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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太平公主将她的小女儿姿态看在眼中,嘴角微挑,脱口直言道,“裹儿,这段时日,你手底下的人,都向着大郎转向,可是你授意的”

    “那是自然,我不授意,他们敢么我可不像相王叔,白当了几年皇帝,只知道笼络用人,不知道恩威并施,让个奴才欺到了头上,丢尽了皇家脸面”

    李裹儿眼皮一番,高高抬起了下巴,一脸傲然,追附权策之事,也是毫不遮掩,直接认下,顺便狠狠贬低了一番相王李旦,他被昔日党羽当街推了一把扑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李裹儿引以为耻。

    “咯咯”太平公主先是笑了两声,继而长长吸了口气,侧过身,认真地看着李裹儿,温柔地为她整理腮边的发丝,“裹儿,你跟我很像”

    突然而来的温情,李裹儿有些不适应,倔强道,“很多人都这么说,说我像太平姑母,也有很多人说我像皇祖母,可是,裹儿只是自己,才不稀罕像谁呢”

    太平公主温婉一笑,并不争辩,极目远眺着太初宫方向,“你知道,芬芳殿旁边,有一条缘谷水修建的长廊,最是迎风之地,夏凉冬寒,我与母亲,天生不畏寒,喜欢凉爽,常常一同沿着谷水长廊漫步……”

    “有一日,在长廊尽头,侯思止带着大郎求见……”

    “那时候,侯思止是丽景门的白无常,大郎,则是犯下忤逆大罪的囚徒……”

    “他跪在地上,面皮青紫,嘴巴惨白,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太平公主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猛不丁问道,“裹儿,若是你,当如何待他”

    李裹儿正听得入神,却遭了太平公主恶意断章,心头不免腹诽,谁要与你互动,讲故事才是正经,随口说道,“大兄定是冤枉的,自然要向皇祖母求情呀,大兄那般模样,怕是饿了肚皮,给他裹儿最爱吃的蟹黄毕罗”

    太平公主笑了,笑容有些凄美,“没有,我走上前去,抡圆了胳膊,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责难他有失皇族贵气……”

    “呀……”李裹儿惊叫一声,看向太平公主的眼神有些不善起来。

    “他身上的袍子还算整洁,是白色的,倒在地上之后,露出了里衣,却是血痕纵横交错,皮开肉绽,受了酷刑”太平公主阖上了眼睛,声音也难以平稳,“我那一巴掌,打得他口吐鲜血,白色的袍子,很快变成了红色……他在地上蜷成一团,抽搐了起来……若不是侯思止见机得早,为他求情……”

    “大郎,可能已经死在我的手上”

    太平公主抬起一只莹白的玉手,五指纤纤,轻轻颤动。

    转过头,太平公主瞧见李裹儿的脸上,有两道晶莹的泪痕,缓缓滑落,一双凤眸,盯着太平公主,隐带仇恨。

    太平公主迈步上前去,伸手要为她擦拭眼泪。

    李裹儿用力甩了甩头,拒绝了她的好意,继而又上前跨了一步,拉住太平公主的胳膊,“姑母,大兄竟也有这般凄惨落魄的时候么”

    她记得,她才入宫,见到的就是权策立功受赏,当上了冠军侯和羽林卫大将军,春风得意,在那之后,更是搅动风云,纵横朝堂。

    太平公主瞧瞧她这副模样,有些疑问,已经不必再问出口,点点头,轻声道,“他惨淡的时候,多着呢”

    “姑母,你讲给裹儿听好不好”李裹儿摇着太平公主的胳膊乞求道。

    太平公主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的计划可是全盘打乱了。

    “不急,裹儿若是不嫌弃,就在姑母这里住段日子,姑母慢慢讲给你听”

    “嗯,好”李裹儿响亮应下。

    两女挽着手,款款前行,留下一阵或馥郁或清甜的香风。

    “对了,裹儿,你府上是不是有个叫杨三顺的小太监,对神都苑很熟悉”

    “对呀,是杨思勖的干儿子,杨思勖当了四五年的神都苑宫监,杨三顺对里头的人和地方,怕是熟得不能更熟了”

    。




第八百八十五章 是佛是魔(二十二)
    长安,骊山,华清宫。

    武后朝议,御案上奏疏连篇累牍,却是噩耗居多。

    狄仁杰上了巴陵王李隆范死在金吾卫大营的奏疏,罪责清清楚楚,金吾卫当值中郎将夷灭九族,当值的金吾卫官兵,全都革除裁汰,家眷族亲,一体贬入奴籍,金吾卫大将军淳于洛,得了个管教不严的罪状,罚俸降级,原职留用。

    这份奏疏,很明显是在包庇淳于洛,将牵连的范围,严格限制了起来,堂堂一个郡王,死得不说轻如鸿毛,却也是无声无息。

    武后为此失语,不只是因为狄仁杰丧失了她曾经激赏的公心,而是因为这份奏疏上,联名题奏的人,涵盖了神都的留守重臣,代表着他们的集体意志。

    赫然有李隆范的父亲,她硕果仅存的亲子,相王李旦。

    她滞涩地转过头,看了看群臣之首位置,淡然站立的权策,心头无力感和松懈感无以复加。

    她为权策树立了个敌人,将张易之的势力扩张开来,张易之还没看到什么动静起色,她青睐的孙辈,安乐公主李裹儿却又改旗易帜,投入了权策的怀抱,可算是两相抵消。

    她复了武崇训的高阳王爵位,让他担任羽林卫将军,维持住梁王武三思这一杆大旗不倒,却不料,这父子二人竟以悲伤名义,龟缩在梁王府中,斗志渺然。

    她越来越怀疑,她再如此布局操纵下去,权策不见得会如何,她的近支子孙,怕要日渐凋零,折损殆尽。

    武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旋即隐去。

    以暴烈手法铲除权策,并不容易,即便得手,朝局势必动荡,难以收拾,他那些不肖子孙,早已杀红了眼,更会趁机变本加厉争斗,更可怕的是,要是权策遭袭而未死……

    南衙北衙,或许不会立时听他号令,起兵造反。

    但西塞边关,还摆着十几万大军,突厥草原,也有精锐的万骑和敢死团,安东都护府收编了大批精于骑射的蕃将勇士,这些兵马,远离京都,鞭长莫及。

    一旦边军倒戈起事,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朝中的实权将领,又有几多会忠心于她

    而且,如此手段对付权策,她又真的忍得下心么

    即便一步步走到不得不提防的地步,权策也并未实质上悖逆过她。

    武后仰面叹息,儿孙都是不争气的儿孙,等着他们的福缘,许是不会平顺,但也是理所应当,设若他们有权策十分之一的能耐本事,也不至于一再入彀,自相残杀,成为旁人的掌上玩物。

    甚至,到了现在,旁人已经根基深沉,巍峨如山,他们的厮杀对垒,仍旧没有停止。

    武后有一丝后悔,如果她不操弄帝王制衡心术,而是早些召集子侄,严词明定储位归属,想必,不至于此

    武后失笑摇头,她是铁血的信徒,从不会天真,只要利益仍在,争斗便不会停息,这与明确谁的身份无关,而只与实力有关,但要是储君的实力真的鹤立鸡群,与他争斗的,便换成她自己了。

    所谓的如果,到底是无稽之事。

    “狄卿此奏,尔等以为如何”

    朝臣寂寂无声。

    李旦嫡系的党羽,豆卢钦望和袁恕己二人,面有悲愤之色,却都没有出来抗辩,虽不知何故,但他们的主子确实在奏疏上具了名,他们即便反对,也难以改变局面。

    “既是如此,朕便准狄卿所奏,照此办理吧”武后干净利落处置了这桩事,口中随意地道,“对了,狄卿曾三番五次上奏疏请罪,前段时日,又曾在府中闭门谢客,想来不堪神都政务之累,河间王尚宝,在神都无事,着其入朝,加特进衔,参理朝政”

    状若无意地给狄仁杰加上了紧箍咒,分去了他的留守大权,心头有一刹那地愣怔,这是她习惯性的做法,给自己添了堵的臣子,定然也不得自在。

    方才所想的,继续布局制衡的恶果,仿佛并不能真正走入她的心头。

    她,毕竟是皇帝,那是本能,浸透骨血。

    武后哂然自嘲,她自己都对自己的思绪不定感到无奈,索性不再多思多想,徒然自寻烦恼。

    目光下移,掠过权策,看向犹自忿忿不平的豆卢钦望,在御案上拿起另一份奏疏。

    这份奏疏没有走通政司流程,而是走的密折,直达御前,消息并未散布。

    “豆卢卿家,还请节哀顺变,令郎豆卢从昶,贬谪岭南道,不耐烟瘴,病发而亡”武后直截了当,“有道是忠孝两难全,令郎为朕效忠,还望豆卢卿家莫要怪罪”

    豆卢钦望脸色唰的煞白,颤颤巍巍出列,嘎巴了许久的嘴巴,才发出喑哑的声音,“臣,臣万万不敢,臣……呜呜……”

    豆卢钦望伏地大哭。

    武后见到他痛失子嗣的哀痛模样,竟莫名生出一丝快意,摆手令宦官将他搀扶下去。

    她没有留意,在她身侧,也有一道目光,比她更加冰冷。

    是上官婉儿。

    豆卢钦望在骊山上下散播谣言,污蔑李重俊,却将上官婉儿和谢瑶环也拖入污泥之中。

    放在以往,那是无伤大雅,上官婉儿也不会太在乎。

    但现在不行,她身心皆有所属,如此凭空玷污名节,她断不能容。

    豆卢钦望不积阴德,便不要想着,他的所作所为,是没有后果的。

    最后一桩事,也是不省心,且攸关民生。

    “冬日暴雪,关内道多处成灾,百姓民居垮塌不计其数,如此酷寒,若不善加抚恤,势必酿成伏尸于道的惨剧”武后心情躁郁起来,指着权策,“权策,你素有能名,又颇得百姓称许,这桩差事,朕便交了给你,地官衙门、地方官府,一体听令,莫失朕望”

    赈灾并不是好差事,百密总有一疏,救人九十九,若是死了一个,便是罪过,功德少有人记起,失误却是抹不去的污点。

    此令一下,朝中权策的党羽不少人都支棱起了耳朵,抖擞了精神,预备着登场护驾,尤其是地官侍郎兼太府寺卿姚崇,他打算代替权策外出赈灾。

    “臣,遵旨”权策迈步出班,慨然应命。

    他的想法不同,他已经没有升官余地,并不怕有人诟病,而关内道,是他势力最薄弱的一道,只须留下影响,便不虚此行。

    赈灾容易获刁罪,却更容易得美名,他有的是办法,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

    重耳在外而生,远香近臭,他并不适合在武后面前晃悠太久,总要隔段时日离开她的视线,维持住两人之间,脆弱的共生关系。

    当然,还有个原因,关内道与陇右道接壤,对于应对西塞的变故,更加便利。

    。



第八百八十六章 是佛是魔(二十三)
    夏官衙门职方郎中,掌管舆图、军法、关禁、细作,武职官之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军卫、厢军铺兵之检阅、考验、刺奸。

    论起排位,次于夏官衙门司马郎中,但高于司务郎中、武选郎中、武库郎中和驿传郎中。

    但实质上,司马郎中的兵马征调和节钺颁授大权,只是虚置,无法直接管领南衙十六卫兵马,而是由十六卫大将军各自专责,直达御前,更遑论天子禁军的北衙兵马,授予节钺征伐,也须依照旨意行事,不得自专,司马郎中负责的,大多只是程序务,实权寥寥。

    司务郎中打理夏官衙门内的庶务,相当于办公厅,同时负责军令符勘和仪仗车驾事宜,是军事行政的集合体,武选郎中掌管兵籍、武举和武官授任,武库郎中典掌军器、军械物资和地方备战仓储,驿传郎中负责驿道、驿站、烽火台和传讯。

    而职方郎中,才是夏官衙门的精华和实质所在。

    职方郎中的职权有明有暗,手下人马铺延极广,明面职权在内为军法、武职官管理和各方军卫日常监督,中枢南衙十六卫和地方铺兵,一并囊括在内,对外则是掌管关禁,藩属国使节、商队入天朝关隘,天朝商队、官员通关外行,都需要职方郎中签押,才可出入。

    暗的职权,也有内外之别,在内为刺奸,查探军卫中不法之事、不测之人,与职方郎中手中的军法大权相结合,在军中威慑力极大,在外则为细作,派出谍探,深入周边部落、羁縻州府和藩邦敌国,搜集情报信息,协助前线军事。

    然而,赋权如此,白纸黑字,却并不代表每一个职方郎中都能够实在掌握如此权力。

    在娄师德担任夏官尚书的时节,职方郎中在他的支持下,权势达到鼎盛,一度十六卫大将军见到职方郎中,都要折腰行礼,娄师德死于朝争之后,他扶植的职方郎中极快倒台,死在流放途中。

    其后,朝政板荡,夏官尚书一职陷入争夺,武懿宗、刘幽求和王孝杰相继接任,但时限都不算长,未能振奋起职方郎中的声威。

    袁恕己坐上夏官尚书之位,迄今已有三年,但也不顺遂,副手先后是唐休璟和王之咸,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老而弥辣,一个靠山太硬,他施展的空间颇为局促,饶是如此,他一手一脚提拔起来的职方郎中刘芳敏,也将差事做得有声有色。

    此人是边将出身,粗中有细,在对内的事务上,大踏步后退,朝中敏感的军法、刺奸等事,更是撒手不理,一心在对外的职司上头用力,所有的银钱人手,都用在了关禁和细作上头,尤其是细作。

    手头掌握的谍探力量,渐渐膨胀庞大,蔚然可观,但他谨守分际,晓得轻重,不入中枢,不入大城,只做本职,远离漩涡,低调行事,又有袁恕己为他掩饰撑腰,倒是一路安稳。

    这番他被袁恕己委派出来,名义上是查探前线军需,实质上另有使命,便需要借重他手中的谍探人马。

    对此,他本意是要拒绝的,他实在不耐烦掺和朝中的腌臜事。

    一旦苦心经营的谍探网络用在了朝中争斗上,无论预谋得逞与否,下一步的命运,要么是他去位,要么是这谍探网络毁于一旦,断然不会有侥幸。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本官往日放任你游离在外逍遥,是未到要害之时,眼下,形势危急,却不能再容你放肆,你要么听令行事,要么,本官亲自拿下了你”

    袁恕己不惜放出七伤拳威胁,刘芳敏也不得不低头。

    “大好天朝,锦绣江山,不好生守着,对付外人,却在两京方寸之间,斗个什么劲儿”

    刘芳敏干瘦的身量笼罩在厚重的棉袍中,面庞黝黑狭长,双目精光湛湛,紧了紧大氅,心头腹诽了几句。

    “刘郎中,前方便是甘州城,安抚使狄光远的驻在之地”有快马飞奔而来禀报。

    刘芳敏眯了眯眼,打量了下阴沉天色中若隐若现的甘州城门,断然下令,“唔,好,持我名刺,入城打声招呼,就说本官差事急迫,脚程紧张,便不在甘州停留,直去沙州、西州前线,来日事毕而返,再向安抚使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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