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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李隆范被叛徒淳于洛抓捕入狱,春坊闹鬼、投书陷害的奸谋,出自李成器的手笔。

    “父王,李重俊本就多疑,狡兔三窟,孩儿这回又不慎失手,想必他的戒心只会更强,我等……”李成器顿了顿,脸色在跳跃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晦暗难明,声音很是挣扎,“我等襄助张易之,谋害李家儿郎,该如何面见祖宗”

    李旦斜眼看了他好半晌,嘿嘿笑了两声,平静道,“你祖父怎么面见的祖宗,我等便怎么面见,时势如此,根源不再你我,复有何言”

    显然,这个面见先祖的问题,李旦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一切的渊薮,确乎在高宗皇帝李治身上,丢了李家道统,江山一夜变色的,也是李治本人。

    他们这些后生小辈,在险恶逆境中挣扎求生,能保住小命、留住李家的继承权,都已经是不易了,至于温良恭俭让,友爱血亲手足,那太过奢侈,完全顾及不得。

    李成器张了张嘴,到底无言,接受了父亲这个有些不孝忤逆之嫌的说辞,嗫嚅着道,“父王,孩儿此番出师不利,在运筹上头,到底缺了些天分,比不得隆基……成义年岁比隆范还大,也该见见风雨,为父王分忧……”

    李旦面色阴了阴,次子李成义,生性顽劣,习性粗鲁,无贵人风范,也无专长,素来不为他所喜,在相王府中,常常被排斥在外,也极少带出去见识世面,宛如一个隐形人。

    李成器与李成义同母,想着借此拉扯一把,改善一下胞弟的境遇,更进一步劝道,“成义这些年痛改前非,长进不少,颇能做得些事,还请父王垂怜”

    李旦摆摆手,连这个名号都不想多听,“休得啰唣,此事日后再说,长安那边,进展如何,可有好消息传来”

    李成器暗暗叹息,收拾了心情,回道,“父王,豆卢相爷和袁尚书已经动作起来,袁尚书已经委派了职方郎中刘芳敏北上,到西塞大军中按察军需,相机给李重俊扣上一顶勾连前线边军,阴图不轨的罪名……”

    “豆卢相爷在骊山散布了不少传言,大肆败坏李重俊的声名,其中最为要害的,是说他曾扬言,一旦得居正位,势必会将上官婉儿和谢瑶环两女官纳入宫闱,一亲芳泽,昼夜寻欢……”

    “谢瑶环在神都,当不知情,上官婉儿在华清宫中,据闻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唔,不错,温水煮青蛙,虽眼下零零散散,见效慢了些,但只要刘芳敏那边得手,李重俊私通边军罪状坐实,这些传言,便都可以化虚为实,成为李重俊僭妄的佐证……流言中带上上官婉儿和谢瑶环,更是神来之笔,这两人都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只要机会出现,定是不介意落井下石,踩上李重俊一脚,豆卢宰相果然老而弥辣”

    李旦捋了捋短须,一言一语分析,显得颇为满意。

    李成器跟着点头,忧心不减,“父王,眼下神都,孩儿有几处不解,敢请父王解惑”

    “你问吧”李旦仰着脸,靠在椅背上,莫测高深。

    神都波谲云诡之中,打了这么久的滚儿,做过皇帝,做过皇嗣,也挨过家法,遭过禁足,什么风浪没见过,自家这双招子早就是火眼金睛,能看穿一切烟瘴。

    “谢娘子与恒国公同来查案,为何甘于撒手,退居幕后,任恒国公在神都胡作非为,咳咳,任恒国公掌控主动权”

    李成器换了个词汇,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比胡作非为更严重,是天怒人怨,眼下的张易之,在神都,的确已经到了人厌鬼憎的境界。

    “谢娘子又能如何”李旦顾盼自雄,傲然道,“不过是你皇祖母身边的家奴,两人查案,要么一方主导,要么分道扬镳,她要压制张易之,自然是做不到的,要是与他别苗头,只会平白惹了你皇祖母厌烦……”

    说到这里,李旦轻咳了两声,“当然了,谢瑶环不只是因为怕,也是因为利益,一动不如一静,要是张易之和咱们联手,能合力控住场面,将这几桩大案得出个圆满交代,谢瑶环也算有功,要是咱们失败,她还可后发制人,与咱们划清界限,她何乐而不为”

    李成器沉沉点头,接受了李旦的理由,“父王,那权策,既是压制您与梁王,扶保李重俊,为何眼下,毫无动静”

    李旦气息一滞,呆愣半晌,无言以对。

    他不想承认,但现实就是如此,他不得不与亲侄子斗个你死我活,权策却是稳坐钓鱼台,冷眼旁观,若是斗的结果不合他心意,他定然会插手干预。

    来看,他们像是粉墨登场的优伶,而权策是台下的主顾恩客,他若不喜,他们下不了台。

    想到此处,方才还优越感十足的李旦,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委顿下来,精气神全无。

    李成器就在一边看着,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李旦良久,才缓过气儿来,不管后续如何,先闯过生死关才最重要,扯开话题问道,“恒国公那边,可有消息,他不是要将北郊兵变的罪过着落给裹儿么,进展如何”

    李成器缓缓摇头,“联络据点那边传来消息,恒国公进展不顺,裹儿那丫头,经营得力,府中上下都是心腹得力之人,没有破绽,急切间难以得手”

    李旦揉了揉额角,愁容满面,此事关系到他能否脱罪,由不得他不重视,“要设法分散裹儿的注意力才可啊……”

    “哐当……”

    书房的门被撞开,不待李旦和李成器父子两人勃然作色。

    进来的管事嚎哭着道,“殿下,巴陵王,巴陵王,西归了……”

    “哐当……”

    李旦的座椅翻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




第八百八十一章 是佛是魔(十八)
    巴陵王李隆范的死讯,安乐公主李裹儿比李旦和李成器父子两人更早知道。

    武崇敏传话给她,直截了当告诉她春坊闹鬼是李旦的阴招。

    李裹儿并不怀疑,当即安排了刺客杀手,潜入通明门金吾卫大营,意图了断李隆范,给李旦一个血的教训。

    岂料,她派去的人落后一步,已经有人抢在前头下了手。

    听手下暗人的回报,对方处死李隆范的手段,极其恶毒污秽,竟然生生将李隆范打出屎来,再扼断脖颈而死。

    李裹儿虽说解气,但毕竟是娇花一般的女儿家,听得眉头大皱,影奴晓得自家主子有些轻微洁癖,连连摆手,将那几个口不择言的夯货驱逐了出去。

    “影奴,事发之时,李隆范的囚牢守卫,是金吾卫中不服淳于洛的刺儿头”李裹儿一张俏脸布满寒霜。

    “是,殿下,此事是奴婢自作主张”影奴双膝跪地,解释道,“淳于洛反叛李旦,又与权相爷麾下诸将来往热络,虽不能确认其人已经弃暗投明,但至少也是亲善之人,奴婢忧心处死李隆范,会为他招来祸患,故此特意交代杀手,动手之前,设法传讯给淳于洛,让他将自己人撤出……”

    “哼哼,就因为这个,耽搁了动手的时辰,让旁人抢在了头里”李裹儿面色不动,声音也是一片漠然。

    影奴惊惧不安,以头触地,“奴婢知罪”

    “咯咯咯”李裹儿突地笑了起来,山花烂漫,满面云霞,“行了,你做得很对,淳于洛这等人物,还没有资格与大兄谈什么亲善,再说,他在紧要关头反水,得罪了李旦,没有大兄庇护,休说金吾卫大将军的位子坐不稳当,小命留不留得住还两说,定然归附大兄无疑”

    “你能设身处地,为大兄着想,本宫很是欣慰”

    李裹儿将影奴扶了起来,伸手为她理了理发丝,“不枉了本宫为你取的名号,影奴,日后你要像太平姑母和千金姑母身边的玉奴和香奴一般,做大兄的铠甲和臂膀,本宫非但不会怪罪,还会以你为荣”

    影奴连连点头,身子有些发抖,她追随李裹儿许多年,对李裹儿忠贞不二,也深知她的脾性,这位安乐公主殿下,有着凤飞九天的高贵血统,性情更是高傲,目下无尘,从不轻易与人亲近。

    她近身服侍多年,任劳任怨,也曾为她立下过不少功劳,却从不曾得到这般恩宠,这一回,却因为一次自作主张,而破天荒为她打理发髻。

    影奴双眸含泪,鼻头通红,听着她口中的话,更是触动不已,心头飞快闪过一个笃定的念头,在自家主子眼中,她那心心念念的大兄,确乎是比她自己更要的。

    “殿下安心,奴婢此身此心,早已献与殿下,殿下所想所急,便是奴婢所想所急”影奴咬了咬下唇,保持着清明,诚挚地表忠心。

    “咯咯咯”李裹儿又笑了起来,“是这样么那本宫想着与大兄床笫之欢,你也想过咯”

    影奴一张脸登时变成大红布,她还是云英未嫁之身,哪里听得这些,扭着腰肢,羞臊得想要钻进地缝里,“殿下……”

    “唔,你还休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本宫,你可没这福分呢”李裹儿撇了撇嘴,心怀不良地逗弄道,“你若是不愿意,本宫就将你配了旁人,如何”

    影奴双手绞在一起,纠结万分,脸色阵红阵白,“奴婢不要,奴婢要陪在殿下身边”

    “咯咯咯,本宫就瞧不起女儿家这扭捏作态的模样,明明心里喜欢,偏要嘴硬,要是真碰到知心人便罢,要是稍有未满,岂不是就断送了良缘美梦”李裹儿转身回到桌案边,盘膝踞坐下来,摇头晃脑地发表高论。

    影奴已经缓过劲儿来,含着笑,擎着碧玉茶壶为她斟茶,摆手张罗了点心蜜饯。

    只是听着,人同命不同,李裹儿天潢贵胄,当朝一品公主,美艳倾尽天下,尽可恣意性情,凡俗女儿家,哪有这般福缘

    李裹儿口中放了个糖棱馃子,脸颊上鼓起个圆弧,精致明艳之外,更增一丝可爱谐趣。

    “影奴,你说,抢在前头,将李隆范处死的,是谁家”

    影奴沉凝片刻,低声道,“殿下,奴婢见识浅薄,总觉得,春坊闹鬼事发之后,太孙殿下那边,太过安静了些,没有上疏鸣冤叫苦,将此事公之于众,也没有大张旗鼓,加强戒备,仿佛没事儿人一样,着实反常”

    李裹儿漱了漱口,蓦地展颜笑了笑,“若真是这奴儿所为,倒也不愧是父亲的骨血,更不枉大兄提携他一场”

    “你去,将张昉和韦汛唤来,本宫有话吩咐”

    影奴应声而去。

    “等等”李裹儿又将她叫住,补上一句,“让韦汛将那传闻中的降龙大哥也叫来,本宫瞧瞧,大兄埋在我身边的这位豪强人物,究竟怎生模样”

    “是”影奴应得痛快,快步而去。

    她也很感兴趣,降龙大哥名声在外,神都城狐社鼠的魁首,绿林道上的强梁,慕名追附,扯他大旗之人,不知凡几。

    未久,三人齐至。

    李裹儿不搭理韦汛和张昉两人,背着手,踱着步子,来到降龙罗汉身边,饶有兴致地转了一圈,伸着胳膊比量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距,歪着头打量,弄得降龙罗汉从未有过的拘谨难受。

    “哎,你在大兄手下人中,地位几何太平姑母身边的香奴,千金姑母身边的玉奴,跟你相比,谁更大一些”

    降龙罗汉吭哧了良久,他作为间谍潜入李裹儿的身边,眼下李裹儿又成了自己人,如此见面,颇为尴尬,李裹儿问的涉及隐秘,他不便透露,只能含糊其辞,“玉奴娘子和香奴娘子都比属下更早追随主人”

    “这么说,她们俩都比你大了”李裹儿仰起脸,抬起秀气下巴,指着影奴道,“看到她没以后她也比你大”

    降龙罗汉躬身垂首,以行礼回避了这个问题。

    “哼哼”李裹儿不甚满意,转过身,直截了当下令,“张昉,巴陵王李隆范,死在金吾卫军营中,此事虽大,但主要罪责,在于看守中郎将,你与黄选商量一下,为淳于洛脱罪”

    “是”张昉连声答应。

    “韦汛,还有你,降龙,你们两个,设法寻神都苑相王府的晦气,事不在大小,只是不要停,要让他鸡犬不宁”

    韦汛当即应下,降龙迟疑片刻,迎上李裹儿凶巴巴的眼神,搔了搔头,苦笑领命。

    李裹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殿下,太平公主殿下下帖,请您过府一聚”

    安乐公主府的管事太监杨三顺在门廊口站立禀报。

    “太平姑母”李裹儿诧异了一瞬,旋即挺起了胸膛,傲娇道,“取我百鸟裙来,我去拜见姑母”

    。



第八百八十二章?是佛是魔(十九)
    神功元年冬月间,神都城银装素裹,孝和皇帝李显的丧仪未曾操办完,李氏皇族又出了一桩丧事。

    相王李旦四子,巴陵王李隆范死在金吾卫囚牢。

    李旦闻讯之时,已是深夜,掩面啼哭几声,悲痛厥倒。

    神志清醒之后,已是次日清晨,顾不得身子羸弱,策马率众,冲入通明门,见李隆范尸身腌臜,屎尿齐流,恶臭难闻,哀恸未去,怒气更盛,双目赤红充血。

    “逆贼害我子嗣,犹自不足,复要辱我孩儿尸身,本王与你不共戴天”

    李旦戟指金吾卫大将军淳于洛,怒吼连声,拔出腰间佩剑,要上前扑杀了他。

    淳于洛自是不会俯首就戮,但又不便令手下人动粗,急出一身冷汗。

    一边亡命奔逃闪躲,一边冲着陪同李旦前来的寿春王李成器大喊,“寿春王,末将死不足惜,相王旧嫌未去,再添新罪,前途尽丧不说,入罪只在眼前,你于心何忍”

    “坐视亲父堕入险境,而置之不理,敢问寿春王,孝义何在”

    ……

    到底是急中生智,险象环生之中,肥胖的淳于洛不只是动作敏捷了许多,嘴皮子更是利落,一连串的诛心之言如同连珠炮一般,向着李成器倾泻而下。

    此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喊出,众人随着声音,都看向李成器,意味各有不同,妥妥地将李成器架在了火堆上。

    李成器有心装聋作哑,也是不成的,心头闷哼一声,对淳于洛恨之入骨,不得不迈步上前,拦住李旦,“父王,父王息怒……”

    压低了声音,“父王,大业为重,千金之体,折在这下贱丘八身上,不值得……”

    李旦双眼恢复清明,将手中宝剑一丢,转身扑在李隆范身上,大放悲声。

    李成器缓缓迈步,对上淳于洛,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世间自有公道,若真是你作祟,害了隆范性命,我在此立誓,必要你受尽折磨而死,殃及九族同姓,断子绝孙”

    李成器说得惨烈残酷,淳于洛却看出他色厉内荏,神色淡然,反唇相讥道,“寿春王言重了,罪过归属,自有法司,有诸位相爷厘定,却不是谁能擅作威福的”

    “你……好,好一条背主恶犬,我且等着老天收你”李成器被噎得双眼发绿,丢下一句场面话,不再逞口舌之利,摆手张罗随行众人,将李隆范的尸身妥善收起,搀扶着李旦,含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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