借贷少些,只有百万贯的规模,兑换了约合六百万贯的金银出去。

    长安商贾木然围观,原本还是看热闹,指指点点,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不安和恐慌。

    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破裂,又有什么东西,在萌芽疯长。

    “嘿嘿”武崇行望着人来人往的二楼,摸了摸后脑勺,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呵呵呵”姚崇捋须而笑。

    郑重用力拍了拍座椅扶手,郁结尽去。

    王禄最淡定,端起茶盏饮茶,只是喝了好一会儿,茶水溅出来不少,却一口都没有喂到口中。

    。




第803章 手可摘星辰(三)
    华清宫,飞霜殿,温泉汤。

    武后绾着高高的发髻,舒展着身躯,浸泡在氤氲热气中,素手轻挥,搅动得池水哗啦啦作响,岸边上官婉儿的声音变得缥缈,像是来自远方。

    “……无士不兴,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上官婉儿念诵这权策南市劝商令的全文,气势雄浑,而又匠心精巧,每个字都让她钦慕赞叹,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被这些文字缓缓征服的感觉。

    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武后抚摸着自己丰盈光滑的手臂,幽幽一笑,“他终归是个有心人,女儿降生,狂喜之际,还想着因势利导,劝导商贾,扶持朝廷大政,不怪乎他总能成功,相比之下……”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相比之下,她的入幕之宾,五郎张易之,就没有这份用心,不求甚解,即便将他放在了地官衙门,恐怕也效用有限,加上地官尚书王同皎,能不能与地官侍郎兼太府寺卿姚崇抗衡,还在两可之间。

    “中枢钱庄,眼下进展如何了”武后拾阶而上,早有两旁侍女牵着轻纱为她笼上。

    “洛阳商贾带起风潮,长安商贾紧随其后,客流如织,门庭若市,短短两旬时光,钱帛存储量已达数万万贯,借贷逾千万贯,兑换金银都有数万两之多”

    “呵呵,盛世聚财,民间藏富,颇为惊人,只是天下财富,都聚拢在这些巨商大贾手中,小民辛劳一生,只得温饱,生计何其艰难”武后有感而发,喟叹一声。

    “陛下,姚崇曾在地官衙门讲授财赋之道,臣妾曾听得一鳞半爪,以为颇有道理,商贾所得,大抵皆是浮财,而有利滋补民用,裨益民生,尽可大加鼓舞,将闲置资财引入商道,繁荣市井,有利无害……要害在于土地,只要土地兼并得以遏制,百姓有安身立命之基,则天下安稳可期,商贾之辈,便是富可敌国,也不过俎上鱼肉,不足为惧”

    上官婉儿轻言细语。

    武后瞥了她一眼,缓步前行,出了温泉汤,“他这番道理,也不过拾权策牙慧罢了,早在扶桑都督府第一批金银运抵之时,权策便在各道着手赎买田地……朕的天下,说是铁桶江山,也不过分,并无治乱之忧,怎会畏惧区区商贾”

    “朕所感慨,不过是天道损补,常不如人意”

    上官婉儿听出她是在感叹世道不公,不由有些腹诽矫情,她称量天下文人才子,最不喜的,便是一边高高在上,一边悲天悯人,一旦遇着,定是要给点苦头吃的,然而武后驾前,还是只能顺着,“陛下心系黎民,体念疾苦,乃苍生之福”

    武后似是自己也觉得没有滋味,便改换了个话题,“权策得了个小娘子,欢喜过了,也该到朕驾前来履职,朕听闻,他整日在府中忙前忙后照料女儿,神都的政事,也还是推给狄仁杰料理,实在没个首辅的样子……许久不见他,朕也想念得紧”

    武后话语中虽有不满,但其中的亲近宠信之意,难以掩饰,权策三番两次表现得胸无大志,休产假在前,照看女儿不理朝政在后,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归是晓得分寸的谨慎之举,她有感在心。

    “是,陛下,婉儿稍后便差人回神都传话,就打着在长安给小娘子办满月酒的旗号,权相爷定是不会再推辞的了”上官婉儿说得凑趣,话中也带着小心机,给权策上了眼药。

    武后习以为常,并不在意,“依你所言,权策得了小娘子,比得了蓝田侯还要欢天喜地,朕也给他个体面,便在这华清宫中,为她操办满月礼,对了,权策可曾给那孩儿去了名字”

    “取了,婉儿也是才听说,闺名一个徽字,乳名唤作如意”

    “行善得道,称心如意,好名字”武后沉吟了片刻,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轻叹道,“下玉一脉,已有两个公主一个郡主一个郡夫人,两个县公,还有个侯爵,权策更是高居庙堂之首,一门太盛,并非好事,这个新生的小娘子,朕不便再行封赏,也让她得个自在”

    “陛下一片慈心,想必权相爷定能体谅”上官婉儿逢迎了一句,心头一冷,本能地觉得此事或许对权策不利。

    以他爱女成痴,若是按捺不住请求恩典,怕是等同于自请敲打,武后非但不会同意,还会申饬,少不得将他历来蒙受的恩典列举一番,至于功劳,定是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事态虽不严重,但却会大大损伤颜面名声,无端落得个不识大体贪得无厌的恶名。

    上官婉儿没来由有些烦恶,眼前烟视媚行的至尊女人,一言一行,都带着目的和算计,台面上求稳,台面下却尽是小动作,令人疲于应对。

    “……此事,不必张扬出去,朕瞧瞧,权策对他这个如意小娘子,到底有多宠……”

    武后的紧箍咒如约而至。

    上官婉儿轻笑着应命,似乎也只是当成一桩说笑,不当回事儿,心中却早有定数,消息,她自是会传出去的,至于如何行止,便不是该她考虑的了。

    神都,太平公主府,琥珀楼。

    太平公主挽着权策的手臂,在石梯下站住,为他理了理衣襟,轻声叮嘱,“她在上头候着呢,你上去吧……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也莫要心软”

    权策伸出手指,挑着她的下巴,轻轻在唇边一触,笑得坦然,“我如今已非一身,自会慎之又慎”

    权策踩着金黄的地毯上楼,绿色滚边的纱帐前,站着魅惑天生的安乐公主李裹儿,一手抬起,似在将纱帐卷起,衣袖下垂,露出莹白玉臂,听到脚步声,蓦然回头,面若桃李,身前大片雪肌,明媚夺人。

    惊鸿一瞥,权策竟有几分怦然心动,委实是世间难得的尤物。

    “裹儿见过大兄”

    “权策见过公主”

    两人打了招呼,便陷入了静谧之中。

    “大兄,裹儿听了你在南市的劝商令,给裹儿讲讲,那钱庄是个怎生物事,好么”李裹儿烟眸如月,朦胧梦幻,软语相求。

    “好”权策应了一声,将钱庄的业务功能和日后的效用,一一道来,并无隐瞒。

    李裹儿听得也极是认真,有疑问也不插言,只是抬起手臂搔头,可爱至极。

    这也是她数年前,在他身边时,遇到疑惑常用的小动作。

    权策的心软了只有一瞬,却又更硬了。

    这个小妖精,始终不肯安分。

    。



第804章 手可摘星辰(四)
    太初宫,宣仁门,政事堂。

    权策总算想起了他的宰相职责,迈出了碧血坞的大门,来宫中理政视事。

    这是他第一遭以首辅宰相的身份公干,也是他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来到这里,明日,他就要拖家带口,启程前往长安。

    武后御驾不在,朝中大半朝臣随行,议政便省了许多程序,留守的紫袍大员齐聚一堂,将各自手头的要务各自交代梳理一番,有委决不下之事,或者需要协调的,大多当堂议定施行,事体较大的,便合议拟定奏疏上呈武后。

    “权相爷,请上座”狄仁杰拱了拱手,引着他登上大堂主位。

    权策微微点头还礼,信步登阶,坐了上去。

    “诸位同僚,且请落座”

    众人躬身为礼,各自寻坐席坐下,议政已久,坐席大多固定,除了狄仁杰的主位挪到次席,旁人都没有什么变动。

    权策环视堂中诸人,除了次相狄仁杰,还有天官尚书武攸暨春官尚书李尚隐秋官侍郎黄选冬官尚书张柬之等人,这些朝中骨干大员,或明或暗,要么是他的党羽,要么是他的政治盟友。

    他的嘴唇咧了咧,露出个矜持的笑容。

    “本相连日来,为府中私事困扰,难以抽身……”权策场面上解释了两句,“近一个月来,朝廷运转如常,诸事顺遂,狄相和诸位都辛苦了”

    “权相爷言重了,大周风调雨顺,海清河晏,有权相爷提纲挈领,我等不过照章办事,萧规曹随,不敢居功”狄仁杰代为逊谢,用词格外恭敬谨慎,以下属自居。

    他如此作态,是非常必要的,既是用实际行动维护权策领班宰辅的权威,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并不会因为相位排班与权策对调而心生怨尤,安抚住他领衔的中立派系,避免有人妄自揣摩,做出伤和气的事,生出波折。

    堂下众朝官纷纷附和。

    他们都明知权相爷是在府中偷懒带女儿,并没有什么困扰,但权策和狄仁杰一唱一和,那么此事就论定了。

    “唔,不知今日,有何要事商议”权策翻过这一节,开口询问政事。

    天官尚书武攸暨先开口,“新科进士释褐试铨选之后,委派任官已经初成,名册在此,现呈报给相爷阅览”

    权策伸手接过,眉头微皱,春闱科举,铨选派官,历来都是朝野派系兵家必争之地,且二者有密切关联。

    春闱之中,除了他和二张兄弟,其他派系纷纷折戟,收获寥寥,既然榜上没有自己人,势必要在派官上头伸手搅局,有所压制,最好将这帮新进士全都踢去天涯海角的岭南道。

    与办成一件事相比,要将一件事搅黄,那可是要容易得多了。

    “权相爷,下官以为,此事关乎二百余进士的任用,兹事体大,由我等私议,怕是不妥,应当上奏长安,请陛下宸衷独断”李尚隐最先跳出来唱反调。

    他深度参与了攻讦权策在外藩事务一手遮天的事件,虽说结局有些离奇,上官婉儿作为发起者,又干净利落地最先甩手离场,但作为上官婉儿在朝堂高层中的代表人物,他必须扛起大旗,为自己的派系争取利益,毕竟上官婉儿近在武后身侧,近水楼台,要想对这份名录做点儿什么,再容易不过。

    权策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上官婉儿与他的敌对,是大势所需,但这种友军下绊子的情形,还是令人哭笑不得。

    “下官附议,权相爷与狄相留守神都,权责在于维持神都运转,不应逾越界限,裁断大政,以免招来物议”鸿胪寺卿甘元柬与李尚隐站到了一起。

    武攸暨正要开口,权策抬手制止了他,似笑非笑地道,“二位顾虑的甚有道理,本相后日将前往长安,便将这份名录一同带去,面呈陛下”

    李尚隐大为错愕,眼皮子抖了抖,“相爷英明”

    甘元柬也随之躬身,闹了个好大没趣儿。

    “太原王氏与荥阳郑氏,听从朝廷召唤,将家学贡献,开办书院,前国子监祭酒明山宾更在太原王氏为山长,本相得信,不日便将启幕,如此善举,朝廷也当多加鼓励,本相有意派大员前往主持,李尚书,你以为何人最为合适”权策的敲打随手便来。

    “下官,下官合适”李尚隐作为春官衙门主官,责无旁贷。

    “唔,教化世人乃我辈士大夫之大任,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胡汉,有教无类,太原已靠近东北边塞,李尚书出巡,不妨沿途募集有志之士,一路前往安东都护府,宣扬天朝教化”权策满面圣光,说得严肃正义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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