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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以客观来看,李尚隐算得颇有干略,被权策排挤出外,仍能擘画学政,但从政治立场来看,此人却不是善类,上官婉儿的帮凶,给她提供了武器攻击权策,致使同党后进,悉数发配地方。

    “李尚书免礼,一路辛劳,若无他事,便可早些回府歇着”狄仁杰无意与他多做盘桓,权策虽将他们的关系定位在合作上头,但他却自有操守,许多事不方便做得太露骨,姿态却是必须要有的。

    李尚隐对朝中的中立势力领袖狄仁杰是向来敬重的,本要多说几句,交流些塞外的人文风情,却不料狄仁杰开口便是逐客,打好的腹稿登时堵在了嗓子眼儿里,难受得紧。

    “是,下官便不搅扰狄相,改日再登门拜望”李尚隐心念电转,以为是有行事不谨之处,得罪了狄仁杰,留下个扣子,以便日后借机转圜。

    “唔”狄仁杰含混应了声,埋头案牍,不再理他。

    李尚隐步出政事堂,蹙了蹙眉头,侧身回头,不远处的廊柱后,有人影鬼鬼祟祟似在跟踪他。

    他心中微微一提,颇感不妙,今日蔺谷当众出言相逼,狄仁杰又爱答不理,还有小人监视,稳妥起见,他放弃了转道去春官衙门官署的打算,先回府去,将神都的风向,弄清楚了再说。

    他加快了脚步,不到半柱香便来到了明德门,此门分野,以左为宫禁,以右是双曜城。

    “李尚书”前头传来一声唤。

    埋头赶路的李尚隐抬起头来,却见是太子太师、梁王武三思。

    李尚隐心头更是警铃大作,微微却步,保持了距离,躬身施礼,“见过梁王殿下,臣有要事在身,失礼了”

    他拧身要走,武三思却不给他机会,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显得非常亲近,“李尚书办完差事回京了瞧瞧,可是黝黑了不少,怕是受了不少苦楚,想想也是,这驱驰塞外哪里是我等上了年岁的人能担待的,权相爷,也是太过心狠……”

    “多谢殿下挂怀,臣……”李尚隐浑身紧绷起来,打断了武三思的殷勤,急于摆脱。

    “啊,对了,陛下巡幸长安,神都只有太子殿下坐镇,李尚书既是回京,也当拜见太子殿下,以尽人臣本分,不如随我一同前往东宫,向殿下请安”武三思只是不理,另外提起了话头,人臣本分的大帽子压下,却是不容拒绝。

    李尚隐惊惶无地,却无可奈何,“本当如此,愿从殿下之命”

    武三思点点头,转身当先而行,眼中精光闪过,抓了个挡箭牌,他却要探探,李显病情的真相。

    。




第八百四十五章 手可摘星辰 四十三
    太初宫,双曜城,东宫,春坊。

    “拜见太孙殿下”武三思和李尚隐一同躬身行礼。

    李重俊高踞上座,迟迟没有开口叫起。

    眼前的一幕超出他的理解。

    李尚隐是上官婉儿手底下,为数不多的紫袍高官,怎会与武三思搅和到一起

    他是个较真认死理的性子,沉吟良久,始终不得其解,便紧锁着眉头,反复苦思,还是身旁宫女轻咳一声,唤醒了他,“啊,咳咳,太师、李尚书,二位免礼,二位相携而来,可是有甚要事”

    李重俊话中的探究之意,深深刺痛了李尚隐,他几乎一跃而起,勉力维持着声线平稳,“殿下,臣才在宫中拜会了狄相,在明德门,偶遇梁王殿下,一同来拜见太子殿下”

    李尚隐将偶遇两个字咬得非常清晰,努力撇清他与武三思的干系。

    殊不知,他这句话一出,却令在场两人齐齐色变。

    李重俊脸色阴沉,双目盯着李尚隐,腮帮子微微鼓起,一言不发。

    武三思却是得意地笑了,李尚隐是上官婉儿的看家犬,与他保持距离不足为奇,他主动提出拜见太子李显的话头,真是再好不过了,赶忙接上话茬,将此事敲死,“正是如此,太孙殿下,臣与李尚书只是偶遇,李尚书回京,要拜见太子殿下请安,臣要入宫公干,恰巧同行”

    李尚隐听得武三思如此善解人意为他解围,不免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奈何他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如何应对,面上尴尬一笑,默认下来,心中哀嚎惨叫不已。

    两人衔接得如此娴熟,相互背书,令李重俊疑心病又犯了,目光在两人面上来回逡巡,淡漠地拒绝道,“却是不巧,太子殿下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李尚书的恭谨之心,我会代为转达”

    “既如此,多谢太孙殿下,臣告退”李尚隐有一阵莫名的轻松,行云流水一般,将礼节做完,转身欲走。

    却不料,武三思仍是不放过他,跨过一步,正好拦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关心道,“太孙殿下,太子殿下既是抱病,可曾传了御医前来看诊病情如何”

    李重俊用手指敲打着座椅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玩味地看着武三思,他虽年轻,少有跟人过招,比不得积年的老鸟,一眼能望穿心肝脾肺肾,但生在王府,长在宫中,他不可能是傻的,武三思的小动作,显然暴露了什么。

    呆头呆脑,一时半刻不愿多停留的李尚隐,只是个幌子,真正想要见太子李显的,是武三思,目的嘛,便是他已经成功问出口的话。

    “病情并无大碍,太子殿下兴致仍旧颇高,李尚书有事忙,先去便是,太师方才说,入宫公干,所指为何”李重俊简单一句敷衍了过去,径直打发了李尚隐,留下了武三思。

    李尚隐如蒙大赦,乐不颠的转身便走。

    殊不知,李重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森寒如冰,即便他知道主使者是武三思,李尚隐只是适逢其会,但两人的分量不可同日而语,武三思不是他能对付的,只有用李尚隐这个可耻的倒霉蛋,来泄火撒气了。

    “呃……臣此来,是为阎则先入职卫率之事”武三思心念电转,在李重俊走神儿的片刻,想出了个借口,“殿下,武崇敏为左卫率,总掌东宫武库和兵马,不久前,武延晖也已避嫌之名,调任前卫率,要是阎则先再来占据要职,则愈发不可制,东宫命脉危矣”

    李重俊耐着性子听完,抬了抬手,“关于此事,太师曾屡次反对,我也都依了你,然而,我另有见解,愿与太师商榷,信阳王武崇敏和武延晖,都是李武皇族中人,虽不至于可信,也绝不至于悖逆……”

    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武三思一眼,笑了笑,“至少,有皇祖母在,他们不敢”

    武三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得志猖狂的小兔崽子,不过是得了个太孙名位,就张狂成这样,待他日我正位了东宫,须让你尝尝苦头。

    “阎则先出身世代簪缨之家,先祖累世在朝,卓有功勋,可称与国同休,入东宫卫率,再合适不过”

    “太孙殿下,臣不以为然,阎则先与武崇敏过从甚密,同属一党……”武三思本是随口扯了个话头,怎料竟惹出了翻盘的危机,赶忙坚持反对。

    “打住吧”李重俊轻叱了一声,站起身来,“谁与谁过从甚密,何必看得太重裴光庭以往也与信阳王过从甚密,眼下与太师长子崇训同为太子宾客,两人时常去永丰里冶游照太师方才所言,崇训这便是在私结党羽”

    武三思愣住了,被他咄咄逼问,哑口无言,瞧着俯身虎视,一身精明强干的李重俊,深觉过往,小看了此人。

    “臣坚持此见,请太孙殿下三思”讲道理讲不赢,那边摆立场好了。

    “我知道了,太师若无他事,好走不送”李重俊露出个诚意缺缺的笑脸,摆了摆手。

    武三思的身影才消失,李重俊的笑脸就垮了下来,冒着冷气。

    “将那几个民间医生,还有管领他们的太监都拘了,带到我面前来”

    “是”宫女听命,转身便走。

    “等等,鱼铉说他崴了脚是么”李重俊越想,越发觉事情并不简单,冷笑连连,“却是崴得精巧,将他也逮来”

    没过多久,两个太监,还有他们的随身内侍,一群老中青俱全的民间医生,瑟瑟缩缩,五花大绑,跪在了李重俊的面前。

    李重俊冲他们怪异地笑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脉案呢给我瞧瞧”

    医生们众口一词,都道是已经交给了两个管领太监。

    新近当值的太监自怀中掏出一沓纸张,对应他当值的日期,分毫不差。

    李重俊缓缓转过头,看向鱼铉,笑容渗人,“瘸子,你的呢”

    鱼铉脑门子上冷汗一层一层,连连叩头,“殿下,奴婢办差不力,脉案掉了一些,仅剩下两份,在奴婢的干儿子小签子身上……快,小签子,拿出来交予殿下”

    鱼铉冲着个年轻的小内侍,使劲儿摆手,这可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可惜,小签子只要满面迷惘,焦急的一会儿看看李重俊,一会儿看看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噎着道,“干,干爹,您,您什么时候给了我脉案”

    鱼铉五雷轰顶,双目呆滞,万念俱灰。

    李重俊狞笑一声,双目喷火,“嘿嘿嘿,我却不晓得,眼皮底下,竟还有这等能人”

    他身旁的贴身宫女招了招手,外头有两个壮硕的大汉,拿着水火棍上前来,将鱼铉叉倒在地,呸呸吐了两口唾沫,拉开架势就待行刑。

    “等等,我亲自来”

    李重俊解开披风系带,活动了下手腕,接过水火棍。

    “我最信任的人,死,也该死在我手里”

    。



第八百四十六章 手可摘星辰 四十四
    清晨时分,定王府大门早早洞开。

    门前长随护卫已然成行成列,骏马鞍鞯也都备妥。

    信阳王、东宫左卫率武崇敏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心境不佳,脸色也是阴沉沉的,斜眼看了看门前的两尊巨大石狮,鼻孔中徐徐喷出两股白气。

    他已经知道东宫的异变,大兄越过他,指令咒日查清太子李显重病卧床不起,又指派东宫中的无翼鸟暗人绕了几个弯,将这消息隐秘透露给梁王武三思。

    武三思心怀二志,对这个消息,定然会慎重对待,势必有所动作,如此一来,他与李重俊短暂的蜜月期,就将宣告终结。

    正是煽风点火裹挟李重俊的可乘之机。

    武崇敏自诩在东宫扎根颇深,亲信之人遍布里外,东宫风吹草动,定是瞒不过他的,却不料,最大目标重病卧床,他却一无所知,反倒是远在长安的大兄洞若观火,早早布局,不动声色拿到了主动权。

    武崇敏的脸颊一阵阵火烧,好在大兄并没有在意他的疏失,仍将主导后续局面的差事,交了给他。

    “嗯咳,起行”武崇敏垫步拧腰,跨上枣红色的坐骑,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神情严肃坚毅,伸手捋了捋溜光水滑的马鬃,双腿一夹马腹,马蹄声响起,踏碎一地静谧。

    他要证明自己,他可以在局面单纯且有利的情况下,扯着顺风旗,驯服裴延休,也能在顶风的时候,穿梭复杂各方,达成大兄交待的任务。

    一行人穿过天津桥,太初宫的暗红色宫墙遥遥在望。

    宫门守正看清了来人模样,一溜小跑奔上前来,殷勤帮着牵马坠蹬,给武崇敏整理衣冠,谄媚得一塌糊涂。

    身后的禁卫投来或是鄙夷,或是艳羡的神情,却都没有弄清要领。

    那守正压低了声音,“鱼铉和小签子,都死了,凌晨宫门才开,便有人拉了尸首出去,扔到了邙山乱葬岗”

    “谁去过东宫”武崇敏心下悸动,哑声追问。

    “梁王和李尚隐尚书”守正迅速回答。

    “同行,还是分头”

    “分头入的宫,一道去的东宫”守正条理极其清晰,这些小细节虽不起眼,有时却能改变事情的性质。

    武崇敏轻轻点头,心头大定。

    他来不及为小签子,也就是那个无翼鸟豢养的暗探可惜,武三思昨日便动作,与李重俊会面,揭开真正的牌局,变得紧迫了起来。

    他迈开大步,走了两步,又顿住,返过身来,直视着这个宫门守正的眼睛,整了整冠带,郑重其事地道了一声,“辛苦”

    说完之后,武崇敏便离去了。

    身后,那守正随着他地身影转着方向,脑袋电闪雷鸣,嗡嗡作响,热血直冲头顶,活像是得到了天官的赐福,恨不能得个指令,赴汤蹈火,与敌人同归于尽。

    “小签子,死得其所,值了……生而下贱,得贵人正眼相待,还求个什么呢”

    春坊,像是冰封住的龙潭虎穴,宫女内侍,人人战战兢兢。

    “信阳王,殿下有请”李重俊身边最得用的宫女亲自出来迎接。

    “多谢”武崇敏点头为礼,顺着她的引导缓行。

    在书房外,那宫女停步,做了个延请的动作。

    武崇敏嘴角翘了翘,这是个不错的兆头。

    以往他与李重俊会面,这个宫女都是全程在侧,这个小变动,显然表明,李重俊也有些紧要的事情,要与他谈。

    “殿下,可曾识得此物”武崇敏坐定,从袖中取出两份脉案,放在李重俊面前,单刀直入。

    李重俊身子向前一倾,打眼一瞧,登时大惊,手一挥,将两份脉案薅在手中,确认是李显的脉案无误,“此物,左卫率从何处得来”

    武崇敏好整以暇,换了个舒适的坐姿,简略回答道,“此物出自梁王府”

    李重俊摇了摇头,凝视着他,“单单凭这一句,不足取信”

    “罢了,太孙殿下,我也不想再与你打哑谜”武崇敏笑得懒懒散散,“太子宾客裴光庭,与梁王长子武崇训交游,是出自我的授意,武崇训骄狂自大,有人逢迎吹捧,便不知东南西北,还以为虎躯一震,便会有四方豪杰纳头便拜,得了这等隐秘,拿在外头炫耀,裴光庭却之不恭,设法将此物取出,交到我手上”

    “至于梁王殿下如何得到此物,我便不晓得了”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却没有半个字是真。

    李重俊听得嘴皮直哆嗦,武崇敏言语之中,承认了裴光庭是他的人,直接打了李重俊的脸,昨日里李重俊还在与武三思争辩,将裴光庭归类为随风倒的墙头草,哪方强势,便与哪方玩耍,与派系无干。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武崇训,拿着此物,在外头炫耀”李重俊胸前急剧起伏,喉头一阵阵腥咸,他苦心保守的机密,保不齐此刻已经满城风雨,眼前金星乱冒。

    不孝弑父、图谋不轨、毒辣、僭妄,这些字眼在他脑子中横冲直撞,如果局势控制不住,这些罪名,都会落在他的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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