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河汉
赵梓牙关紧咬,退后两步,俯身下拜:“臣……知错。”
西境边关。
白千庭把玩着一颗南海黑珠,懒散道:“我从北境赶来这么一遭,是奉命来支援你的,你就让我天天巡城?”
连日来并肩作战,华苍已与他相熟,话便多了起来:“呼维斜我替你杀了,那个折磨你父亲的降将古达也留给你手刃了,你还有何事?不想巡城回北境也可以。”
“军令不到,我如何回得去?再说了,这边离我的家产近,我还得好好看看账。”
“随你。”
白千庭把黑珠抛上抛下:“话说回来,你倒真是个将才,这仗打得如此漂亮,不服不行。我看哪,这回陛下肯定要重重赏你。”
华苍不置可否,瞥了眼那颗圆润光滑的黑珠,问:“这珠子怎么卖?”
“两百年的南海珠,还是纯黑的。”白千庭放到他面前,“瞧瞧这成色,珠体圆滑,光泽莹润……啧啧,这要搁在摩罗商局,少说要五百两白银,给你么,一口价,二百两。”
华苍从钱袋里掏了掏,丢给他五两碎银:“那个什么古达抵一百九十五两,卖我。”
白千庭:“……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这是抢,这珠子我原准备上贡给陛下的。”
华苍不理,招招手示意他把珠子呈上:“你卖我,我送他。”
“哦哟,我贡给他和你送给他,反正最后都要到陛下手上,有什么分别?”
“卖给我,你还能得五两,他若知道你不肯卖我,呵。”
白千庭利落地一手拿钱一手交珠:“您好。”
华苍仔细打量黑珠,只觉华贵无匹,又能与少微那颗破雾珠相映成趣,不由十分满意。
白千庭财大气粗,亏了这颗珠子也不甚心痛,感慨道:“听闻陛下要来昕州举办三国会盟,这兵荒马乱刚刚停歇,怕是有不妥啊。”
“有何不妥,他想来便来,我与他许久未见,此为良机。”
白千庭一直觉得这二人的关系奇特又危险,闻言提醒:“华兄,你与他是君臣。”
“那不是正好?”
“正、正好?”
“要作陪君王,不做后妃不做宦官,做臣子自然是正好的。”华苍随意道,“能守着他便可,哪儿来那么多顾虑。”
白千庭瞠目结舌,竟是无言以对。
沈初三个月的丧期刚满,便被少微拉上往西境去了,留下赵梓应付一干朝臣,还要照顾调皮捣蛋的小皇弟李延悯。
就在他们刚启程不久,西境出现了呼维斜的旧部,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会盟在即,此事断不能轻忽,为保昕州附近安泰,华苍立刻率军彻查清剿,百忙之中不忘去信一封,告知少微自己或将不能准时赴宴。
少微在半路上见了信,想着自己诏书都拟好了,结果最想给的封赏给不出去,气得一整天吃不下饭。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让华苍放着革朗残兵不管,只能接着赶路,郁郁寡欢地去昕州安排庆功宴。
此间忙乱,暂且不表。
会盟前两日,华苍俘虏了两队革朗残兵,审讯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华苍把白千庭叫来:“你再看看这几个人。”
这两队人是白千庭抓来的,追捕的时候他不小心被划伤了手臂,这会儿江顺刚给他包扎好。见华苍神色有异,白千庭皱眉看向这群俘虏:“怎么?他们有什么问题?”
华苍不答,只让他自己看。
白千庭绕着这些人走了两圈,一时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询问,忽而一阵微风吹来,白千庭倏然变了脸色。
他匆匆走到华苍身边,附耳说了一个词。
华苍颔首,随即带他进帐商议。
“是摩罗人?”华苍问,“摩罗商局?”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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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千庭在生意场上与摩罗商局多有来往,对他们十分熟悉,“他们身上的确有摩罗特有的熏香味,但这种熏香比较特别,商局的人一般不会用,应当是给燕珈教用的。”
“革朗残兵中为什么会混入燕珈教信徒?”
此时外面通报说江顺求见,华苍允了。
江顺手里拿了个钱袋模样的事物:“华将军,这是从一名俘虏身上搜到的。”
白千庭接过就要打开,被江顺急忙拦下:“别打开,这是个蛊囊!”
燕珈教信徒,蛊囊……
白千庭瞬间变了脸色:“糟了!”
华苍已然动身:“庆功宴恐有变数,我点一队人马去昕州。白校尉,清剿残兵的事情就交与你了,记得给朝中递消息。江顺,给所有兵士佩戴驱蛊药囊,提醒大家留意。”
“遵命!”
时间紧迫,华苍半点不敢耽搁,即刻点兵出发赶赴昕州。
三国会盟,百年难得一见,整个昕州因此而热闹非凡。
家家户户张灯结,如同过年一般,街上奇装异服的外族人士比平常多了数倍,各地商贩经过层层盘查后在此云集,货品琳琅满目。战后颓唐在这样的气氛中渐渐消弭,人们仿佛看到了一场盛世的开端。
渠凉王淳于南阳和摩罗王阿伊达已被安排在少微的行宫歇下,这几日他们也在昕州城内逛过看过,这才觉得长久以来的疲惫警惕有所缓和。只是阿伊达仍旧不得欢颜,女相的离去是他根深蒂固的心结,大约终其一生都不能解脱。
少微却顾不得那许多,边逛街边得意道:“好啊,好啊,孤就是要这样与他们和谈。这么多年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叫他们过来一起吃顿热乎的,大家谈谈价钱做做买卖,取长补短互通有无,不是皆大欢喜么。”
沈初望着街边卖的胭脂盒,有些心不在焉。
“你看什么呢?”少微朝他望的地方瞟了眼,揶揄道,“怎么,怀念起漫陶让你给她买这买那的日子了?你不是总嫌她烦么?”
沈初叹了口气:“许久不见,还是挺想她的。”
少微啧啧:“沈三顾啊沈三顾,你就是太多情。”
沈初笑着摇头:“哪儿来那么多情,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只盼着她能过得好。”
“这回漫陶是跟着淳于南阳一块儿来的,明天咱们就能见着了。”少微拍拍他的肩,“别担心,小丫头隔三差五寄信回来,我看她过得挺好的,淳于南阳没有怠慢她。”
“嗯。”沈初宽心了些,不过仍是往那胭脂铺走去,“看着都是新品,我还是要给听语楼的姑娘们带些。”
少微一把将他揪回来:“沈三顾你够了啊!”
三国的礼官为这场盛会操碎了心,负责守卫的羽林军也都严阵以待,在他们全都快要忙成秃头的时候,庆功宴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礼乐奏响,唱诵天德。
高僧普度,祭奠亡灵。
天子封赏,慰奖能臣。
阿伊达新封了通政官,接手了摩罗涉及三国商事的权责;淳于南阳新封了数位武将,一位镇守边疆的大将军;轮到少微的时候,他给献计献策的几位文臣加官进爵,又给英勇杀敌的几位武将拜将封侯,说到最后却是一顿。
座下宾客俱望着他。
他道:“自我朝裕国公自请卸任,太尉一职便始终空悬,护国军的兵符亦无人可接,如今倒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哦?不知长丰帝所谓何人?”淳于南阳状若好奇。
“此人与渠凉也有些渊源,说来还要多谢渠凉王相助之恩。”少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将这“渊源”一带而过,直言道,“便是我长丰前护国上将军之子华苍。此人天生将才,骁勇善战,又屡立奇功,为我长丰拿下无数胜绩,可说是不二人选了。”
众宾客纷纷附和:“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今日,孤便在此为他庆功。”少微举杯,朗声道,“武略将军华苍,封世袭昭肃侯,领太尉职,掌护国军兵符!”
他一饮而尽,宾客们也都饮酒道贺。
然而饮完这杯酒,却不见有人上前谢恩领赏,正当大家迷茫之时,少微又道:“只可惜他有要事在身,未能前来赴宴,孤身为东道主,替他多谢各位的祝贺。”
说罢他再饮一杯,豪气干云。
沈初在旁边看得无奈。
这诸多荣宠加于一身,旁人或许觉得是那受封之人该感激涕零满心欢喜,殊不知即便华苍本人在场,怕是也没有他们这位陛下高兴。他们的陛下当真是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那人,隐忍了数年,痴等了数年,这才一朝偿愿,也真是不容易了。
封赏过后,夜宴开场。
各族舞乐戏曲轮番登台,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阿伊达无心欣赏,与少微碰过杯,便独自一人饮酒。
漫陶终于逮着了机会,从渠凉那边跑到长丰这里,话还未说上一句,眼圈就红了。
少微连忙安抚:“哎呀这是怎么了,我们漫陶公主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
漫陶眼泪刷地落下来,顿时泣不成声:“皇、皇兄,沈初哥哥,我好想你们啊……”
沈初也给吓得手忙脚乱,寻了帕子递给她,往日的花言巧语早忘了个光:“莫哭,莫哭了……漫陶,你这……有什么跟我们说,莫哭了啊……”
然而根本无济于事,漫陶足足哭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平复下来,与他们絮絮叨叨说了嫁到渠凉后的事。瞧她面色红润,似乎还比原先略胖了些,少微便知是真的没受什么苦楚,言谈间也未听她抱怨夫君,想来淳于南阳也的确待她不薄。
沈初吁了口气:“上来就哭,还以为你受什么欺负了。话说回来,那位渠凉王看着就是个心思多的,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他要是真的欺负你,你可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漫陶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心思多不好相处啊,他没欺负我,他对我……对我挺好的。”漫陶说着脸一红,嗔道,“反正他比你强,还你教训他呢,他教训你还差不多。”
沈初:“……哦。”
少微喝多了酒有点晕乎,撑着头看他们拌嘴,倒也自得其乐。
“长丰帝这是在跟我的爱妃聊家常么?”淳于南阳端着酒杯前来,略施一礼。
“哎呀,淳于妹夫不必多礼。”
沈初:“……”糟,喝多了。
漫陶:“……”天哪好羞人。
淳于南阳:“……”谁要认你这个大舅子!
“妹夫呀,我知道你不服气,我抢了你一个郡王嘛,不过你不用太过介怀,他在我这里也不会受委屈的,你看,侯爵给他,太尉给他,兵符也给他,厉害吧哈哈哈。”
淳于南阳一时竟被堵得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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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微语重心长:“妹夫你放心,我会待他很好的,就像你待我妹妹一样。”
沈初:“……”我的陛下你可醒醒酒吧。
漫陶:“……”皇兄你在说什么啊好羞人。
淳于南阳总算回过神来了:“如此甚好,只有一点不妥。”
少微拧眉:“哪里不妥?”
淳于南阳:“昭肃是我外甥,按辈分来算,你应当喊我一声表舅。”
少微想了想,点头:“对的,表舅,我敬你。”
沈初:“……”父亲我对不起你,我没看好陛下,让陛下失仪了。
漫陶:“……”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淳于南阳欣然饮酒:“长丰帝果然是个妙人哪。”
正当少微还要拉着这位妹夫兼“表舅”再聊,忽然变生肘腋,一样圆形物事从天而降,直落向宴会场地正中。
羽林卫反应迅速,立即搭箭射中,却听砰地一声,那东西凌空炸开,顿时有红色雾瘴四处散逸,顷刻间充斥全场。
“当心有毒!护驾!”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孤好难过,不想动了,等他来救吧。
第66章雾隐宫
华苍连夜赶往昕州,途径宛城时遇到一个可疑的商队,他们打着摩罗商局的招牌,却没有相关的文牒,被负责盘查的守卫拦下。
这个商队中也有两人身上带着那种奇特熏香,可以确定他们是燕珈教的信徒。华苍协助守卫抓捕了他们,经过严刑讯问,其他人的身份也浮出水面。在这个仅有十二人的商队中,竟混入了三拨势力前任渠凉王的宗亲、燕珈教信徒,以及呼维斜旧部。
淳于南阳以非常手段夺位,自然会遭到宗族诟病,这便给了那些心怀不轨的皇亲钻了空子,妄想着自己也能如法炮制,还能以匡扶正统的名义把王位抢到自己手中,因而这些人豢养私兵,想趁着此次三国会盟,一举消灭淳于南阳,还能嫁祸到别人头上。
出乎华苍意料的是,燕珈教信徒不是针对摩罗王阿伊达,而是针对长丰帝的。在他们看来,女相沙离耶是渎神者,那么与沙离耶勾结,窃取燕珈教圣物破雾珠,甚至以上国之主的身份凌驾于他们神的长丰帝,更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至于呼维斜旧部,他们却只不过是被利用的障眼法。他们是战场逃兵,本就无处可去,被渠凉人和燕珈教信徒利诱胁迫,便打起了三国会盟的主意。
“所以你们几次三番惹事,就是想扰乱我拖住我。”
腥臭的牢房中,华苍眸光森寒,横扫一枪,削断了两人的头颅。
一篷血雾飞溅到剩余三人脸上。
“带路。”华苍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倒要看看,你们哪条腿敢碰他一下!”
那诡异的红色毒瘴浓郁且厚重,与夜色相融,遮人耳目,经久不散。
即便有所示警,仍旧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支倒地,面上泛起青紫。附近的守卫也中了招,歌停舞歇,酒翻盏碎,这庆功宴的会场霎时间变成一座无边牢笼。
暗处有数个人影攒动,悄无声息地进入毒瘴之中是刺客在找寻行刺的目标。
少微酒醒了大半。
破雾珠在他手中发出荧荧微光,隔绝了一小片毒瘴。
沈初、漫陶和淳于南阳与他靠得极近,因此也在变故突生之时抢得了一线生机。他们四人在毒瘴蔓延之时迅速离开宴席上座,以酒水沾湿衣袖捂住口鼻,往偏僻的地方躲去。然而不待他们彻底逃出毒瘴范围,已有刺客追击而来。
一个声音道:“那长丰帝就是往此处跑的!”
少微看看沈初:孤招谁惹谁了?
沈初吓得一脑门子汗:我哪知道!
漫陶满脸担忧:皇兄小心啊。
淳于南阳朝少微使了个眼色:原来是冲着你来的,那就不要拖累我们了吧。
另一个声音道:“淳于狗贼也与他在一起!”
淳于南阳:……
漫陶无奈:你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沈初幸灾乐祸:哎哟你仇家也不少哦!
少微还了他一个眼色:咱们就不要互相拖累了,分散走吧。
淳于南阳辨认了一下方位,给漫陶再捂上一层绢布,要带她向南边逃离。漫陶没有犹豫,只依依不舍地同少微和沈初挥手告别,就跟着淳于南阳走了。
沈初急道:“这毒瘴……”
少微示意无妨:“不是一击毙命的毒,否则他们也不用再来补刀。这边毒瘴淡了许多,他们掩住口鼻,想来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沈初叹了口气:“看漫陶这模样,这渠凉王还算过得去,希望他们能化险为夷。”
少微选择往东行去:“放心,淳于南阳明得很,断不会让自己吃亏。”
仗着对行宫地形熟悉,少微和沈初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一队刺客。只是沈初到底还是吸入了少许毒瘴,有些头晕眼花,嘴唇泛出青紫,少微带他暂且躲进一间偏殿。
因为怕暴露行踪,少微用衣袖蒙住了破雾珠的亮光,这偏殿又未点灯火,他进来时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沈初强撑着关上偏殿的门,领着他家抓瞎的陛下坐到角落稍事休息。
不远处传来金戈相击之声,有人呵斥,有人惨呼,已是乱成一团。
少微嘲道:“蛇虫鼠蚁还真不少,都赶上这次机会出洞了。”
沈初喘匀了气:“陛下当真没想过会出现如此局面吗?”
“想过,但三国会盟势在必行。”少微道,“不光我这么想,淳于南阳和阿伊达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才会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们谁也不想做那个过河拆桥的君主,但又想在这次大战后划清界限。”少微揉了揉眼睛,“说得好听点,就是又要笼络民心,又要彰显国威。”
沈初沉吟片刻:“臣明白了。”
双目虽不能视物,心境却清明许多,少微这会儿已理顺了来龙去脉:“针对淳于南阳的应当是他在渠凉的烂摊子,他们淳于家惯会玩这套把戏。针对我的么……革朗残兵不成气候,听方才那些人的口音,像是摩罗人,阿伊达不会做这种蠢事,所以多半是燕珈教的信徒,只有他们才会神神叨叨地用那种毒瘴,而且他们一定有解药。”
“陛下英明。”这等敏锐细致的才思,这等临危不乱的气度,能为这样一位君主效力,沈初是真的心服口服,“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是华苍在就好了,有他在,孤就不会如此无助了。”少微悠悠地叹了口气,“偌大一个昕州城,竟没有孤的容身之处……”
嗯?怎么回事?
沈初讷讷道:“不是,陛下,咱们不能丧气,咱们要自救呀。”
少微转了个身,背对他:“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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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好难过,不想动了,等他来救吧。”
沈初:“……”
在少微莫名其妙的“难过”中,偏殿陷入一片沉寂,半晌,沈初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陛下,赵梓在昕州安插了一些人。”
“嗯。”
“这些人……”沈初欲言又止。
少微转回身,侧耳朝向他:“接着说。”
“他养这些‘闲人’,本意是为了帮助陛下,当初涵王谋反……”
“孤知道,他是为了解决孤的后顾之忧,只不过手伸得太长了些。”少微道,“你别吞吞吐吐的,究竟什么意思?是要我借用这些人脱身吗?”
“臣的意思是,陛下可以借用,但需要三思。”
“需要三思?”少微眼神空茫,却仿佛看穿了一切。
沈初没有说话。
少微笑了下:“你不信任他。沈三顾,你对他深情厚谊,却不信任他。”
“庆功宴守备森严,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陛下您没有怀疑过吗?”
“赵梓从一开始就反对孤来赴宴。”少微摸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他当真有心害孤,又何必劝阻,何必如此大周章?”
“陛下,总归小心为上。或者您就当我吸了毒瘴,不甚清醒吧。”
“知道了,孤自有定夺,不过眼下嘛,还是逃命要紧。”少微耳力极佳,听到外头说“这间还没搜”,赶紧拉起沈初,“有人过来了,快,再不走来不及了。”
约莫是他们时运不济,刚出门拐了个弯,就被刺客前后堵截了。
少微懒得再跑,掀开衣袖,破雾珠的光晕劈开了红雾与黑暗,照亮了他的脸,以及面前这群蝇营狗苟之辈。
有人惊呼:“是圣珠!他是长丰帝!”
少微拔出天子佩剑,当先一击:“是孤,有胆来杀!”
华苍赶到昕州城门时,庆功宴已开场过半,全城还在戒严中。他匆忙亮明身份,值守城门的士兵颇为犹豫,一方面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不得开城门,另一方面他们也认识眼前这人,这位陛下最为宠信、据说就要一步登天的将军要入城,放是不放?
然而华苍却等不得他们再去通禀,揪出那三个刺客同党道:“有刺客混入城内,陛下恐有危险,速开城门!”
那人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守城将领下了令:“开城门!”
华苍抱拳道了一句“多谢”,随即策马进城,往行宫赶去。
那士兵仍旧忐忑:“将军,这要是怪罪下来……”
“谁来怪罪?”那将领道,“巡防营刚传来的消息,你知道刚刚那人受封了什么吗?”
士兵茫然摇头。
“他可是……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咱们能卖他一个人情,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再者说,若有刺客对陛下不利,我们拦着不让他进城救驾,那才真是担待不起了。”
“哦。”
“哦什么哦,行了,关城门,继续戒严!”
据那三名同党所言,他们为今晚安排了八组刺客,早已布好了毒阵杀局,可说是志在必得。在赶往行宫的途中,华苍突然一阵心悸。
他跃上屋脊,便看见远处的行宫遮罩了一层红雾。
终是迟了一步。
少微和沈初且战且退,偶然间得到四名巡防营士兵的相助。
原本他们已略微占了上风,不曾想一名燕珈教信徒被逼急了,竟掏出一只蟾蜍模样的蛊虫。那蛊虫通体脓包,大大小小的脓包中充盈着毒浆,那人全然不顾砍到自己身上的兵刃,拼死冲到少微面前,大喊道:“屠戮妖王,祭我神庙!”
在沈初一刀捅穿他后心的同时,他一把捏爆了那只蛊虫。
“陛下!!!”
大量毒浆喷射而出,首当其冲的就是少微和两名巡防营士兵。
有毒浆溅入了士兵的伤口中,那伤口立刻开始溃烂流脓,士兵疼得生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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