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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呵……呵……”李显的喉咙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翻腾,喘着粗气,艰难吐字,“孽子,让裹儿,裹儿来见我……”

    “是,父亲,孩儿稍后便安排人传讯给裹儿”李重俊一口应下。

    李显浑浊的眼睛微微一亮,“呵……让春坊陆廷来见我……”

    “陆廷”李重俊疑惑地想了想,“父亲怕是记差了,春坊左庶子陆廷,早已外放陇右道为官,官缺一直虚悬,昨日里,才定下人选,由阎立德大匠的嫡孙阎则先接任”

    李显眯了眯眼,脑中一阵阵疲惫,疼痛欲裂。

    “父亲可还有要召见的人,孩儿为您召来若是父亲记不清人,孩儿念给你听,太子太师是梁王武三思,太子宾客是武崇训和裴光庭,太子左卫率是武崇敏,前卫率是武延晖……”李重俊面上关切,心头却是冷笑,口中连珠炮一般数着东宫一干要职归属,几乎全都换过了一茬。

    李显像是听到了紧箍咒的猴子,头颅剧痛难忍,在榻上来回翻滚,啊啊痛呼不已。

    良久,李重俊停了下来,李显慢慢平静下来,闭着眼不看他,无力地摆手,“滚,呵……速滚……”

    “父亲还须按时用药用膳,多多保重身体,以待裹儿来见您”看着床榻上的李显,李重俊没了负罪感,反倒有一种复仇的快意,亮着雪白的门牙,叮嘱了两句,又是深深一跪,额头触地才停止,“孩儿告退”

    他出了正殿,没有走,在外室饮茶。

    不片刻,有宫女入内奉上药汤,李显一饮而尽,双目很快变得通红,一把将那宫女拽到榻上,哧啦哧啦的裂帛之声响起,宫女一声痛呼,其后,声音变不堪入耳。

    李重俊笑了,默默赞叹,这药物,药效实在贴心,让李显最后快活两三日,死在征伐床笫上,能让他少受良心谴责,还能给个理由,将东宫正殿伺候的宫女内侍,绞杀一空。

    李重俊掩着耳朵,缓步走出正殿。

    才回到春坊,想着要见见武崇敏强力保荐的左庶子阎则先,忽听得外头通传,他的武师傅宋璟求见。

    “这老倌儿来做甚”李重俊眉头大皱,他的文师傅韦处厚随驾在长安骊山,武师傅宋璟立时便转换成了文师傅角色,对他各种诗词礼仪的教导,又枯燥又严苛,令人厌恶,他受了两回折磨,便受够了,找了些托词,不再召他来上课。

    “请进来”

    李重俊犹豫了下,还是召见了这个一窍不通的武师傅,毕竟也曾是重臣,现下每一分助力,对他都是重要的。

    “殿下,老臣此来,是为殿下讲解尊尊亲亲之义”宋璟张口就来,他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总觉得这东宫似乎在向歪处走,要尽快扶直。

    李重俊按住性子,点了点头。

    “尊尊,从血统,使血脉尊者得其尊位……”

    “亲亲,从血缘,使茂亲之辈得其奉养……”

    宋璟口若悬河,将这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的宗法制,讲得透彻清晰。

    李重俊面上带着莫名的笑意,他竟为眼前这老倌儿感到可怜。

    本就礼崩乐坏至极,男女天堑都顾不得,君臣大势也已倒挂,这些嫡庶长幼,复有何用

    宋璟啊,活着不易,像个巨大的反讽。微信,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百四十七章 手可摘星辰(四十五)
    武崇训神情严峻,快马加鞭,奔回梁王府。

    “父王何在”

    “在书房……”门房话没说完,武崇训已然一阵风冲了进去。

    他脑子虽不算太灵光,但也识得轻重。

    父亲武三思交代他寻摸少年俊彦,能配得上妹妹方城县主的,自要到累世宦门,或者高官显爵的府邸里头找。

    他一人人脉有限,少不得呼朋唤友,同宗同族,七大姑八大姨,像是临川王武嗣宗家的同辈,表叔宗秦客府上的弟兄,还有东宫中交往密切的同僚裴光庭等人,都动员了起来。

    此事关乎妹子的名节,他少不得千叮咛万嘱咐,要众人务必谨慎行事,万不可泄露行藏,更不可大肆宣扬。

    不料,短短两天之后,他便听到许多耳报,神都豪门子弟,私下聚宴游猎,多有议论梁王府掌上明珠在寻觅如意郎君,虽不至于街头巷尾尽人皆知,也成了个不能公开的秘密。

    所谓话传三遍,面目全变。

    以讹传讹之下,渐渐有些不堪言辞,说是方城县主年少慕艾,动了凡心,顾不得云英未嫁之身,也不理会未婚夫吐蕃世子赤德祖赞,要寻可心人入幕,携手共赴巫山。

    皇族之中,放浪贵女本就多有,蓄养面首不胜枚举,也有不少人顺着石榴裙带,成名成家,跻身庙堂,窃权弄势,享尽风光,方城县主寻如意郎君的流言像是一点火星,掉落在大捆大捆的干柴上,一日风行千里,越传越是下流。

    武崇训今日出门,本是与裴光庭约好了,与河东裴氏的几个儿郎会面。

    才出坊门不久,便遇到好几波类型各异的青年男子,拦在他的马头前,毛遂自荐。

    壮硕美男卖弄一身腱子肉,文才美男卖弄诗词歌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足足拦了他大半个时辰,他一时错愕,后头渐渐弄清楚缘由,暴怒不已,喝令护卫暴力驱赶,将这些骚浪的男子暴打一顿,驱散了开去。

    出了这种咄咄怪事,武崇训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哪里还顾得上裴光庭的邀约,赶忙打道回府,向父亲武三思禀报,商议破解之法。

    “谁在里头”书房前,有个西席幕僚守着,门户紧闭,武崇训急得冒烟,还是不敢硬闯,扬声询问。

    “太孙殿下武师傅宋璟”

    “宋璟”武崇训听到这个名字,放下了心思,这人没有实职,不值一提,“速速通禀,我有十万火急的要事求见父亲”

    那幕僚面露为难之色,“殿下交代了,不可搅扰……”

    “滚开”武崇训哪里还有耐心,一把将他推开,来到门前,啪啪敲了两下门,“父王,孩儿崇训求见”

    里头静了片刻,传来武三思的声音,竟有几分解脱之意,“进来吧”

    武崇训推门而入。

    宋璟站起身来,微微躬身施礼。

    武崇训随意瞥了他一眼,这人不过几日不见,又苍老了几分,满脸都是忧国忧民,四十许的年岁,正该年富力强,瞧着竟是头发花白,像个老翁。

    “宋师傅的金玉良言,本王自会转达到太孙殿下驾前,以尽匡扶之责,今日小犬无状,搅扰了谈兴,本王便不多留宋师傅”武三思很是客气,温言软语,很是诚挚。

    “多谢殿下,臣,哎……”宋璟嘴唇动了动,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终究化为一声叹息,“臣告退”

    宋璟缓步离去,一路摇头叹息。

    武三思指了指窗户,吩咐道,“将窗户打开,透透气”

    武崇训才要开口,被父亲堵住,也不敢分辨,快步去开窗。

    武三思揉着额角,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要成大业,自要礼贤下士,延揽人才,所以他花了些心思与宋璟往来,与他会面,从来都是单独在密室,以示敬重。

    但宋璟此人,行事愈发偏执刚直,稍有不合礼法,便喋喋不休,又一味愚忠东宫的李显和李重俊父子,连权策都容他不得,他自己怕也是无福消受,只可惜了一番功夫。

    摇摇头,武三思萌生悔意,心境颇为郁闷,抬眼一瞧,长子欲言又止,畏畏缩缩,更是不悦,“慌慌张张的,有何要事”

    武崇训见武三思脸色阴晴不定,想到自己捅的篓子,心生畏惧,不敢大咧咧说出,正在犹豫的当口儿,听到武三思开口问,不由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父亲,孩儿无能,办差出了岔子”

    武三思心下一紧,旋即放松,漫不经心,“东宫的差事,出了什么岔子”

    “不,不是”武崇训咬咬牙,索性和盘托出,给妹妹寻觅如意郎君不顺遂,反倒污了妹妹的名声。

    “混账”武三思闻言暴跳如雷,再也坐不稳当,拿起桌案上的砚台,奋力一掷,重重砸在武崇训的头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啊呀……”武崇训痛呼一声,跌坐在地,赶忙跪好求饶,“父亲息怒,孩儿知错”

    “呼哧呼哧……”武三思仍旧怒气难消,大步上前,狠狠踹了武崇训一脚,将他踢成个滚地葫芦,“说,你都找了哪些混账帮忙,谁的嫌疑最大”

    武崇训哆里哆嗦,将自己的狐朋狗友都供了出来。

    “有裴光庭”武三思眉眼一厉,本能地对这个武崇敏的跟班起了疑心。

    “应当不是他”武崇训思量再三,却是开口否定。

    “为何”武三思追问。

    “光庭曾多番规劝,说是此事关乎闺誉,不宜寻太多人襄助,人多耳杂,有第三人知,便有无数人知……孩儿,没听他的”武崇训满脸追悔。

    “哼”武三思冷声一哼,眼睛闪了闪,此事既已流滥,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追究,“你,持我帖子,速速前去洛阳府面见萧至忠,就说,府中有逃奴在外为祸,散布谣言,污秽王府清誉,让他看着办”

    “是”武崇训得了主心骨,匆忙离去。

    武三思定了定神,站起身来,缓步向后院行去,他要安抚住女儿方城县主,也要严厉约束家人奴仆,绝不能让外头的污言秽语,传到她的耳中。

    与此同时,怀仁坊,安乐公主府。

    “哈哈哈,天助我也”

    安乐公主李裹儿仰天大笑,豪迈无比。

    。



第八百四十八章 手可摘星辰(四十六)
    一日之计在于晨。

    仍是晨光熹微时候,宫门才开,东宫便有一串车辆到达重玄门,要出宫去。

    宫门守卫睡眼惺忪,眼睛努力睁开一线缝隙,瞧见了押运车队的人,登时精神大振。

    此人是太孙殿下身边得用的宫女,日后保不齐是个妃嫔娘娘,要么就是谢女官、上官昭容一路的女官大人物,委实得罪不起。

    “开门,车中都是些书册画轴,诸位要点检还请从速,莫要耽搁时辰”

    那宫女倒没有恃宠而骄,淡然站在原地,都依着规矩走。

    “哎,是是”守正一巴掌将一个愣头愣脑冲上前点检的属下拍开,亲自上前。

    他在车队面前缓步走过,一路察言观色,见宫女始终表情如一,没有表现出什么倾向性,当下更是为难。

    随机选了一辆车,上手打开,拿出一本书册和一卷画轴,打算例行公事检查一下了事。

    书册上有醒目的标题,《王府贵女方城县主与阎大匠嫡孙二三韵事》。

    翻了翻内页,守正先是臊得满脸通红,继而浑身爬满凉意。

    飞快扔了书册,使劲儿闭了闭眼,佯装没有瞧见,拿起画轴,扯开外头的绳索,信手打开,打眼一瞧,脸颊更是如同火烧,竟是一幅春宫画,里头各样景致都有,河边、亭中、船上,不一而足,姿势也是摆弄得千奇百怪,一对男女,相互纠缠,舍生忘死,惟妙惟肖。

    守正不敢继续看,扫了一眼题跋,名字也是清新脱俗,《方城县主与阎大匠嫡孙十八手》。

    守正手心里满是冷汗,这些东西,虽说不能算做违禁品,不能当场查扣,但事关皇族县主,他们是有职责要通报宗正寺的。

    站起身来,腿肚子都在转筋,东宫与梁王府,典型的神仙打架,“崔娘子,此事何时可报与宗正寺知晓,还请您示下”

    “噗嗤”李重俊身边的贴身宫女,名唤崔弦,是新罗进贡来的高等官婢,也就是通常只有皇族才能受用的新罗婢,笑得山花烂漫,并不理会他的善意,拂袖白眼,冷声道,“这是你的职责,与我何干我只问你,车队能放行了么”

    “能,自然能”守正一脸灰败,摆手让手下人散开,左思右想,吆喝了一声,“小四,你去宗正寺传消息,就说,有方城县主的不良文牍流传,旁的,什么都不要说”

    点到的禁卫立时应命,拔腿要走。

    “等等”守正皱着脸颊,咽了口唾沫,患得患失,焦灼不已,“半个时辰之后再去……路上,崴个脚什么的”

    在神都达官贵人遍地的宫门当差,小四也是有经验的,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另一边,崔弦坐在马车前辕上,眉头也是皱得紧巴巴的,心头一阵阵野火乱冒。

    她自幼跟在李重俊身边当差,好容易熬死了韦氏,熬走了李裹儿,翻身做了东宫的正经主人,在东宫的各派宫女内侍当中扬眉吐气,却不料,一着不慎,给人拿了把柄,一夜之间优势荡然无存,竟又要屈从在李裹儿遗留在东宫的那批狗腿子爪牙下头,还是干这等腌臜丧良心的差事。

    “呸,坏人名节,迟早天打雷劈”崔弦恶狠狠咒骂一声,无力地拊膺长叹。

    武三思居心叵测,阴险至极,李裹儿阴魂不散,武崇敏暧昧飘忽,敌友转换,都在旦夕之间,让崔弦头晕脑胀,难以应付。

    清晨,大街上很清静,车队长驱行走,很快便到了南市,要将车中的东西分派下去,在这市井繁华之地,达成扩散流言的最大效果。

    才拐进南市的门口,崔弦便心惊不已。

    南市商铺密集,百业俱全,此时每个店面门口,都安排了人站着等候,笼着袖子跺着脚,见车队进来,眼前一片大亮。

    崔弦没有料想到,无利不起早的商贾,会对这没名堂的浑水如此上心,齐刷刷地当做自家事操持。

    悄无声息,不以强力逼迫,便能让商贾自觉自愿,李裹儿没这本事,应当是武崇敏出手了,他甚至不须搬出权相爷的牌子,只须用他弟弟济阳郡公武崇行的名头,或者请动通商府尹王禄,发一句话,这些商贾谁敢说半个不字。

    崔弦突地有些恐惧,李重俊固然在东宫作威作福,也努力向朝中施加影响,猛回头一看,这些所谓的经营,显得格外孱弱。

    想那金光闪闪的权相爷,朝中拥趸成列成行,自东都千牛卫起,在军中声望无二,自鸿胪少卿起,在外藩和商贾中独树一帜,自一鳞半爪的诗词起,享誉士林文坛,长安、洛阳两都百姓,无不引以为傲。

    试问苍穹之下,谁能与他匹敌

    还好,还好,他只是李氏皇族的旁支外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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