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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喊杀声大作,怀着捡死鸡立功的念头,吐蕃的头人将领们都身先士卒,抡着弯刀向着寨砦后头的大周士兵猛批猛砍。

    “唰……”

    一根根长矛在寨砦的缝隙之间捅出,这些偷袭的,也是鸡贼,冲在最前头的吐蕃人,将领士卒都有,他们却专挑盔甲齐整,衣衫花哨,帽子上有鲜亮羽毛的。

    这些身份高贵的军中大人物在这一遭偷袭中死了个七七八八,吐蕃兵马都目瞪口呆,愣在了当场。

    长矛毫不留情地将头人将领们的尸首甩开,抽了回去,再插出来。

    “唰……”

    第二轮刺杀又捅死了成百上千人。

    达扎恭见状大怒,抡着鞭子在空中甩响鞭,“射箭,射箭……”

    话音未落,大周寨砦里头队形变幻,前排和头中,真就变成了铁乌龟的形状。

    达扎恭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入娘的,穿插深入大营,迂回包围他们,放火,放火”

    这个命令,倒是威慑力十足,大周的军队似是生怕后路被断,一阵喧哗混乱之后,举着盾牌匆忙后撤,逃进了大营,放弃了寨砦这一关。

    “哼哼,罐儿里的王八,吐蕃爷爷瞧你们跑得了多远,来人,左翼有何动静”

    “大将,左翼的大周兵马已经在向山上撤退,似乎有弃守大营的意思”

    达扎恭双手一紧,“啧啧,背弃同袍,撒脚丫子要逃哪有那么容易,全军备齐火把,全速入营追击”

    “嘿嘿,中原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明火执仗,说的就是咱们吐蕃勇士”

    达扎恭顾盼自雄。

    吐蕃与大周的战斗不少,勃论赞刃输了,赞婆输了,论钦陵先胜后败,到他这里,却是利落完胜,定然是要彪炳史册,名垂千秋啊。

    全军入驻了沙州大营,达扎恭未曾在遇到像样的抵抗,大周的右翼兵马,也退出了大营,逃往深山。

    达扎恭在中军帐的虎皮帅椅上坐定,前所未有的愉悦。

    这种愉悦,在翻查了舆图之后,更是登峰造极。

    沙州大营所背靠的这座山,重峦叠嶂,山势莽莽,出山口仅有这一处比较平缓,平日倒是便利藏身行军,在这大雪封山、天寒地冻的时节,却是不然,要想走出大山,死伤至少一半起跳,已是不足为虑。

    “哈哈哈”达扎恭放声大笑,笑得帐篷顶上的积雪都簌簌滑落下来,露出了黑乎乎一团团的物事。

    天色渐暗,吐蕃的火头军寻摸着找到了炊事房,翻检柴火粮草。

    “这是何物”一个点火烧灶膛的小兵发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两尺见方,四面有棉线,捆绑在一起,很严实,甩出个长长的尾巴,外头套着一层薄薄的皮套,似是防雪水浸湿的。

    “用皮子做套子,想必是贵重物事”小兵舔了舔嘴唇,四下里望了望,又悄悄放了回去,用柴火盖好,想着换个无人的时候,再来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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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三章 是佛是魔(五十)
    千军万马的厮杀,固然荡气回肠。

    但更惊险艰苦的,却是黑暗中瞧不见的谍探战线。

    刘芳敏弃暗投明,向薛崇简投诚,薛崇简接纳了他。

    但却不是没有条件的。

    塞外的职方司谍探网,要担当起原本的责任。

    切断龟兹城的论钦陵与他在高原北部的老巢湟川城、沙州城的达扎恭与隘口要塞的情报联系,这两处不只是论钦陵与达扎恭的退路和盘踞经营多年的根基,还是吐谷浑和西峪石谷城一线之上,更深入吐蕃高原的前进门户。

    未虑胜,先虑败,是所有为将者的基本素质,事关后路安危,论钦陵和达扎恭定然也不会轻忽大意。

    论钦陵那边比较容易。

    他与大周开战已久,职方司在湟川城下了大力气经营,人头地面都很熟悉了。

    龟兹城的人马也是现成的。

    刘芳敏的幕僚,当初为了谋算龟兹城,连环谋害武崇谦、李景荣和裴延休,撒了大批人手在那里,王晖率军北上,刘芳敏也安插了不少细作在他军中,以监视他的动向,眼下自然已经无用,正好调往龟兹城,两相结合,足有数百谍探强手。

    论钦陵在龟兹城与公孙雅靖僵持对峙,局面相对平稳,这数百人,足以应付场面。

    要命的是达扎恭这边。

    沙州这边大军纵横,候骑探马撒出去数十里,稍不留神,便有丧命之险,隘口要塞从未涉足过,毫无根基,军报快马来往,一站一站传送,无从辨别来自哪里,更没有时间空间余地布控设伏,只有硬拼截杀一条路可走。

    达扎恭兵马离开隘口,连日行军,来到沙州大营,休整,出击,整整五个日夜。

    隘口到沙州的连片雪域,洒满了职方司谍探的鲜血,游荡着无数细作的英魂。

    刘芳敏自己也在雪窝子里头睡了好几天,尤其是后头两天,薛崇简的谋划已经剧烈发动,隘口的军报信使急如星火,连绵不绝,护送的武装也越发雄厚。

    为了蒙住达扎恭的耳朵,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安心地猛攻沙州大营,职方司谍探几乎已经配不上暗探的名头,由暗转明,变成了实打实的剪径劫匪,每日厮杀都有数十场,一刀一剑,有来有往,以命换命。

    “轰……”

    一声巨响传来,地面为之震动,酷寒中,平生一点热气。

    刘芳敏一个激灵,翻身爬起来。

    东边,沙州城的方向,一丛一丛的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巨响,接连不断。

    “呵呵,哈哈哈”

    刘芳敏大笑出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腿脚在雪地里深一脚踩一脚,直打跌。

    “呜呜呜……”笑到一半,又猛地蒙住脸,呜呜嚎哭。

    他苦心经营的塞外谍报网,经此一役,七零八乱,付诸流水。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他面前化成雪花,消散无踪。

    “幸好,幸好,你们在我手中,都是为朝廷战事而死,铁血丹心,马革裹尸,足以光耀门楣”

    “我,也问心无愧”

    泪水在指缝中流出,有一句话在心头,没有说出。

    “你们的死,也当是为龟兹城作孽的同袍,赎罪了”

    沙州东南百里,左领军卫另辟的营盘。

    中军帐主位上,端坐的,却不是左领军卫众将官,而是神武道安抚使狄光远。

    这营盘中的兵马,也早已不是左领军卫精锐,而是甘州搜罗起来的两万杂牌备御兵马。

    相对应的,西州城中坐镇的,是静摄养伤的魏王武延基。

    当然,西州城中的兵马,已经没有多少,左领军卫三万大军,兵分两路,分别扑向湟川城和隘口要塞。

    用薛崇简的话说,吐蕃叛军和逻些城撕咬大周,虽是不自量力,螳臂当车,不可能得逞,但既然动了念头,便是罪愆,势必要付出沉痛代价。

    狄光远负手在门前,远远望着沙州方向的橘红色火焰,滚滚浓烟,拖曳成一团葫芦状的青色云雾,即便在夜空中,也能清晰分辨出来。

    “世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他身后,站着吐蕃世子赤德祖赞,黝黑面孔沉重难言,喉结艰涩的动了动,“是天朝焰火军的雷火武器,攻无不克、威力巨大的利器”

    赤德祖赞眼中,闪着无法掩饰的嫉妒和渴望,要是高原,也有这等重器,局面又会如何

    狄光远摇头失笑。

    赤德祖赞脸颊抽搐了一下,“那是天朝大胜,吐蕃惨败”

    “这有什么异常么值得我问你一遭”狄光远仍是否定,伸出手,指着犹自不断蹿腾的火焰,“那里,是郢国公薛崇简”

    “相爷起家,得道多助,葛大夫、郑监令、侯大将军、卢刺史、姚侍郎、张尚书、欧阳相爷、韦学士,一时才俊,并为相爷驱驰,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博陵崔氏、兰陵萧氏,同为相爷羽翼”狄光远的声音突兀激昂起来,指点江山。

    权策党羽如云,在他眼中,核心却只有葛绘、郑重、侯思止、卢炯、姚崇、张柬之、欧阳通和韦处厚等人,这般排序,与权位无关,只论信重。

    “然而,宗族也罢,才俊也罢,时移世易,总难免人心易变,而今,信阳王、济阳王、杞国公、卫国公、郢国公,还有庐陵县公和九曲侯,纷纷脱颖,独当一面,俱成不世英豪”

    “这些血亲贵胄,休戚与共,世代相沿,才可称相爷大业根基,只要根基稳固,羽翼才俊,都只是信手拈来”

    赤德祖赞看着狄光远有些疯狂的面容,轻叹口气,大周难敌,不只是兵戈之利,还因为有这许多贤能,“安抚使贵为宰相冢子,却为权相爷竭忠尽智,亦是权相爷之福”

    “哈哈,躬逢盛世,得遇明主,夫复何求”狄光远洒脱一笑,宽袖一甩,左手抱日月,右手挽乾坤,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赤德祖赞渐渐不安,狄光远对他说的太多了,挤了个笑容,努力为自己谋求生机,“赤德祖赞也做如此想,与庐陵县公交好,是赤德祖赞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

    狄光远笑眯眯看着这个稚嫩的异族年轻人,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为难,托着下巴思索片刻,“本官可与你个机会,就看你抓不抓得住了”

    “敢请安抚使吩咐,末将必定竭尽全力”赤德祖赞乖觉地换了自称,他还有个左领军卫将军的军中官职。

    “沙州异变,我等家门口这支偏师,势必不会安稳,你就打个头阵,将他们挽留下来吧”

    赤德祖赞微微愣神,天人交战良久,应命道,“末将遵命”

    “唔,事不宜迟,这便去吧”

    赤德祖赞迈着沉重的步子,转身离去。

    脚下踩雪,咯吱咯吱作响。



第九百一十四章?是佛是魔(五十一)
    清晨时分,沙州大战到了尾声。

    沙州大营在连片的巨响爆炸声中,变成一片沸腾的火海。

    达扎恭所在的中军大帐,是炸药包最为集中的地段,他和亲信的将领头人,都在巨响中飞入半空,化为齑粉,未能逃出生天。

    侥幸活下来的残部与偏师汇合,清点损伤,高原的天神都为之失语,达扎恭亲自统领的逻些城主力,仅余下不到五千人,折损接近八成。

    即便是没有炸死的,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和溅伤,缺胳膊少腿,惨绝人寰,两军汇合,却是将残部的恐慌情绪,传染给了偏师将士,军心惶惶。

    如此形势下,吐蕃人没有一点安全感,连夜就要溃退。

    然而,兵势深入至此,他们想要撤退,却不是容易的事。

    杨思勖和李笊率领大军衔尾追击,挡在前路上,后面一直做缩头乌龟的左领军卫营盘,也涌出来黑压压大批兵马。

    敌众我寡,兵无战心,且落在包围圈中。

    几乎已是死局。

    吐蕃偏师主将长吁短叹,欲哭无泪。

    “头人,头人,前头的岗哨来报,后头领军的,是赤德祖赞世子”

    “唔”主将眼中光芒大放,满脸坚毅,义正词严地道,“世子为吐蕃储君,安危至重,我等为臣子,怎能在储君面前大动干戈如此不忠不义之事,高原汉子,谁能做得出来”

    “传令全军,出迎,弃械,投降”

    营帐中轰的骚动起来,一瞬间之后,就恢复沉寂。

    蝼蚁尚且贪生,没有人愿意送死,既是主将找了个还算体面的借口,大家伙儿就坡下驴便是。

    即便有人心有不甘,也只是暗自闷哼,不敢作声,这时候强出头作梗,卖弄武勇,挡了旁人的活路,怕是得横着出这议事大帐。

    于是,晨光之中,吐蕃偏师营寨洞开,一众将士,聚集成群,高举双手,步行出营,黑压压一片,向赤德祖赞投降。

    赤德祖赞端坐马上,旁边战列森严,旌旗猎猎,迎着朔风招展,颇有一番威势。

    看着不远处渐行渐近的投降队伍,他的神色变幻不定。

    想痛骂他们一番,孬种,不带卵子的废物,没点血勇之气,枉为吐蕃汉子。

    又感到庆幸,他们投降了,是个不错的结局,他不用再指挥着手下的天朝兵马,与自己的族人操戈残杀。

    天光越来越亮,赤德祖赞已经能看清为首的头人将领们的面目。

    队伍末尾的,是达扎恭手下幸存的残部,一瘸一拐,脸上身上都有烫伤和烧伤,惨兮兮的。

    当这群人也出了营寨,背后突地喊杀声大作。

    大批骑兵冲锋,铁蹄践踏,地动山摇,雪泥乱飞。

    赤德祖赞打了个激灵,转头厉喝,“吐蕃投降的消息,尔等没有通传给李大将军和杨大将军”

    “回禀将军,已经通传了”身旁的传令都尉应答一丝不苟。

    赤德祖赞惊愕片刻,仿佛想到了什么,双目涣散,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空,腰杆猛地一弯,委顿在马上。

    吐蕃降兵陷入恐惧慌乱之中,进退失据,手足无措。

    “世子,世子为何害我”带队投降的主将双眼充血,兽性大发,“我当狗,你都不让我活,那,你也别想活了”

    “勇士们,赤德祖赞背叛了天神,他利用了我们对赞普的忠诚,诓骗了勇猛的高原汉子,我们失去了武器,但我们不缺少勇气,让我们以血肉之躯,最后一搏,杀死背叛高原的奸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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