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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殿下,我听闻,东宫春坊,尚有左庶子官缺,我有一友人,名阎则先,出自书画考工世家,家学渊源,颇有才具,多有援引建言,奈何梁王殿下从中作梗,屡屡不能如愿,特来请殿下指点迷津”武崇敏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出来意。

    他走这一趟,是深思熟虑的。

    东宫五卫率中,他为主帅,还有杜闲和武延晖,属官之中,又有裴光庭做太子宾客,太孙李重俊,平素起居都在春坊,在春坊安插个人手,至关重要。

    他曾迂回表露了这个意向,李重俊对官宦世家子弟向来是欢迎的,本有意应下,却遭武三思横插一手,也不知对李重俊说了什么,总之李重俊态度变得暧昧,不甚积极,武三思倒是透过话来,要春坊左庶子不是不成,要以卫率要职交换。

    武崇敏自是不应,两厢陷入了僵局,阎则先入东宫的事宜,便一直久拖不决。

    武崇敏不得不另辟蹊径,武三思在东宫插手日深,与李重俊缠杂不清,定然不是李裹儿乐见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也是他敢大鸣大放找上李裹儿,直言来意的底气。

    “春坊左庶子你倒是还不死心”李裹儿的眼神很是怪异,似是早已知晓武崇敏的动作,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东宫的官缺,都是表面光鲜,实权分毫都无,哪里值得你费这么大力气莫非是要让阎则先去东宫陪你戏耍”

    武崇敏气息一滞,闷哼一声,内伤委实不轻,“安乐殿下,你我都已是成年人,莫要再说些小儿女笑话,我素知殿下在东宫伏脉深远,又深得太子殿下钟爱,若殿下开口,此事当属不难”

    李裹儿凝眉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是认真的,略一思索,冷声道,“我助你成事,你何以报我”

    听到李裹儿松口,武崇敏微微松了口气,朗声道,“安乐殿下还请直言,我本事有限,能为殿下办成事固然好,若是办不成,我也承您一个人情”

    瞧着他果断豪气的模样,李裹儿颇有些意外,开始正视这个在大兄荫蔽下长成的同龄人,将歪歪扭扭坐着的身子坐直,肃容道,“好,此事虽费些手脚,但却不只是合我的心意,为阎则先之事,你前后奔忙两个月,想必也憋了一肚子火气吧……”

    武崇敏猛地抬起头,看着李裹儿,没有开口。

    “不错,正如你猜想的”李裹儿眼睛亮晶晶闪着光,“武三思包藏祸心,不怀好意,偏生油滑得紧,各方争斗,他多在当中左右逢源,占尽便宜,虽吃了大兄不少教训,但仍是冥顽不灵,四处作梗,不如你我联手,给他点颜色瞧瞧”

    武崇敏静静地看着他,谨慎问道,“此事在阎则先入职之前,抑或之后”

    李裹儿笑了笑,“你信不过我”

    武崇敏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咯咯咯”李裹儿禁不住脆笑出声,“你倒是直白,罢了,你我过往毕竟有过不愉快,虽说各自解脱,并无芥蒂,但要说彼此信任,也是无稽之谈……”

    武崇敏颇为认同地继续点头。

    李裹儿翻翻白眼儿,“不妨这样,便多花些心思,将这两件事,一同进行如何”

    武崇敏有些犹豫。

    “你若是做不得主,便书信给你家大兄,让他决断,左右我也不急”李裹儿斜着眼睛,很是不屑地看着他。

    武崇敏却并不受激,从容道,“殿下所言极是,此事我比您更急,我会尽早请示大兄,定论之后,再来拜会殿下回话”

    “呵”李裹儿瞧着他,呵了一声,剪水明眸闪了闪,今日她意外了好几次了,士别三日,还真要刮目相待,到底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殿下,我有一言,您姑妄听之”武崇敏临走前,又给了她一个意外,“大兄行事,走的是脚下一步,眼睛却常在十步之外,他的作为,总有莫测之机,早已应验无数次,等闲之人,并无资格评判”

    武崇敏说完之后,拔腿便走。

    “呵”李裹儿又呵了一声,环顾左右,失笑道,“真真是世道变了,是谁求着谁来着”

    。




第八百四十三章 手可摘星辰 四十一
    神都,翊善坊,梁王府,后苑绣楼。

    “叮叮咚咚”

    琴声悠扬。

    武三思端正坐在桌案后,听得极为陶醉,一手捋着胡须,一手和着节拍拍打桌面,不时发出慈爱的笑声。

    因为弹琴的,是他的最心爱的女儿,方城县主,也就是吐蕃世子赤德祖赞的未婚妻。

    每每想到这一节,武三思都心情烦恶。

    当初他附随上官婉儿,借着武承嗣之死,对权策发难,攻讦他为武崇敏铺路,与吐蕃没庐氏贵女结亲,是专断擅权,将外藩纳为私有,权策党羽趁势反击,迫使他将女儿许给了赤德祖赞,更可恶的是,上官婉儿察觉风向不对,竟然倒戈,使他失去了首辅宰相的权位,更丢掉了东宫韦氏的强援,蹉跎至今。

    他出仕入朝,足有三十余年,给薛怀义牵马坠蹬,给武承嗣溜须拍马,给韦团儿卑躬屈膝,也给二张兄弟阿谀奉承。

    在他眼中,不过是等闲事。

    唯有此事,被他视作毕生奇耻大辱。

    “父王,你走神了”

    琴声停止,方城县主站起身来,一身素淡浅蓝色,不是时兴的裸露襦裙,而是源自汉朝的广袖留仙裙,显得端庄雅致。

    此刻伸着青葱一般的玉指,指着武三思,嘟着嘴,跺着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愤愤不已。

    瞧着娇俏可人的女儿,武三思心头更增郁闷,强笑着道,“呵呵,是父王的错,方城的琴弹得愈发好了,可称余音绕梁,不让大家”

    方城县主斜昵了他一眼,皱了皱黛眉,并不信任,微微屈膝福了福,“方城先谢过父王的赞誉,不过,父王可知,我弹的,是什么曲子”

    “呃……”武三思登时尴尬愣住了,他本就不长于乐理,起初听出些滋味,后头心绪纷乱,哪里能分辨出是什么曲子

    “哼,就晓得父王……”方城县主扭了扭腰肢,娇憨地翻了个白眼儿,想要数落武三思几句,但碍于礼仪,没有说得出来。

    武三思搓了搓手,面皮微红,陪着小心哄劝道,“方城莫要生气,父王知错了,不如这样,方城再弹奏一曲,父王定将它猜了出来,可好”

    方城县主摇了摇头,体贴地道,“父王公务繁忙,方城不好多搅扰呢,方才方城弹的,是权郎君谱写的三生石上,方城平日最爱的曲子,除了这一曲,便是梅花三弄了,父王日后若是再猜不着,便在这两首里选一个,总能有个七八分成算”

    方城县主掰着手指头,教老父亲作弊。

    “是是是”武三思心中一片怡然,女儿乖巧懂事,老怀大慰,只是听了这两首曲子,忍不住嘟哝两句,“怎的都是权策的曲子”

    “权郎君的太平乐谱,世所罕见,风行天下,奏乐识器之人,无不如获至宝,不学权郎君的曲子,如何出得手,入得耳”方城县主却是不服,歪着脑袋反驳,一片烂漫。

    武三思面上的笑意忍不住,实在不愿以外头的腌臜之事,污了乖女儿的耳朵,连连点头,温声道,“好好好,方城喜欢便好,权策嘛,的确不是凡品,若安心治学,诗词礼乐,想必成就不止于此”

    方城县主不熟悉这些,只晓得权策现在是朝中最有权势的大官人,无法分辨武三思所言是对是错,懵懂地点点头,不多言语。

    武三思站起身,拍拍她的肩头,“方城,你且休息一下,父王到书房料理些杂事”

    方城县主眉眼弯弯,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屈膝道,“送父王”

    武三思呵呵笑着,捋须而去。

    方城县主目送武三思走远,回到琴台旁,指尖轻抹琴弦。

    铮,一声清亮的乐音。

    方城县主以手支颐,小小地叹了口气,剪水双瞳烟水朦胧,陷入了某种憧憬中。

    “那个叫赤德祖赞的,是什么样呢”

    “大抵没有权郎君的才华,定也没有他生得好看”

    “女儿家终究是要出嫁的,父王也是不得已,我享了皇族尊荣富贵,自也该回报血统,这有什么呢”

    琴声再起,正是梅花三弄,哀婉悱恻,幽怨缠绵,却并没有方才的豁达释然。

    前院书房。

    武三思才坐定不久,长子武崇训便冒冒失失,一头撞进门来。

    “父王,出大事了”武崇训直扑到桌案前,喘息不定,牛眼瞪得老大。

    武三思大皱其眉,他对长子颇多期许,即便武崇训两度圈禁一度夺爵,他仍旧不曾放弃,苦心盘算,给他弄了太子宾客的职司,指望着历练一二,能有所出息。

    眼下这副不稳重的样子,令他极为失望,厉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你瞧你这言行举止,可还有半分章法在爵位失了,不可怕,气度身段,万万不能弯下去,你在东宫行走,往来皆是富贵中人,更要记住,休要让人看轻了去”

    武崇训挨了当头棒喝,耐着性子听完,“是,孩儿遵命……父王,此事真的事关重大……”

    “上位者劳心,识人用人才是成事之道,毛毛躁躁的,能有何出息……”武三思仍旧喋喋不休地教训,双眼突地瞪大,“此事当真”

    却是武崇训不想再听,索性将手中的两份文牍拿了出来,摆在武三思面前,正是太子李显的脉案。

    武三思不通医理,但上头写的,“内腑钝涩,损补不及,力乏不兴,经络壅滞,起搏无力,气血两虚”这些字样他还是识得的,往常有其中一项,都是不小的病症。

    “这些,你从何处得来”武三思只惊讶了一瞬,立时恢复了冷静,冷声问道。

    武崇训面露得色,“正殿管领太监鱼铉身边,有个内侍,似是萌生退意,不欲在宫中当差,想着出宫回老家,求到我这里,这东西,便是他从鱼铉那里弄来的”

    武三思凝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东宫虽不算是热门肥差,但也是前途无量的,毕竟是龙潜之地,竟然会有内侍想走一个内侍,出宫了又能作甚

    苦思良久,目光落在两纸脉案上头,摆了摆头,伸出两只手指,将脉案拈起,抖了抖,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些小鱼小虾,而是核实此事真假。

    要是假的,还则罢了,若是真的,哼哼,拿捏李重俊,又多一重把握。

    “行了,此事做得甚好,你也算长进了”武三思将脉案拢在袖中,夸赞了武崇训两句。

    武崇训登时神气活现,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对了,方城的婚事,定是不成的,那赤德祖赞,蛮夷之种,配不上你妹妹,我会设法,将此事摆脱,你且留意,神都官宦世家,豪门望族,有合适的良才美玉,报与我知道”

    “父王,您瞧好便是”武崇训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



第八百四十四章 手可摘星辰 四十二
    神都,安喜门。

    尘土飞扬,一行官家队伍徐徐靠拢。

    城门前,有个紫袍侍郎和一个绯袍郎中率众人迎候。

    被权策一脚踹去安东都护府的春官尚书李尚隐,历经三个多月的风雨尘灰,完成了差事,返回神都。

    他清瘦了些,脸颊也黝黑,但精神尚好,自马车上下来,笑着拱了拱手,“宋侍郎、蔺郎中久违了”

    “尚书远行辛苦,访查民生,施行善政,设立学政官,引中原士子前往安东都护府讲学,可称一路德声遍布,造福黎民苍生”春官侍郎宋之问上前逢迎,语出真挚。

    他是真的感激李尚隐,想当初,他以侍郎官职执掌春闱,竟遭到迂腐之辈抵制,举步维艰,而蔺谷以贡举郎中身份主持春闱,一路顺遂,令他颜面无存。

    好在风水轮流转,转过身来,宫中上官昭容出手,金榜题名的今科进士,都被撵到了地方当学政官,结结实实给他出了一口恶气。

    “唔,宋侍郎言重了,本官不过是奉命办差,学政官的善政,当归功于陛下,归功于上官昭容,泽被苍生,当然了,还有今科的新进士们,舍弃一身荣辱,自愿前往地方,为化育天下尽力,高风亮节”

    李尚隐听得很是愉悦,微阖双目,胡须都不自然地抖动着起来,口中很没诚意地谦逊,眼睛一轮,瞧见了笑吟吟站在后头的蔺谷。

    “啊,蔺郎中也来了”李尚隐迈着四方步到蔺谷面前,抬起了头,准备迎接下一轮的吹捧疾风。

    然而,他错了。

    蔺谷官位不及宋之问,但后台却比宋之问要硬扎得多了,本身又是正统科班出身,无所畏惧,躬身施礼,温言道,“见过尚书,尚书一路辛劳,成就可圈可点,朝野赞许一片,听闻岭南道唐观察使对治下教化颇多不满,想来还须尚书这等能臣走一遭,才能凝聚岭南士林,重振名教威风……”

    “化育英才,有教无类,圣人教导煌煌在上,想必尚书不会厚此薄彼”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将他的得意抹杀得干干净净,前后堵得瓷瓷实实,李尚隐面上登时阴云密布,北上安东都护府,一路颠簸,让他受了十几斤,要是去了天涯海角的岭南道,他怕是要将这把老骨头都扔了出去。

    当下按捺不住,气急败坏地厉声训斥,“哼哼,不劳蔺郎中操心,陛下神目如电,上官昭容持正秉衡,朝政大事,自有法度章程,你区区一介绯袍官,岂能胡乱议论还请蔺郎中多多自重才好”

    “尚书教训得极是”蔺谷面如平湖,仿佛挨训斥的不是他,从容应对,“下官失言了,岭南道之事,下官自会具折上奏,请陛下和权相爷明断”

    “哼哼”李尚隐听出了他别苗头的意思,用权策的大帽子压迫他,冷哼一声,嘲讽道,“权相爷若不曾请假,在朝理事,自是可发表高论”

    蔺谷点到即止,不逞口舌之利,笑而不语,避让到一边。

    反倒是李尚隐,觉得回京当日,便让个属下给添了堵,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台,狠狠盯了蔺谷一眼,拂袖而去。

    旁边,宋之问挑了挑扫帚眉,嘴角溢出得意之色,李尚隐和蔺谷对上,代表着上官婉儿一系和权策一系的角力,无论对他个人来讲,还是对他所属的二张兄弟派系而言,都是一桩大大好事。

    李尚隐尽自憋了一肚子火气,该履行的官场礼节还是少不得的,回府沐浴更衣之后,便入太初宫政事堂,拜会神都留守、次相狄仁杰。

    “下官李尚隐,拜见狄相”李尚隐深深躬身。

    狄仁杰抬起头,看着衣冠齐整,神完气足的李尚隐,神情有几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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